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准备的衣裳,是茜色织金石榴底纹抹胸与湖绿色罗裙,裙摆处还绣了两朵荷花,想起昨日她待在日头底下老半天,因此东方逐风还吩咐两名婢女再备上一件碧色薄纱披帛。
飞儿还给她挑了个赤红香囊结在裙间,而且因为某人特意交代,今日只梳了简约的发髻,但飞儿还是费心地挑了一对珊瑚雕花耳坠。
红叶也不多问了,五爷想出现时自然会出现。其实经过昨日,她还巴不得他迟些再回府。
就算有心伺候好他,但他这么爱捉弄人,她难不成还期待他早点回来捉弄她吗?红叶其实有满心的无奈啊。
饭后又因为左右无事,想继续昨日未完的工作,来到园子里,却发现园子里的蔷薇全都被铲平了。
她只道五爷不喜欢蔷薇吧?但这铲平的方法也太粗鲁了些,挖起来的坑洞都没确实填平。
“五爷打算种别的花吗?”也许她可以出点主意。
小雨掩住窃笑,道:“王爷说,夫人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吧,只要不会长刺的就好。”要不姑女乃女乃又受伤的话,王爷又要命人连夜把那该死的花丛给连根带土地挖起来了。
红叶咬唇想着,那就种点静心宁神的香花或药草吧,免得有人一天到晚虚火上升,过盛。
今日东方逐风在离开无极城之前,先去了一趟尚药局。红叶昨天写了一张药方要两名婢子替她抓药,两名婢子自然先把那方子呈给总管过目,接着南宫昂就拿来问他的意见。
她若身体有恙要抓药,他自然不会不允,就是心里好奇这妮子哪里不舒服?
他绝对不是关心她,只是好奇!
“这个是……”尚药局的陈奉御看了方子,沉吟了一会儿,“这应该是两张方子,一张是节育避孕,另一张……”他看上去脸色有些尴尬,“滋阴水,还有消肿消炎。依微臣看这是治标不治本,恐怕还是请开这张方子的主子房事节制为好,就是克制不了,至少也要过一阵子再行房,毕竟这两帖药一起吃的话,长久下来也是伤身。”
“……”东方逐风瞪着老奉御的神情,让老奉御不由得冷汗直流。
尚药局如今都是新官上任,大多延揽前朝各州的医学博士,或者由某位在医界有“传奇之手”称号的名医推荐人选。
至于那位“传奇之手”梁神医,自个儿为何不当太医呢?套句他的说法,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才倒霉当太医——这话其实是挖苦前朝尚药局被朱长义牵累,受到连坐处分,连药童、掌固也尽数遭到撤职的下场——梁大夫是侠骨仁心,怜悯一班受累的太医,但被他推举进尚药局的人,还真没有一个不恨得牙痒痒啊!
但东方逐风到底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起码他要闹也会找让他闹得欢心的,比如红叶,闹别人有什么意思呢?
“多谢老奉御。”
陈奉御擦了擦汗,“不敢不敢,这是下官职责所在。”
“那么……”东方逐风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尴尬地开口,“如果是……”他干咳两声,瞪了一眼周围来来去去的太医们,搞得所有人连忙滚出厅堂,他才压低嗓音问道:“房事过度,导致……不是我要问!”他支支吾吾的,又突然强调道,老奉御只能笑咪咪地,努力听懂王爷想表达的意思。
“自然,这帖药是女子服用。”陈奉御连忙道。
“对,女人。那女人该注意些什么?给她吃什么?要怎么样才好消肿?”他身子半靠在药柜上,忍不住换了个姿势,慎而重之地道:“会不会是我太大或太用力了?有没有法子让她不受伤?”他看来担心的不是自己太大,而是真的很怕那个“她”受伤啊。
陈奉御一脸淡定,耐心地为王爷一一解答。别的男人可能有好面子、吹牛皮的问题,但天家这群王爷却完全不需要,医术经验老道的,连脉象都不必看,只看人的外貌就能知七八分。
陈奉御肯定没料到,后来天家这群精力过盛,威猛过人的王爷,一个个在成亲后来问他这问题,搞到后来他忍不住思考起来,尚药局是不是该设一门专解房事疑难杂症的专科呢?
东方逐风回到王府,立刻吩咐厨房准备陈奉御提点的食补给红叶,并让下人煎药,但他并没有去见红叶,而是为了兄长吩咐的事忙碌到下午才回东园。
早上红叶重新翻了土,她想种茉莉,南宫昂便差人到别的王府寻找合适的植株取新枝,但由于最适合茉莉扦插的节令未到,也就只做了点事前准备工事。
红叶还请南宫昂派一位熟悉东园的婢女或老妈子带她熟悉环境,南宫昂就派了两个在衡堡时照看过东方逐风起居的老妈子过来,她们一开始也是负责东园的布置。
到了下午,红叶便闲了下来,还在想怎么给东方逐风配些消火的食谱时,就见东方逐风脸色深沉地走进东园。
嗳,她并不想把他当猛兽,可一见到他,她昏昏欲睡的脑袋瓜子整个清醒过来了。
红叶跟在他身后拿着他月兑下来的披风与外袍,东方逐风本来想调戏她,可是一见到她就站在身后,他竟然有些尴尬地退了一步。
红叶不明所以,东方逐风却被骤升的臊意给搅得心浮气躁。
他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在意起自己身上的味道好不好闻,满身是汗会不会让她不喜欢来着?
他觉得介意这种事太可笑,可是红叶朝他走近时,他又立马向后退了一大步,还紧张地偷觑着她的表情。
红叶察觉了他这异常的举止,忍不住暗忖,难道她身上有怪味吗?可看他的脸色不像嫌恶,反倒是……她看了一眼他涨红的脸。
这是什么奇景?天要下红雨了吗?五爷竟然会脸红?
红叶突然想起,她从未见过东方逐风脸红的样子,这让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好几眼。
五爷的容貌英挺而阳刚,笑起来多了分温文儒雅,想不到脸红时倒显得稚气许多,大概是因为他脸上难得浮现别扭神色吧。
那让红叶心儿一软,忍不住想安抚他。
东方逐风不自在地干咳两声,“我……我要先洗澡,去帮我准备。”
“是。”红叶转身要去准备时,又回头问:“五爷要换哪件衣裳?”稍早时两名老妈子还对她交代过,五爷穿什么搭什么,先问过他比较好。
“……月白的,你帮我挑吧。”
红叶应了声是,完全不知道某人那句话根本反常啊!
东方逐风对穿着挺讲究的,但红叶并不清楚,以为龙谜岛的规矩就是如此,东园有一间房间,专门放东方逐风的衣裳和佩件。
红叶走进那间房时,只觉大开眼界。
这男人的衣服比她还多!
不,比她多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她伺候过小皇帝,可是小皇帝的衣裳都没有他多。
红叶这才意识到,帮东方逐风挑衣裳,是件艰巨的工作。索性她便凭自己对他穿衣的印象,挑了内单和常服,其它也没来得及多选,不就在家里,犯得着穿得像孔雀吗?只能说红叶对东方逐风的了解还不够深入,看到她只挑了内单和外袍时,某人眉头都拧紧了。
红叶却没注意到他对衣服的反应,因为她一进到寝间,东方逐风正好抬起手臂,状似闻着自己身上有无异味,那让她脑海里闪过些什么,接着联想到稍早时他红着脸退离她一大步的举动。
该不会……
从她第一次见到他起,这男人一举一动充满了自信,难得见他顾虑到旁人的感受。
这一刻她却忍不住觉得,因为担心身上的汗味不好闻而觉得尴尬的五爷,很可爱,她很想告诉他,她并不讨厌那味道。
在战时,东方逐风的部队相当于龙谜岛的刺客与密探,流了汗产生体味很可能导致任务失败,所以他常常洗澡,不只因为他喜欢泡在水里。
除此之外,红叶对气味的敏感高于常人,东方逐风记得,这女人光靠他的体味就能认出他来,那自然让他在意起自己的味道。
东方逐风挥退了两名婢子,红叶则打算宽衣伺候他入浴……
他在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前两天就温柔点,现在把她弄伤了,都不能让她陪自个儿洗鸳鸯浴,他扼腕到快吐血了!
“你在外头等着就好。”陈奉御提醒过,红叶暂时不适合泡澡,只能冲澡。
红叶松了口气,她也担心自己的身子不能尽早复原。
而一个人入浴的东方逐风,望着偌大的浴池,突然觉得有点寂寞啊!
洗好澡后,东方逐风仍是唤了红叶为他穿衣。
他才不会放弃任何可以骚扰她、调戏她的机会哩!
红叶的两名婢子都在屋外候着,就红叶一个人替他擦拭身体,他站得直挺挺的,任由她拿着布巾把他从头擦到脚,擦遍他每一寸肌肉,心里愉悦得不得了。
其实红叶没什么心思注意他会不会使坏,这是她第一次将五爷的身子看个仔细。她从来不知道女人对着男人的身体也会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失速,她也从没见过比他更强焊有力的体魄,而她的手必须擦拭他身子的每一处……她一边擦着,一边心儿乱颤,膝盖都有些发软了。
“擦干净点,这么随便。”这么美妙的时刻,他怎么可能不找碴?
跪在他身前的红叶愣住了,显然在怀疑他指的究竟是哪边不够干净,他又道,“这是你要用的,用心点行吗?”
“……”她能不无语吗?红叶脸又涨红了。
什么是“她要用的”啊?她一阵气结,却又有些忍俊不住,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怕五爷受伤。”说完她就后悔了。
敢情这丫头在讥讽他吗?“尽避再试试。”老子要让你哭还不容易?
她错了!她不该回嘴的!红叶告诫自己千万别再逞口舌之快,对上他,她只有吃瘪的份!
她知道错了!呜……
穿衣服时,他又有话说。
“白衣配黑袍,你眼睛还好吗?你什么时候看过爷给你挑黑衣白裙了?”
“……”她怕他等太久,随手拿的啊。不过,她确实不知道她的衣裳都是他挑的,这让她脸蛋又悄悄红了。
但红叶也很聪明,她马上想到,难怪两个伺候过五爷的老妈子特别提醒她,给五爷挑衣裳时要问过他。她对穿着从来不讲究,所以也从没注意这些细节,现在想想,这男人就是一身黑,也一定黑得比别人帅气。她原以为是他天生风采非凡,想来还有别的原因。
“奴婢下次会注意。”她乖顺地道。
又听到奴婢两字,东方逐风气不打一处来,这回却忍着没发作,安静地让她替他穿妥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