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不等太监通传,就几步走上前,一边跪倒行礼,一边笑道。“听说圣皇要将皇位传给太子圣怀璧,按照玉阳的惯例,王是一定要去参加庆典的,至于国事,王不用担心,朝中众位大臣都可以为您分忧。”
玉颂明从书山册海中抬起头,对幽学笑道。“你看,我就说苏将军会替我分忧的。到底我还是年轻,当这个王的时间太短,所以总是会被一些小事弄得焦头烂额,坐卧不宁。苏将军,您看若是我离开玉阳去圣朝,朝中该由谁来坐镇呢?”
他斟酌看说。“自然是要找一个可以服众又可靠的老臣统领各部,这其中尤以户部和兵部最为关键……”
“若是让六部尚书一起协商办公如何?”
“人多容易乱,各说各的话,谁肯服谁?总要有一人总领掌管六部,下面的人才好做事。”
苏复的话让玉颂明再次陷入沉思,为难地说。“那要交由谁来总领六部呢?”皱眉想了很久,抬眼看向他,犹豫不决地问。“苏将军……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他一惊,忙跪下欲迎还拒,“陛下,微臣才疏学浅,岂能担此大任?还请陛下另择高明吧!”
幽学则在一旁笑道。“陛下选苏大人就对了!苏大人和陛下是至亲之谊,用谁都不如用自己的亲人来得放心稳妥,再加上苏大人是两朝老臣了,朝中大人们都是苏大人的旧友,苏大人的话他们肯定是要给些面子的。”
玉颂明诚恳地对他说。“苏大人,我自回国以来,您就对我鼎力支持,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难道您反而畏首畏尾了吗?我母后一直说您是我在朝中最可信赖倚重的人,这个国家我无论交给谁,都不如交给您更加放心。”
苏复面露难色,“但……这个位置如山之重,微臣真的怕……”
玉颂明转身从桌上的一个紫擅匣子中拿出一方玉印郑重交到他的手中,“我将国玺都交给您了,将军请不要再推辞了。”
他吓得慌忙跪下,一边托着国玺,一边说着谢恩的话,不敢再有推辞。
君臣两人又在一起说了大半日的话,直说到天色己晚,玉颂明提出传膳,要留他吃晚饭,他说还有诸多朝务要先去和各部的大人们交代清楚,便推辞而去了。
眼见苏复战战兢兢似的离开,幽学轻声一笑,“这老狐狸的戏演得有够好的。”
玉颂明看看桌上那空空如也的紫檀匣子,淡淡地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过是装上片刻的忠君爱国,又有何难?”
“咱们手中握有关于他意图谋反的证据其实己经足够,为何还要设这个圈套?难道你对朝中那些发誓要效忠你的人都不信任吗?”
“我杀苏复很容易,但是苏复背后还有太多人牵扯到这桩谋逆案件,想要连根拔起并不容易,所以不能着急,必须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幽学好奇地问。“什么办法才能一劳永逸?”
玉颂明瞥眼看他,“你难道忘了圣皇和太子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他挺直身子,正色答覆,“一统江山。”
“是。”玉颂明站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浮云己经被晚霞染上了血一般的颜色,轻声慨叹,“殿下正在实现他的第一步,而我必须助他一臂之力。”
圣怀璧接到玉阳送来的公函时很是诧异,将它交给令狐问君,说道。“小谢说要亲自来圣朝观礼二不觉得奇怪吗?”
她正在教儿子写字,听到他的话,也是一怔,“小谢要亲自来?这个时候金城倩不在玉阳,他为何不在玉阳坐镇?”
“总不会是为了给我面子吧?怕三国之中无一国主前来,让我面上无光?”他嘿嘿笑了几声,却不觉得愉快,将那份公函拿回手里翻来覆去地颠倒摆弄。
令狐问君问。“确认是他的笔迹?”
“是,还盖看玉阳的国玺,不会有错。”圣怀璧靠看椅背,闭上双眼,想了一阵,又睁开了眼,“问君,你怎么想?”
她把着儿子的手,一撇一捺写下个最简单的“人”字,对儿子说。“晨儿,把这个字好好写上二十遍。”
“这个字我会写。”圣心晨嘟着嘴。要写二十遍同样的字,多无聊啊。
她柔声引导儿子,“会写,和能写好看是不一样的。古人说字如其人,你现在的字写得歪歪扭扭,难道做人也要歪歪扭扭吗?”
圣怀璧笑道。“你就说歪门邪道好了,哪有歪歪扭扭的做人?”
令狐问君没有接话,她安抚好儿子,起身走到他身边,接过那份公函又看了一遍,“小谢写这封信的目的也许并不是要给我们看,而是给其他人看。”
他将她拉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将头枕在她的左肩上,“继续说。”
“你我都知道他这时候不该离开玉阳,但是他偏偏说要来,或许来圣朝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是要告诉某些能看到这份公函的人,让别人以为他是要离开玉阳了。”
“嗯。幽学的密函还没有送过来,真正的消息大概要再等一两天才能送到。”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金城那边的消息送来得也很慢……”她比心忡忡,“金城倩回去之后突然断了音信,尚启阳那边也没有消息送来。当初你让我把尚启阳暴露给她,不知道会不会害了尚氏一门?”
“不会。金城现在国中有变,咱们许诺给她一万人马,她纵然看尚启阳不顺眼,也知道这是我们留在金城的重要信人,她若想倚靠圣朝保护金城不被黑羽吞并,就万万不能对他下手。”圣怀璧偏过头看向百无聊赖在纸上“画”字的圣心晨,沉声喝道。“你若不想好好写这个字,爹就再给你写一个别的字,到时候你若是写不好,就不是写二十一遍,而是写一百遍了。”
他抖了一下,手中毛笔上的墨汁滴了一滴在纸上,但他倨傲又不服气地仰着头说。“爹写什么,我也能写!”
“好!有点胆色。”圣怀璧冷笑一声,放开爱妻走到书桌旁。
令狐问君叫了一声却没叫住他,眼见今逃邬子是有点心浮气躁。也罢,就让他用自已的方法教导儿子好了,只是不知道他会写什么字?她便走到桌边凑过头来看,这一看之下差点笑了出来,原来是个‘龘’字。
这个字由三个龙组成,对于初学写字的孩子来说,写一个龙字己经很难,七折八拐不说,更要安排好间架结构,三个龙字凑在一起,还要大小分开,合理的规避让笔,稍写不好,就是鬼画符一般的挤在一起了。
“哪有让三岁的孩子写这么难的字的!”令狐问君一看儿子那皱巴巴的小脸,就忍不住心疼起来,“写一个龙字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们父子之阅既然已经斗了口,现在就要斗手。过几日我就是圣皇了,你见过言而无信的圣皇吗?”圣怀璧一端起父亲的架子就威仪十足。
圣心晨咬着牙说。“那,爹先写一个。”
圣怀璧嘴角一扯,“小爆头,爹不是己经写一个了吗?好,爹就再写一个,然后你写二十个。”
他接过儿子的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信笔写下一个‘龘’字,他的字笔走龙蛇,龙飞凤舞,逸丽而不失刚毅,看得令狐问君都清不自禁叫出个‘好’字。
圣心晨更傻了眼。他哪里能写得出这么好看的字来?但是又和父亲说了大话,只能硬看头皮在纸上“画”这个字一一个歪了,两个倒了,三个四个黑成一团,他不由得哇哇大哭,“娘,这个字就是鬼打架!是爹编的!”
平日只要他一哭,令狐问君就会抱看哄他,今天她却没这么做,而是正经的解说。“这个字还真不是你爹编的。它念‘踏’,《说文解字》中可以找到,不信娘一会儿翻书给你看。你爹让你写这个字,是因为它内有三条龙,你是皇孙,是当今圣朝皇室的第三代,这个字若不会写……可就要让人笑话了。”
见母亲今逃诩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了,圣心晨只得擦擦眼泪低头继续写字,但脸上的泪痕没有擦净,一边写还一边吸着鼻子抽噎。心中大概不知道有多懊悔自己刚才找来了这么个大麻烦。
令狐问君看看圣怀璧一脸得意的样子,暗暗在他后腰掐了一把,小声道。“现在你高兴了?终于在儿子面前又逞了回威风。可让他这么小的孩子写这么难的字写不出来,你能什么好得意的?”
“不是得意,而是要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的事情简简单单,脚踏实地,但他不肯做,非要好高鹜远,当然是要吃点苦头的。”
见令狐问君凝眸望看他,圣怀璧被她看得怪怪的,笑问。“怎么了?”
“你啊,老说我用大道理压人,其实你的道理比我还多,不过你说的都对。”等晨儿今天为了写这个字后悔不己后,再让他写“人”时,就不会抱看小觑的心思对待了。
此时,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只见兵部的老尚书肖怡然突然出现在门前,气喘吁吁地说。“相……黑羽……宣战了。”
令狐问君的心似是被人猛地抓住又重重地向下一拉,沉到看不见的深潭里。
“怎么会突然宣战?”她急忙接过他手中的战报。
圣怀璧在她身后却悠然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黑羽王怕我登基之后他们更难对付,所以要抢在这时先下手为强。他以为我们忙于退位和登基两件大事,必然难以分身分心对付他们,殊不知……我早就恭候许久了。”他对看肖怡然眨了眨眼,“肖老爷子,将咱们的海军点齐战船和人手,放出风声去,就说登基大典不会因为黑羽的进犯而改期,相反的,新皇还要御驾亲征呢!”
“你敢?”令狐问君回头怒喝,“这不是五年前,不是你做皇子的时候了!”
“的确不是。”圣怀璧点点头,白哲的脸庞棣得那双火焰般烧灼的双眼更加明亮,“因为现在一朝三国都将是我的天下了,所以更容不得黑羽人撒野!”
第八章烽烟再起
摆羽的宣战来得突兀,甚至没有任何理由。
圣怀璧直接和令狐问君去了兵部,得以知道更进一步的详情。
“黑羽这一回只集结了一万大军,战船五十艘,前日从黑羽的各个港口一起殷航,昨日到达距圣朝一百五十里外的海域,停泊之后便没有动静了。”
从前方带回第一手消息的传讯官如是回禀。
“一万大军?”圣怀璧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万人够干什么用?”
他看看令狐问君,她也正在为这个数字疑惑不己,“黑羽历年出兵,至少必会动用三万以上兵马,一万人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少了,更何况对手是圣朝。”
“是试探。”他闭目低语,“他们知道我们也在积极备战,却不知道我们的备战情沉,所以用这一万人来试探我们。也好,既然要玩,我们就陪他们玩下去。”他盼咐邱部尚书,“让距离海港最近的青兰军在今晚出港。那里有一万人吧?”
“一万两千人,六十艘战船,战备粮够支用一个月。”肖怡然流利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