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成熙回到御书房后,伸手握拳,砰的一声用力捶向桌案。
尾随进来的齐聿跟秦公公互视一眼,静静的一旁。服侍皇上多年,他们知道他现在需要时间好好沉淀,平复一下心情。
半晌,靳成熙捉紧了唇,拿起毛笔,秦公公立即快步走到桌边替他备妥纸张,再俯身磨墨。
靳成熙迅速写了几行字,不理会秦公公顿时瞪大眼睛发出一句:“这——”就连忙捣住自己的嘴。
他放下毛笔,盖上皇印,将齐聿叫上前来,“我要你派人将这封御令送到朝震省,交给地方知府。”齐聿一看上面的几行字,脸色一样大变,“皇上……”
“一切由朕一肩扛。”他语气坚定的道。
皇上这封御令,命朝震省地方官接下来一年不仅免征官粮,还得将先前入官仓的米粮还给农民,这不是直接跟三大权臣杠上吗齐聿有一肚子的担忧,但看到靳成熙冷鸷的神情,他便明白自己是无法改变皇上的决定了。
“还有,日后没有朕的御令,不许伤害自己。”靳成熙直视着他,“那三个倚老卖老的权臣逮到机会就想清君侧,你要防止的不仅仅是让自己不被设计,就算要死、要成残废,也得先确定这个牺牲有没有价值!”
“臣领旨。”齐聿鼻头微酸,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皇上都会为了他挺身而出。
有些人,总在伺机而动。
俞光的事在后宫传了两日后,当晚,夏皇后就召见诚贵妃、如嫔。
“皇上心情正差,找个人到御书房去安慰安慰吧。”夏皇后边说边喝了口茶。正襟危坐的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眸光。谁敢去呢?御书房是后妃禁地,众人皆知。
“本宫又没有要你们去,现在新人受宠,当然就那个人去。”夏皇后冷冷的又道。
“对啊,叫兰妃去,她天真稚女敕,皇上每两天就往她那里去,就算挨顿炮火也是该受的。”诚贵妃马上笑着附和,视线却落到一向寡言的如嫔身上。
又要她去办吗?如嫔心里一慌,胆战心惊的再急急看向夏皇后,没想到一“这事都两夭了,皇上心里的那把火要是灭了,兰妃阃进御书房也没事,这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夏皇后仍不愠不火的喝着茶,却是睨了她一眼,意思就清楚了,也是要她去办这件事。
“可……可是,兰妃自入宫来,只找过我两次,虽然也已姐妹相称,但并不热络,倒是诚贵妃……”如嫔怯懦的看了诚贵妃一眼。
“她是来我这里不少次,但那是因为我姨丈跟她爹,甚至皇后的爹是朝中三大首辅,有同僚之谊。”诚贵妃眼内冒火,声音马上拉高八度,“就我所知,兰妃也不定时的会来这里向皇后请安,只是她孩子心性重,往往跟皇后聊没几句就让皇后给下逐客令了。”意思是,跟时月纱熟的可不只她一人。
“够了!现在是要本宫亲自出手吗?”夏皇后火了,茶杯用力的掷回桌上。
杯子哐啷一声,诚贵妃、如嫔立即噤声。
夏皇后脸色铁青,冷傲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兰贵妃的死因,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本宫看不顺眼的人,你们要是不帮忙剔除,休怪本宫向皇上说去!”两人面色惨然。
“若本宫的消息没错,明儿个一大早太后就回宫了,依过去惯例,她肯定直接上早朝听政,皇上定是不悦,就让兰妃在皇上早朝后再过去,明白吗?”
“明白。”两人哪敢有异议,在恭敬行礼后,步出皇后寝宫。
一出淮秋宫的宫门,诚贵妃立即将如嫔拉到花园后方、宫灯照不到的昏暗一角,还要两名随行宫女全退出她们的视线外,咬牙瞪着她道:“除了卧病在床的玉贵人外,多年被皇上冷落的皇后对任何嫔妃都看不顺眼,更甭提时月纱那丫头还每两天就让皇上临幸。这事若你没办好,我们两人都得死。”如嫔一想到自己对卓兰所做的事,立刻浑身颤抖,完全不敢想象皇上知道内情后,她们会怎么被处置。她只能点头,承诺自己会去做。
经过一夜辗转,在整理好心绪后,隔日一早如嫔即带着两名宫女往时月纱住的永晴宫去。
“如姐姐,你怎么会过来?”
时月纱对这个最没有声音的如嫔其实是同情的,可不知怎的,她虽然有心与对方交好,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妹妹,我来是因为……”如嫔说到这里,略显顾忌的看了站在一边的两名宫女。
时月纱随即明白的要宫女们退下,“没有别人了,如姐姐,你可以说了。”
“这……皇宫内苑人多、耳目多,能相信的人找不到几个,有些话说了,不是被过度解读,就是被称为阴谋……”她愈说愈小声,神情也益发低落,再次成为夏皇后和诚贵妃的打手,她心里是惊惧不安的。
时月纱热情地握着她的手,“姐姐有话直说,纱儿不会乱想的。”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可没有忘记勇毅侯夫妇的殷切叮咛,在皇宫中,即使不是太后一派、三名首辅的人,她还是要有提防之心,绝对不能轻易掏心掏肺。
“俞光的事,你应该有听说了吧?听闻皇上这几日心情极差,一连两天都没上朝,但呈奏的奏章却一叠叠的送到御书房去,想来多是为那日的事上奏……”如嫔忐忑抬头,看着时月纱年轻美丽的脸庞,“我在想,如今妹妹最为受宠,也许、也许可以在皇上退朝后,到御书房陪陪皇上,替他分忧解劳。”
“去御书房?”时月纱一愣。俞光的事她当然知道,这两、三天来,后宫传得可多了,所以这几日,靳成熙也没往她这里来。
她本来正把一切想得很美好,以为和他之间有突破了,他不再把她视为生子工具,没想到是这天外飞来的一件事,让他没再跨进她的寝宫一步。
但御书房是禁地,如嫔以为她是新妃就不知情吗?
不对,以如嫔的个性根本不会主动来找她,聪敏的她马上就想到如嫔是被派来的,难怪坐立难安、脸色苍白。
肯定是诚贵妃和夏皇后,是她们逼如嫔过来的,好怂恿她莽莽撞撞的去打扰靳成熙,如此一来惹火了靳成熙,她马上就会从新欢被打入冷宫吧?
瞧她静默不言,如嫔也紧张了,她僵硬的挤出一抹笑,“要是你不愿意,那只有姐姐去,只是姐姐己不受宠,要承受的怒火可能比刚进宫的新人要大,但为了皇上的健康、王朝的大业,姐姐也只能去了。”时月纱沉默了片刻,也想好了对策,“不,妹妹去。”闻言,如嫔大大的松了口气,“太好了!”
时月纱不懂,在如嫔或夏皇后、诚贵妃等人眼中,靳成熙会因为她走进御书房就迁怒吗?会吼她?还是就此不再临幸她?顶多就是摆出一张冷飕飕的俊脸给她看而己吧。
何况,他再怎么臭的脸她也看过了,她一点都不怕。
“不过,我要请如姐姐帮一点小忙,但别担心,姐姐不必进御书房的。”既是如此,如嫔再忐忑,也只能点头。
时月纱嫣然一笑,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太好了,咱们动作得快一点,得在皇上退朝前先溜进御书房。”如嫔仍然点头,却不禁害怕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是她乱想还是她心里有鬼?怎么觉得在这一瞬间,卓兰和时月纱的笑脸竟合而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