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让他们把鱼给钓上来,厉害!
不过线是从家里带来的,不是长在头顶的,这点不在关关预料中。
他们坐在河边,除去鞋袜,把脚泡在冰凉的河水里,云青还以为她会在意男女大防,没想到,她比自己更放得开。
“在想什么?”云青问。
关关安静了好一阵子,她很少这样安静的。
“在想要不要继续邀你合作。”
有个男人出头,事情简单得多,况且他是县太爷,这里不是京城,就算是七品小辟也够呛人,但上次的合作经验实在不怎样,她本想大发利市的,却被六千两给截断后续,如果这次又碰上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五皇子,会不会到手的肥鸭子,又得眼睁睁地看它飞出手掌心?
“你想再编参考书?”
“是,但这回我想自己付梓,不想把编出来的书卖断。”
把三千两揽进怀里,从起初的骄傲得意到后来的叹气,从开始的畅快到后来觉得自己的见识短浅……那感觉像是中了大乐透两百万,从一开始的开心到后来的怨恨:“唉,只差一个数字,不然就中五千万了!”的感觉很像。
三千两真的不多,关关感觉自己像被五皇子给抢了似地,所以这回无论如何,她都不卖断,她要自己扰着赚。
只不过这样的话,她得买下一间印刷厂,雇工人、聘技术人员,然后还得把印出来的书送到各个书铺寄卖,努力做好行销这一块,这是相当浩大的工程。
而截至目前为止,她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足够人手可用,并且重点是,她是个女人,愿意和她谈生意的,大概找不到几个人。
碰壁的经验她多了一桩,她曾瞒着云青,偷偷把编好的第三本参考书拿到城里各书铺卖,但不管是大书铺还是小书铺,看见她,连谈都没人想跟她谈,二话不说便把她请出店里。
好不容易有个年轻老板在她千拜托万拜托之下,终于愿意打开看一看,但结论是什么?他说,“回去找你们家可以作主的男人来跟我谈。”
意思是:东西不错、对手太糟,他不和女人合作。
什么鬼嘛,她锲而不舍,换上男装,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往脸上抹锅底时,云青兜头浇她一盆冷水,说道:“你别忙了,不管怎么打扮,还是能瞧出你是女子。”
“既然如此,你干么让我上衙门时换上男装。”她没辙了,只能反问他一句,以示泄忿。
“是为着你行动方便,较不惹眼罢了,要是能唬得过,杜主簿怎会老拿你的女儿身说嘴。”
于是她明白,自己想把事情做大,需要一个可靠的伙伴。
云青道:“可是我那边并没有多的文章手稿可以用。”
更重要的是,第四本、第五本出来,他没乖乖上交,贺翔会不会多想?
他不想沾惹皇家人,更不想与之作对,即使他并未真正确定对方是传说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皇子。
她摇摇头。“这回,我想做儿童练习本。”
“什么叫作儿童练习本?”
“给刚启蒙的孩子用的。两、三岁的孩子拿笔还太吃力,但我们可以先教会他们认字,日后再学写字就轻易得多。”
“不写字,怎么认字?”
“我们可以在空白页的上方画一排东西,像梳子、衣服、鞋子……等等,下面则写下梳子、衣服、鞋子等文字,但次序是乱的,然后让孩子把字和图案画线连起来,透过连线,孩子就会识得不少字。
“也可以在书页上方印一个字,比如『人』,书页下方印『人、方、打、开、习……』等等几十个字,让孩子找出相同的字圈起来。
“还可以写一篇小诗,让孩子一面念诗,一面把诗词里认得的字给圈出来……方法很多,目的一致,就是透过各种有趣的法子,教会小孩读书认字。”
这些方法是她在教育帼容、帼晟几个时使用的,因此他们在三岁尚未接受启蒙教育之前,都能认上几百个字,能看着她编着的小书并且逐字念出,所有人都以为宋家出天才,却不晓得这批小天才,是她用尽心力培养出来的。
“这个……”他犹豫道。
“很难办到?”
“不,很有意思,可以试着做做看,只不过一间印书册的厂子……我们是外行人,光是聘雇工人就有困难,我们需要培养自己人。”他从现实角度看待此事。
“我也是这么想,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她虚心请教。
“这几天,我们先去人牙子那里,挑找几个合用的人。”
“然后呢?”
“我有些关系,看看能不能让他们进去印刷厂里学学,等他们学得一技之长,我们再盖新厂子,印你说的练习本,但之前,那些练习本只能找有信誉的印刷厂先帮我们印。”
“这样的话,会有风险。”
“没错,要是心存龌龊,把我们的书卖给别人……”
那就是被贺翔强抢一次之后,又被别人二度打劫,智慧财产权啊……她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控制在自己手中?
她又被泼了冷水,心里真憋屈!
可关关明白,这里不是电脑盛行的二十一世纪,这里是牛步当车的闲适古代,抢时间的事儿在这里不流行。
“也只能这样了。”
“你还是觉得钱太少,想多挣些吗?”云青笑问。
对于这次的意外收入,他是满意的,早知道关关是个有福气之人,知道她在哪里、福气便在哪里,瞧,她来到身边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已经有数千两身家。
过去当了六年官,就算不吃不喝不花,他身边银子从没超过一百两,可她一来……
生活改善了,公事流畅了,那些翻出来的旧案子替他打下好官声,他对她,除了满意之外,更多的是感激。
“是,钱很重要,它可以改变我的生活,比方现在我用再多的糖、再多的油,都不会有人说我浪费,但除此之外,我还想做另一种改变。”
“改变什么?”
“改变教育方式。”她缓声道。
“什么意思。”
“现在的教育多是记忆、背诵,孩子们也许不知道意思,却得逐字逐句硬把文章给背下来,聪慧的孩子自然可以理解,然后过关斩将参加一次次的科考,成为朝廷命官,但大多数的孩子是无法理解那些之乎者也的,却因为记诵着不明白的文字、因为重复着无法理解的内容,慢慢地,他们对学问失去兴趣。
“最后他们放弃科考、放弃读书、放弃享受文字,却也错失学习一技之长的关键时期,到最后用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诉尽满月复委屈。这是很可惜的事,所以我希望透过有趣的练习本、可爱的故事,让所有小孩子都能读书识字,并且培养他们对读书的兴趣,将来他们不管是当农夫、当匠人、当厨师,人人都乐于在闲暇之余,用阅读来增长见识。”
她深信教育的重要性,不信把莫扎特养在杀猪的人家试试,天天听的不是音乐而是猪只的哀号求救,看的不是五线谱,而是刀起刀落的血肉横飞,长大了,肯定会觉砧板比五线谱亲切。
她的抱负让云青瞠目,这不是普通女人会想的事。
关关想改变的何止是教育方式,她想改变的是人们的习惯、喜好、生活态度、观念……
说不出的心头翻涌,说不出的激昂感动,可惜她身为女子,否则定会是国家的擎天大柱。
发现他定格,关关推推他的手臂问:“怎么不说话?”
“我听你说话,听得痴迷了。”
云青的回答让她红了脸颊,可是他没说谎,他确实喜欢听她长篇大论,喜欢看她自信自若,更喜欢她说话时的专注神情,聪慧二字已不足以形容她。
一个喜欢说、一个喜欢听,不知不觉间他们成为最好的朋友。
方云青没有一般男人的沙文,他虚心受教,对于不懂的事,乐意一问再问。
关关当初选择念法律系,选择当律师、不考法官,就因为她有强烈的说话,上一世,她为着活命、过得小心翼翼,不敢展露半分才华,她在丧失自由同时,也失去发声机会。
这一世,她发觉所有的男人都不耐烦听女人说话,他们认定女人又傻又蠢又嘴碎,如果有民调,“把女人的嘴巴封起来”肯定是男人的最大希望,关关想,他们大概只喜欢女人在床上扭成一团的娇喘申吟声。
但是在云青跟前不一样,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话,即使她经常说些别人难以理解的事,他也不疑不问。
因为倾听,他们之间感情升温;因为投契,她愿意为他担心。
她喜欢和他共事,更喜欢他在身旁听自己说话,所以她很喜欢很喜欢和他相处的每一段光阴。
云青追问:“你指的所有小孩子,也包括女孩吗?”
“当然,不管是男是女,他们也许不参加科举考试,但是他们能够读书,能够从别人的经验里面增长见识,他们能从书里面享受无法想象的幸福,在文字里徜徉、在文字里快意,甚至是以文字来丰富自己心灵。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几分,但凡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就要做!”
上辈子,几个庶出孩子的命运在她手中悄悄翻转,说没感觉到成就感是骗人的,何况那几个真的是很好的孩子。
这辈子,关关不确定王氏会坚持对他们的教育,还是她该相信他们日后成才是命中注定?但她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够直接或间接地帮到他们。
云青深深看着她,想看进她灵魂里似的。
就是这样的心态,让她成功地教养了宋家下一代,让几个异母兄弟姊妹之间,没有互掐互斗、只有相互扶持?就是这样的念头,让她养出没有官家背景的宋家孩子却一个个在朝堂上站稳脚步?就是这样强烈地企图改变,让宋家女儿成了京中最有见识的贤德夫人?
深吸气,云青缓缓闭上眼睛,他厘不清心中思绪,起起伏伏地,是两世记忆。
是,他重生了。
上一世,在他画好丹青,打算送给宋家老太君,庆贺她七十大寿那天,他寿终正寝,当时他趴在桌上,景物在他眼前逐次模糊……
他的视线模糊了,脑子里却是异常清晰。他没有想起妻子、亲人,却想起多年前那个梅花树下的身影,她和孩子们躲迷藏、打雪仗,银铃似的笑声穿梭在寒冽清冷的梅香之间。
她回眸一笑,在他心底留下深刻印记……时光过去太久,他已经忘记她的容颜,但他忘不了那天,那个娇俏可爱的身影……邵翠芳……
人人都说邵翠芳是最有福气之人,几个孩子把她当成亲生娘亲,她是进不了宋家祠堂的小通房,但几个孩子们却想尽办法要为她请求诰封。
在意识游离间,他企图挣扎起身,他想进宋氏祠堂帮几个孩子们一把力气,但……
对不起,他死了……直到灵魂离开身躯那刻,他心底遗憾愧疚,最终还是帮不了她。方云青再次清醒时,他回到考上二甲进士那天。
他又被人恶意推进池子里,他又成了十五岁的少年郎,上天给他了新机会,让他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所以他推拒谷尚书的好意,不愿上门求娶。
前世,他娶谷嘉华为妻,夫妻之间谈不上恩爱,却像亲人似地彼此照顾,而自己在岳父的帮助下,短短六年官升数级,成为五品知府,之后更是”路官运亨通,到离开朝堂时,已是一品大官。
嘉华温柔良善,是个无从挑剔的妻子,夫妻俩平平淡淡过完一辈子,他们没有过小孩,她要为他迎娶妾室,可他不愿意发生在自己母亲身上的悲剧,在别的女人身上重复。
但是嘉华并没有因为他的坚持而感动,她有的,只是浓浓的罪恶感。
直至嘉华离世之前,才哭着告诉他,她心里深爱着另一名男子,她为了对那男人坚贞、不愿意帮他生孩子,她说自己曾经用药打下两个孩子,等到发现丈夫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时,她后悔了,但身子受损,再无法怀上孩子,是她害他断了香火。
她临终前的遗言,深深伤害他的自尊。
但她就快死了,他无法对她口出怨恨,不管怎样受伤,他都无法否认嘉华是个温良恭俭的好女人,更无法忘记,岳父对自己仕途上的帮助,他只能劝说自己不怨天尤人,那是他的命。
六年前,相同的选择再度来到自己眼前。
他不是没想过自私一点,为自己的前程,别顾虑谷嘉华的心情,硬将她娶进方家大门,了不起挑个妾室为自己延续香火,但再三考虑后,他做出另一个决定。
他不否认,自己之所以没答应这门亲事,梅花树下的那抹纤细身影占据了一部分原因,前世擦身而过的女子,今生可有机缘教他们相识一回?
他很清楚,邵翠芳是宋怀恩的通房,她将会在未来为宋家教育出数个杰出孩子,她将成为南开城里所有姨娘小妾心目中的典范,一个小通房混成老太君,那得是多坚毅的性子……
他经常想起她,若是再有那样一个机会,他告诉自己,再不允许两人只是擦身。
为官六年,他终于回到泉州这个儿时故乡,比起前世,整整提早五年。
那天他是故意在宋家围墙外徘徊流连,他几乎天天都去,他抚模着那堵墙,想象里面那个笑得令阳光失色的女子。
然后,她跳出来了!
那年不过远远一见,他根本记不得她的容貌,但她荷包里的卖身契让他欣喜若狂——邵翠芳。陡然看见这三个字,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他感激上天恩惠!
不一样了!她没有成为宋怀恩的通房,她跳出宋家围墙,成为自由良民,他对自己发誓,这回他再不要与她擦肩而过,他要与她结下善缘。
而一场杨寡妇的案情分析,几句俏皮言语,他就喜欢上她,义无反顾。
第一次他这样感激着六年前做出的决定,感激上天给自己一个重生机会,感激她愿意对他说话,感激他们之间的感情增进……
突然间,他握住她的手,神情有点激动。
关关误解他的激动,是被自己高尚的情操、崇高的志向所折服,连忙解释。
“我那个……只是梦想,不见得会成功的,你不要太兴奋。”
上辈子她只能改变六个孩子的未来,这辈子能改变多少尚是未知数,十个、三十个……或是比六个更少?她半点把握都没有。
“会的,只要我们肯做。”上辈子有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儿呢,他相信她的想法肯定成功在望。“这几天我就四处去找找,看有没有愿意和我们合作的厂子。”
“所以,你还是认为先别买印刷厂?”
“对,买印刷厂的风险太大,如果我能够找到信誉不错的印刷厂,由我们付工钱、纸钱,让他们帮我们印书……”他顿了顿后道:“不行,不管怎样,还是得先找到可以信任的人,书印好之后,总不能摆在家里吧,还得有铺子能够卖。”
“我想过,这种替小孩子编的书,无法推广到学堂里,也许私塾还可以碰碰运气,但多数的私塾并不教五岁以下的孩子,最重要的是,那些夫子未必看得上我这套教材,所以还是得有自己的书铺才行。
“因此我想训练一批专门的人,来指导那些夫人,如何利用练习本来教导孩子认字,也可藉此把教育概念推广到每个家里。”她沉吟地道。
“你这个想法很好却不实际,多数夫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如何能让她们接触到练习本或者你所谓的教育概念?何况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不管怎么样,教育孩子这件事,都落不到女人头上,如果卖的是孩子的玩具还行,丢给孩子,孩子会自己玩,但练习本得有大人在旁指导,重点是,那个大人……谁来担任?”
“如果名门夫人没办法出门,那我们把练习本卖给中等家庭的妇人孩子呢?”
“那更不实际了,这年头能认字的女人是少数,没有几个女人有本事教导自己的子女读书认字。”云青又反对她,他低下头,苦思可以解决的法子。
关关有点气闷,垂眉想了想,苦笑道:“总不能办幼稚园吧,有钱的家庭有女乃娘照顾,没钱的家庭大的带小的,谁会送孩子上幼稚园?”
可她又不能告诉他们,两岁半到三岁的幼儿脑部发展已经达到成人的百分之八十,早年给予孩子适当的经验和充分刺激,智力会比平均智商提升三成以上,她更不能同他解释坐待成熟才学习,是种错误观念。
“幼稚园是什么东西?”
“是集合一群两到六岁的孩子,一起学习的学堂。”这种机构得在双薪家庭并且孩子不多的社会环境里才办得起来,在这里……别笨了。
云青望着沮丧的她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办一间幼稚园吧。”
“什么?”
谁会来念啊,富家公子是一个小孩后面跟着一堆女乃娘仆婢在照顾,谁舍得把孩子送出去?穷家小孩,在泥土里滚几圈就长大了,谁舍得花那笔钱?开幼稚园比卖练习本更不实际。
“南开城里有不少穷户,若是我们能替他们照顾六岁以下的孩子,他们肯定愿意把孩子送到我们的幼稚园。”至于六岁以上能够帮着家里做事的孩子,他就没把握了。
“你都说穷户了,让他们掏银子,怎么可能?”
“谁说让他们掏银子了?我这里还有两千多两,买个临街的铺子,楼下卖练习本,楼上办幼稚园,只要咱们把穷孩子教得比富孩子更聪明,你说,大家会不会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办到的?到时候,你还怕练习本没生意?”
换言之,幼稚园只是前期投资,他并没有打算从当中牟利。
关关凝眸望他,这个人……她该形容他有冒险精神,还是骂他败家,银子尚未入袋,就先想办一间免费幼稚园,钱待在口袋里会咬他吗?
“看什么?你觉得我的想法不对?”
他好笑地看着她发呆的脸庞,聪明惯了的人,偶尔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很……讨人怜爱,这样想着,手就自己动作了,轻轻地,他揉了揉她的发;轻轻地,他碰了碰她的脸颊,只是小小的动作,像大哥哥对待小妹妹那样,但他好满足。
心在胸口温柔的鼓动,甜蜜的感觉在身子里荡漾,他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这样幸福,只因为一个女人在他身旁。
“你凭什么这么相信我?说不定免费的幼稚园有人读,花钱的练习本没人要?”她有些迟疑。
他失笑,自信满满的她居然说出这种话?
他拉起她的手,掌心与她密合,郑重点头回答,“对,我相信你,不管是不是免费的幼稚园有人读,花钱的练习本没人要,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而他的命运,已经悄悄地在她手中改变,他不知道她会把自己带到哪里,但不管在哪里,只要那个人是她,他愿意无条件跟随。
云青简短的一句相信,没来由地让她甜了心,仿佛跌进蜜池里。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这个时代里终于有人肯定自己的能力?
关关静静地回视他,他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如一潭清泉般幽静,却冒着一簇奇异的火焰,明暗交替、变幻莫测得令人心惊,这样的男子……
心,已然惊动,遑论其他……
关关想说谢谢的,但这时候,插在地上的钓竿有了动静。
云青急急转身扯动钓竿,人和鱼、水面和水底,双双拉锯,关关一下看着翻腾的水面,一下看着神情专注的云青,无缘由地,她相信这场拉锯,他会得到最终的胜利。
果然不多久,一条近两尺的大鱼被钓上来。
他转头对她笑着,阳光下,他的笑温和从容、和煦爽朗,湖光山色间,微风吹动一抹淡淡的青草香,关关顿时觉得心境开阔。
笑靥不自觉流露,嗯,是无缘由,无缘由地穿越、重生,在一心一意想翻过的那面墙后遇见他,这世间无缘由的事儿多了去,何必事事追根究柢,所以喜欢他亦不需缘由,对吧?
他扯了河边的菅草穿过鱼鳃,把几条鱼给串在一串儿,对她伸手,他说:“回去吧。”
他牵过她的手很多次,但从未伸手相邀,他的掌心停顿在半空中,而她只有短暂犹豫,便在他的掌心迭上自己的手,然后不再追究心情如何。
他们走回方母坟前,但才没走几步,天上竟然落下绵绵雨丝,他连忙拉着她奔跑。
在雨中狂奔,她不觉得寒冷,所有的意识只停留在掌心那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