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你醒醒!你醒醒……我不说了,你也不要唱歌了,你醒来好吗?吉祥……”陆云升崩溃地哭吼出声,什么男子气概、国主霸气全都不复存在,有的只是一个男人面对心爱女人逝去的悲恸。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吉祥有多重要,当她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他彷佛看到自己的人生在眼前一片片的崩毁,再也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他根本不知道吉祥会变成这样,但这也不能免去他的自责,因为只有他,才能这么深刻的影响她呀!他该死的为什么要去刺激她?为什么粉碎她活着的最后希望?权势及力量难道真的蒙蔽了他的眼,让他看不清楚什么对他才是最重要的吗?
他自信拥有了全天下,却让心爱的女人在他面前吐血倒下,他还凭什么配当一个男人?他辜负了她的爱与信任,又凭什么挣得天下人的认同?
他傻得以为自己可以将她搓圆捏扁,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但事实上,却是因为她在他的心中,才让他有了与敌人对抗的勇气与信心,如今信念全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剩下什么。
外头的禁卫军们听到了陆云升的吼叫声,都匆匆忙忙跑进来,却看到永生难忘的画面——
吉祥姑娘倒在血泊中,而他们尊贵的国主陆云升却是抱着她跪倒在地,头埋在她的胸前痛哭失声,一直无意识地吼叫着像在发泄什么,那叫声中的凄怆与苦痛,彷佛是人所能发出最悲伤的声音。
如今的陆云升,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国主,只是一个受了伤的男人。
天朝国主的寝宫里,几名太医轮流替吉祥把脉。
宫女已替吉祥擦去脸上、身上的血迹,并替她换一套干净的衣袍,此时她正表情安详地躺在龙床上,彷佛只是安稳熟睡。
太医们把脉完后,束手立在床侧,忧心忡忡地对视一眼,才由年高德劭的刘太医硬着头皮开口说:“国主,吉祥姑娘……已经心脉俱停、回天乏术了,您要节哀顺变啊!”
“吉祥姑娘确实已经往生,国主应该尽快将其入敛,对吉祥姑娘也好。”陈太医也附和了一句。
“国主再这么悲伤下去,对身体有损。您仍有大事要做,如何能一直沉浸于悲伤之中呢?”
张太医不提吉祥的情况,因为提了也是白提,倒是他看国主神色沉痛,怕国主急火攻心,天朝如今国力尚虚,可禁不起又少了一名国主啊!
陆云升闻言,不由怒气冲天,“吉祥根本还没死,你们竟敢诅咒她?!出去!你们这群庸医统统给我滚出去!”他气得将人全轰出去,连宫女侍卫都不例外。
面对床上的吉祥,他硬是压下了脾气,不信邪地端起汤药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舀起一匙药汤送到她唇边。
“吉祥,快喝药了,不要顽皮,这药我命人加了蜜,不苦的,快喝……”
只剩一具躯壳的吉祥自然无法响应他的话,灌入口中的汤汁沿着她唇边流了出来,陆云升急忙拿来手巾笨手笨脚地替她擦拭。
“吉祥,不喝药不会好的,你快起来啊。你若好起来,我就算违背祖制、抵抗所有官员与人民也要立你为后,好不好?快喝啊……”
在他眼中,吉祥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她这次好贪睡,一睡就忘了起床。他一定要在她醒来的时候故意向她发一顿脾气,这样她才会怕,才不会像现在一睡不醒地吓他。
陆云升放柔语气,仍是反复着喂她喝药、替她擦拭的动作,没有注意自己已经两天没吃没睡了,也没注意到眼眶中不知何时蓄满泪水,正滴滴落在她的脸上。
“唉,吉祥,你再不醒,我就快看不清你了……”他放下药碗,粗鲁地拭去自己脸上碍事的水渍,却仔细又谨慎地擦去她脸上的他的泪滴。
在旁人看来,陆云升几乎是疯了,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奇怪,他欠吉祥的太多了。每个人都觉得他没有必要为一个宫女付出那么多,但他们不知道,她却是为他付出了一切,甚至是生命,而他能为她做的,却只是这么微小的一点点,甚至连这一点点,他都快无法替她做了。
此时,一道冷冷的声音由陆云升背后传来,令他整个人警戒起来。
“人活着不懂得珍惜,死了才为她流泪,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吉利突地出现在陆云升背后,表情仍是冷得像严冬的冰块。
“你胡说!吉祥没有死!她没有死!”陆云升脸色狰狞地回头瞪着他,甚至忘了追究他是怎么进来的。
“是不是死了你自己知道,你只是在骗自己,这样你的愧疚才会少一些。”吉利无情地点出事实。
果然,陆云升闻言,原就难看的神情变得更灰败,似乎被说中了心事,欲张口却是无言。
吉利才不管这男人想辩解什么,要不是天朝皇宫里守卫森严,他早在吉祥倒下的那一刻将人掳走了。单纯可爱的妹妹被整得只剩一副皮囊,他没有杀了陆云升已经算非常冷静了。“对吉祥而言,南国才是她的家,我要带她离开。”
“不!吉祥要留在我身边,她没有要走!”陆云升激动地跳起来,怒气冲天。
“你这个负心汉不是要娶南国公主吗?你留着吉祥,是想让她更难过?”吉利并没有随着他起舞,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模样,言语更是尖锐,完全不怕会激怒他。
“我……”陆云升想为自己说话,却发现无话可说,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也认同自己是个负心汉。
“何况你本来就想送走吉祥不是吗?如今我帮你带走她,你还省了力气。”吉利冷笑。
陆云升大受打击地退了两步,跌坐在龙床上。他握住吉祥的手,像是想为自己添点勇气,却是气虚地道:“不……我只是认为,她在宫外会过得更好,但她永远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
“你不必假惺惺了,吉祥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是你害的!”吉利眼中精光一闪,直接说出了他的不满。
陆云升像是被人当头一记棒喝,闷痛得差点连气都吐不出来,他苦涩地道:“对,是我害她的,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刺激到体弱的她,只要她醒过来,我可以随便她处置……”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一直以来,你接近吉祥的动机就不单纯,换言之,你一直在推着她步向死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云升的浓眉越拧越紧,神情凝重地望着吉利。他有预感,吉利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是他无法接受的,可他仍是要听,他要知道自己对吉祥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他该被良心谴责鞭笞一生,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我爹早就知道吉祥身怀异能,但她只要一唱歌,就是在耗损她的生命,但你却为了自己的霸业强要她唱歌,最后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吉利的话声不带一丝情感,但目光却有了黯然的波动。“爹说吉祥在十六岁生辰之前有一大劫,很可能活不过那一天,所以常警告她深居简出,也不要胡乱为人唱歌,偏偏她为了你一再破戒,才导致了今日的结果。”
陆云升不敢相信,原来吉祥对他的爱那么深刻,明知道会送命,还是一再满足他的要求,而他竟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日渐孱弱,却依然一再的要她唱歌,甚至无视她对他的深情付出,在她面前告诉她自己要娶别的女人?!
他当初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竟这样一再的伤害她?
陆云升快要被悔恨及自责给击倒了,他缓缓放开握住吉祥的手,深深地望着她,越看,他心中伤痛越浓,突然间喉头一甜,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在床纱上映成一朵怵目惊心的血花。
几天的抑郁与劳累,任凭有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陆云升只觉一阵头昏眼花,连吉祥的模样都渐渐变得模糊。
“所以,你没有资格留下吉祥,我要带她回南国,那才是她的家。”说完,吉利一个上前,下一瞬吉祥已被他横抱在手中。他冷漠地看着床边的陆云升一眼,毅然转身绝尘而去。
陆云升早就没有阻止的力量,吉利的话如针如刺不断地在他脑海、心中来回划下伤痕,却没能让他痛醒,在陷入黑暗之前,他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吉祥的父亲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那他,有办法救得了吉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