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叶养在自己的房里惶惶不安的待了一整夜,他自然知道昨夜在侯府后门闹事,包活张虎在内的一票人全都被抓进了地牢。
其它人的死活他是不管,但替他帮着二公子在府外办事放高利,让他赚大钱的的张虎可不能不救,所以一大清早他就从二公子那里拿了不少张的银票,打算买通地牢看守的人放了张虎,却没料到这次守着地牢的人竟然是李怀君。
李怀君是侯爷跟前的侍卫,平时都守在侯爷的身边,是宫里的宁贵妃特地选中,派来保护谢元恽的。
因为是宫里来的侍卫,身分自然不能与其它的下人等同而论,所以这府里任何人都有可能买通,就是李怀君不成。
叶养怕他若妄想拿出银子买通他,李怀君只会不留情的抽出腰间的刀,一刀就要了他的脑袋。
可是张虎又不能不救,正在苦思方法之际,李怀君注意到了他。
与他四目相交,叶养连忙恭敬的一个拱手,“李侍卫。”
李怀君看了他一眼,对于叶养有些印象,他是马氏跟前一个老嬷嬷的儿子,可以说是马氏的人马。在府里多年,他也明白一个人要在侯府往上爬,手段是必要,但是一个人若是贪就不会忠心,叶养算是聪明,但就败在了一个贪字上头,昨夜他大概弄明白这个奴才胆子不小,在侯府外头放高利,作威作福。
李怀君收回视线,侯爷倒是料事如神,知道叶养天亮人就会出现,现在侯爷交代的时辰已到,便吩咐下人把昨夜被押在地牢里的所有人全都抓了出来。
“表——”张虎一看到叶养使的眼色,立刻闭上了嘴。
李怀君就算注意到了两人间的眼神交流,也没有多言,只说:“叶养,你也跟着我来。”
叶养的心一惊,连忙点头,“是。”
李怀君将所有人全都带到了敬诚阁。
“全在外头等着。”李怀君看着叶养,“你跟我进来。”
“是。”叶养心中觉得狐疑,却只能恭敬的低着头跟着李怀君进屋里去。
“夫人,人带到了。”
“你退下吧。”齐初彤看着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叶养,这模样跟昨日张牙舞爪的样子倒是天差地远,标准的欺善怕恶,她喝了口小杏送上的茶,压下自己的不悦,这才柔柔淡淡的开了口,“今日一早,公主便派人来报,说是昨夜在侯府后头有人生事,可有其事?”
“回夫人,确有其事。”叶养跪在地上,头低得不能再低。“生事的人全都在外头,只是——”
“只是什么?”
“里头有几人是小的表弟和其好友,原本是帮着小的将生事的人压制住的,请夫人明察,将他们给放了。”
“要放人之前,你总得先解释清楚,昨夜后门到底为何生乱?”
叶养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很快的有了说辞,“有人饥寒起盗心,要抢侯府布施的食粮,奴才的表弟见不惯制止,所以才有了冲突。”
这颠倒是非的本事还真高,齐初彤气得直翻白眼,她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这么听来,还要大大赏你和你表弟才是。”
“不敢。”叶养低着头嘴角上扬,这个刚嫁进来的侯爷夫人看来脑子不好,随便就能糊弄,将来他得要好好的把握这一点,拿点好处才行,“小的替侯府尽心尽力自是应该。”
齐初彤在心中冷笑,“可是我听公主说,有两个人趁乱进了侯府,人可捉到了?”
叶养一愣,昨夜那对小夫妻溜进了王府,找了大半夜没找到,但侯府一夜平静,那对小夫妻十之八九应该趁乱离开侯府了才是。
“小的惶恐,”他说谎的功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自然而然的月兑口而出,“其实是小的眼花,根本没什么人进侯府。”
“是吗?”齐初彤瞪着叶养,睁眼说瞎话,该死的奴才,“你把头抬起来,睁大你的眼,仔仔细细的看看我。”
叶养听到齐初彤的语调突变,心中一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抬起头,看着齐初彤瞪着他的脸,大惊失色的跌坐在地。那不是昨夜……那个小娘子,怎么今日摇身一变成了侯爷夫人,那跟在一旁的男子不就是——他的脸色一阵死白。
齐初彤用力的一捶桌面,“你这奴才何止眼花,根本就是瞎了眼!”
“夫人……”叶养吓得冷汗直流,连忙爬起来跪好,用力的磕着头,“夫人饶命。”
“饶命?!你要我如何饶你一命?不过就是侯府的小小奴才,竟然在外如此放肆、作威作福,若今日在我眼皮底下犯事还不教训你,这侯府还有规矩吗?李侍卫,把人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二十个大板,然后逐出府去。”
一旁的李怀君没有动作,虽说叶养不被马氏重用,但毕竟也算是马氏的人马,要教训也不是不成,只是若逐出府去,只怕不单得罪马氏,还留下后患,给侯爷添麻烦,正要出声提醒这个初来乍到的侯爷夫人,但他才抬起头,就看见站在暗处的谢元恽对他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要他不要多言,只管照做?李怀君的眼神一敛,既然侯爷表了态,他没有二话,立刻将人直接拖下去。
外头响起的板子声和哀号声,齐初彤听在耳里,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小杏在一旁站着也不敢多说话。
这样的小姐对她而言是陌生的,毕竟小姐在未出嫁前,从来就不是个会杖罚下人的主子,怎么一进侯府就变了个人。
“小杏,这里毕竟不是太傅府,有爹、娘给我们靠着。为了以后在侯府的日子,”齐初彤淡淡的开了口,把昨夜谢元恽跟她说的话重复了一次,“该留的人留,不该留的人,就留不得。”
小杏微愣。
齐初形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小杏,“咱们变了身分,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天真,不然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有,以后记得改口叫夫人,别叫小姐了。”
小杏好似有点明白了齐初彤话中的意思,神色一正,用力的点头,“我明白了,小姐……夫人。”
“夫人,二十板打完了,”没多久,李怀君进门通报,“只是叶养晕了。”
“不管他是死是活,把人丢出府去。”齐初彤狠下心命令。“然后把门外叫张虎和张晋的给我带上来。”
李怀君吩咐下去。
张虎一张脸惶惶不安,原以为有叶养当靠山,这次稳稳当当的不会有事,可是方才看叶养在外头被打得皮开肉绽,一身伤痕累累还要被丢出府去,他怕得一颗心七上八下。
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对张虎,齐初彤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你叫张虎,人称虎大哥是吧?”
张虎冒着冷汗,低着头,“回夫人,奴才不敢。”
“不敢?!昨夜见你声音可大着。”将放在桌上的簪子丢到了张虎的面前,“伤你的凶器在这里,你看认不认得?”
张虎瞄着花簪子有点眼熟,突然想起,猛然的抬起头,因为认出齐初彤而惨白了脸,终于明白叶养为何会被打得凄惨。
张虎连忙用力的打了自己好几巴掌,“奴才不长眼,得罪夫人,夫人饶命。”
“要饶你也不是不成。毕竟我也是个仁慈心善的,”齐初彤甜甜一笑,“别说我心狠,就给你两条路走,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张虎一脸的不知所措,不懂齐初彤的意思。
齐初彤的手指着跪在一旁的张晋,“昨夜听说张家兄弟欠了你不少银子。”
张虎连忙用力点头,“是啊,他死去的爹跟我借了不少银子。”
“可有借条?”
“有。”张虎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全都放在家里。”
“好,把你家里的借条全都交出来。”
张虎大惊失色,“夫人,那可是奴才辛苦攒来的银子。”
“辛苦攒来?!”她不屑的一个撇嘴,“放取斑利,鱼肉乡民,不仁不义,还敢大言不惭。你不交出来,是摆明了说你要钱,不要你这条命是吗?”
张虎冷汗直冒,低着头,再笨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纵使心中再不舍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但若命没了,那也是空的。
张虎牙一咬,只能说道:“小的回去就把家里的借条全都呈上。”
“很好。”她的目光看向一旁也看傻眼的张晋,“你说,你叫张晋是吧?”
张晋回过神,点头如捣蒜,“是。”
“现在我就给你份差事,你跟着李侍卫一起回去张虎家里,把所有借条全都拿来。”
张晋惊讶的双眼大睁。
齐初彤对他柔柔一笑,“到时把你爹的借条全都找出来,让你一把火给烧了,这些就当做感激你昨夜义气相挺,出手相助的赏赐。”
张晋万万没想到昨夜遇到的齐初彤是侯爷夫人,他感激的磕着头,“谢夫人、谢夫人。”
“不用谢我,该谢的是你自己心存善念,”齐初彤连忙要他站起身,“把借条烧了之后,我再叫府里的总管给你在敬诚阁里找份差事,安顿你的弟弟们,从今以后,你们都不用再怕饿肚子了。”
张晋激动的红了眼。“谢夫人。小的就算不要这条命,以后也一定会报答夫人的再造之恩。”
齐初彤看着一旁的李怀君,“李侍卫,带人下去吧。”
“是。”李怀君点头。才嫁入侯府第一天,这个夫人便展现了她的威严,若不是有个强势的马氏在,夫人的处事明快对侯府可以说是件好事,只可惜马氏绝对不会乐见跟这么一个侯爷夫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毕竟一山容不得二虎。
人全退下之后,齐初彤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
“夫人,你好棒。”小杏忍不住对齐初彤竖起大拇指。“好威风,看起来就像个当家夫人。”
“我本来就是。”齐初彤骄傲的扬起下巴,“我可不能给侯爷丢脸。”
听到她的话,谢元恽脸上浮现一抹浅笑,回到房里,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没多久,齐初彤叫小杏退下,门一关,她的神色立刻一变,兴冲冲的冲进房里,直接坐在床上,摇着谢元恽的手,“夫君,你可瞧见了,我处理得可好?”
“勉强。”他张开微眯的眼,没有夸她,只是取笑的说道:“这点小事,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该怎么做。”
她忍不住对他扮了个鬼脸,“张晋这人看来忠厚,所以我就把他留下了。毕竟与其在府里找能信任的人,不如自己从头找些忠心的人。我能想到这个,很聪明对不对?”
“是。这件事做的好,只是——那叶养是二娘房里一个老嬷嬷的儿子,你知道吗?”
她的心一突,“啊?”
他挑了下眉,取笑看她呆愣愣的样子,“怎么,你要处置他之前,没先打听清楚吗?”
“我……”她不由结巴了起来,“我……没……没有。”
他忍不住炳哈大笑。
“夫君啊!”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存心要取笑她,“你怎么不先跟我提点一下?”
“纵使提点了又如何?难不成你会因为她而放过叶养吗?”
她闭上嘴,确实,纵使是马氏出马,她也不会放过叶养这个狗仗人势的可恶奴才。
“看来我进门第一日,就得罪母亲了。”
“得罪了又如何?”他的口气满是不在乎,“若是顾及马氏的颜面,要你忍下这口气,就会气坏身子。两相权衡,我情愿你去得罪马氏,也不要你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