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伤好了泰半,谷少川和之前一样劈柴、煮饭,做一切他双手能做之事,包括为她们母女洗衣,因初晴告诉他,石峰明曾帮她们洗衣,这点,让他对石峰明更加不满,他凭什么洗她们的衣服。
不过初晴还说了,她没见过石峰明吻娘,而且她娘每晚都和她一起睡……他不是刻意问的,只是不经意提问,女儿就据实说了。
他当然对如意有信心,只不过若有证明,他会更安心。
“初晴,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将洗净的被单晾在竹竿上,见女儿没在鸽群旁喂食,他奇怪地放眼望去,就见一抹小身影立在门前,眼巴巴的望着门外。“想玩就出去玩。”虽然他不是很中意她的两个同伴,但方圆百里能陪她玩的就那两个小毛头,只要她快乐,他勉强可以接受。
初晴摇头,“我没有想要出去玩。”
也是,她大概发觉那两个小毛头比他为她圈养在别院的五、六只白鸽还无趣。难不成是鸽子飞出去玩没回来?
他回头一望,六只白鸽全飞到屋顶上,一只也没少。
正欲问她因何守在门口。她倒是先开口了。
“爹,义父他怎么好久都没来了?”
闻言,他脸色微愠,但见她天真的模样,他压下心头不悦,蹲,耐着性子问:“初晴,你很希望石峰明……你义父来这儿?”
初晴毫不犹豫的点头。
“为什么?”
“因为……义父会买我和娘喜欢吃的食物来给我们吃,他还会带我上街去玩。”初晴想了想,天真的说。
他松了口气,神清气爽地一笑,“初晴,爹跟你说,以前因为爹不在,所以才会拜托……你义父照顾你们,现在爹回来了,我们就别再麻烦你义父,这些事,全由爹来做。”
初晴虽聪明,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大人间的恩怨即便在她面前说开她也听不懂,这样也好,他不想女儿懂太多,那只会让她怨他。
“所以,义父以后都不来了吗?”
谷少川沉吟半晌,语重心长的问:“初晴,爹问你,如果爹和义父两个人中只能选一个留下来陪你们,你希望是谁留在这里?”他知道问孩子这问题太沉重了些,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自己是否已取代石峰明在女儿心目中的地位。
“当然是爹。”
胜利的笑容浮现脸上,他笑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爹,你当然要留下和我们住在一起。”初晴天真道:“就像大宝和小毛,他们的爹也跟他们住在一起。”
“呃,对,是该这样。”他苦笑,孩子想的就这么简单,他又何必拿复杂的问题扰她且自扰。
见么如意步出大厅朝他们走来,他突然想到有个问题,只有女儿能解。
“初晴,大宝和小毛他们的娘,晚上有和他们睡同一间房吗?”他问话的同时,一双狭长黑眸笑望着已来到他们面前的么如意。
她一怔,一时不解他为何问孩子这问题。
“有啊。”
没得到预料中的答案,他紧皱眉,错愕的问:“为什么?”
“因为大宝和小毛他们的家只有一间房间一张床,所以他们都是和爹娘睡在一起的。”
他一脸窘色,本想借女儿的口,圆他和妻子同房的梦,却未料到会问出这种答案。
听到此,么如意已知晓他提问的目的,不禁失笑,这人,老怀着那种坏心思。
“爹,你晚上想不想跟我们一起睡,我们房里的床挺大的。”初晴突然冒出这一句,让他听了欣喜万分。
他正经八百的点点头,笑看着妻子,“是该这样。”
不想在女儿面前讨论房事,她睨他一眼,道:“我去煮饭。”自他手伤好了,所有家事几乎都由他一手包办,心中委实过意不去,是以她特地放下手边的工作,准备去煮中餐。
他起身,拉住她的手,“中午不用煮饭。”
“为什么?”那吃什么?
他一笑,“我们到城里客栈去吃。”
“爹,你要带我和娘上街去玩?”初晴圆眸发亮。
他弯身一把抱起女儿,“对,爹要带初晴到街上去玩。”
“那我要吃糖葫芦。”初晴开眉展眼,一脸乐滋滋地。
“可以,你想吃什么,爹都买给你。”他将女儿放下,“初晴,你去洗把脸,爹有事和你娘说。”
“好。”初晴手舞足蹈,蹦跳离开。
见女儿离开,谷少川神色顿时转为肃穆。
“怎么了?”见他神色有异,她关切的问。
“如意,有件事,我还是先跟你说说……进屋里再说吧。”他搂着她的腰,鼻尖凑近她脸颊,“你搽了什么,这么香。”
“早上我摘了一些桂花放在刺绣房里。”
“难怪你身上这么香……”他往她身上猛嗅,一副陶醉样。
轻推他一下,她拿他没辙,啼笑皆非,明明是要跟她说正经事,还不忘搂她花言巧语一番,这人,怎随时随地都揣着坏心思,唉!
在谷少川的坚持下,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进城,今日也是么如意八年来头一回进城未用包巾裹脸,大大方方地露出清丽动人的脸庞。
八年来,为了杜绝旁人的指指点点,每回进城,她总用包巾裹脸,不以真面目示人,从初晴口中得知这事,让他深觉亏欠,是以他坚持带她一起进城,让他这个害她“不见天日”的原凶有赎罪的机会。
来到客栈用餐,即使身上穿着粗布衣,一家三口俊美的面貌仍引人侧目,不因布衣而掩盖其光芒。
因谷少川先前曾以凤中岳之名投宿过一段日子,掌柜眼尖认出,特地吩咐店小二殷勤款待。
“小二,再给我上一壶凤阳醉酒,再来一盘百鸡朝凤、鱼跃龙门。”点了满满一大桌的菜,意犹未尽似地,谷少川又招来店小二,吩咐再上几道好酒好菜,像是恨不得让小二将店内所有的菜全都端上来,让她们母女一次品尝个够。
“爹,太多了,我们才三个人,这一大桌的菜哪吃得完!”连原本兴高采烈的初晴都规劝起他来了。
谷少川大笑,“不多,爹吃过的,都要点来让你们吃。”
“是要跟我们有福同享吗?”
“初晴,你真聪明。”爱怜的模模女儿的头,发现妻子举箸半天吃不到两口菜,他关心的问:“这些菜不合你胃口?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再让店小二上菜。”
么如意淡然一笑,“你不会真想把店里所有的菜都叫上桌吧?”这些年,她在别院布衣疏食惯了,突面对一大桌精致菜肴,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下手,但这不是她未动箸的主因,而是因为临出门前,他告诉她的那件事。
被他赶出凤翔侯府的柳莺莺,竟然勾搭上她大哥!
乍听到这讯息,么如意只觉可笑。即使柳莺莺曾陷害过她,可她对她其实并无太大的怨恨,换个立场,她或许还会同情她,至于她大哥么荣贵,在她娘和喜儿死后,她是彻底和么家划清界线,她大哥的事早已和她无关……
但再怎么无关,到底还是亲兄妹,即使她在别院不问世事,还是能听到关于大哥败光么家家产的事,昔日凤阳城第一首富的光环早已不再是属于么家。现下又听到大哥和柳莺莺……唉,想来总是不免感慨,昔日风光的么家,现今真的是一败涂地了!
“如果你不吃,我就真的那么做!”他挑眉一笑,话里有霸道,可更多的是关心。
么如意睐他一眼,他语气虽霸道,可黑眸中却溢满温柔,她发觉自己无法抗拒这样的他。
正欲举箸,他已抢先一步夹了一块肉送至她嘴边,么如意眼含笑意,手掩着嘴接受了他的喂食,甜蜜咀嚼的同时,却忽地听见一道严厉的谴责声——
“么如意,真的是你!”
偏头看向来人,她眼露惊讶,“大哥?”
她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谷少川料事如神。他一直没跟她提柳莺莺和她大哥勾搭的事,是觉得他们俩甫复合,没必要让这无谓的事扰她心神。今日之所以说出,是想让她心里有个谱,免得在街上撞见她大哥和柳莺莺时会吓得目瞪口呆。
她还笑说他多心,这八年来她进城到绣坊交货,从未在街上遇过她大哥,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真的遇上了。她想,平日无事,她大哥当然不会在街上走,但他常约一些酒肉朋友上客栈吃饭喝酒,她碰到他的机会自然就多些。
“谁是你大哥!”么荣贵压低声气呼呼地道,“你早已不是我么家人!你还真是不要脸,光天化日,跟着别的男人到客栈来吃饭,你是嫌丢么家的脸丢的还不够吗?”
虽然侯爷是以帮谷家人祈福的名义把如意送到凤山别院,但也不知是谁将如意和石峰明私通一事传出去,非但原本指望侯爷提拔他一事无望,还害他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脸,到现在都还有人拿这事嘲讽他。
么荣贵不愿靠他们太近,怕人家认出坐在这儿的是他么荣贵的妹妹么如意,是以他只看到一个着粗布衣的男子背对着他,没看到他的脸。
“既然如意已不是你么家人,又怎会丢你么家的脸!”谷少川不动如山,拗怒道。
“你谁啊,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本大爷说话……”纵使已不再是凤阳城首富,但么荣贵仍改不了盛气凌人的姿态,向来只有他凶人的分,哪容得了别人凶他,何况这人还是如意见不得光的情夫!
他气愤地上前想看看是哪个男人胆敢这么嚣张,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么荣贵当场吓得脸色发白,“侯、侯爷……”
“我们一家三口在客栈吃饭,敢情是丢了么大爷你的脸?”谷少川漫不经心道,锐利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瞪向他。
么荣贵吓得两条腿发软,屈膝跪下,不仅是因此刻说话得罪他,更因自己沾上柳莺莺而心虚惶恐不已。“侯爷,我不知道是你,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我这……这张嘴真该死!”说着,便自己赏自己巴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