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月,东方荷很庆幸有她陪在夏侯昌身边,否则还真不知道他会把身体弄得怎么样。
生意方面,他虽有许多得力助手,可重大决定还是得由他来判断。且因为战争之故,铁器生意忙到不可开交,偏偏铁矿又在运输时出了些意外状况。
在此忙乱之间,唯一的好消息是,无名岛上的鼠疫已经成功地被梅非凡控制下来,轩辕啸平安无事,而岛上虽有伤亡,多数人却保住了性命。
而最让夏侯昌不快的消息则是,沈素的小女儿果然被送进太子府里,被视为未来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且这种与人事布局有关的事,最是劳心劳力。密探每日汇整消息,向夏侯昌报告。他则是随时都有一堆与太子相关的人要秘密接见。
然而,就在这样的人事纷扰之间,沈芸娘不知是为了要表达自己是站在夏侯昌这边,还是因为对东方荷感到内疚,总是三天两头地往东方荷身边走。
只是,这夏侯昌一忙起来,和东方荷独处的时间原就不多。怎有耐性忍耐他和东方荷之间还有人挡着,见了沈芸娘一、两回后,终于忍不住在她拉着东方荷说一些什么布料、刺绣的时候大发雷霆。
“一堆废话,滚出去!”夏侯昌冷眸一眯,把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
沈芸娘吓得惊跳起身,整个人缩成一团,更加觉得夏侯昌根本就是借机责怪她当初害了东方荷离开。
“还不滚出去,是在等我叫人扔你出去吗?”夏侯昌冷瞪她一眼,寒声说道。
“二夫人,您请先回房准备一下吧,沈大人稍晚一些会过来府内探望您。”东方荷一见他神色不对,快手搀起沈芸娘,就往门口走去。
“探望我……”沈芸娘瑟缩了子,脸色旋即变得惨白一片。
她爹怎么会是来探望她的呢?应当是来威胁她若不能好好地巴着夏侯昌,她娘和舅舅一家就要遭殃了吧。就像上回夏侯昌不在府里时,她爹来探望她那次一样。那回,她爹还发疯似地在她手臂上划了一刀,吓得她几天几夜都不敢睡啊。
可是,她真的有认真地想讨好夏侯昌,只是他不领情啊。
沈芸娘摇着头,无力地被东方荷送到婢女身边,虚弱地拖着脚步离去。
东方荷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后,缓缓地绕过地上那些被夏侯昌扔碎的瓷器,走向他身边。
“改天提醒我,买一些便宜的瓷器来让你摔,否则你这一掷可都是千金啊。”
夏侯昌板着脸没说话,朝她伸出手。
她顺着他的手势偎进他的怀里,捏着他的手臂轻声问道:“不是都做好准备了,怎么还在心烦?”
夏侯昌又替二皇子那边补足了军力、军饷,铁城应当不消几日就会被攻陷。加上凤皇及辛渐那边花了大把银子盖新的宫殿,已经有数月发不出兵饷,想来不需多久就会把东南海权交给轩辕啸的。
最重要的是,夏侯昌对于未来北荻国君之位的全新部署已经完成,是故今晚约了沈素,便是直截了当地杀得他再也无力插手北荻政事。
“就是心烦。”夏侯昌嗄声说道,又将她揽紧了一些。
“你啊满脑子的事情,什么都放不下,什么都惦记着,当然心烦。”她仰头看着他,伸手揉着他又拧起的眉心。
“我也想什么事都不想,娘子可有方法教我?”夏侯昌啃咬她的手,唇边总算有了点笑意。
东方荷轻咬了下唇,脑中闪过的念头让她脸蛋微红,但她还是在他怀里坐起身。她先推他在榻上躺平,继而坐上了他的腰间。
他的眼眸因为而变得深浓,呼吸也随之变得沉重。
她抽去荷花发簪、解开长发,在他的注视下褪去半身的衣裳,雪白身子小貂似地蜷在他身上挠动着,亲着抚着褪尽了他的衣……
欢爱之后,她的纤腰欲断,整个人只能软软地倒在榻上,被他拥入怀里。
“以后我若再忙到满脑子事情,你就用这招治我。”他抚着她光洁后背,嗓音带着几分欢爱后的慵懒。
“你想得美。”她撑起身子,想下床沐身,却是四肢软弱、无能为力。
“要你早上起来和我一起练武,老是不听,现在尝到苦头了吧。”他低笑着,横抱起她。
“是谁天天闹得我睡眠不足?”她啐他一声,软绵绵地由他领入浴室,替两人都清洗过一回。
沐身后,她替他拢冠穿衣,布好脸上面具,两人这才一同走出“东方院”。
他让人撤去软轿,与她沿着荷花步道,缓缓地走向议事厅堂。
太阳甫落下,清风徐徐地送来春日新芽的味道。
她仰头对他笑着,他亦抚着她的脸颊,回以一笑。
此时,钟管事从一处小径走来,上前禀报沈素现在已经到了沈芸娘那里,厅堂内的事情全数安排妥当,而另一名贵客也在不久前被迎入了厅堂暗室里。
“去吧。”东方荷替夏侯昌顺了顺衣裳,推了他向前。
“烧几道菜,等我回去庆功。”夏侯昌说。
她笑着点头,站在那里目送着他远去。
夕阳的余晖在这时渐渐淡去,而他最终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之间。
待到沈素从女儿那里回来,走进厅堂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夏侯昌见了沈素进来,眉也没抬一下,迳自喝着东方荷让人送来的养生茶。
沈素见他无礼,脸色一沉,继而想起这人身后强大的利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我方才与我那女儿叙了旧。小女娃不懂事,一点事都要啼哭,你可别怪她。”
“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说这种琐事。”夏侯昌面无表情地说。
沈素见烛光在他半边银制面具上晃着阴影,想起当日看到的狰狞疤痕,很快地别开了头。“那就谈谈近来我的小女儿和太子之事……”
“我也不想听这些。”夏侯昌打断他的话,冷唇抿着。
沈素一愣,皱了下眉——夏侯昌找他来,不就是为了太子妃一事吗?
“来人。”夏侯昌弹了下手指,管事带进一个身着蓝衫、一脸斯文表情却惶恐无比的年轻男人。
男人颤抖着站在厅堂中央,既不敢看夏侯昌,也不敢看沈素,只是不停地打着哆嗦。
“宰相可识得这名男子?”夏侯昌问。
“有些眼熟。”沈素打量了一会儿后,才勉强想起。“是府里岑大夫的弟子吗?”
“没错,这人叫李乐,确实是你府内岑大夫的弟子,也是你即将嫁入太子府的小女儿的情人。”夏侯昌说。
“胡说!”沈素一拍桌子,怒声说道:“我女儿乃是完璧之身。”
“虽是完璧之身,身子却是全让这人给碰过了。来人!”夏侯昌又弹了下手指,管家又带进另一名穿着皂色衣裤的中年男人。“你女儿和李乐在柴房干柴烈火时,你府里的这个仆役看见了。说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七小姐衣服被剥得精光,叫着好哥哥……”
沈素气到满脸通红,蓦地站起身,冲上前一把抓起那名仆役。
“你含血喷人!分明栽赃!夏侯昌给了你多少银两要你说这些谎!”沈素狠狠踹了对方两脚。“说啊!”
仆役痛哼着,却是抱着头不敢反抗。
夏侯昌使了个眼色,一名黑衣护卫将仆役带开,连同李乐三人一并退了下去。
“你含血喷人!分明栽赃!”沈素瞪着夏侯昌,指着他鼻子大骂,已经气到没有其他词语可骂人。
“我并未含血喷人,你只是不晓得你的闺女早与人互通款曲了。现在的问题是——太子知不知道这事?皇后知不知道这事?”夏侯昌气定神闲地说道。
“夏侯昌,你用这种卑鄙手段,只会让我下定决心掀你的底。我要禀告皇上和太子,你和二皇子的叛国大计。”沈素大声说道。
“我身为北荻的商人,捐粮助军、祈求二皇子胜利返朝有何错误?何来叛国之说?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夏侯昌冷唇一勾,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在算计。“来人!”
沈素一听他再喊“来人”,头皮便发麻,他故作镇定地看着人抬进了一只木箱——木箱里头装着一本本的奏折。
“这里全是官员们明天即将上呈弹劾你的奏折——说你出入用度皆胜国君,表面朴实、忠胆爱国,私下却是收贿连年。”夏侯昌淡淡地说。
“夏侯昌——欺人太甚!”沈素全身颤抖着,因为知道那些确实全是他的罪状。“我立刻就去禀告圣上,说你试图要二皇子立下战功,一举拉下当今太子,还要我在朝中为你周旋。”
“那你周旋了吗?”夏侯昌倾身向前,冷笑地勾起双唇。
沈素脸色唰地一白,整个人蓦地后退了一步。
他确实是周旋了。而且就凭夏侯昌让这些官员写奏章弹劾他的手段,铁定也能让那些人反咬他一口。
“沈大人,你且坐下,我们有事好商量。世上哪有什么不能解决之事呢?”夏侯昌笑着让人送上无数酒菜,姿态一派轻松地说道:“你生活奢华一事,不也是因为国事操烦之余,总得放松一下吗?不如由我来替你向这些官员解说一番,让他们收回奏折吧。至于你那小女儿一事,只要不送入太子府里,也不会落得欺君之罪了。瞧,一切不是很简单吗?”
沈素站在大厅中央,瞪着眼前的男人,感觉他的半生荣华,他原本预计的美梦——小女儿当上太子妃,生下子嗣之后,他就会想法子控制孙子的一切,成为将来天下掌权之人……
可所有的一切,都让夏侯昌给坏了事!
“可恶!”沈素大吼一声,朝着夏侯昌直冲而去。
夏侯昌动也不动,沈素还没冲到他面前,就已经被冲出来的护卫押到了一旁。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人,二夫人割腕自杀了。”钟管事气喘吁吁地说道。
夏侯昌冷冷扯了下嘴角,看向沈素。“你这女儿自杀的时间也挑得太好了一些。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人!我要去看我女儿!”沈素转身就要往外跑。
“请沈大人坐下好好享用晚膳。”夏侯昌命令一下,四名黑衣护卫便现身围住了沈素四边。
“你敢囚禁当朝宰相!”沈素怒吼出声,拼命挣扎,却还是让护卫们架回了座位上。
“你该被囚禁的地方,绝对不是我这里。”夏侯昌看沈素身子一颤,他唇边笑意更甚了。“你先在这里待着吧。因为我还有最后一个人要让你见。”
还有人要见?沈素头皮发麻,额上冒出了冷汗,往昔所造之恶业一股脑儿地全涌上他的脑海里,吓得他全身颤抖不已。
这个夏侯昌不是人,他是鬼。
幸好,治鬼有治鬼的方法。现在就等着看芸娘待会儿够不够争气了!沈素握紧拳头,故作镇定地举起酒杯,以掩住忍不住颤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