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具山下,将军府邸,溯玉斋。
香衣幽幽转醒,隐约听见自己悲哀的低吗。“镇……”
“唉,你醒啦?”
一个陌生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令她惊醒—倏地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漂亮精致的脸。
“你也该醒了吧?”庆祯两眼充满敌意的盯着刚刚苏醒的她。
她吓得像只活鱼般瑞了起来,看看陌生的四周,再看看美人,“这里是……”
“将军府。”他没好气地回答,“你再不醒,我可真的要拿刀戳你两下。”
香衣惶惑地问:“夫人,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昏倒在镇藩哥的面前。”冷哼一记,他忽地欺近她,“我看你是装昏的吧?”
香衣立刻摇头,急着解释,“不是,绝不是,我……”
她昏了过去?为什么?太伤心吗?而镇藩哥又为什么将陌生的她带回将军府?难道他感觉到什么?或是……
“喂,你这狐狸精!”庆祯盯着她警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镇藩哥面前,是不是想勾引他?”
闻言,她瞪大了眼睛,“夫人,你误会了!”
他的女敕妻以为她想勾引她丈夫?老天,她还真希望自己有那种勇气。
“你几岁?”庆祯问。
“二十有五。”
“还设嫁人?”
“嫁了。”香衣照实回答。
“什么?!”他一惊,“你嫁人了,为何住在山上的庵堂?”
“我……”
“哼,”未待她说完,庆祯已一阵抢白,“该不是你招蜂引蝶,惹火了夫家,所以被选到尼姑庵去思过吧?”
她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竟有如此的想象力。“夫人误会了,我丈夫已经过世。”
闻言,庆祯微顿,有一点点的歉疚跟心虚。
“喔,是……是这样啊。你是因为丈夫死了,才上山吃斋念佛吗?”
不,她的状况可复杂多了,不知如何向镇藩哥的妻子说起。
“庆祯?”此时门外传来雷镇藩的声音。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只见他一脸不悦的瞪着庆祯。
“你在这里做什么?”说着,他走了进来。
看着他,香衣的心又揪丁起来。她不敢多看他一眼,不自觉的低下头。
“我来看她醒了没。”庆祯回得理直气壮,“我跟你说,这位姑娘是因为死了丈夫才到尼姑庵去修行。”
雷镇藩微征。她名叫香衣,也死了丈失?这么巧?
“姑娘,你叫香衣?”他注视着她问。
她一惊,猛地抬起脸来,“嘎?”
他知道她的名字了?他已经认出她了吗?即使她已换了一张脸……
“是大街上的一位妇人告诉我的。你真的叫做香衣?”
迎上他那急切的眼神,香衣心一紧。他对香衣这个名字有反应,这么说,他还惦记着她、没将她忘怀?这么一想,她不禁感到欣慰。
“是的,民女叫香衣。”
“香气的香,衣裘的衣?”
“……是。”他是否会因此多注意她一些?是否会忆起过往的种种?是否……喔不,现在的他已是有妇之夫。就算自己愿意做小,他的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镇藩哥,你干么一直问她的名字?”庆祯意识到什么,狐疑的盯着他,“难道说那个女人的名字也叫香衣?”
闻言,香衣一震。他妻子知道她的事?他在妻子面前是怎么提及她的?他会向他的妻子提及她,是否表示他一直没将她忘记?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心情激动的看着他。
她好想告诉他,她就是他的香衣,虽然她样貌已变,但爱他的心却一如往昔。
对,告诉他,现在就告诉他!“那个……我—”
“将军。”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山上清净庵的师父来带这位姑娘。”
“知道了。”雷镇藩应了一声,转头看着她,“香衣姑娘,你好些了吧?”
她点点头,脸上有抹怅然。
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吧?就这么突然跟他说“我是你似为死去的香衣”,他会认为她是疯子或是骗子吧?再说,看他跟年轻妻子似乎十分恩爱,要是她贸然说出此事,会不会扰乱他平静的生活?
“好些了就赶紧回山上的尼姑庵吧。”庆祯像是连一秒都不愿留她,“以后别再昏例在镇藩哥面前了。”
此话一出,雷镇藩立刻给他脸色看。
“庆祯,你在说什么?”
香衣明确的感受到敌意,不禁尴尬致歉,“抱歉,打扰了。”说罢,她立刻下来穿上布鞋,急忙走出房间。
“镇藩哥!”庆祯拿着从京城梢来的信,急急忙忙的跑进雷镇藩的书斋。
正在写家书的他搁下笔问:“又怎么了?”
“是我皇兄派信使送来的信。”他将皇上的亲笔信函交给他。
接过信函,雷镇藩检查了下上头的封蜡。那特殊的龙纹,确实是皇上所属。
破坏封蜡,拿出里面的信纸,他快速的看了一遥。
“我皇兄信上说了什么?”庆祯迫不及待的问“他提到我的事吗?”
“嗯。”点头。
“该不是要我回京城了吧?”他紧张地又问:“我可是不回去喔,虽然这里无聊透了,但至少听不见他一天到晚的叨念。”
雷镇藩笑说:“皇上没要你回去,只问你是不是变得有男子气概了些。”
他挑眉扁嘴,“不可能,我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了。”
微蹙眉,不解的端详他,“你是说真的?”
“当然。我喜欢做这样的打扮,我想当女人。”
“什么?”雷镇藩眉心一拧,惊疑地问:“你不是因为好玩才这么打扮?”
“不是。”语气很肯定,“我想当女人,因为我觉得自己是女人。”
他惊异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我真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你瞧不起我吗?”
“设有,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雷镇藩蹙眉笑问:“为什么你想当女人?”
“就是喜欢。”庆祯不知想起什么,盯着他,“你觉得我是假女人,对吧?”
他苦笑,“你本来就不是真女人。”
“所以你喜欢真女人,像那只狐仙那样?”
“狐仙?”雷镇藩微项,明白他指的是那位香衣姑娘,“拜托你别再叫人家狐仙了。”
“她本来就长得一脸狐狸精的样子。”庆祯直瞅着他,“她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不是。”他斩打截铁的回答。
“可是她也叫香衣。”
“但她不是我的香衣。”
“你的香衣?”庆祯轻吟一记,“你还真爱她呢。”
是的,他爱她,还爱着她。
已经五年过去,他对她的思念及爱意未减半分。也就是因为这样,当他知道那女子也叫香衣对,才会有那种奇怪的反应。但不管如何,她终究不是他的香衣。
只是,为什么她的身影常会突然窜连他的脑海,然后跟他记忆中的香衣重叠在一起?就因为她们同名吗?
“她已经死了五年了,你想打一辈子光棍?”
“你还真爱管我的事。”雷镇藩无奈地叹道。
“难道除了她,你从没对哪个女人动过心?”
“没有。”他毫不退疑的回履。
庆祯一脸怀疑,“那个狐仙呢?”
“你又叫人家狐仙?”他浓眉一皱,“人家有名字,她叫香……”
这个名字突然卡在他的喉头,怎么都出不来。
“虽然她嫁过人,是个寡妇……”庆祯闲闲地说:“但如果你不在意,倒是可以……啊!”话未说完,他的脖子已被雷镇藩一把勾住。
他用另一只手揉乱庆祯梳理得整齐漂亮的发型,“臭小子,你要是有空在这儿胡说八道,不如跟我练习角力吧!”
庆祯尖叫着,“雷镇藩,你这个老家伙,不准弄乱我的头发!啊—”
“我不过大你十岁,一点都不老。”
“啊。放开我。啊,”不管他如何大声嚷囊,雷镇藩都充耳不闻,硬是将他拉到了外面
走在山中小径仰头一看晴空万里,但往前望去,却是雾茫落一片,如梦似幻。
时间一晃,住在香具山脚下已月余,今天之前雷镇藩还不曾进过山。
他想,他有点在意,因为山上住着她—一个也叫香衣的女人。
不知为何,他就是在意她,尤其是她望着他的时候,那微泛泪光的黑眸。
她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她认得他,而且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但明明以前他们根本就不相识。
想起那个活的香衣,竞让他心里有种罪恶感。
他的香衣虽已去世五年,但这五年来,别说是心里,他就连看都不曾多看任何女人一眼。但现在,他却不时的想起那个住在山上的女人。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香衣,难道是他寂寞太久?
他今天终于进山,他渴望什么?又期待什么?
香衣,你会怪我吧?我竞然在意着另一个女人,只因她与你同名。
雷镇藩在心里这么想着的同对,雾气笼罩的前头隐约出现一道身影。
他与对方越来越近,终于一阵轻风拂来,吹开了雾气,教他们都看见了彼此。
“咦?”雪镇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遇见了她。
而香衣也惊讶的看着他,“镇……将军?”
她差点喊出他的名字。自那日之后,他们已十余日未见,她没有一天不想他,但越是想他越是心痛
好几个想念他的夜晚,她差点想模黑下山跑到将军府邸去找他,然后告诉他,她就是香衣。
但最终理智战胜了一切……喔不,是对他的爱战胜了一切。
她不忍破坏他平静的生活。
就算他心里对她还有爱,但他已经娶妻却是不争的事实,她实在不想令他为难,更不想坏了他的婚姻。
跟着净心师父打坐数日,她下了个决定—他若认不出她,她便永远不认他。
大声说出口是一种爱,放在心里亦是一种爱。
若她只能这样爱他也只好认命。
“将军怎会上山来?”见他未带任何狩猎工具,那么,是想到哪间山寺或是庵堂参拜,或是……他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来看她,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从前的她。
如果他是为了见现在的她而上山,那岂不表示—有着已逝的旧爱及年轻妻子的他,根本是个见异思迁之人?
“听说山上有许多奇景,我特地上来看看。”他随口说说,因为连他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竞是为了什么上山。
“原来是这样。”知道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来,她松了一口气,但同时,胸口又不知怎地揪了起来。
见她手上提了个篮子,雷镇藩问道:“姑娘在做什么?”
他特意不喊她香衣姑娘,因为喊她“香衣”,让他的心情很复杂。
“我出来摘采一些山菜及野菇。这种天气常常可以发现野菇群。”说着,她让他看看篮子里半盛的收获。“要是将军不嫌弃,待会带一些下山。”
“那怎么好意思?”
“不要紧,不是什么珍稀之物……”她忍不住问道:“呃!将军夫人呢?她没跟你一起上山赏景吗?”
雷镇藩微顿。虽然他没必要解释,但每次听她或是不知情的人说庆祯是他的妻子,他的脖子后头就莫名的痒起来。
“庆祯他并……”话未说完,他听见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音,同时,一支黑色箭矢自她的侧边疾射而来—
他没有时间提醒她,一手拉住她,一手则冒险的去接那行进中的利箭。
“啊!”突然被拉住,香衣一个脚步不稳,便跌进了他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她转头一看,只见他手心里牢牢抓着一支箭矢。
她这才明白,要不是他,她应该已经被射伤,甚至是被射死。
“抱歉。”雷镇藩放开她,“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你……”她不安的看着他的手。
鲜血从他紧握的手心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
她陡地一惊,立刻抓住他的手,“你受伤了!”
他一笑,“不碍事。雷某在战场上受过更严重的伤,这点伤死不了人。”
“请不要随便把死字挂在嘴上。”她情绪激动得含泪轻斥。
迎上她泪光闪闪的黑眸,他的心一颤。地在担心他吗?还是地想起了谁?难道她的丈夫便是死在战场上?
箭头划破了他的掌心,灼热又刺痛。但不知为何,看见她的泪,他的心更熟、更痛。这时,远处有人接近,而且不只一人—
“就是在这个方向,快!”
“大人一定射到那头小鹿了。”
“哈哈哈,今晚让本大爷帮你们加菜。”
沈南天带着几个狗腿跟斑来到香具山狩猎。自他舅父唐显德戍守北境,香具由就成了他们甥舅俩的专属猎场。
沿着小鹿可能逃窜的路径,一干人追了过来。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受伤的小鹿,而是一男一女。
“喂,你们看见我的鹿吗?”他朝他们粗声粗气的问道。
当那对男女转过头来,直教沈南天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看见那男人手里抓着箭矢,鲜血不断从手心里流出时。
“原来是你。”在这山里胡乱射静的竞是他。不过也不意外,据说他们甥舅两人热中狩猎,简直把香具山当成是自家猎场。
“将军。”沈南天等人连忙下跪。
“这是你的箭吧?”雷镇藩将站了自己鲜血的箭矢丢到他跟前,“你难道不担心误伤无辜?”
沈南夭不敢说话。
“你们这些人不在营中操兵演练,居然跑到这儿来打猎,还真有闲情逸致。”
“属下知罪。”他慑濡请罪。
真例霉:在城里大街上戏弄香衣被他活逮,跑到香具山来打猎也……看来,自己跟他真是八字犯冲。
“我听说香具山自古以来便是灵修之处,你与唐将军却将这儿当作私人猎场,简直不可思议。”雷镇藩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一丝怒意。
但听在沈南夭等人耳里,却莫名的教他们胆战心惊。
“从今以后,香具山不再是你的猎场,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上山打猎,绝对军法处置。
“属下遵命。”沈南天等人畏快的答应着。
“还不滚?”雷镇藩声音一沉。
“是!”他们飞快的站起,然后转身就跑,像是担心他随对会改变主意,将他们重惩一番。
看他们逃得比鹿还快的身影,雷镇藩受眉一叹,却听见一声布科撕裂的声音,转过身,已见香衣撕下抽子的一角,神情担忧的看着他。
“将军,请伸出你的手。”她说。
他一愣,退疑的将手给了地。
看见他手心的伤,皮开肉绽,香衣的心一揪。再想到他说自己曾受过更重的伤对,她再也忍不住的掉下眼泪。
她一边帮他将伤口止血,一边泪流不止。
而这一幕,攫住了雷镇藩的心神。
那一瞬间,他感觉面前的她是自己所爱的那个香衣,但她明明不是。
浓眉一拧。他是怎么了?光是从外表列断,就知道她不是他的香衣,为何脑子里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他得离她远一点,得跟她保持距离,不然他会更迷惘、更混沌。
于是,他抽回了手,“真的不碍事,害你弄坏了衣服,真是抱歉。”
香衣感觉到他刻意拉开距离,胸口一阵抽紧闷疼。
也是,毕竟他是有妇之夫,在将军府中,有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正等着他。
“姑娘回去的途中请小心。在下告辞。”说罢,雷镇藩转身,迈开大步离去。
看着他那毫不留恋的身影,香衣终于在他消失于山径那头对,哭出了声音。
镇北军,蟒营千夫长营帐里,沈南天正喝着闷酒,一旁陪着他的是两个跟他臭味相投的狗腿跟班。
“啧!真他女乃女乃的熊,去!居然不准我打猎,我操!”想到雷镇藩活生生将他在这无趣的地方唯一的乐趣给剥夺了,他不禁咬牙切齿。
“大人,咱们可以上赤头山去打猎呀,那儿又不禁猎。”
“去你的!”沈南天不悦的拿花生壳丢去,“老子就喜欢香具山!”
见他大少爷今天似乎特别暴躁易怒,两人都不敢再说话。
沈南天抓起酒瓶,仰头畅饮,那透明玉液自他嘴角滴落,他以手背抹了一把,然后将酒瓶重重摔在地上。
“哼!舅父在时,我爱怎样便怎样,他来了以后,东管西管,现在连打猎都不准了……”
“大人,我看准跟那庵堂的女人月兑不了关系。”其中一名殉腿跟班道。
他双眼一瞪,“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那姓雷的不准我们上山打猎,他却自个儿上山去猎艳了,哼。”
“大人,我看他跟那女人一定有暖昧。”
“啐,”沈南夭白他一眼,“这还要你说吗?那女人长得像糖霜似的,是男人都会想沾一下、尝一口……”说完,又咭噜咭噜的喝了几口酒。
“那姓雷的跟我抢女入在先,现在又禁止我打猎,迟早我会讨回来的!”
雷镇藩!到府邸,迎面而来的庆祯一见他手心上缠着一块布,又沽染了大片血迹,立刻跑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抓起他的手问:“被狗咬了?”
他好气又好笑的白他一眼,“你才被狗咬。”
“不然呢?”庆祯抖替他一眼,“莫非是让山上的狐狸咬了?”语气酸得很。
他微顿,“你在说什么?”
“我听李鹏树说了,你上香具山去,对吧?”
雷镇藩甩开他的手,沉默的往前走去。
庆祯跟上,像只麻雀似的在他耳边咬咦啥啥叫个不停。
“还说你的魂没让那狐仙给勾去,你是去看她的吧?她都已经在尼姑庵里了,你千么去招惹她啊?我告诉你,她那死去的丈夫可是会死不殡目,搞不好半夜跑来找你……”
“够了。”雷镇藩终于被他轰炸到受不了而沉下脸,“我警告你别再胡说。”
眉心一拧,娇悍道:“我可是堂堂十四皇子,你敢对我出言不逊?”
他一手拎住他的衣领,像抓小猫似的。“皇上把你交给我,我爱怎么不逊就怎么不逊。看你整天穿着女人的衣服跑来跑去,真的教我火大!”
迎上他那犀利的眸子,庆祯一惊。“你……你想千么?”
雷镇藩眼底黔光一闪,“月兑掉你的衣服。”
“什么?!不要,救命啊:”庆祯呼天抢地的大叫,引来府中护院及仆役丫鬟们的侧目及注意。
看着总是女装打扮的他被将军伶着,大家都偷偷的笑。
“雷镇藩,我要杀了你!”
“你看这样多好,哈哈哈……”雷镇藩的笑声盖过了他的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