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一顿,颓丧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没必要陪她来医院,可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来,可能是看到瑶光的份上吧!她想。
到底自己是他心月复的小泵,再怎样也要做做面子。
这一段路对她无比的痛苦,甚至冲淡了荻荻醒来的喜悦。
她一直以为不敢去认识他,就是怕看到这种景象——他的淡漠无情。
如今简直是恶梦成真。
在他眼中,她和所有与他交会而过的陌生人没有任何不同,他是她六年来的魂牵梦萦,她去是他的陌路人。
可可不晓得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正视这个事实,若不幸在梦中又见到他——是的,现在已经变成不幸——她又要如何平衡美梦与真实的差距。
宁可不曾相见过,那样,她还能保留想像世界的美好。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住。
“我已经到了,谢谢你。”他们一起下了车,可可礼貌地说。
南只是看她一眼,“一起进去。”
说完他自己转身走进去,没有理会身后的她,她只好长叹一声,延展自己的折磨期。
懊奇的眼光不断投过来,这男人就是有吸睛的本事,即使对病得要死的人都一样。
南潇洒自若地走进医院,两人来到加护病房外。
远远一看,可可心里暗叫一声不妙,罗伯森和他训练的小菜鸟已经接获消息,早就等在外面了。
狭路相逢,罗伯森一看到他,眼神精光乍现,瞬也不瞬地定在他脸上。
可可偷偷在后面拉他衣摆一下,南恍若无感,长手一翻握住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可可注视看两人交握之处,心头发烫,他的手有长茧,不是她以为的坐办公室男人的手。
主治医生正好走出来,三方人马在走廊上齐聚。
“我是纽约警探,我必须和加勒伯小姐谈一谈。”罗伯森秀出警徽,先声夺人。
“加勒伯小姐目前还是时昏时醒,状况并不稳定,只怕不适合立刻接受警方的侦讯。”王治医生说道。
“我了解,但我们越早开始,就能越快将攻击她的人绳之以法。”
医生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南突然向他微微一点头,医生的眉心一皱,终于点点头。
“好吧,一次只能进去两个人,五分钟,中途病奔如果有任何不适的症状,你们必须停止。”
罗伯森举步便要和葛瑞丝一起跨进去。
“慢着。”可可拦阻他,“请让我一起进去。”
所有人都看向她,罗伯森的神色更是不悦。
“这是警方办案。”
“我明白,可是荻荻刚醒过来,还不十分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睁开眼看到的都是陌生人,一定很害怕。”她凝视看罗伯森,“我保证我不会干扰你的问话,但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我要在她醒来的时候陪着她。”
她的迷糊天真只在亲人眼前,在别人面前,她是一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理智女人。
“熟悉的面孔确实有助于安抚病人的情绪,尤其以加勒伯小姐的脑伤,对昏迷的某段时间是失忆,何时会回复不一定,她本人会感到相当惊惶,所以方小姐的提议并非不实际。”主治医生开口。
可可给他感激的一瞥——虽然她很怀疑这是他主子给他的指示。
现在她毫不怀疑,这间医院八成是南集团的投资之一。
罗伯森只得同意。
“葛瑞丝,你和南先生待在外面等我们。”他的眼神刺向凝立不动的男子。
南依然对他视而不见,可可猜罗伯森现在心里一定中内伤。
罗伯森冷哼一声,大步踏进病房。
可可走到南面前,对他咬耳朵,“你可以回去了,不必等我,真的。”
“五分钟不是太久。”
可可叹了口气,“那我就直说了,你没有发现你的在场让气氛变得很尴尬吗?”
南看了她一眼,眼中微现笑意。
“为什么?”
“因为那边有个警察正好对你们南集团的人很感冒”她的拇指往身后一比。
“对我感冒的人很多,你最好趁早习惯。”他把她转身一推,要她进加护病房去。
为什么她要习惯人家对他感不感冒?
算了,可可已经放弃弄懂他了,从她在他的地盘醒来开始,就没有一件事有逻辑性!
病房内的荻荻比她想像中好,也比她想像中不好。
懊的地方是,荻荻主要受伤的是后脑,伤处目前包扎起来,因此乍看之下只有白色的纱布,没有太可怕的伤口。
不好的是脸色,在可可记忆中,荻荻永远是活力充沛四处乱跳,几曾如此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过?
她勉强压回泪水,快步走到病床旁,握住懊友冰凉的手。
“荻荻?是我,可可,我来陪你了。”她轻声在好友耳畔呼唤。
荻荻的睫毛颤动,慢慢张开眼睛。
空茫的眼神让可可又是一酸。
“可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我在医院里……”
“你被一个闯进你家的人攻击了,是我发现你的。”可可握住懊友的手,“别怕,你现在很安全,这位是罗伯森警探,他有些问题想问你。
“加勒伯小姐。”罗伯森安静地开口。
从踏入病房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冷漠敌意完全消失。
像他这样的警察,受害人对他不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而是一个真实的人,有血有肉。
可可相信他是好警察,他会抓到那个伤害荻荻的人。
“请叫她荻荻。”可可轻声说,嘴角带看微笑,“她向来只许人家叫她“荻荻”,那是她的金字招牌。”
“荻荻,”罗伯森从善如流,温和地询问,“你还记得多少发生的事?”
荻荻先闭了下眼睛,等这一波头痛过去,站在后面的医生走上前,调整一下吗啡的剂量,让她不要太难受。
“他躲在……房门后面……我走进去,打我……”恐惧随片段的记忆一起升起,握住可可的手一紧,“我不晓得……他很高,我没看见他的脸……”
可可坐在床沿,用力揉揉她的手臂,“别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警察在这里。”
“对于那一天你还记得哪些事全告诉我,再小的细节都有帮助。”罗伯森循循善诱。
荻荻很疲倦地又闭了下眼睛。
“我在工作室工作……好热,空调坏了,管理员一直不来修,我热得受不了……可是我不晓得待了多久,后来好像回家了……”
可可插口:“你那天早上有个约会,是跟一个叫N的男人,你还记得吗?”
“N?”荻荻迷茫地看着她。
可可看向罗伯森,“我知道那位N应该是谁了,他是现在任职于詹宁集团服装线设计总监的纳坦斯。”
“我已经查到了。”罗伯森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可可碧眸一睁。
“纳坦斯先生主动和我联系,提供了那天他和荻荻见面的细节。”罗伯森忍住训她一顿“干扰办案”的冲动。
“方小姐,下次再有任何线索,请你提供给警方,不要自行去做一些可能警示嫌犯的行为。”
罪证确凿!可可低下头,现在变成荻荻安慰地捏捏她的手。
不过纳坦斯你真的很过分!你知道我被你老板放倒,结果去警察那里竟然只谈荻荻的事,这样对吗?
“纳坦斯?”荻荻茫然地道:“我那天有见过他吗?我不晓得……我只记得工作室很热……”
一直观看她情况的医生又开口,“这是脑创伤很常见的后遗症,对于事发当时的事很模糊,必须一段时间以后才会渐渐恢复。
罗伯森点点头,“你记得回家途中有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
“没有……我回了家,肚子好饿,就打了电话叫外卖……”一些细节渐渐回到她脑中。
外卖,罗伯森掏出记事本记下来。
“当你回到家里,门是锁着的?”罗伯森问。
“嗯,”荻荻虚弱地点点头,“我记得我有掏出钥匙开门,因为钥匙掉在地上打到我的脚,我痛了一下,所以我记得……”
“我到的时候门是没锁的……”可可补充,罗伯森点了点头。
“然后,我好像要洗澡……拿衣服……走到房间,有人从后面勒住我的脖子……”
她颈间和锁骨上依然一圈青紫,可可心头一揪。
“外卖来过了吗?”罗伯森问。
“应该没有……我想等他们送来之前先洗澡……”
“我到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外卖盒子。”可可对罗伯森道。
但是屋子里没有外卖盒子,报警的人是稍后到的可可,只代表一件事:有人打电话去取消外卖。
那名歹徒若不是不希望荻荻太早被发现,就是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因为他还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你记得自己叫哪间餐厅的外卖吗?”罗伯森迅速问。
“电话在我的冰箱上,金龙中国餐馆……”她闭上眼睛,虚月兑地低语。
罗伯森马上记下来,“后来呢?”
“他很有力气……我拼命想挣月兑,用我的背撞他……他没有想到我力气这么大……”她张开眼,向罗伯森虚弱地一笑,“很多人不晓得整捆的布有多重,我比我外表看起来强壮……”
罗伯森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意:“算他运气不好。”
“……后来的事很模糊,我知道我有撞痛他,他好像叫了一声……然后我后脑忽然一痛,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荻荻的眼中出现恐惧。
“你现在安全了,他无法再伤害你。”可可握紧她的手。
“你可以描述一下那个男人的体型吗?他大约多高,是胖是瘦,黑人或白人?”
“很高,他呼吸的声音在我头顶上,起码比我高一颗头……手臂很有力气,但不是像树干那种粗壮的手臂,是很结实很精瘦的手臂。”荻荻努力回想,“不太胖……他的手臂是白人的手。”
罗伯森记下重点:身高约六叹,白种人,体格结实。
“他的指甲很干净……手指很修长,不是脏脏或有体臭的男人。”
“他的发色呢?你有见到他的其他外表特征吗?”
荻荻绞尽脑汁想了片刻,终于疲累地闭上眼睛,“对不起……后来我就昏倒了,什么都没看见……”
也有可能她确实有看见些什么,只是现在的状况还无法回忆起来,罗伯森知道这个急不得,必须等她受伤的大脑有时间恢复。
罗伯森从随身携带的档案夹里,掏出几张放大的照片,递给荻荻。
“这里有一些照片,我原本想联络方小姐过来警局辨认,不过昨天一直联络不上。”罗伯森看她一眼,视线转回荻荻身上,“你认得这个人是谁吗?”
可可想到自己这两天被他联络不上的原因。
被一个男人绑架、被第二个男人救走、救援失败,再被第三个男人救走……这一切竟然只是在过去三十个小时之内而已。
荻荻接过几张放大的相片,可可跟着凑近去看。
照片看得出来是从一段监视器画面中撷取出来的,非常的不清楚,最明显的只是腰部以下的下半身,除了这双脚和走路的姿势来判断,这应该是一个身材很精瘦结实的男人以外,没有太明显的特征可供辨认。
“水晶球……好像是我的……可是其他的……”荻荻努力看了半晌,终于摇摇头号,把相片交给罗伯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