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自炭火堆中被救回的烤鸡,飞奔入厨房,他对着尾随进入的她说:“如意,拿锅子来。”
不用他说,她已主动拿了锅子过来装烤鸡。
将烤鸡放入锅内,他轻笑,“我们真有默契。”
她又心疼又气怒的瞪他一眼,“干么用手去拿,手不烫吗?”
俊脸扭曲,他强忍着痛,“那可是我用心烤来让我们一家三口当晚餐的,我绝不容许它……唉唷——”
他忍不住灼痛痛叫了声,见他还想逞强,她立即拉他到厨房的水槽边,取水瓢舀水帮他淋手心降温,仔细看他的手,两个手掌心都烫得通红,有些地方还起水泡,令人看得怵目惊心。
见状,么如意心头着实不忍,亦自责起来,若方才她不急着走,也许他就不会烫伤。
淋水淋了片刻后,她扶他到矮桌前坐下,让他把手泡在凉水中,“你先坐一会,我去找一些治烫伤的草药。”
“你知道该采什么草药?”他既惊讶又狐疑。
“这八年来,我可不是住在这儿当千金小姐的。”说罢,她急步走出后门寻草药去了。
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谷少川心口揪疼,她随口说出的话语,如针般戳进他的心,是啊,住在此地,什么都不方便,光是煮顿饭就难免有刀伤烫伤,当年她初来乍到,如何处理这些伤?大夫总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伤奔波来此……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竟狠心对她不闻不问,心头愧疚之余,他更加决定要用一辈子时间来疼爱她,弥补这八年来的罪过。
么如意割来一把治烫伤的草药,切段后将它放入擂钵中捣碎,再将捣碎的草药轻轻敷在谷少川烫红的掌心上,他痛得手心僵缩了下。
她一抬眼,眸底心疼的眼神瞬间抚平他掌心的疼痛。
“爹,我以后再也不吃烤鸡了,烤鸡害你手受伤,呼呼,很痛吧?”初晴站在他身边,小嘴嘟起,轻轻地在他手心吹着气。
他抬高下巴,一脸不在乎。“一点小伤,不怎么痛。”何况妻女都来照料他,这伤,伤的值得。
她睐他一眼,都伤成这样了,还顾面子。
“爹,我喂你吃饭。”初晴拿着前天他亲自雕刻给她吃饭用的小木匙,挖了一匙饭,往他嘴里送。
“初晴,你也吃。”他嘴里嚼着饭,含糊道。
“好,爹一口,初晴一口。”
见父女俩开心的吃着饭,么如意欲将方才捣草药的擂钵拿去清洗,见状,他急出声道:“别忙,先吃饭。”
对上他充满关心的眼神,她不再像先前那般躲避,她直视他,看在他受伤的分上,她顺了他的意,将擂钵暂搁一旁,坐下与他们父女俩同桌共餐。
“爹,我喂你吃饭,可晚一点你要怎么洗澡?”初晴突然提问。
谷少川视线投向甫端起碗的么如意,目光含笑,“是啊,爹也正愁着呢!”
睨他一眼,她佯佯不睬,自顾自吃着饭,孰料女儿天真的替他发声。
“娘可以帮你洗,我小时候还不会自己洗澡,也都是娘帮我洗的。”
谷少川眼眸弯得都快挤出汁了,“初晴,你真是聪明,爹都没想到可以请你娘帮爹洗澡。”他笑得都阖不拢嘴了。
“娘,爹的手受伤了,我每天喂爹吃饭,你就帮爹洗澡好不好?”初晴笑眯眼,“我们要当爹的双手。”
谷少川一脸乐开怀的笑,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你爹他手受伤,暂时别碰到水,这两天,就别洗澡了。”她淡然一笑。
“噢。爹,娘说你不用洗澡,真好。”初晴嘟嘴补了一句,“我有时发懒不想洗澡,娘还硬是逼我洗呢!”
谷少川一怔,才暗地称赞女儿,她怎地马上就阵前倒戈!
“人怎么可以不洗澡,不洗澡的话,身体会发臭的。”他状似在训诫女儿,实则是想让女儿再帮他说话。
意会到他的意思,初晴立即帮他转述,“娘,爹说不洗澡的话,身体会发臭的。”
“如果他身体发臭,那你就离他远一点,免得被臭着。”她凉凉地说。
“要这样吗?”虽这么问,但初晴立即朝他身上嗅了嗅,“嗯,有一点点臭,但我还能忍得住,不过,爹,如果明天你变得比较臭,我可能要捏着鼻子喂你吃饭,后天如果你非常臭,我就会考虑离你远一点了。”
听着女儿天真的童言童语,谷少川一脸哭笑不得,这两个女人联合起来,真的会把他逼进死胡同!
夜已深,谷少川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踱至外头,两手受伤真是极其不便,光是入睡前月兑掉外衣就费了一番工夫,别说睡不着想去劈劈柴消耗体力,光是想打水冲个澡,就难如登天。
但他谷少川毅力耐力过人,越难的事他越乐意挑战。
来到井边,他用未受伤的几根指月复转动木轴放下水桶取水,扯动绳索将浮在井水面的水桶左右摆动,再靠着指月复和手臂的力量,努力转动木轴缓缓将装满水的水桶升起。
过程中,他不小心扯痛掌心伤处,尽管痛得咬牙切齿,他仍执意将水桶内的水取下,水洒了一地,满满的一桶水只剩半桶,低咒了声,不甘心,不气馁,将剩下的半桶水倒进一旁的木桶,再次将水桶抛入井中,欲循着方才的模式继续打水,直到意识到有人朝井边走来,他抬眼一看,对上一双带着责怪的水眸。
“你在做什么?”么如意走近,瞪着他问。
虽然她压根没打算因他受伤去服侍他,就寝前也未去客房帮他宽衣,但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他,原已躺上床闭上眼,可脑里老想着他手受伤的事,最后不放心起身查看,见他不在房内,想他定是手痛得睡不着,她出门寻他,未料却见他正在和水桶搏斗。
“打水洗澡。”凝视着她,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我怕明儿个我身体发出臭味,我的宝贝女儿会离我远远的,还不想喂我吃饭。”
只要看到她出现在面前,他的内心总免不了一阵狂喜,即便她是拿刺来戳他,他也甘之如饴。
和她对望半晌,他没忘要打水一事,正好她来,他顺便可以展现自己的本事,即使双手受伤,也有办法打水,于是他继续方才的动作。
么如意再瞪他一眼,他明明很痛还咬牙忍住,真是爱逞强的男人!
担心打水会让他手心的伤更加严重,她上前推开他,主动接手打水的工作,她的力气也许小,一次汲半桶水还难不倒她。
专心汲水时,他的双臂冷不防地从她背后往前伸到前面交叠住,他低首,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耳畔,“小心!我怕你摔跤。”她帮他汲水,他护住她,他们两人合作无间。
“侯爷,你想太多了,八年来,我汲了不下万桶水,没人护我,我还不是一样稳稳当当的挺住。”
她想伸手拨开他,他两手却交叠得更紧,沉声怃然道:“你就非得这样对我?”
听来像是控诉的话语,让她心头一紧,他已有悔过之心,且以实际行动弥补她们母女,他堂堂一个侯爷不但纡尊降贵亲自下厨,今日还为了护住女儿爱吃的烤鸡伤了手……
她早已感受到他的诚意,是不该处处和他针锋相对,加上又怕推拉间弄痛他的伤,么如意遂未再挣扎抗拒他的亲近。
“我决定了。”在她将汲起的水倒入木桶后,他突然出声说:“你心头恨的怨的是凤翔侯,侯爷他留在凤翔侯府没过来……”
她将水桶置在井边缘上,动作僵住,水眸往后斜睐胡言疯语的他。什么侯爷不侯爷的,他人不就在这儿,没过来?那现在抱住她的人是……
忽然体悟到两人身体犹紧贴着,么如意心头怦然,她终也等到有丈夫呵护的这一天了。
他斩钉截铁续道:“从现在起,我不是侯爷,我是你么如意的平民丈夫谷少川。”
她默然,不再像先前那般讥讽他,这话听来有些可笑,谷少川明明就是凤翔侯,可她却听出了他真挚的心意,他要抛开以往狂妄傲慢的侯爷身分,和她以平民夫妻的样子生活,重新再来过。
心头滑过一股暖流,也许她不该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他既已悔改,她该大度接受……
不回应他,她将水桶抛入井中,继续取水,决定先不想那么多,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木桶中的水满后,她回头看他一眼,又看他紧贴在她腰上的手臂,“你要缠住我到什么时候?”
他不假思索回道:“到天荒地老。”
她心一动,故作镇定,“那你就臭到天荒地老,都别洗澡了。”
听出她话里的含意,扬弯的笑容咧到耳边,他立即松开手。
么如意取来他的毛巾丢入木桶中,善意提醒他,“暂时别冲澡,免得双手溅到水伤口会更严重,还是用湿毛巾擦身体就好。”
他猛点头,她的提议,他无条件配合。
“洗好后,东西搁着,明早我再来收拾。”
见她状似要走,他立即挡在她面前,“你不帮我?”
她脸飞红,反唇相稽,“你都能自己汲水了,我想擦澡自然是难不倒你。”
他伸出烫红的双手给她看,“从现在起,我会牢记妻子说的话——『不要让双手溅到水免得伤口会更严重』,还有,我擦完澡后,还得劳烦你再帮我上药。”
他耍无赖的话语,竟让她无从反驳,见他坚持的眼神,她竟拿他没办法,又怕不管他他真的把伤弄得更严重,心软之余,只好硬着头皮帮他。
不是没帮他宽衣过,只是事隔八年,为他宽衣的手竟微微发颤,褪去他身上的中衣和贴身里衣,看到他赤果的上身,她心口一震,他的胸膛比起八年前更加结实健壮,即使未月兑衣从外表便可观之,可之前她看不到的是他胸前的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吓到你了?”他轻笑,蹲身坐到椅子上,好让她帮他擦澡时轻松些。
当她绕到他身后,赤果背部上的伤痕更令人怵目惊心,她难以想像平时玩世不恭的花心侯爷,竟真的亲自上阵和敌人厮杀,当时他又如何承受得了这些砍在身上的伤痕?
“这些伤……”语顿,她竟连问都问不出口,心头隐隐泛疼。
背对着她,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沉声道:“知道我上阵杀敌,脑里想的是什么吗?我把每个敌人当成和我妻子私通的那个男人,见一个杀一个,敌人也毫不手软砍向我,刀箭齐飞,入骨见血,我一点都不觉得痛,因为身体的伤远不及心头的痛。”
湿毛巾在他背上擦拭的动作僵顿了下,她以为自己八年来在这别院过的日子委屈清苦,可从未想到他也没好过,他身上的伤几乎刀刀致命,她想,他当时肯定是豁出性命了,堂堂一个侯爷被妻子背叛……他心头的苦不亚于她受的冤,怪只怪当年两人都太年轻,个性都倔,谁也不让谁。
“气人的是,在边关杀敌八年,死在我刀下的亡魂没上万也有上千,可我心头的怒气还是没消……”
把毛巾丢回木桶,洗净拧干,她帮他擦背,瞪着他的后脑,“小翠已经证明石大哥是被陷害的,你还有什么气,你该向他道歉才是。”
“要我向他道歉?休想!”他斩钉截铁地否决。
她绕到他前方,正欲帮他擦拭胸膛,听他这么说,她不明所以的问:“为什么?”听他的语气,彷佛和石大哥还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眯起黑眸,脸颊隐隐抽动,“他吻了你!”
她一怔,“那是他被**……”
“我不管他是被**,还是身不由己什么的,他吻了你是不争的事实!”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这辈子,我谷少川和他誓不两立!”
她喟了声,“那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和那些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立下不共戴天之仇?”
他突地笑了,“你在吃醋?”
睐他一眼,她四两拨千斤,“我在帮你擦澡。”
认定她是在吃醋,他心情大好,朗声大笑,在她趋前为他擦拭胸前时,大腿冷不防地并拢将她的双脚夹住,手臂顺势一勾,让她跌坐在他大腿上。
么如意握着湿毛巾的手抵在他胸膛,甫坐定的她扬着惊慌水眸睨他,对上他氤氲的深邃黑眸,心微微悸动……
随着他的俊脸缓缓逼近,她的心也狂跳不已,他的手臂圈紧她,火热的唇贴上,未再有一丝抗拒,她任由自己的心作主,与他缠绵深吻,手中的湿毛巾滑落,纤细藕臂紧贴着满是刀痕的健壮身躯——他俩在井边缠绵拥吻的这一幕,映入蹲踞在墙上的石峰明眼里。
不确定谷少川在不在,不想为如意甫证实的清白再添乱,关心她们母女生活的他,悄悄地前来夜探,不想却撞见眼前这一幕……
心,狠狠揪起,那是他梦寐以求、渴求三年却求不到的梦,这一幕让他清楚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取代谷少川在她心中的位置,要不,他不会深情守候三年也等不到她一丝动心,而谷少川才回到她身边不到一个月,便掳获了她的心。
这更加证明,她自始至终,心中爱的只有谷少川一个人。
他们终究是夫妻,一家三口团圆,他该替她高兴的不是?石峰明的眼神在黑夜中黯然沉下,他翻身跳下墙外,不出一丝声响,静悄悄地来,无声无息地离开。
拥着妻子深情热吻的谷少川这时悄然睁眼,见方才墙上的人已不见,能有那等轻功又会来到这僻静山间的,想来无第二人,让他瞧见也好,这样他才知如意是他谷少川妻子一事是实不是虚,他们夫妻一如新婚那般深爱着,谁都别想觊觎他貌美动人的妻子!
他圈紧她,加深狂吻,宛若以吻宣誓,她是他一个人的,谁都别想跟他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