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柳莺儿一块入府的红杏,从外头奔进内室里。
柳莺儿一见红杏神态,立刻屏退了婢女,唤红杏上前。
红杏很快地说了刚才在花园里听到的事情。
“你说夏侯爷要带东方姑娘出门,她不依?他不是有两个妻室,为何要带她出门?他也可以带我出门啊。”柳莺儿恼了,气得脸都扭曲了。
“这里的人口风可紧了。但我昨晚灌醉了一名丫鬟,听她说夏侯爷待东方姑娘实在不可能更好了。那丫鬟说有一回,东方姑娘醉了酒,说要摘月亮。几个月后,爷便给她盖了座高楼赏月。还在她住的‘听荷院’庭院用玉石磨了块大大的圆形玉璧,好让她在没有月亮时,也像见着月亮一样……”红杏滔滔不绝地又加油添醋了一些,听得柳莺儿玉手往桌上重重一拍。
“来人啊!”柳莺儿尖声说道。
婢女匆匆入门。“夫人有何吩咐。”
“你不是说东方荷就是个管事的吗?把她给我叫来。”柳莺儿说。
“我这就去。”婢女低头应道,转身时却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要回复的话——
东方姑娘不在府内。
夏侯爷交代过——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许使唤东方荷。
婢女走出内室,不料却看到了东方姑娘正朝这里而来。
“东方姑娘。”婢女急急上前屈膝为礼,压低声音说道:“夫人说要见您。”
“无妨,我也正要见她。”东方荷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进去禀报。”
可恶的夏侯昌方才竟当面交代她端来这盅防子汤药给柳莺儿,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激起她的妒意吗?
可他错了,她若对他的三妻四妾还有任何感觉,也不过是想掐死他而已。妻妾有何错,错的都是他的风流!
于是,她对夏侯昌说:“只要端防子汤药过去即可吗?今日到了一批上好的紫貂皮,我挑个两件给她送去吧。”
夏侯昌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冷眸瞪到她发寒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唉呀,大名鼎鼎的东方姑娘亲自来访,我应该到门口迎接的。”
一阵香风与娇语声朝着东方荷迎面扑来。
东方荷抬头望向眼前艳若桃李的柳莺儿,未行任何礼仪,只淡淡地说:“东方荷见过夫人。”
柳莺儿将这东方荷仔细打量过一回。
鹅蛋脸上一对内双杏眸清丽有神,头发半盘半放地披于肩后,头上那支荷花形状白玉发簪成色极透,纤窈身上所穿的红色襦裙以金线绣着荷花,兼以腰间所系的荷花玉佩,在在都显示出“有人”很用心地打理着关于东方荷的一切。
“东方姑娘,有何指教?”柳莺儿在红杏的扶持下坐着,高傲地问道。
“夏侯爷让我送来汤药,请夫人喝下。”东方荷含蓄地说道。
“唉呀,姑娘是何等身分,怎敢劳你大驾。你千万别怪爷,他是心疼我在房里待了三日没出门,气都给弱了。我早上才被他盯着喝下一盅啊。”柳莺儿腴白小脸傲慢地仰起,认为夏侯爷此举正是要东方荷知道,她柳莺儿如今才是夏侯爷的心头好。
东方荷面无表情地看着柳莺儿唇边炫耀的笑意,轻声说道:“夫人若无事,我先离开了。”
柳莺儿使了个眼色让红杏拦住了人。
“站住,你既然尊称我一声夫人,为什么不跪下行礼?”
“府中没这种规矩。”东方荷皱着眉,推开红杏。
红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硬把人拉到柳莺儿面前。
“你是这府里的下人,见了夫人就该跪。”红杏说。
“谁都知道我不是这府里的下人。”东方荷冷笑一声,定定看着柳莺儿。
“你既管事,领着夏侯爷的银两,怎么不是夏侯家的下人?”柳莺儿故作惊讶地用手绢掩着口鼻。
“那我不领,总成了吧。”东方荷甩开了红杏的手,转身想离开。
柳莺儿对红杏使了个眼色。
“你好大的胆!竟敢对夫人这么说话!”红杏给了东方荷一巴掌。
东方荷的脸被打偏,她眉头一皱,立刻扬手还给红杏一巴掌。
她外貌或者看来柔顺,个性也向来不与人争,但她绝不容忍任何无理欺负。
“红杏,你还好吗?”柳莺儿眼眶噙泪地飞扑到红杏身边。
东方荷紧握着自己热辣辣的手掌,转身走人。
“啊。”她撞入一个冷凉的怀里。
“谁打的?”
东方荷被挑起脸,看见了夏侯昌——及他眼里的杀气。
“没人。”东方荷一手连忙贴上他的胸膛,怕他就要出手伤人。
夏侯昌看着东方荷脸上清楚的五指印,冷眸瞪向另外两个女人。
“谁打的?”他严声再问一次。
“爷,红杏是因为东方姑娘说话伤人……”柳莺儿赶紧偎到夏侯昌身边,用她出谷黄莺般的声音说。
“红杏不都是看你的眼色吗?”夏侯昌面无表情地握住柳莺儿的手腕。
“爷,您误会妾身了……”
夏侯昌眼眸寒似冰,冷冷地瞪着柳莺儿说道:“她,只有我能碰。”
喀啦一声,柳莺儿的手腕被卸了关节。
“啊!”柳莺儿大叫一声,痛昏过去。
红杏吓得不停地发抖,不住地对着夏侯昌和东方荷磕头。
“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东方荷瞪了夏侯昌一眼,急忙朝着外头大喝了一声。“快派人请上官大夫过来,柳夫人的手腕折了。”
“废了这个奴婢的手,再把她们两人全给我扔出去。”夏侯昌揽着东方荷的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你不能这样对她们!”东方荷气得去扳他的手,怎么样也不想让他碰。
“为何不能?”他停下脚步,怒瞪着她。“她们伤了你。”
“你让我给她送汤药,她待我自然就当下人!况且,她们只是嫉妒我在府里的地位,你没必要就此废了人家的手啊!”见他神色没有一丁点转圆余地,她急着嚷嚷道:“还有,你这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苞她浓情蜜意地过了三天,她一定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你怎能立刻对她弃如敝屣……”
“浓情蜜意的三天,你是这么想的吗?”夏侯昌握住她的肩膀,黑眸直逼到她面前,紧盯着她的眼。
“我不管你和她待在房里三天还是三十天,重点是,你不能这样待人!”她说。
“为何不能?”夏侯昌眼色更冷,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东方荷揉着眉眼之间,觉得她已无力再多说什么。“偏偏你错了却从不改。我倦了,要回房了。”
夏侯昌薄唇一抿,横抱起她,大步往前继续走。
东方荷不想费事再挣扎,就由他拥着一路走过荷畔步道。
清风吹过荷叶,半枯的莲蓬碰撞着发出嘎嘎声响。几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奴仆全都低头,不敢多瞧一眼夏侯昌冷厉的脸色。
“我其实不爱荷。”东方荷突然说道。
夏侯昌揽着她的大掌一紧。“意思是说,建造了‘听荷院’都是我一厢情愿?”
“你若喜欢,那又何妨。‘听荷院’让你住,我搬到别处就是。”她赌气地说,就是不看他一眼。
夏侯昌眼眸一眯,对着一名跪在路旁的奴仆说道:“来人,把东方姑娘的东西全搬到东方院。”
“我不要搬到你那里!”东方荷蓦地抬头,看入他黑沉的眼里,她打了个寒颤,声音微颤地说:“我不是你的女人。”
“你总有一天会是。”
夏侯昌的话像迅雷一样地击中了东方荷,她瑟缩了子,突然惊觉到——
她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视她为女人,但若只是这般的对待,那她到时和其他女人又有何不同。她宁可不要!
“我是你的家人!”她说。
“你不是。”夏侯昌眼色一沉,蓦地转身将她抱入荷畔边一座水榭之间。
东方荷被重重地摆放到面湖的软榻边,水榭对外的竹帘唰地全被放下,阻挡了外界的一切。
东方荷才抬起身,便又被他压回软榻间。
“你……”
夏侯昌低下头,第二次吻了她。他的唇仍是冷的,但他吻着她的力气却像狂风暴雨。她被压得喘不过气,被他唇齿吮痛,拼命地挣扎。
“你弄痛我了!”她大叫出声,眼泪滑出眼眶。
他望着她,大掌抚着她的脸庞,不许她别开头。再次覆住她的唇时,他的唇如蜜,动作如丝,百般诱惑着她。
从来就未经人事的她,岂有法子与他交手,兵败如山倒般于他的唇间,由着他勾起她不住地娇喘。
“记住了,你不是我的家人。”他冷凉大掌滑入她的衣襟间,覆住她的丰盈,感觉她身子一震,他咬住她的耳垂对她说:“你是我的女人。”
“我不是。”东方荷紧闭着眼,怎么样都不愿睁开眼看他。
“要我在这里让你名副其实吗?”
“你敢!”她蓦地睁开眼,一看他双唇微扬,她立刻火冒三丈地打开他踰矩的手。“再敢对我这样,我就折了你的手。”
他俯身在她身上,看着她被他吻红的丰唇,目光益发灼热。
“我以为你喜欢。”他嗄声说道。
东方荷辣红双颊,重重打了他肩头一拳。见他仍然不痛不痒地勾着唇角笑容,她月兑口便说道:“喜欢不喜欢,我得找其他男人试试才知道!”
夏侯昌笑意未变,眼色却一变为冷凝。“要我替你找吗?”他薄唇微启,威胁地说道。
她想起他方才折了柳莺儿手臂的冷情,后背一阵冷汗,立刻便摇头。
“总之,我们只是家人。你若再这般胡来,我便走人。”她别过头,努力用最寻常语气说道。
夏侯昌起身,在软榻边站着、下颚高傲地仰起,冷眸低睨着她。
东方荷最不喜欢这种姿态的他,总觉得他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她只是个应当匍匐在他脚边的女人。“我要回屋里了。”她坐起身,从他的目光看自己敞露的胸口,连忙拢紧衣襟。
“也是,既然要搬到我那里,是该整理一番。”他说。
“我不去。”她瞪他,扬高了声音说道。
“我问过你了吗?”夏侯昌面无表情地撩起竹帘,走出水榭。
东方荷握紧拳头,气到全身发抖。
“啊!”她大叫一声,抱住自己的头,要它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
该走的时候,绝不能再留恋。
她是恋他,但是绝对不要成为他的女人之一。即便搬到主屋,她也绝不依他。若他硬要占有她,那她便要远走高飞,再也不见他!
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到。因为和被他弃之如敝屣一事相较之下,她宁可选择离去。
她狠狠地咬住手臂,让皮肉的疼痛提醒自己——
这真的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