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镇依着对方指引的方向走去,就见王妃手持清香,跪在香案前祭拜,见到他突然出现,金香赶紧朝离主子最近的银屏使了个眼色。
“娘娘,千岁来了!”银屏慌道。
赵晴连忙将手上的清香交给奉祀正,再让银屏将她从软垫上搀扶起来,正想要解释,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香案就被肃王一脚踢翻,鲜花和素果撒了一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王妃,你三番两次违抗本藩的命令,当真以为本藩不敢拿你怎样吗?”
“千岁先别生气……”她吃痛地皱起眉心。
元镇嗤哼一声。“王妃这是摆明了要与本藩作对?”
“我能理解千岁心中的不满和怨气,所以不敢勉强,但是身为媳妇,却不能什么都不做,摆个简单的香案祭拜,也算是我的一片孝心……”赵晴试着和他讲道理。“她终究是世子的亲祖母。”
“亲祖母?”他很想大笑。“只怕她根本不稀罕这个孙子。”
赵晴很想把淑妃娘娘来找自己的事说出来,可又怕肃王不信。“我相信她稀罕的。”
“本藩不信!”元镇加重手劲。
赵晴蹙紧眉心。“好痛……”
“千岁别伤了娘娘!”婢女们低呼。
他恨恨地放手,瞪向早已脸色发白的奉祀正。“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我准备这些东西……”
奉祀正跪下求饶。“千岁恕罪!”
“去取本藩的剑来!”元镇朝王小冬吼道。
赵晴答应过会负起所有的责任,她不能让肃王杀了奉祀正,情急之下,她两手抱住他的手臂。
“是我要他这么做的,要怪就怪我……”
“滚开!”他用力甩开赵晴。
赵晴没有站稳,往后退了两步,虽然及时被婢女扶住,不至于跌坐在地上,还是让她受到很大的惊吓,小肮接着传来一阵抽痛。“唔……”
“娘娘怎么了?”金香大叫。
银屏见她脸上冒着冷汗,也吓坏了。“娘娘!”
见状,元镇呆在原地,瞪着方才甩开她的那只手,不禁大为后悔。“快去把良医所的人找来!快去!”
赵晴脸上的血色褪尽。“我的肚子……”
元镇大声咆哮,接着将她打横抱起。
“救救孩子……不要让他死掉……”她攥住肃王的袍衫,嚎啕大哭。
他眼底泛着血丝,咬牙切齿地嘶吼。“他不会死!”
想到自己可能害死一条小生命,赵晴吓到不知所措。“快救救孩子……我不要他死掉!”
将人抱上寝榻,元镇才要踱开,好让婢女来照料,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只见赵晴泪眼汪汪地说着。“我好害怕……你不要丢下我……”
“……良医副就快来了。”元镇不禁愣了愣,没想到赵晴会抓着自己不放,甚至哭得眼泪、鼻水流了满脸。
这个女人是真的担心失去孩子吗?
她真的不是在作戏?
赵晴用另外一只手紧紧护着小肮。“我好怕……你不要丢下我……呜哇……”
“本藩不许他走,他就不会离开!”元镇犹豫了下,也把手覆上去。
闻言,赵晴涌出更多泪水。“要是孩子没有保住,我不会原谅你……”
元镇恼火地吼道:“本藩说他会没事就会没事!”
“我的肚子好痛……”她哭个不停。
他烦躁地大吼。“良医副呢?”
终于,良医副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立刻帮王妃把脉。
“如何?”元镇焦灼地问。
片刻之后,良医副才硬着头皮回答肃王的质问。“娘娘只是动了胎气,下官立刻去煎一帖安胎药……”
“快去!”没耐性听对方说完,元镇直接吼道。
良医副又跌跌撞撞地回去煎药了。
“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赵晴又伸手抓住他的袍子,此时的她只想到他是宝宝的亲生父亲,这个时候应该留下来,不要让她独自承担。
其实他可以硬扯开来,但元镇却没有这么做……不,应该说他办不到,就怕又伤了她和孩子,只能任由赵晴攥着自己的袍子。
赵晴不得不闭上眼皮,祈求疼痛快点过去。“你要乖乖的……听到了吗?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已经没事了……”
元镇不知何时挨着床沿坐下,他不想去听她和月复中的孩子说话,可是又无法关掉听力,不想有一丝感动,但是无法否认,即便相当轻微,他确实是动摇了。
待安胎药煎好呈上,他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吹凉,亲自喂她喝。
这一切都是为了世子。元镇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喝过了安胎药,赵晴也早已筋疲力尽,没过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着,那只攥住袍子的小手这才缓缓松开。
他应该起身离开了,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动不了,他不禁盯着王妃的睡脸,这个女人的态度前后不一,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她所说的话又是否可以相信呢?
“嗯……”赵晴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才动了动身子,就听到耳边传来关心的询问。
“娘娘好些了吗?肚子还疼吗?”
她半眯着眼,本能地回道:“已经不疼了……”
“那奴婢就放心了。”对方松了口气。
赵晴觉得这个声音很陌生,并不是银屏或金香,年纪似乎也大了些,于是努力撑开眼皮想看个清楚,就见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走出一位略显清瘦的中年婢女,长相平凡,没有太突出的特征,之前也都没有见过,不过光是后寝宫内就不知有多少婢女,她也不可能全部都认识,因此没有想太多。
“……娘娘别担心,世子不会有事的。”中年婢女趋近了些,在床沿坐下。“因为他可是观世音菩萨派来投胎的。”
“观世音菩萨派来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好奇地问。
中年婢女将手心轻放在她的小肮上,眼神带着慈爱。“奴婢就是知道……世子很想投胎当娘娘的儿子,相信娘娘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就在这时,她发现对方右手的无名指和尾指都断了,光是看着就觉得好痛好痛,想必当时一定流了很多血,但她又不好意思窥探别人的隐私,怕对方会尴尬,只好当作没看到。
“我已经喜欢上他了……”既然有缘成为母子,她一定会好好养他、爱他。“不过是男是女,也得等出生后才知道。”
“相信奴婢,他肯定会是世子,不会错的。”中年婢女说得笃定。
她不由得笑出声来。“但愿不会让你们失望。”
不知怎么,赵晴觉得这位中年婢女很有亲切感,就像从小照顾她的护理长,都像自家长辈一样关心自己。
此时,蜷缩在小床上的金香又听到娘娘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而且还发出笑声,连动都不敢动,只希望快点天亮。
好不容易熬了两个时辰,等到卯时,金香才敢起床察看,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寝榻前,见娘娘睡得正香,连忙左顾右盼,却什么也没看到。
等到银屏来了,她赶紧把昨天半夜发生的事说出来。
“娘娘到底是在跟谁说话?”金香紧张地问。
银屏勉强自我安慰。“也许只是在说梦话,咱们别自己吓自己。”
“你说的对,一定是在说梦话。”金香点头附和。
两个婢女不约而同地看着好梦正酣的王妃,缩了缩脖子,赶紧去做该做的事,免得又会胡思乱想。
又过了半个时辰,赵晴才幽幽醒转,在她们的服侍之下解了手,接着又回到寝榻上,喝了良医所送来的安胎药,没过多久,良医副来把了脉,也证明是虚惊一场,月复中的胎儿算是保住了。
“不过娘娘这几天还是不要到外头走动,要好好地休息。”临走之前,良医副又再三嘱咐。
赵晴点头应允。
“幸好娘娘没事,真是吓死奴婢了。”两个婢女异口同声地说。
她也深感抱歉,给大家添了麻烦。“我下次会多注意的……对了!奉祀正没事吧?千岁该不会把这事怪在他头上,已经杀了他吧?”
“奉祀正的胸口挨了千岁一脚,昏了过去,恐怕得调养数日。”银屏回道。
“都是我害了他。”赵晴不免自责。
金香见现在这个王妃善良宽厚,也不忍心责怪她。“只要世子平安无事,咱们才能安安心心过日子,以后娘娘千万要谨慎。”
赵晴点了点头,又想到昨天在肃王面前又哭又叫,有些难为情。
“娘娘一定不知道,昨天千岁在这儿待到很晚才走,他真的很在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银屏把熬好的粥吹凉,端了过来。
赵晴早就看出来了。“可我还是希望千岁能够做个好榜样,能成为一个得到百姓称赞的藩王,别让孩子跟着有样学样,轻忽人命。”
“这……恐怕很困难。”两个婢女都表示不乐观。
其实她也知道,一切只能尽力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