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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夫小婢 第十二章

作者:春野樱类别:言情小说

盛小冬这一病足足躺了三天,惹来赵夫人一顿骂。

可她是真病,赵夫人纵使不悦也只能动动嘴皮子发泄一下。

这天,赵云霓一从私塾回来便直奔盛小冬跟美良共用的小小房间。

一进门便见虚弱的盛小冬坐在床沿,正准备下床……

“喂,盛小冬,你在做什么?”她把书袋往桌上一搁,走到她面前。

盛小冬看着她,知道自己病着的这三天,小姐每天回来都会过来看她,虽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昏昏沉沉的,但却清楚感觉到小姐就在旁边。

她从前不知道小姐对她竟是这么在乎,这一病,她明白了,也感激在心。

“小姐,小冬想起来做事了。”

“你一副病入膏肓的鬼样子,能做什么事?别给陈嬷嬷添麻烦了你。”

赵云霓嘴巴坏、不饶人,可盛小冬却感受到她隐藏的关心,自她被罚跪后,她感觉得到小姐对她的态度转变。

不管是什么事教小姐有此变化,她都感到欣慰不已。

娘亲常说:“与人为善者,必能收获。”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记得娘亲的话,也身体力行。果然,娘的话不假。

“小姐,谢谢你。”她眼底满是感激。

赵云霓脸上有一丝尴尬,皱了皱眉头,故作高傲,“谢我做什么?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呢,我只是不习惯别人伺候我罢了。”

盛小冬抿唇微笑,“放心,小冬很快就能伺候小姐了,永远都会伺候小姐你的。”

赵云霓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问:“小冬,你真想一辈子伺候我吗?”

她正想点头,心里却犹豫了一下,从前她对此事明明毫无犹疑的。

她一进赵家便伺候赵云霓,也料想日后小姐出嫁,自己应是陪嫁丫鬟。

可为何现在,她变得如此不确定?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里呢?

“我问你,盛小冬。”赵云霓在她身边坐下,两只杏眼直视着她,“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姓边的家伙?”

她心头一惊,“不,我只是……”

“你只是想报答他?”赵云霓打断了她,“真的只是这样?”

迎上她那彷佛说着“敢骗我就扁你”的目光,盛小冬脑中开始思索。

“你那天晚上到边府去,他怎么对你了?”赵云霓连珠炮似的问:“他是不是不肯原谅你,还羞辱你?”

她摇摇头,“不,他没有羞辱我。”

“若没有,你为何淋着雨回来?”赵云霓一脸了然于心的模样,“我看你分明是得了心碎病。”

“心碎病?”这是什么新名词?

“因为他不接受你的道歉及心意,所以你心碎了,对吧?”她成天跟一群女子在一起,圣贤书读得一般,情情爱爱的事倒是知道不少。

“小冬的心没、没碎……”盛小冬话语间充满不确定。

心碎?不,她只是心痛。心如何碎呢?心若碎了,她还能活吗?

“那你说,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赵云霓指着她鼻子,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盛小冬眉心微拧,沉默了一下。

想起那天晚上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的心又是一阵揪痛,鼻头不觉发酸。

“边绝少爷他只是……只是说他不想再看见我,要我别再去了。”她声音微微哽咽。

赵云霓像是抓到了她的小辫子般,“瞧,还说你没心碎?”

“小冬是难过。”她急忙解释,“原希望能报答他,帮上他一点忙,却没想到他竟那么厌恶我,我……”话未说完,她只觉脸上热热的。

再看赵云霓,她正瞪大眼睛,惊疑的盯着她的脸。

“盛小冬,你……哭了?”赵云霓十分惊讶,“你从来不哭的!”

她抹去泪水,将脸一别,再转过来的时候,脸上已挂着笑意。

“小冬没哭,只是眼睛烫烫的,很不舒服。”

“你这蠢猪,我才不信你呢。”赵云霓轻啐一记,“你虽然是个笨蛋,但总算还是个女人,你一定是动心了。”

闻言,盛小冬心头一震,她对边绝动心?

“若他在你心底什么都不是,你为何难过?为何在乎?天啊,你果然是头蠢猪,居然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

赵云霓的话令她一阵头晕,她两眼发直的看着自己的手,眼神却空空的。

她怎会有那样愚蠢的念头呢?她不过是个奴婢,而他却是边家的主人。

一个能轻易拿出百两为不相干的人解围的人,绝对有着外人难以想像的财富。

她一向安分知命,不会期待那些不属于她的,不管是人还是财,如今怎会……

“小姐,我知道自己的身分,怎么会……”

“你的身分怎么了?”赵云霓不悦的打断她,“你可是我赵家的奴婢耶,配不起一个残废吗?”

盛小冬眉头一拧,神情严肃地指正,“小姐,别那么说他。”

赵云霓哼了一声,非常不以为然,“你还替他不平什么?他对你这么可恶,你是笨蛋呀你?”

“小冬从来没看见他的缺陷,在小冬眼里,边绝少爷完整无缺。”

赵云霓听了,故意双手环抱胸前打着哆嗦,“老天爷,你果然被他迷住了。”

赵云霓那夸张的反应,让她忍不住笑了。

“小姐说什么呢?边绝少爷又不是狐狸。”

“只怕他比狐狸还可怕呢。”

“他是好人,”小冬眼睑低垂,幽幽地说,“我不会再去叨扰那个好人了。”

赵云霓睇着她脸上那忧郁失落的表情,心里有了想法。

☆☆☆

王婆婆坐在厅里,两只眼睛不时往门口望,每次都是一脸失望,咳声叹气。

正在提笔练字的边绝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婆婆,你叹了几天气了?”

王婆婆眉头一皱,“已经第四天了,难道小冬没来,绝少爷一点都不担心吗?”

边绝并未将那天晚上的事告诉王婆婆,也因此她并不知道他已把话说绝,要盛小冬别再来了。

“绝少爷,你看会不会是小冬偷偷到这儿来的事情被赵夫人发现,又被罚了?”王婆婆兀自猜想着,一脸忧心。

边绝继续一笔一划的练字,淡淡回答,“她是赵家的奴婢,不关咱们的事。”

闻言,王婆婆有点生气,“绝少爷怎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小冬可是个好姑娘,她……”

“婆婆。”他提笔的手一顿,纸上晕出一个大黑点。

这幅字,毁了。

他神情凝肃,不发一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看他那表情,王婆婆心知有事,连忙询问:“绝少爷,究竟是怎么了?你知道小冬为何不再来?”

边绝不想再瞒她,也不要她再胡猜乱想。“她不会再来了。”

王婆婆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要她别再来了。”他搁下笔,揉掉那几乎完成却毁在最后一点的字。

“为什么?!”王婆婆难以接受,“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让她来?”

“婆婆,她本就不该来。”

“不该?”王婆婆不赞同,“她会到这儿来,是她跟咱们的缘分!”

边绝目光一抬,眼神坚定,“婆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

迎上他绝决的黑眸,王婆婆在内心叹了口气。

绝少爷没猜错,她心里是有想法,她喜欢小冬,也感觉到绝少爷跟小冬之间有着淡淡的、他们或许都没发觉的情愫。

她不可能一辈子陪着绝少爷,只希望有个贴着他的心的人能伴随在他身侧。

小冬纯真善良,做事勤奋,细心体贴,如果她能陪在绝少爷身边,那么她这个老嬷嬷就能功成身退,安心阖眼了。

小冬七岁便被卖为奴婢,若能有个归宿,对她也是幸福。

而这幸福,她相信绝少爷给得起。

若他们两人能在一起,不管是对绝少爷还是对小冬,都是最好的结果,她以为只要小冬来的时日多了,少爷便会敞开心房,没想到……

“怎么不可能呢?”王婆婆有点激动地道,“我相信绝少爷若想为她赎身,她会乐意接受的。”

“婆婆,”边绝浓眉一皱,声音一沉,“她的事别再提了。”

“我不提,你就能不想吗?别想骗我这个老婆子,我看得出来她在你心里不同于别人。”

“那是因为她扰乱了我的生活。”

“若你不在乎,又怎么乱?”王婆婆直视着他,像要看穿他似的,“老婆子我可是爱过人,也嫁过人的,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王婆婆二十岁那年,丈夫在战场上死了,她未有儿女,婆家又不想收留她,于是辗转来到边家为奴,一待便是五十多个年头。

“绝少爷,你不能再这样下去,”她语气十分严厉,“你这样哪里对得起视你如己出的老爷跟夫人?”

闻言,边绝一怔。

叔父跟婶母?他想终此一生孤身一人,跟叔父婶母何干?

“你的爹娘都已过世,乐少爷也英年早逝,老爷夫人也相继入了鬼籍,”王婆婆语重心长地道,“你是边家唯一的香火了,难道你忍心见边家绝后?虽然你名字叫『绝』,可不能真绝了呀。”

“婆婆……”

“我不是要你将小冬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只是老天爷将这么好的女孩送到你面前,你怎么非但不留住她,还将她往外推呢?”她眼眶泛泪,“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这孩子看来是冷,但心是热的,你当真不能给她一点温暖?”

“婆婆,”边绝声音一哑,神情有几许悲哀,“我能给她什么?”

看见他脸上那沉痛的表情,王婆婆很是心疼。

“跟我这个残废在一起,她有何幸福可言?”

“绝少爷,我相信小冬她不会在乎……”

“可是我在乎。”他的声音里满是挣扎及痛苦。

王婆婆震惊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身为一个男人,我连紧紧抱住她都办不到,你要我如何将她留下?”他悲哀的一笑,“我是一个不幸福薄之人,何苦连累她?”

“绝少爷,你别这么想。”

“她是个好姑娘,总有一天会有男人为她赎身,给她幸福。”边绝深深叹了一口气,“王吉不是也中意她吗?我可以给他一笔钱,让他……”

“绝少爷。”王婆婆打断了他,“就这么将她推向别人的怀抱,你当真……”

话未完,大门外传来声音,有人急叩门环。

今天贩子王吉没说要来,而王婆婆也没要他来,可见,扣门环的绝不是他。

王婆婆跳了起来,脸上露出喜色,“一定是小冬!”

她飞快的往大门口跑去,边绝坐在厅里,两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门口。

真是她?她还愿意来?他那天将话说得很难听,想必也伤透了她的心,她却还……想到她或许就在门外,他内心不由得激动澎湃。

“小……欸?”看着门外穿着紫色锦绣衣裙,一身娇贵气息的女孩,王婆婆愣了一下。“你是……赵家小姐?”

赵云霓一脸愠色地看着王婆婆,“是,我是赵云霓。”

看她表情凶悍,活像是来寻仇或踢馆,王婆婆不禁生疑。

小冬数日未来,反倒来了赵家小姐,难道小冬真出了事?

“赵小姐,是不是小冬出事了?”她急忙问。

赵云霓视线越过王婆婆,看见坐在主屋大厅里的边绝,神情更是愤怒。

“我找姓边的。”她语气娇悍的说。

“咦?”王婆婆一愣,“你找绝少爷?”

“对。”

未待王婆婆邀她入内,她已等不及的窜进门里,迈开大步穿过前院,朝着主屋大厅而去。

见状,王婆婆关上门,赶紧跟了上来。

见来的不是盛小冬,边绝眼神一黯,仍是有礼地起身准备接待来客。

赵云霓一进大厅,便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他几遍,目光像极了当铺老板在审视一件典当物时犀利仔细。

“你就是边绝?”

“正是。”边绝坦然答道。

“小冬说得没错,你虽残却不丑。”她盯着他好看的脸,语气微酸,“难怪那蠢猪会被你迷得神智不清。”

他一怔,虽然隐约感觉得到盛小冬对他的感情,但听赵云霓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教他内心震撼。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欺负小冬?”赵云霓怒问。

他微微蹙眉,“我欺负她?”

“难道没有?”她恶狠狠的瞪着他,“那蠢猪为了报答你的恩情,冒着被我娘发现的风险跑到这儿来伺候你,你不接受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话伤她?”

王婆婆这时已来到旁边,可她插不上话,只能听着。

“你说不想再见她、厌恶她,你可知道她有多伤心难过?”赵云霓怒火大盛,“那蠢猪听了你的话,伤心的淋了一夜的雨,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闻言,边绝面露惊慌。

小冬病了?而且至今仍卧床不起?

虽然打定主意与她断了连系,可听见赵云霓这么说,他的心依然揪得死紧。

“赵小姐,”王婆婆急切地问:“你说小冬病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赵云霓娇蛮惯了,即使是对着七十几岁的王婆婆,语气仍然不见一丝礼貌。

她将目光移回边绝脸上,凶悍地道:“我从没见小冬掉过眼泪,可是你却害她哭了,我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赵云霓能欺负她,别人不行!

“小冬不会再来,我也不会再让她来,边绝啊边绝,我看你注定一辈子绝情绝爱,绝子绝孙了,哼!”

恨恨的哼了一声,赵云霓转身如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边绝呆呆站在厅中,久久无法言语。

一辈子绝情绝爱,绝子绝孙?呵,这真是最狠毒的诅咒啊。

不过,他怕什么?在小冬出现之前,他根本从没想过那些情呀爱的事。

小冬不会有事的——纵使她被他伤透了心。

从赵云霓护着她的样子看来,她在赵家定会受到极好的照顾,若是幸运的话,赵家或许会替她觅门亲事,让她嫁人生子去。

再不,赵云霓出嫁时,也必会带着她当陪嫁丫鬟,虽仍是为婢,但也能一生安康无忧。

不管如何,都比跟着他好。

他离不开这座老宅,这是边家的开始,是边家的根基,他得守着它,也守着那个他对谁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边家并非无后,在吴城,有个九岁的孩子被妥善的照顾着,那是边乐的儿子。

当年赴京求取功名时,边乐看上了京城一名歌女,他求爱不成,竟鬼迷心窍的在酒后掳走那歌女并玷污了她。

歌女有个拉车的大哥,在知道妹妹遭到凌辱后,气愤的持刀前来理论,一阵扭打争执间,歌女的大哥拿刀砍向边乐,他上前维护,左臂就这么被削下来了。

歌女的大哥之后被关进大牢,但他自认此事是边家有错,而前去求情并拿钱疏通,然后将对方从牢里救了出来。

歌女跟她的大哥都非常感激被伤至肢残却还对他们伸出援手的他,但他们无法原谅边乐,虽然边乐意欲娶那歌女为妻,性子刚烈的她却坚持不嫁。

之后,他们回到了黄石城将此事告知边崇华及婶母,夫妻俩感谢他维护了边乐,但同时也央求他一件事——绝口不提断臂之因。

边乐酒后玷污歌女之事有损边家名声,若是传出,从此得遭受人们议论及抨击的不只是边乐,还有边崇华夫妻二人。

为了维护边家的名誉,也为了报答叔父及婶母的养育之恩,不管是谁问起,他都没提起过自己为何断臂。

之后几年间,边乐及叔父、婶母相继过世,一名在边家工作多年的帐房见主家人丁凋零,竟趁此机会对边家的财物下手。

他发现后,念在对方为边家管帐多年的分上未公开他的罪行,只将他辞退,未料这帐房非但不心存感激,还编出可怕的

没有人能证明他的清白,而他也不在乎了。

以左臂与邪灵交换,咒杀叔父一家以夺家产的故事,恰巧掩盖了边乐当年的过错,他甘心担下这罪,只求保住叔父一家

边乐过世后一年,他为茶叶生意去了一趟京城,并顺道去拜访歌女及她的大哥,也就是在那时,他才发现歌女怀了身孕

歌女央求他保守秘密,而他告知歌女边乐已死的消息,希望她能让孩子认祖归宗。

歌女当时并未答应他,但他自此便按月托人给他们母子俩送钱以照顾生活。

三年前,他再次前往京城探望他们时,歌女却已过世。

歌女的大哥将歌女临终前写的信及那孩子交给了他,信中求他代为照顾儿子,但不要他以“边乐之子”的身分进边家的

她一直恨着边乐,纵使边乐有后,她也不肯让孩子认他。

她希望孩子满十四岁的时候,他能收孩子为养子,让孩子以养子身分改姓为边,也因为这样,他将孩子安置在吴城,等

边家有后,不需他延续香火,因此,他不必误了谁,而他也不想,尤其是小冬。

跟着他这种因为隐藏着太多秘密而换来恶名的男人在一起,是绝对得不到幸福的。

不只是她,就连他们的孩子都可能一辈子受人指指点点。

他不是绝情,他对她有多绝,就对她有多爱,那是他无法对外人道,外人也永远不会明了的事情。

一切就由他扛着吧,无须再拖谁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