從溫家事了後到與唐御成親之前,溫欣每天都在煩惱著同一件事,那便是成親之後,她要如何在鎮國公府中立威,以後才好立足。
當然,這立威的對象不是長輩或長者,而是下人,以及那些本該尊重、敬重她的家人們。
身為溫欣時,她可以不在乎個人榮辱,不在乎那些流言誹謗,那些輕視嘲諷,但是一旦她成為唐御的妻子,鎮國公世子的夫人之後,她所代表的將不再只是她自己,而是鎮國公府與唐御。
也因此即使她本人不在意,也必須為了鎮國公府與唐御讓別人拿出該有的態度來對待她,尊重她這位鎮國公世子夫人,不能任人輕視或讓鎮國公府與唐御因她而蒙羞。
那段時間說真的,她想了很多,還曾數度為這事失眠,因為她所想出來的所有計畫與手段最後總會卡在一個難關上,那便是她有個不喜她,對她有成見的婆婆,倘若這個婆婆真那麼難相與,是非不分,存心要與她作對的話,那她的未來又豈是舉步維艱四個字可形容的?
根本就是萬事皆了。
婆媳問題真是亙古不變,即使她兩世為人也逃月兌不了這一關。
總而言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最終也沒想到什麼好法子,只能抱著這樣的鴕鳥心態嫁到鎮國公府,並且努力的祈禱她的婆婆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嚴厲可怕,難以討好。
或許真是她的祈禱奏了效,她與唐御成親至今都快滿一個月了,婆婆除了在她剛進門隔天敬茶時稍稍刁難了她一下,之後便沒再為難過她。
她為此還忐忑不安的向唐御請教,問他母親這樣子正常嗎?惹得唐御哈哈大笑,整個人笑不可抑,笑得東倒西歪的,直到她羞惱得受不了,伸手槌打了他一頓,他這才收斂起那夸張的笑聲,真的是很討打。
「母親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你既然沒有犯錯,她為何要為難你?」唐御對她說。
「咱們成親隔日敬茶時,我好像也沒犯什麼錯。」她說。
「那時受謠言影響,有先入為主的觀感,自然會想要給你一個下馬威。但事實證明你與謠言完全不同,母親滿意都來不及了,又為何還要為難你?」唐御說著說著,情不自禁的低頭吻她,吻著吻著就把她抱上床滾床單去了。
對于唐御的回答,她半信半疑,並沒有因此而放松自己,每日依舊風雨無阻的晨昏定省,恭敬的服侍婆婆用膳,直到婆婆身邊再無須要媳婦服其勞的事之後,她這才返回自個兒的院落用膳,以及處理夫妻倆居所的一應事務。
鎮國公府很大,也住了很多人,他們夫妻居住的蘭亭院原就是唐御自小居住的院所,並未因他成為世子爺便搬遷到原世子居住的院落去,那里依舊讓新寡的大嫂帶著大哥留下的妻妾子女們住在那里。
提到這位大嫂,溫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只能用莫名其妙四個字來形容,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時曾經得罪過這位大嫂,讓她總是對她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總之真的就是很莫名其妙就對了。
還好她這個人沒什麼優點,最大的優點就是忍功一流,不管是面對流言或是挑釁或是刁難,只要不威脅到她的性命,對她或是她所在乎的人造成實質上的傷害,她都能冷靜淡然以對,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事物所影響。
兩世為人讓她深刻的體會到一件事,那便是生命是如此的寶貴與短暫,誰也不能預測自己的死期,就像上輩子的她一樣。那她又何必要將如此寶貴與短暫的生命浪費在那些對自己毫無善意,說穿了也沒啥利害關系的人身上呢?還不如把時間省下來,美美的睡一覺更好。
結果誰曉得她的不爭不氣最後卻被傳成了逆來順受,讓她成了眾人眼中沒脾氣又好欺負的小媳婦。
對此她只覺得好笑,倒是可柔可情因此而急得不得了,又急又氣的與她分析起這件事將會帶來的影響,簡單來說就是她的國公夫人婆婆可能會更不喜她,會覺得她是爛泥扶不上牆,根本就配不上她優秀的世子兒子。
她承認可柔可情擔心的不是沒道理,不過說也奇怪,當她們倆對她分析這事時,她腦中響起的卻是唐御曾對她說過的話,他說︰「母親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你既然沒有犯錯,她為何要為難你?」
于是,她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竟然就放心了下來,不再感覺到擔心。因為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啊,她也只不過不爭不氣而已,不是嗎?
于是她對柔、情兩丫鬟說︰「放心吧,我選擇退讓是為了家宅的安定,爭強好勝的與人爭斗只會把府里弄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那才是真正的自尋死路。母親是個明眼人,不會是非不分的。」
她真是這麼想,可不只是單純為了安撫這兩個愛擔心的丫頭,更不是為了將這幾句話傳到國公夫人耳朵里才這麼說的。
但偏偏這話就真的傳到了國公夫人那里,還讓國公夫人在听了之後簡評了一句,「還不錯。」
這只是一句簡單平凡的話,卻讓她像是捅了馬蜂窩般的麻煩不斷。
「二少女乃女乃,大廚房送來的食材不新鮮,咱們要退,對方卻說是咱們這邊沒有保存好,不肯。」
大廚房以前是由大少女乃女乃負責掌管,雖現今已被國公夫人以她新寡傷心為由收了權,但她的人脈肯定還在,要找自己這位二少女乃女乃麻煩也是輕而易舉的。
「二少女乃女乃,漿洗房那邊把咱們蘭亭院的衣裳洗壞了卻不承認,兩邊的丫頭吵吵鬧鬧的,听說昨天還動手打了一架。」
漿洗房是由三少女乃女乃負責的,這一位就是個踩低捧高、眼皮子淺的主,連同她管理的下人也一個德性,見她這位二少女乃女乃不受國公夫人待見,有事沒事就愛踩二房一下。
不過她們消息似乎有些不靈通,要不若是知道了國公夫人針對二少女乃女乃說了句「還不錯」的話,她們哪里還敢和蘭亭院的丫鬟打架?
「二少女乃女乃,針線房月中就該把咱們院里新裁制的衣裳送來了,卻至今都不見蹤影,也沒讓人來說明遲交的原因。」
針線房是屬于四少女乃女乃管轄之地,不過這位四少女乃女乃一向和大少女乃女乃交好,會怠慢二房的人事物不意外。
「二少女乃女乃,剛才花房派人來說,您上回看中那盆芍藥,被大少女乃女乃派人端走了。」
又是大少女乃女乃。
「二少女乃女乃,咱們院里的柴薪——」
「好了,別說了。」溫欣伸手打斷可柔,讓她別說了,听得她頭痛。
這些都是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啊,這些後宅里的女人真的是吃飽太閑了,竟只為了國公夫人說了一句「還不錯」,就按捺不住的搞起小動作?真是莫名其妙!說不定國公夫人在說這句話時,根本就不是在說她,而是對著她正在欣賞什麼東西,例如一幅繡品,一件新衣裳,或是一盆花所下的評語,這些人到底有沒有確認啊?
真是懶得理她們了。
「‘如意糕坊’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麼消息?」她轉換心情的問道。
「啊?」面對主子突然問起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可柔明顯呆楞了一下,這才眨了眨眼開口答道︰「福伯並沒有傳來什麼新的消息,不過奴婢曾听前兩日出府采買辦事的桑墨說,‘如意糕坊’前大排長龍,盛況空前,之前歇業一段時間不僅沒影響到生意,讓原有客人流失,反倒還讓生意變得更好,客人變得更多了。」
說到這個,可柔對二少女乃女乃就充滿了佩服,因為當初就連世子都覺得沒必要為了等那幾個忠心于原東家,決定跟原東家一起離開的糕餅師傅來而暫停營業,因為糕坊里還有其他師傅,就算人手不夠,再找人就是了,犯不著停業不做生意。要知道那店面即使租人,一個月也有好幾十兩可以收。
但二少女乃女乃卻堅持非要等那些師傅回來不可。
她覺得比較奇怪的是,二少女乃女乃怎知道那些人一定會回來?但既然世子爺都沒對這事感到疑惑了,她也就沒多嘴了。
總之因為二少女乃女乃的堅持,‘如意糕坊’在歇業兩個半月後重新開幕,店內所賣的糕餅點心全都原汁原味,即使換了東家,糕餅的味道也沒有改變,讓城里城外的舊雨新知這麼一宣傳,餅店的生意頓時整個都火熱了起來,即便每天制做的糕餅點心都比原先的量要多了三分之一,依然每天都在申時左右就賣光,餅店早早就打了詳。
「真的嗎?」溫欣聞言頓時咧嘴微笑,心情整個都變好了。
當初因為手頭上的錢不夠,她原是想和‘如意糕坊’的原東家合伙,怎知對方死到臨頭還不自知,整個盛氣凌人、獅子大開口,讓幫她出面斡旋的唐御怒不可遏,不僅不再對他們感到同情,反倒在後頭加了把火,讓他們自吞苦果,最後反過來求唐御,然後將‘如意糕坊’賤賣給唐御。
她在得知這經過後只有一個想法,那便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古人誠不欺我。
這是她第一間鋪子,也是唯一能有收入的私產,能夠賺錢,她真的很開心。這比靠她上輩子模糊的記憶賺災難財要穩妥多了。
況且上輩子她回京後,也只不過在京城里待了三年而已,三年後她對京城里的事哪還會有什麼記憶啊?所以要想賺錢,還是得靠鋪子做生意才行。
說到鋪子,其實她的嫁妝中就有兩間鋪子,說是母親當年的陪嫁,如今她既已出嫁,鋪子自然歸屬于她。只是這兩間鋪子根本就是個空殼子,掌櫃來見她時竟全在吐苦水,說什麼經營困難、入不敷出之類的,還要她幫忙想辦法籌錢周轉,讓她頓時火冒三丈,連帳本都沒看就直接丟還給他們,並對他們說︰「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如果還是不能轉虧為盈,那麼你們也沒存在的必要了。」
這是她給他們最後的機會,如果他們敢繼續欺她年紀小不經事,繼續中飽私囊、吃里扒外的話,她才不管他們是不是當年母親的陪房,全部發賣。不忠不義要留下來做什麼?等著他從背後刺自己一刀嗎?想必母親若地下有靈,應該也會諒解她的決定吧。
「二少女乃女乃……」可柔突然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怎麼了,有什麼話直說沒關系。」溫欣抬頭看向她問道。
「奴婢覺得您不應該再繼續默不作聲了。」可柔猶豫的說。
「理由是什麼?」溫欣輕挑了下秀眉。
「雖然奴婢知道那些人在您眼中就是跳梁小丑,不足為懼,也不需要浪費時間去與她們斗爭,但是咱們蘭亭院里的那些丫鬟婆子們並不知道,她們只知道她們服侍的主子是個逆來順受的主子,甚至……」說著,可柔略微猶豫了一下,才繼續往下說︰「甚至懦弱到連下人之間起了爭執或口角,都沒有勇氣站出來為她們主持公道。二少女乃女乃,您想想,在這種情況下,下人們還會誠心誠意、心悅誠服的服侍您,對您盡忠嗎?」
「這事我倒是沒想過。」溫欣眉頭緊蹙,若有所思的說道。
上輩子她在婆家中,因為知道周遭的人根本不可能會效忠于她,而且她遲早都要離開回京城去,因而便懶得去攏絡那些下人們,懶得為這件事費心。但這輩子的情況不同,她不僅會在這里待上一輩子,她的子子孫孫將來也會待在這里,她又怎能不想辦法將那些下人們收服,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對她盡心盡力呢?
看樣子她是沒辦法再繼續韜光養晦了,得適當的做點事,發出些聲音來才行。
出嫁前她在勤孝侯府中是明哲處亂世,則韜光養晦,不露鋒芒,以免遭殺身之禍才會如此低調。
嫁入鎮國公府之後,因為身為不受公婆待見的新媳,她當然得謹言慎行,謹守婦道,盡量做到溫良恭謙讓才能討得公婆的歡心,不過這不表示她就得要任其他人欺負。
老虎不發威還真當她是病貓啊?既然如此,那就發威一次吧。
「去把那些受到委屈的下人們都找過來,今天咱們什麼事都不做,就只做一件事,那便是帶他們去討公道。」她毅然決然的說道。
「二少女乃女乃您是認真嗎?」可柔驚喜的睜大雙眼,有些不敢置信。
「當然。」她點頭道。
可柔頓時喜上眉梢。「奴婢這就派人去把那些人都叫過來。」接著迫不及待的轉身就走,就像心里那口悶氣壓抑太久,如今終于找到能一吐為快的方法,一刻也不想浪費一樣。
看樣子這丫頭也差不多快要壓抑到忍無可忍的地步了。溫欣失笑的忖度著,心想也罷,今天就讓這些人看看她真實的一面吧,免得大伙始終都不把她這位世子夫人當一回事。
母老虎要發威了。
只一天,世子夫人一改平日說好听是溫柔隨和,說難听是懦弱無能、爛泥扶不上牆的形象,接二連三的連續發落了好幾個下人,理由只有一個——奴大欺主。
這個理由完全是令人辯無可辯,因為人家是主子,而你明明犯了錯還想辯解,還想喊冤,還想憑恃自個兒服侍的主人來月兌罪,來威脅恐嚇,這不是奴大欺主是什麼?別忘了二少女乃女乃也是個貨真價實的主子啊。
總而言之,這一天對鎮國公府所有下人來說都是驚恐的一天,每一刻都過得膽戰心驚的,就怕二少女乃女乃會突然傳喚他們,與他們算起不敬之罪。
因為與那些被發落的人一樣,他們這些下人或多或少都曾因為瞧不起蘭亭院那位軟弱的二少女乃女乃,而在背後說過閑話、使過絆子或怠慢過蘭亭院的人事,這回二少女乃女乃發作可都是帶著人證物證的,讓人想撒謊不認帳都不行。
何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鎮國公府的下人們這下可都有了深刻的體會,再也不敢輕視這位傳謠中懦弱又好欺的二少女乃女乃了。
國公夫人得知此事時,頓時拍手哈哈大笑了起來,讓服侍她近三十年的貼身婢女紅芹忍不住瞠大了雙眼。、
「你看看,我有沒有說錯?我早就說過這個丫頭不簡單了,偏偏又有本事藏著掖著,讓人看了氣悶。瞧,這下可好了,終于忍無可忍了吧?哈哈哈……」國公夫人樂不可支的說道。
原以為自己已相當了解主子脾氣的紅芹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主子是真高興,抑或者是怒極反笑。
她無奈,只好半猜測的開口道︰「夫人,奴婢怎麼覺得您好像很開心?」
「我是很開心啊。」國公夫人哈哈笑道。
猜對了。紅芹心想著,只是依舊不明白夫人到底為何而開心。她試探地問道︰「夫人,二少女乃女乃這般做為您不生氣嗎?怎麼反倒還很開心?」
「我為何要生氣?」國公夫人反問她。
「奴婢以為您希望二少女乃女乃能一直低調做人,安分守己,最好永遠別開口發表什麼意見,即使當個啞巴,您也不在意。」紅芹輕聲道。
「你說的沒錯,原先我的確是有這個想法,只是御兒既然已死死的認定這丫頭,連通房都不讓我安排了,我還能因為不滿這媳婦而處處折磨挑剔她,致使我兒與我產生嫌隙嗎?我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不想再失去另一個。」
「夫人……」
國公夫人搖了搖頭,徑自往下說︰「你也知道一直以來我都偏心謙兒,忽視御兒,同樣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也不知道我的心是如何長的,會偏心成這樣。如今謙兒已經不在了,我只想好好待御兒,盡量滿足他想要的,而這個媳婦既然是他無論如何都想要的,那就如他所願吧。
「我想反正我也還不到老到管不動事的程度,府里的事還能幫他管個幾十年,那丫頭再不成事,跟在我身邊看個幾十年也應該能上手管事了吧?我原先是這麼想的。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與觀察,我發現這個丫頭深不可測,也漸漸明白我如此優秀的兒子怎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了。」
「夫人,奴婢愚鈍,什麼都沒能看出來,您可不可以替奴婢解惑?」紅芹苦笑道。
「不怪你看不出來,若不是因為我是當事人,大概也沒那麼容易發現她的深藏不露。」
國公夫人搖頭道。「你想想她進府後服侍我的模樣,與老大、老三、老四媳婦剛進府時可有什麼不同?」
紅芹側頭想了一下,說︰「要說不同,就是特別畢恭畢敬、沉默寡言,夫人不開口問她話,二少女乃女乃絕對不會主動開口多說一句話,不像大少女乃女乃、三少女乃女乃或四少女乃女乃,那時她們雖也對您又敬又怕,但還是會試著說些輕松有趣的話題來討好夫人您。」
「你說的沒錯,但除此之外呢?」國公夫人點頭道。
「除此之外?」紅芹頓時被難倒了,求饒道︰「夫人,奴婢都說沒能看出來了,您就別為難奴婢了。」
國公夫人輕笑了一聲,才為她解答道︰「她非常的聰明,而且觀察入微,除了開頭那兩天因為不知道我吃食的喜好,在服侍我的動作上有些生疏遲緩外,第三天開始就能準確的為我布菜,讓我常有錯覺以為待在我身旁服侍的人不是她,而是跟了我、服侍我近三十年的你。」
紅芹震驚了,雙目圓瞠的月兌口道︰「這是真的嗎,夫人?」
國公夫人一臉認真的對她點了點頭。
紅芹張口結舌的看著主子,登時說不出話來。
「除此之外,」國公夫人緩慢地繼續說,雙眼隱隱地有些發亮起來。「我注意到有幾次管事來向我報事時,我沒讓她退下,她便在一旁安靜地听著,從未插嘴任何事,但是每當管事說些不靠譜、明顯有錯或是不合宜的話時,她總會不由自主的輕蹙眉頭。我原先不以為意,但幾次下來卻發現有些我沒注意到的錯處,在她輕蹙眉頭之後,我再仔細的想了一想,還真發現了錯處。」
「夫人,您的意思是說二少女乃女乃已有管家的能力?」
「不可思議對不對?但確實如此,也不知道她失蹤那五年究竟有著什麼樣的經歷?想一想她如今才十六歲,當初失憶流落在外時才十歲而已,父母親人又都不在身邊,也不知道像她這樣一個小女孩是怎麼活下來的,想到就讓人心疼。」國公夫人嘆息道。
人真的很奇怪,當你不歡喜一個人時,怎麼看那個人都覺得礙眼討厭,但是一旦改變了心態接受那個人之後,突然就覺得那個人是怎麼看怎麼好,怎麼看怎麼心疼。
「幸好那些都已過去了,以後二少女乃女乃有國公爺和夫人,還有二少爺疼惜,日子只會愈過愈好,也算是苦盡笆來、否極泰來了。」紅芹開口安撫主子道。
「這話說得在理。」國公夫人點頭道,相當同意這一席話。
「話說回來,二少爺還真有眼光,哪個人遇到像二少女乃女乃這些事後,還能堅定不移、不畏謠言的將人給娶進門呢?」
「你說的沒錯,我兒就是有擔當,有遠見。外面那些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等過幾年看見咱們鎮國公府在老二媳婦的帶領下愈來愈繁榮昌盛,他們就只有眼紅羨慕的分了,哈哈哈……」國公夫人得意的哈哈笑道。
「奴婢很久沒看見夫人笑得這麼開心了。」紅芹不由自主有感而發的微笑道。
國公夫人聞言輕楞了一下,臉上笑容慢慢淡去後,自我感嘆道︰「是啊,自從謙兒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之後,我就沒像今天這樣笑過了。」
「夫人,奴婢多嘴了。」看夫人原本愉悅的心情因自己的話而轉眼消逝,紅芹只覺得後悔莫及。
「不關你的事。」國公夫人搖了搖頭道。「其實我自己也很驚訝讓我重展笑容的人竟會是那丫頭,這人生還真是難以預料,你說是不是?」
「就是難以預料,人才會有希望、有期待呀,夫人。」紅芹說。
國公夫人輕楞了一下,隨即咧嘴哈哈笑道︰「你說的沒錯,說的真沒錯,就是難以預料才有希望,才有期待!我啊,現在最大的希望與期待就是那丫頭的肚子能快點傳出好消息來,替御兒生個兒子,讓御兒升級做爹爹。」
「夫人放心,奴婢相信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的。」紅芹微笑道。
「喔,這話怎麼說?」國公夫人好奇的問。
「您想想,二少爺如此鐘愛二少女乃女乃,連一個小妾或通房都沒有,在這種夜夜都宿在二少女乃女乃房里的情況下,您說,二少女乃女乃懷孕不是遲早的事嗎?」紅芹語帶曖昧的微笑道。
國公夫人瞬間高興的哈哈笑了起來,直點頭道︰「沒錯,沒錯,你說的沒錯。」
主僕倆就這麼關在房里,話題圍繞著唐御和溫欣這對新婚的小夫妻談笑著,愉悅的氣氛也因此而持續了好久好久。
有人歡樂有人愁。
鎮國公府大少女乃女乃白氏,此時一張臉正冷得跟冬夜里的白雪一樣,既冷硬蒼白又凍人的坐在房里,嚇得身邊兩個貼身服侍的丫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是一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她們的主子自從世子爺——不是,現在應稱為大少爺才對——自從大少爺不幸過世之後,脾氣就變得喜怒無常、陰陽怪氣的,讓她們這些貼身服侍的丫鬟們一個個的不得不繃緊神經,小心伺候,要不然婢女可菊就是她們的借鏡。
可菊原是夫人賞給大少爺的通房丫鬟,人美,心地善良又聰明伶俐,和現在在二少女乃女乃身邊的可柔、可情一樣,但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命運。
可菊被夫人指給大少爺之後便深受大少爺的喜愛,但因始終未傳孕事而未被抬為姨娘,可是即使如此大少爺卻依舊喜愛她,府里的下人們也都把她當成了姨娘來尊重看待。
結果大少爺因意外身亡後,可菊只想留在府中為大少爺守身,不想嫁人,卻讓平日待她如姊妹般的大少女乃女乃以奴大欺主、忤逆不敬之名而打斷雙腿、打壞臉後攆出國公府,現今生死不明。
大少女乃女乃的作為令人心底發寒,但卻無人敢說什麼,就連國公夫人都在得知此事之後,只是嘆息一聲,說句,「隨她吧,她心里也難受。」然後就這麼不了了之。
也因此才更叫人感到懼怕,因為大少爺的過世,大少女乃女乃隨時隨地都可以因「心里難受」而發落下人們。
為了不步上可菊的下場,他們誰還敢不唯命是從,不盡心盡力的服侍大少女乃女乃?即便是大少女乃女乃要他們去陷害、殘害無辜之人,也只能咬牙狠心照做,因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們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啊。
所以,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們還挺羨慕能待在蘭亭院服侍二少爺和二少女乃女乃的人,雖說有個懦弱的主子會讓人郁悶,有時還會被欺壓,但至少不必違背良心做事,不必膽戰心驚過日子,更不必時時刻刻擔心東窗事發那一刻自己會成替罪羔羊,最後落得為主子頂罪而死的下場。
她想,也許正因為如此,他們這些在各個院里做事的奴僕們才會特別愛嘲諷欺壓蘭亭院的下人,只因為嫉妒他們能跟到一個因懦弱而安分守己的主子。
主子守分守己就不會生事,不生事就能少犯大錯,相對也能減少連累他們這些下人受罰受罪,在每月都做一樣的事、領一樣月俸的前提下,這是多麼令人求之不得的差事啊,叫他們怎能不羨慕嫉妒恨?
「紫葉。」
大少女乃女乃的聲音令紫葉猛然打了個激靈,迅速回神應聲道︰「奴婢在。」
「之前那件事經過證實了嗎?」
紫葉頓時有種冷汗直流的感覺,但依然得硬著頭皮開口答道︰「回大少女乃女乃,蘭亭院那邊始終無任何動靜,亦未請大夫上門診脈,因而至今未能證實。」
「蠢材!」
一只茶杯隨這聲斥罵瞬間迎面砸向她,紫葉不敢閃躲,只能任由那只茶杯硬生生的砸在自己的額頭上,帶來一陣劇痛。隨茶杯落地摔碎的瞬間,她亦雙膝落地的趴伏在地上,求饒道︰「請大少女乃女乃恕罪,奴婢知錯了。」
同樣在房里的另一個丫鬟葉草也迅速地跟著跪了下來,不寒而栗的顫抖著。
「錯在哪里?」大少女乃女乃問。
「奴婢不應該在這里枯等結果,應該要自己努力想辦法去證實才對。」
「既然如此,你還跪在那里做什麼?」
「是,奴婢這就去辦,奴婢告退。」紫葉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躬著身子,低著頭迅速地往後退去,不料——
「回來。」
紫葉渾身一僵,維持著躬身低頭的姿勢迅速回到大少女乃女乃面前,一顆心因驚懼而直發著抖。
「不用去證實了,免得弄不好反倒打草驚蛇。」大少女乃女乃說。
「是。」紫葉低頭應道,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
「直接動手吧。」大少女乃女乃忽又開口說,讓她才偷偷松了一口氣,準備放下來的那顆心瞬間又被提吊了起來,而且還被吊得好高。
她不由自主的抬頭,開口問道︰「大少女乃女乃,您、您說直接動手的意思是……」
大少女乃女乃抬頭,用冷冽銳利的眼神瞪她,瞪得紫葉的一顆心差點就要從喉嚨間跳出來。
「還用我教你嗎?寧可錯殺也不能錯放的道理不懂嗎?」大少女乃女乃冷冷地說,「所以,動手。」
紫葉並不想質疑主子所說的話,但主子前後說法反復卻讓她不得不開口求證與確認,免得會錯意辦錯事。
「奴婢駑鈍,有一事想不明白。」她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說。」
「大少女乃女乃先前不是說要等到確定了之後才能動手,免得失手一次便讓那邊的人起了疑心與防心,之後要再動手會更難上加難了嗎?怎麼——」
「此一時,彼一時。」
「奴婢不懂。」她小聲搖頭道。
大少女乃女乃看了她一眼,意外的沒對她發火,而是耐心開口向她說明道︰「之前她懦弱不引人注意,即使出了事也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然後因找不到目擊證人而難以追查。但是經過今天,你覺得府里還會有人無視于她,不對她那院落多加注意嗎?尤其是夫人,在經過今天的事極有可能會高看她一眼,在夫人更加注意、在意她之前,咱們一定得先除去她肚子里那可能已經存在的孽種!」說到最後那兩個字,大少女乃女乃不自覺的咬牙迸聲說出。
紫葉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感覺大少女乃女乃好可怕,竟然說二少女乃女乃肚子里懷的孩子是孽種,那可是二少爺,當今鎮國公世子的嫡長子或嫡長女,如果這身分都是孽種的話,那不表示二少爺也是……
「懂了嗎?」大少女乃女乃看向她問道。
「奴婢懂了。」紫葉立即斂目,低眉垂首道。
「那就去吧,把我要的結果展現出來給我看。」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