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窗外曙光照入房里,阎浚缓缓睁开双眼,勉强撑起身子。
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好像要散开了一般。至今他才晓得,自己是那样被“搬”进房里的。
“真是他娘的……”
阎浚瞥见手肘上莫名多出的一块淤痕,心中不断冒起的火气更是炽烈,他愤怒地敲着床板,试图将罪魁祸首引来。
果然,一道纤细的人影随着砰然之声而至,手里还捧着一碗东西。
“阎浚,你怎么了?”
“我……”当然是要找你算帐!
本来他是想这么说的,但是她的出现就有如清晨的温暖阳光一般,照耀得他浑身舒畅。
阎浚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他怎么觉得,一觉醒来后,见到她清新带甜的浅浅一笑,反倒更加昏眩了?是因为伤重的缘故吗?
“我肚子饿。”他呆呆地望着门边那令他发晕的身影,改口道。
看着她手里的碗,阎浚突然听见自己的肚子真的咕噜噜地喊叫了起来。
不知他的可亲宝贝为他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阎浚心中顿时有种幸福的满足感,早忘了方才信誓旦旦想要找她算帐的事。
“你再忍一会儿,等延炘吃饱了,我再替你送吃的来。”陆可亲尴尬的道。
方才一听到响声,她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结果忘了把正要端去给弟弟的粥先搁下了。
“什么?你手里那碗……”难道不是为他准备的?害他还陶醉了那么久!
“喔,这是替延炘熬的粥。”陆可亲老实的说。
“你……我受伤了,你好歹也先关心一下我吧?”
“但是延炘病了……”延炘可是她的宝贝弟弟,这么明显的暗示他该了解吧?在她心里,当然是一切以弟弟为重罗!
“我又伤又病又饿……”阎浚假装虚弱的哀吟一声,试着让她将心思摆在他身上。
他哪来的病?
陆可亲睨着阎浚抿嘴耍赖的模样,实在很想大声笑出来,只是基于从小到大所受的礼教,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直率的笑出声,只好努力地憋着笑,安抚他道:“呃,阎浚,延炘还在等着我,你先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看你了。”
在给予阎浚一个保证的关心笑容后,陆可亲很快的转过身,捧着碗,一溜烟便消失踪影。
“喂……”该死的陆可亲,居然一再藐视他!
哼!他发誓,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个老爱装正经的女人哭着求饶不可!
“阎浚,你喜欢我姊姊吧?”
在如此僻静又优闲的地方调养了数天,此刻阎浚觉得自己精神饱满,容光焕发,他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细心照料他的陆可亲,若不是她,他绝不可能复元得那么快。
只是快速复元也并非好事,这几天,他已经快被眼前这个小鬼烦死了。
啐,真是该死又罗唆的臭小子!
“喜欢又如何?”难道还得经过这小鬼同意不成?阎浚冷冷的啐了一声。
陆延炘早看出阎浚赖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对他姊姊怀有强烈的非分之想,也瞧得出阎浚望着姊姊的眼神中所透露出的关怀,只是,他不知道阎浚是否对姊姊表明过心意,若是没有,那么他是不是该好心为阎浚提点一下?
“阎浚,你知不知道,你是不能喜欢我姊姊的?”
“喔?”剑眉微微一挑,阎浚朝陆延炘瞟去一个对此事不是很有兴趣的眼神,迳自拉了张椅子坐下,脚也很不客气地搁在陆延炘的床铺上。
“喂,你……”的臭脚!陆延炘蹙眉瞪着那双他不敢踹开的大脚丫,心忖,他恐怕比爹为姊姊找的那个未婚夫张大贵还粗鲁吧?
不过,说起来这阎浚长得倒是要比那杀猪的张大贵赏心悦目多了,而且他的模样看起来还像是个稍微读过书的人。
陆延炘揪着眉,认真地思索着。他才德兼备的美丽姊姊要配的,至少也要是像阎浚这种人模人样,又有点学识还有点家财的俊美哥儿才行呀!
当然,最重要的是,阎浚看姊姊的眼神是带着欣赏与关切的,不像张大贵望着姊姊时总是一副色迷迷想要扑上来的恶心模样,这才是他认同阎浚的地方。
“我姊姊她可是已经许了人家喔!”陆延炘瞪着他,带着些许挑衅意味道。
“喔。”许了人又如何?他就不信有谁敢娶他阎浚看上的女人!
就算他目前还没有成亲的意愿,但是,让这个无论笑着还是板着脸孔都能逗他开心的陆可亲陪伴在他身边也是很不错的。
“咳咳……阎浚,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只要阎浚肯求他几句,他倒是愿意好心帮忙。
“喔?该怎么做?”阎浚眉头微蹙,索性闭上眼,有耐心的开口配合道。
“阎浚,我们陆家严格说起来也算是书香门第,是个崇尚礼教传统之家,姊姊从小就被我爹娘教养成一个以夫为尊,拥有妇女美德的女子,所以姊姊是不可能违背爹的意思悔婚的,不过呢……”
“不过什么?”阎浚依旧紧闭双目。他已经尽力配合这小鬼了,如果这小鬼再拖拖拉拉的,干脆送他一记阎皇拳。
“咳,你别心急嘛,现在姊姊一切都以我的意愿为主,所以只要我开口,姊姊一定都听我的。所以……”所以阎浚你这大笨蛋,还不快来巴结讨好我?
意思是要他阎浚对这个小鬼言听计从罗?
笑话!
阎浚缓缓睁开眼,夸张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冷冷的瞟着坐在床上笑得很得意的陆延炘。听这小鬼的?他只要稍微轻轻动一动指头,这个小鬼马上就魂归西天了,还跟他谈条件!
“都说完了?”阎浚冷冷地对陆延炘扯动嘴角。若不是陆可亲要他多陪陪这小鬼聊几句,他才懒得踏进小鬼房里呢!
“嗯。”陆延炘兴奋地点点头,期待阎浚在他眼前低头。
阎浚轻蔑的眸光再次扫向全身上下只有皮包骨的瘦弱少年。
唉,其实他连轻轻举起手揍这小鬼的气力都懒……不,他是不屑那么做。
该怎么得到陆可亲,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建议或帮忙,他阎浚可是不可一世的邪教狂人耶!而他要的女人,焉有不入他手的道理?啐!
“既然说完了,那你就待在房里好好休息,我去灶房帮忙可亲。”
阎浚在努力吐出温和的字眼后立即起身离开。
反正他也没有跟这小鬼说话的耐性,还不如到灶房去逗逗他的可亲宝贝好些,顺便找机会问问她这桩婚事的真实性。
“喂!你……”
“还有事吗?”阎浚回头,投给陆延炘一个“给我闭嘴”的冷淡目光,其中还含着冰冷的杀气。
正要说话的陆延炘被阎浚这恐怖的目光吓得一颤。算了,识时务着为俊杰,反正阎浚向姊姊询问了以后一定会回来求他的,他就等着阎浚来向他低头。
“呃,没事,你去找姊姊吧,我正好也要休息了。”陆延炘赶紧躺下,并盖妥被子。
虽然他不希望姊姊嫁给那个讨人厌的杀猪大个儿张大贵,但也绝对不会让阎浚轻易便得到姊姊的!
乡间的夜晚,寂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阎浚无声无息地站在陆可亲的房门外,注视着门缝中露出的些许烛光。
自他晚饭过后出去活动筋骨练功至今,已经过了数个时辰,然而陆可亲这女人竟然这么晚了还没睡?
也好,他还有话要问她,就趁着那个小鬼不会来打扰的时刻向她问个明白。
阎浚伸手轻轻推开房门,门一开启,却意外看见一对含着担忧神色的美眸,眼神里似是说着“你终于回来了”。
“阎浚,你……”
之前自阎浚出门去后,一直没听见他回到屋里的声音,陆可亲担心得无法入睡,便起床为弟弟缝制新袍,不过她的心却一直系在眼前这个外出未归的人身上。
她忐忑不安,害怕阎浚又像上回那样不告而别。
虽然她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对他遐想的权利,还是不希望他总是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再过一年,待她守孝期满,就要遵从爹生前的意思,嫁给镇上那个杀猪的张大贵……也许从此之后,她与阎浚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所以,她不希望自己带着这样的遗憾与他分别。
“阎浚,如果你要离开,至少先说一声再走。”陆可亲低语,似是恳求,也像是低诉自己内心对他累积的情意。
“我没有要走啊。”阎浚眼带恍然惊愕的神色道。
他原以为陆可亲会责怪他深夜进入她房里,没想到他见到的竟是一抹担忧的神色。这个世上,也会有人担心他阎浚吗?
“你在等我?”他试探着问。
“我、我当然没有,只是不希望你又不告而别了。呃,夜已深,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陆可亲口是心非道,不想再继续看着他眼中那似有若无的情意,那种飘忽又不明确的眼神,只会让她越陷越深的。
唉!明明知道接近阎浚只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还是忍不住想靠他近一些,忍不住对他有些遐想……
她总忍不住想要以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为由,堂而皇之的和他谈天说地,光明正大的与他同进同出……
其实,她应该要和他保持距离的呀!况且,她已经许了人家,早就没有对男女之间的情事充满期待而进一步追求那种甜蜜滋味的权利了。
她的心里不住叹息。
婚姻之事,本就是该由父母作主的,嫁鸡嫁狗,她又能有什么好埋怨的?
陆可亲低着头,不敢再胡思乱想,也不敢望向阎浚那双令她怦然心动的勾魂眼眸。
“我有话问你。”阎浚关上房门,径自来到陆可亲身边,在椅子上坐下,压根儿没理会她温软毫无任何作用的抗议。
“啊!阎浚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于礼,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在厅里再说吧。”
“听说你许人了?”阎浚才懒得理会这合不合礼法,直接问出自己想知道答案的事。
“什、什么?”难得见他带着怒意说话,陆可亲有些错愕的瞪着此刻有些霸气的他。
难道阎浚那似有若无的关切爱慕眼神,并不是出自她一相情愿的幻想,而是他对她真有那么点情意?
这可能吗?陆可亲眸子里掠过一丝窃喜的光芒,不过旋即她又闭上眼睛,紧紧握着拳头。
不,她可是已与人订了亲的女子,绝不能让爹娘蒙羞的……
半晌后,她睁开眼,不过依然不敢看向阎浚锐利的眼神,只是佯装出镇定的神情,冷冷地道,“我是许人了,但……但这不关你的事吧?”
“你是我要的人。”
“啥……”陆可亲的心好似突然止住了跳动。“你、你说什么?”他说,她是他要的人?她没有听错吧?
“我说,你是我阎浚要的女人。”
阎浚凝望她因为惊愕而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眸,再说了一次。这次,他说得斩钉截铁,说得肯定明白,完全不容她有些许退缩。
“你你你……开玩笑的吧?”陆可亲全身发颤。
竟有男人对她充满占有欲?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俊得要命的阎浚!
“我当然是说真的,你,陆可亲,是我阎浚要的女人。”阎浚认真的再说一次,眸里没有半点玩笑意味。
“呃,夜深了,烦请阎公子你回房休息吧!”
陆可亲的双手紧紧地交握,假装刚刚她所听到的都是屋外传来的阵阵轰隆雷声,阎浚说的话,她可一句都没有听见。
装死?
瞧她一本正经的装死功夫,阎浚难得认真的脸立刻恢复促狭的笑容。
他双脚高高地架在桌上,手臂环胸,微微眯着眼,冷冷地扫视着陆可亲故作镇定的可爱模样。
哼哼,没关系,装死有装死的治法!
“可亲。”他状似亲密的唤了她一声,然后勾起无限暧昧的笑容凝视着她。
“谢谢你那天为我揉开胸口的淤血。”
“呃,不用客气。”陆可亲呆呆地应道。他怎么突然换了个话题?可见刚刚他只是在开她玩笑而已。
“可亲。”他又亲密的唤了一声。“也谢谢你将我这滚得脏兮兮的身子擦拭得那么干净。”他继续道,眸里透着一丝邪气。
“呃,真的不用客气……”咦,她怎么觉得阎浚说话的语气有些怪怪的?
听着他那样的语气,还有他眨个不停的双眼,居然让她全身毛骨悚然!
“还有,”阎浚抖了抖身上所穿的灰色衣袍,“也谢谢你将我那身被滚得破烂的衣裳月兑下,换上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