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狭窄的巷子内,四周弥漫诡谲不安的气息。
漆黑的夜晚降临,原本不算热闹的街道上,此刻更为冷清和寂静。
巷内的不安气息随着愈向内部前进愈是浓厚,隐约还能听见打斗的吵闹声,附近的店家早已拉上大门停止营业。众集两方人马、为数不算少的人群正纠缠在一块吵得沸沸扬扬。
女人急着来到目的地,抬着着急不安的眼眸,在互斗的人群中不断张望。
目光瞬间怔愣,她的视线停留在某个男人身上,然后再也无法移开了。杜子森无温的眼眸失了以往锐利的光芒,该有的从容不迫,此刻根本无迹可寻,就像失了灵魂的空壳,只是静静伫立于斗场中央,任由众人朝他攻击。
他在搞什么?女人有些气极败坏,忍不住替他的安危开始忧心,瞧他含笑面对众人攻击,当有人朝他挥拳,他既不闪躲、也不出手,任由一旁的陆尚忙着保护他。
他在搞什么?被人打不痛吗?这么喜欢挨揍吗?是谁告诉她,一如果不将敌人打败,自己最终只有悲惨的下场?
是他说的啊!这些事是他教她的啊!但看看现在那个笨男人的行为,这和自找死路没两样,就像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好学生,静静等待承受一切的伤害。
斗场的正中央,陆尚很忙,忙得快抓狂了!
堂堂一堂之主根本不顾自身的性命,对死活的结果完全不看在眼底,但他这小小护卫可是担心得不得了啊!要是杜子森有什么差错,他可是得人头落地,这要他如何不担心、不着急?
阻挡左边敌方的攻击,又得防右边有没有人乘虚而入;挡了前面人的追击,又得看顾后方有没有人使下流手段;他不但前后左右忙得焦头烂额,经常还得注意堂主是不是又刻意往敌人最多的方向去送死……
老天!八大堂主的护卫中,就他这个护卫最惨,跟了一个神经、理智完全月兑离的主子。
咦?想到这,陆尚转过头,突然发现自己疯狂的主子又不知跑到哪去等着送死……老
天爷、神明、上帝,请帮助他吧!让他能多长出四双手、四颗头,好让他能一心五用……
混乱成一片的人群,哀号、叫骂声充斥,双方人马打得沸沸扬扬,吵得不可开交,而在这场恶斗中,只有杜子森一个人不将一切危险看在眼底。
他终于理解当初陆裳之所以在危险中不顾一切挡在他身前的心态了,因为想死的决心过于强烈,导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她都能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身前。
现在,他终于可以体会过去的自己到底带给她多少的痛苦,现在他的心态就好比她当时的心情,对于任何事都感觉绝望,眼中所看到的景象全是无意义的东西,唯有得到解月兑,才是她仅有的梦想。
解月兑啊……杜子森苦涩地笑了,他也想得到解月兑啊!
“堂主--”
成员中有人发出激烈的嘶吼,正在寻找杜子森踪影的陆尚立刻神色凝重地转过头,看着遥远处有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手持开山刀正打算朝杜子森脸上劈去,陆尚惊悚地大喘一口气,祈求自己赶得及去救驾。
看着前方的大刀正朝他挥来,杜子森含笑闭上眼,乐意接下那致命一击。
来了……如果就这么承受一刀,他可以与陆裳相见吗?
好奇怪啊!杜子森心情有些失落,时常听人说,当人即将死亡的那一瞬间,心中所思念的对象的影像会出现在眼前,特别来接你一块离开,但是他却见不到陆裳,为什么呢?
因为她还在气他吗?她仍然恨他,所以不愿意出现和他见面吗?
“堂主--”陆尚被阻挡在众人之中,他瞪大眼,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大刀朝杜子森方向砍去。
哀鸣不知为何响起,惨烈的吼叫声好像正承受着万分的痛苦。在场的众人因为听到这极惨的叫吼,纷纷疑惑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目光缓缓移向杜子森的方向。
熟悉的身影烙进陆尚的眼中,“完蛋了”的想法瞬间自他心头涌现。
该有的疼痛,不知为何迟迟感受不到,杜子森睁开疑问的空洞眼眸。
开山刀呢?刚才想劈死他的那几个人呢?
茫然地低下头,眼前的血腥画面让人感觉非常熟悉,杜子森不解地抬起头。
娇小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断穿梭,诡异的雪白洋装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把将他团团围绕的敌人,以毫不留情的姿态完全击毙在地上。
以杜子森为中心向外扩散,一公尺距离内的敌人全不见了……不!不是不见,而是全倒了,倒在地上痛苦地申吟。
别说开山刀了,连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雪白的衣裳染上鲜艳的血红,沾上点点的污渍,身着雪白衣裳的女人,原本及踝的裙摆被撕成极短的小短裙,随着她抬起长腿使劲朝敌人身上回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她里头穿的安全裤。
见鬼了!杜子森皱起眉,搞不懂一身纯白洋装,背影瞧来像个小淑女的女人,为什么裙内竟然穿了一条黑色安全裤?为什么救他?为什么没事蹚入这淌浑水?
她是谁?她在保护他吗?为什么呢?他想死呢!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举动?
“你在做什么?”
“啪!”地一声响亮的拍打声自杜子森脸颊上发出。在场炽闇堂的成员,包括陆尚,大家都看得人心惶惶,不安地猛抽气。
“你白痴吗?不会闪开吗?没看到刀子吗?这么想被割下几块肉才感到过瘾吗?还是你瞎了,连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楚?如果看不到,就不要逞强给人找麻烦,自己想死,别拖这么多成员下水!”女人趁着空档狠狠甩了杜子森一巴掌,跟着连珠炮似地开始狂骂人。
野蛮地提起杜子森的衣领,女人拥有恶魔的特质。脸色难看也就算了,还十分狰狞,像头可怕的母狮子,恶狠狠地瞪着杜子森,“要是你敢再给我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想死是不是?我来帮你!不用别人操刀了。”
失温的眼眸缓缓透露错愕,熟悉的语气、思念的声调,让杜子森的眉头愈来愈纠结。
焦距逐渐回笼,看着前方面容不善的女人,有一点熟悉、也有一点陌生,怒火中烧的火气随着她的靠近而浓烈异常,很难想象他杜子森有一天会这么被人骂好玩的。
难看的眼镜下,火热的双眼正以不谅解的目光责备地瞪着他。当她激动地对他大吼大叫,俏丽的短发好像有生命一样,正左右晃动着,女人的脸孔不知为何在他的眼底开始放大又放大……
黯淡无神的眼眸逐渐泛起光芒,杜子森的身子开始激颤,心灰意冷的情绪逐渐崩盘,伸出颤抖不已的双手,他紧紧捧着女人的脸庞,许久未见的笑容开始在他的唇办上成形,由小小的弯月弧度,转变为极大的半圆--
“陆……裳?陆裳?陆裳?”一而再地重复呼唤她的名,他的眼眶莫名地发热,心情高高扬起定在半空中。
她……她出现在他的眼前?她的脸蛋是火烫的温度,她的鼻息正吐出愤怒的气息,她还活着吗?老天!她真的还活着?
没有死去、没有离开他到再也见不到的世界,没有抛下他一人痛苦生存?
如果这是梦,请不要让他清醒;如果这是幻觉,请让他永远沉沦在其中!
“你没死?”杜子森语气沙哑地不断低喃重复这一句话,好像只有这么不断重复,才能平抚数月来的伤痛,好像只有不断呼唤她的名,他破裂的心口才能逐渐复合。
来不及消化眼前女人的出现带给他的惊吓,随之而来的喜悦便激昂的在他体内飙窜。
他从不是一个懂得感激的男人,更别说他相信这世上有任何的神明。但此时此刻,他想向上天道谢,谢谢他没有把他的女人带走,让他不再内疚,更不用怀念她一辈子。
急着感受拥有她的存在,杜子森想将陆裳紧紧拥进怀中,结结实实地拥抱她,好好感受属于她的体温和气昧,偏偏女人眼尖地发现他身后有人偷袭,使劲将他推开,毫不犹豫挺身挡下。
来不及出手,女人被硬生生踹了一脚,脸上布满痛苦地跪在地上。
当对手发现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了,他口吐不满的咒骂声、伸出可怕的拳头向女人方向挥去。
突然,一股可怕的力量从他身旁插入,残忍地朝他颈间狠狠劈下,他立刻无力地倒在地上,没了动作。
不打算做出任何反抗的杜子森,此刻像只被吵醒的沉睡狮子,一度失去生气的眼眸,正流露置人于死地的锐利光芒,将身旁的敌人一一击倒。
“没事吧?受伤了吗?”杜予森着急地蹲,开始在女人的身上仔细地检查。
“喂!”他诡异的举动让女人感到心慌,陌生的情绪让她脸色瞬间涨红,异常跳动的心律让她终于发现自己真的不正常了。
“我不想再承受一次。”杜子森重重地低吼,放弃自制地伸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真真切切地感受拥有她的温度。
他放弃了!他已经认输了,他已输得彻底,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吓他?能不能不要考验他的心脏承受能力?他已经举白旗投降了,能不能不要再让他失去她了?
缺了心的一角,承受一次就够了,好不容易它已被她瞬间填满,能不能不要再刺激他?他再也不要见到她发生任何事,再也不要……
“嗯?”陆裳神色难看地皱着眉,拜托!她都已经不正常了,能不能别连他也跟着不正常?
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才离开一些日子,他竟变了这么多?陆裳疑惑不已,不过让她更疑惑的是自己的举动。
她只是来看戏的啊!她只是来瞧瞧这可恶的男人到底会不会被乱刀砍死而已啊!她……她为什么会出手救他呢?
看不惯他方才无生气的绝望态度,当她瞧见他竟然动也不动地等着被人砍伤时,她的行动竟不受控制地就这么冲出来帮他挡了……
她到底还要多蠢,到底还想承受多少次他的虐待才甘愿?
“不要在我眼前受伤,不要再让我失去你……”紧拥她的双手,好似深怕怀中人儿会消失般,力道愈来愈重。
“杜子森?”陆裳无法反应,只能呆愣地任由自己的气息愈来愈急促,心跳狂烈跃动,活像要自口中跳出。
“不要再离开我。”低下头,他窝进她的颈间,语气不似以往霸道,而充满祈求的口吻。
“杜子森,你还好吗?能不能……能不能别这么抱着我?”老天,她的心脏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激动地狂跳了?再这么跳下去,她都快休克了!
他是怎么搞的?她出现幻觉了吗?他在哀求她?他在祈求她吗?她竟然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温柔和深情,竟然开始异常地感到害羞……
见鬼了!他怎么这么深情?这是哪门子的整人游戏?总是以欺负她为乐、残害她为嗜好的男人,竟然这么深情?
这该不会是更高级的虐待手法吧?
“陆裳……陆裳……我好想你……”耳边传来杜子森的低喃,被抱在怀中的陆裳来不及对他的话感到震惊,随即便感觉到自己的颈间不知为何带有温热的湿意……
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心律持续不稳,气息依然急促,脸色不断涨红,但是看似不安的神色,此刻却悄悄流露着微笑,该是充满愤怒的双眼,不知何时竟布满柔情。
她……为何有种终于回到家的安心感,为何感到满足不已?当她停留在他的怀中?她竟有种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