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潋儿窝在叠翠院里想了两天,实在找不到法子,决定去青睚堡内跟婆婆商量对策。
霍岳庭知道她来青睚堡,并未阻拦,在他看来,海潋儿已无计可施,所以他也乐得作壁上观。
见到婆婆后,海潋儿把心底的委屈都说了出来,田春光一面劝她从长计议,一面又嘱咐她要有耐心,毕竟短短几天便想改变一个人,着实有点太过心急。
听了婆婆的开解,笑容又回到海潋儿的脸上,她开始跟婆婆聊起天来,之后更提议去芙蓉坊看大嫂,田春光欣然同意,于是婆媳俩坐上精致的马车来到紫溪城门口,再徒步走向河东大街的芙蓉坊。
走到半路,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忽然扑上来,紧紧抓住海潋儿的臂膀,死死瞪着她。
看着那位姑娘的眼睛,海潋儿觉得好熟悉,她一直盯着那张灰扑扑的小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海潋儿!你怎么嫁来青睚堡就再也不理姊妹们了?!”
满身尘土的小泵娘一说话,海潋儿即刻认出了人。
“上官攸攸?!攸攸,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上官山庄出了什么事?!”上官攸攸披头散发,漂亮的衣裙都破了好几个洞,脸上更是脏兮兮的,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海潋儿见好友如此,眼眶也红了。
田春光见两人哭得一把鼻涕:把泪,连忙道:“雪梅,快去把马车叫过来,带这两个孩子回春光院。”
“是。”
上了马车,两人悲从中来,抱在一起哭了个昏天黑地,声音大得田春光在一旁直揉额角。
“你这个讨厌的家伙!我给你写了四十多封信,你却一封都没有回,你知道我们去围攻独眼刀客伤得有多惨吗?呜呜呜,没有你,我们都不敢豁出去拼。”
“四十封信?!:可我只收到你邀我去华山喝酒那一封呀,而且收到之后,隔没多久我就给你写了回信,还写了好多封呢。”
“呸,你少骗人了,我要掐死你,我千里迢迢,路遇悍匪,就是为了来跟你绝交的,呜呜呜。”上官攸攸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躲过三次追杀才进了紫溪城,可谓是千辛万苦。
“等等,你说你写了四十多封信?”
“对呀”
“而我写的信你一封也没有收到?”
“我对天发誓,若在你婚后收到过你的信,我下辈子变兔子!”上官攸攸气得发主母誓。
“你们别吵了,我知道你们该去找谁算帐。”田春光颇为同情这两个女孩。
“谁?”
“霍岳庭。”
回到春光院,田春光立刻吩咐下人去唤霍岳庭,不一会儿,霍岳庭就带着小七和夜雪一起过来。
温文儒雅、犹似天神般的男子一入室内,整个春光院彷佛都笼罩在片片春光之中。
“难怪你会忘了我们,原来是中了美男计。”头发凌乱,满身衣衫污秽的上官攸攸一看到霍岳庭,立刻不满的哼道。
海潋儿走上前,神色凝重地问:“岳哥,我让你寄出的信呢?”
“都寄出去了。”他面不改色的撒谎。
此时一旁的夜雪正用冰冷的目光注意着海潋儿脸上的变化,每一个表情,她都试着记在心底。
“都寄出去了?佟伯,你去把驿站骡马队的马头找来。”田春光冷冷一笑。
“是。”佟伯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骡马队的马头走了进来,他五十开外,老实敦厚,一看见前堡主夫人,连忙跪在地上。
田春光笑呵呵地请他入座,叙了叙旧,从言谈中,大家才知道这个骡马队的马头儿好几十年前就认识田春光。
霍岳庭眸光流转,心中微叹,青睚堡真是被娘亲掌控得死死的。
“马头儿,这段时日,你们从大宋捎来的信多吗?”
“回夫人的话,多极了,这几年大宋渐渐恢复了生机,生意的往来也多了许多。”
“马头儿,这位是我的二媳妇,名叫海潋儿,你还记得这一年里头,可有看到给她的信吗?”
“呵呵,有的,我记得春天那时,好多信都是给二少女乃女乃的,信笺都飘着香呢。”老实的马头儿非常肯定的说道。
“对,我想起来了,我们在笺上抹了追魂香,谁要拿过这些信,香味就会附在那人身上,久久不散,哼哼,看来小心一点准没错。”上官攸攸大声说道。
海潋儿一听,立刻冲到霍岳庭身边,想闻出有没有追魂香的味道。
没有?难道她错怪他了?海潋儿皱眉看着霍岳庭。
而一旁的上官攸攸也没闲着,在屋里嗅闻。
当她来到夜雪身边时,夜雪出声了。
“走开。”夜雪一掌挥过去,想打退上官攸攸。
上官攸攸连忙退开,同时嘴里大声嚷嚷,“她身上有追魂香的味道!”
海潋儿浑身一震,泛红的眼眸定在霍岳庭脸上。
“叫你滚开。”夜雪动了怒,另外一只手握成拳,击向上官攸攸的面门。
看到这拳的上官攸攸脸色一变,避开后赶忙退到海潋儿身边,非常紧张的问:“她是谁?”
“她是堡中护卫。”
“啊?!青睚堡有人要害我!我跟这个臭婆娘交过手,我在来青睚堡的路上,有两男一女的蒙面人攻击我,其中那个女的武功招数就跟她一样,他们还一起把我推到河里,害我成了现在这模样。”
霍岳庭是让夜雪去截住上官攸攸了,可他哪里想得到,这死丫头竟然还是来到了紫溪城。其实他明白这些朋友对潋儿的重要性,以至于他不敢真的拿这些姑娘怎么样,所以上官攸攸才能活着跑来捣乱。
他是不是该为潋儿有这样的好友掬一把感动的泪?
“你说,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上官攸攸脾气一来,不管不顾的指着夜雪大声质问。
夜雪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上官攸攸站在厅堂中央,怒气冲天地说着。
而站在一旁的海潋儿则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霍岳庭,一双眼睛满含委屈、痛苦、幽怨和深思。
为什么这个发下要和她相守一生一世誓言的男人要这样对她?收走她姊妹的信、拿走她的信件再哄骗她已经寄出,最初的最初,还拿假的霍家祖训欺骗她。
她等过,却等不到他一句道歉和愧疚。怎么忍耐,却只换来他的变本加厉。
上官攸攸是她很重要的朋友呀,她说过,她很在乎身边的人,因为她是弃儿,所以很看重朋友亲人,他怎么能这样伤她的心?怎么能?!
“喂,坐在那里的祸水,你说句话呀!”上官攸攸霸气地指着依旧闲闲喝茶的霍岳庭。
“上官山庄已经穷到要你出来唱戏为生呀?看在你是潋儿朋友的分上,赏你一口饭吃,别再闹了。”霍岳庭讽笑。
“你——”
“攸攸,别再说了。”海潋儿闭了闭眼,逼回眼中的泪水,“佟伯,请给我文房四宝。”
“这就来。”
田春光狠瞪着儿子,他自食恶果,谁也帮不了他。
文房四宝被佟伯捧了进来,众人都有些疑惑,猜不透海潋儿要做什么,只见她接过文房四宝,立刻振笔疾书,在一张金泥笺写满了墨字。
“霍岳庭,我一直在等你道歉、等你悔悟,看来我是等不到了,我今日就休了你,从此我再也不是你的妻,不用再以你为天,一会我会替上官攸攸疗伤,若她有任何差池,我一定跟你没完。”
说完,她把飘散着墨香的金泥笺掷到霍岳庭脸上。
霍岳庭俊雅的脸顿时没了表情,也不管那封休书,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整个人彷佛被冻住。
“春光姨,我能不能暂时先住在春光院?”既然休了夫,称谓也改回来了。
“潋儿不必这么委屈,你怎么说也还是我音音妹子的徒弟,怎么能让你住得不舒服呢?佟伯,去把东北院的吉祥堂给整理出来,以后我的乖侄女就住那里。”吩咐完佟伯,田春光慈爱地对潋儿说:“吉祥堂是请江南的造园师傅做的,颇有大宋风貌,东厢有浴房,离兰芝堂近,用膳也极方便,给你和攸攸住很适合,好好住下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谢谢春光姨,我这就去吉祥堂,攸攸一路艰辛,我想让她早点休息。”海潋儿吸吸鼻子,拉着上官攸攸就走。
“去吧,我一会叫雪梅备几套衣裳给她。”
等海潋儿等人离开,霍岳庭才有了动作,他缓缓拿起那封休书,来来回回看着上面每一个字。
他真的被休了。
“哈哈哈!他笑我和你是妻奴,我们现在要不要笑他是下堂夫?”赶回春光院的霍磊,幸灾乐祸的冷笑道。
“爹,让岳庭好好静静。”霍炎庭还算有点良心,没有落井下石。
“我真的被休了?”霍岳庭像是受了很大打击,心口彷佛被压了块大石头。
捧着龙飞凤舞的休书,霍岳庭怔忡迈步,脑海想着应对之策。
向来自视甚高的他,哪里想过自己会有被休离的一天?如今他该好好想想,他和潋儿该如何相亲相爱、一生一世一双人地走下去。
再不想清楚,他就要失去他的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