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人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她,却发现他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总裁。”特助看见他,立刻起身问候。
周雅人原本要走进办公室,却停下脚步,“Orville,你知道可薇的手机号码吗?”
“夫人的手机号码?知道,需要我帮你拨通,再转进去吗?”
“不用,把号码抄给我就好。”
眼看总裁特地靠在桌边等着,Orville连忙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串号码,递上前。
周雅人接过字条,才转身,随即又停下脚步,“你帮我找人力派遣公司,请他们推荐有经验的家事员人选,不要未婚,年龄最好再三十八岁至四十五岁之间,如果精通厨艺更好,不行也无所谓,只要愿意到阳明山大宅和师父学就好。”
“是的。”Orville明白称职的特助必须不碎嘴,这也是总裁选用男特助的最主要原因。
周雅人走进办公室,关上门,电话也接通了。
“你在哪里?”
“在家里。”徐可薇的嗓音十分轻柔,显然对他无礼的质问口吻不以为意。
“家里?我在家里等了你一整晚,你彻夜未归,留两名孩子在家,这是身为母亲应该做的事吗?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你打电话给我,就是要谈这个?”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我今天早上花了多少时间才摆平孩子……算了!今天晚上回家之后,我们好好的谈一谈,宇扬对我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孩子们有眼睛,会观察谁对他们好,谁又对他们只是态度上的敷衍,宇扬不像子凑,他聪明又敏感,对很多事情的看法远远超过同年纪的孩子,我曾经跟你提过这件事,可能是你贵人多忘事吧!”
“你不必用这种讥诮的口吻和我说话,留下离婚协议书和戒指又是什么意思?”
“我遵照我的承诺,七年期限已到,如果不是孩子们早上找你,或许过了一个月,不,三个月,你可能还没有发现我搬走了。至于戒指,我把真正的单身还给你。”
“你搬走?”刚才不是说在家里?“你搬回阳明山?”
“阳明山?”徐可薇轻笑出声,却心酸到瞬间落泪。这是什么样的婚姻?他们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哪!“我爸妈过世后,阳明山的房子就卖掉了。”
其实这也是她父母的遗愿,他们临死前最挂念的就是死心眼的女儿,生前常怨叹着彼此,台湾有这么多好山好水的地方,怎么偏偏挑中阳明山,选在周宅的隔壁,才会奠下这段孽缘。
双亲也曾经告诉她,如果有一天她再回家,那么家是有父有母的温馨地,并不局限于阳明山,当时她就清楚的知道爸爸和妈妈怕她离婚后还住在周雅人祖宅的隔壁,出入万一碰上,免不了一阵伤心……他们真的很为她着想。
所以当父母过世后,她毅然决然的卖掉出生地,虽然那儿有她成长的轨迹,不舍又怅然,但是她知道这是她找回真正的自己,当爸爸和妈妈的好女儿的最佳表现。
“为什么?如果你有财务压力,可以跟我商量。”
徐可薇再度扬起嘴角,“过去就过去了,我不想再谈。”
他们还有婚姻关系时,他就漠不关心,签了离婚协议书才来谈这些事,岂不是矫情?!
“宇扬应该有告诉你,我已经安排一位邹姓……”
“不用,我会自己找。”
“你以为她是我派的眼线?”
“你这番话提醒了我有这个可能。”
“随便你,我想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了。”她径自挂断电话。
“喂……该死!”她居然挂他电话?!
周雅人再按回拨键,却转进语音信箱。
徐可薇对他的要求总是奉为圭臬,从小到大,不曾置之不理,甚至比她父母说的话还要有权威,生平第一次被她挂断电话,周雅人气愤到看什么都不顺眼,从早上的晨间会议就开始挑剔,被他严厉斥责的主管不下十人,直到快下班了,他的火气还狠旺盛。
“这是什么评估报告?我不是说要秉公处理?”周雅人合上报告,随手丢到桌上,“引用的数据有经过证实吗?如果是实地问卷统计,怎么可能全是正数的分析结果?”
“可是陈小姐说,这种问卷可以引用该国的经济主计数字……”
“陈绍琪讲的你就相信,薪水是她付给你的吗?还是我今天说大象在天上飞,你也相信?别告诉我,公司每个月付出一堆钱,就是请一群应声虫。”
“当然不是,我马上重新评估。”行销部经理恭敬的说,连汗水滑落也不敢擦拭。
这时,内线电话响起。
“什么事?”
“总裁,是学校打来的电话,你要接吗?”
“你先出去。”
行销部经理如获特赦,赶紧离开。
“电话接进来。”周雅人清了清喉咙,“我是周雅人,请问……”
“爸拔,呜……你怎么没有来接我?大家都走光了。”周子凑幼女敕的声音带着哽咽,“爸拔不要小凑了吗?”
“爸拔怎么可能不要小凑?是爸拔的错,忘记小凑的放学时间,现在马上就到学校接小凑,乖,把电话给老师。”
周雅人跟老师说自己马上过去,随即挂断电话。
他正要离开办公室时,手机铃声响起,迅速接通电话,“喂?”
“你今晚有空吗?我们一起用餐,我已经订了餐厅,是你爱吃的日本料理。”陈绍琪温柔的说。
他太清楚她背后的用意了,八成是行销部经理通风报信,看来他真的应该好好的整顿内部,让员工们明白什么叫秉公处理。
“我今晚没空,改天吧!我在等一通重要的电话,先挂了。”
不等她说话,周雅人挂断电话,离开前,还特地交代特助,如果学校再打电话来,务必请对方改拨他的手机。
“爸拔最讨厌,小凑最讨厌爸拔了。”坐在车子的后座,周子凑不时的抽抽噎噎,对于父亲几分钟前才来接她这件事耿耿于怀。
她看着小朋友们都被家长接走,天色渐暗,以为自己被丢弃的恐惧不停的发酵。
“妈咪以前都是站在门口笑着等小凑……小凑要找妈咪,小凑要妈咪。”豆大的眼泪滑落脸颊,圆圆的脸庞涨红,“爸拔,小凑要去找妈咪。”
她抱住驾驶座的椅背,试图要父亲听她说话。
“周子凑,你乖乖的坐好,现在爸拔在开车,这样很危险。”周雅人严厉的说。
爸拔做错事,还凶人!她又惊又惧,乖乖的坐下,不再吭声,泪水却没停过。妈咪……
周雅人从后视镜瞧见女儿窝在座位上,小手紧抓着粉红色的书包,低声啜泣着,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太过严厉了。
她才五岁,可不是公司里的部属。
“小凑,你告诉爸拔,晚餐想吃什么?”
她低垂着头,静默不语。
“爸拔不是故意这么晚去接小凑,对不起,你别生爸拔的气,好不好?”
她依旧不说话。
当车子来到儿子就读的私立贵族小学时,校门口空无一人,周雅人掏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那么小扬呢?
他连忙向守卫打探消息,守卫立刻带领他们父女进入教务处,教务主任告诉他,一年级早在下午四点就下课了。
现在都已经晚上六点半,小扬去了哪里?周雅人急到脸色发白。
教务主任也饱受惊吓,学生没有回到温暖的家里,还劳动家长前来寻人,更别提这家人可是周雅人,学校的名誉董事之一,还是现任的家长会长,更重要的是,如果孩子被绑架了,校誉蒙尘,以后谁还敢把孩子送来?
他们学校可是以严谨、安全为重,毕竟家长非富即贵,学生当然容易成为歹徒下手的目标。
“周先生,你先别急,我们已经打电话给小扬的班导师……”
“主任,联络上陈老师了。”负责打电话的职员大喊。
“我接!”周雅人上前,接过话筒,“陈老师吗?我是周宇扬的家长,我们家宇扬还没有到家,所以我想请问老师,有注意到他被谁接走吗?”
电话另一端的回答,让他沉下脸色。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周雅人向教务主任道谢后,带着周子凑离开。
坐进车子里,他以扩音的方式,打电话回家。
“周府,您好。”
听到这稚女敕的声音,周雅人不禁有些动气。
“周宇扬,你怎么没有打电话给我,要我去接你回家?”
“然后等你等到六点四十三分才来接我?”周宇扬边看手表边回答。
“你……”
“如果爸爸恼羞成怒,那么我觉得我们暂时不要再针对这个话题讨论。我已经吃过晚餐了,你只要喂饱小凑就好。”
“小凑,不吃晚餐会肚子饿,也会长不大喔!这样好了,爸拔买披萨给你吃,好不好?”
“不要!”
天啊!就算遇上难缠龟毛的德国客户,他也不曾有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周雅人揉着太阳穴,压抑烦躁的情绪,知道不能凶女儿,要心平气和,毕竟他有错在先。
“如果没事,我要挂电话了。”周宇扬冷冷的说。
“等一下,你晚餐吃什么?”或许儿子的晚餐可以勾起女儿的用餐。
“便当。”
“好吃吗?有什么菜色?”周雅人希望延长和儿子的对话。
“比妈咪做的难吃一百倍,还有一半在厨房的厨余桶里,你回来之后可以看有什么菜色。我要去写功课了,晚安。”他直接挂断电话。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周雅人不悦的看着手机,听到女儿放声大哭,嘴里不停的喊着妈咪。
周雅人这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好不容易才把女儿哄睡,回到书房,刚坐下来,便听见敲门声。
不会吧?难道小凑没有睡着?
不对,如果是小凑,她不会敲门。
“进来。”
果然,是他那早熟的儿子。
“家庭联络簿要家长签名。”周宇扬已经换好睡衣,准备就寝。
“这么早睡觉?”面对小大人似的儿子,周雅人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和女儿不同,不是随便哄一哄便信以为真。
“已经十点半,平常我们九点半就睡着了。”
是他的错觉吗?周雅人觉得儿子是在指责他破坏了他们的作息时间。
翻阅着家庭联络簿,他发现妻子除了签名之外,还会和老师分享孩子在家的点滴。
“你在背论语?对古文有兴趣?不觉得难吗?”
“妈咪会讲解。”
“你妈咪怎么可能会?她念国中时,国文考得一塌胡涂。”
“妈咪说过,不过她也说重新温习这些古文,深深感觉到生命神奇的一章,她念过的,我正在朗诵,这是教育的传承,也是一种特别的经验,我们都乐在其中。”周宇扬口齿清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