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晨心芢煮好粥后,向子齐不晓得是不是饿坏了,默默连吃了两大碗,害她也跟着食欲大开,整整吃掉一碗半。
他吃完就进洗手间,说是要刷牙,健康习惯好得让人想发笑。她动手收拾碗盘,才收到一半,听见电话响了起来。
没多想,她扬声就问:“有电话,要先帮你接吗?”
“……好。”闷闷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来。
待在洗手间里的向子齐看着镜中的自己,大多时候都呈现紧绷状态的唇,现在居然微微上扬。
他喜欢这种亲昵的对话,尤其对象是她!
而外头的晨心芢获得准许,连忙抓起电话,心里猜测可能是向妈妈不放心打回家来,未料却是似曾相识的男人嗓音。
“我找子齐。”
“不好意思,他正在洗手间,请稍等一下。”
“你是——子齐的新秘书?”
“我是,请问你是?”
听见对方略带迟疑的问话,晨心芢也跟着狐疑起来。
“我们前几天在公司见过,我是子齐的朋友,杜烨伦。”证实自己的猜想无误后,杜烨伦轻声笑道。
“杜先生,你好,你过目不忘的本事实在好厉害!”
“这是我的强项。所以……”杜烨伦刻意停顿一下,营造出淡淡的悬疑气氛后才问:“你们是一对?”
“不是,我之前跟向夫人认识,总经理生病,向夫人很担心却跟朋友有约不在,就托我过来看看,弄点粥给总经理吃,稍微照顾他一下。”
杜烨伦在电话那头点点头。
果然是一对啊!
子齐有多排外,他跟向妈妈又不是不知道,向妈妈敢找她过来帮忙,代表她能走入子齐自我封闭的感情世界。
对子齐而言,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子齐吃你做的粥?”
“有什么不对吗?”她不解地皱起眉头。“生病吃粥比较好,他还连吃了两碗。”
“哇,这可是个大新闻,你不知道子齐很讨厌吃粥?”连最讨厌的粥都能吃下肚,还连吃两碗,看来他可以开始准备红包了。
杜烨伦轻松吹了声口哨,感叹爱情力量真伟大,竟然还能改变一个人从小到大的饮食习惯,了不起!
“是这样吗?”可是他明明吃了不少啊?
接着,她想起先前熬夜加班时自己曾帮他买过粥,他连一口都没碰。
“看来有人可以让子齐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喔。”说完,杜烨伦在电话那头轻笑。
晨心芢困惑地皱眉,不解的视线飘向洗手间门口,正好对上刚走出来的向子齐探询的目光。
“谁打来的?”他小声问她。
她一手摀住话筒,轻声说:“杜先生。”
他浓眉一挑,朝她大步走过来,伸出手,她稍微交代一下,就把话筒交到他张开的宽大手掌上。
“有事?”向子齐看着晨心芢朝自己丢来复杂又充满疑问的眼神,冷着嗓音问好友。
烨伦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怎么露出一脸困惑到家的表情?
“没事就不能打来随便聊聊?”杜烨伦夸张地重重叹口气。“亏我们是彼此唯一的至交好友。”
“少来这套,说重点。”听归听,向子齐照样面色不改的直问。
“真的没什么,前两天和你碰面,看你脸色有点不好,想关心你一下,顺便跟伯母请个安,可是刚刚听说她跟朋友出去?”
“还没跟你说,我妈交了男朋友。”
“什么”杜烨伦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你居然同意”
“那是我妈的缘分,缘分到了,谁能阻止。”向子齐说这话时,眼神忍不住飘向晨心芢忙碌的身影。
多亏她当初那番鸡婆的话,让他思考了不少事,也试着放手让妈再次拥有她的幸福,看妈现在话变多了、人也跟着开朗起来,他就告诉自己,自己当初不坚持反对是对的。
没有任何事比妈的幸福更重要,这是他的责任。
责任多少都带有爱的成分,他也想把心芢划进自己的责任范围里,只是——她愿意吗?
“你真是开窍了,不止解你妈的禁,连你也跟着春心荡漾,对吧?”杜烨伦轻笑打趣。
“少在那边乱套话!”向子齐音调不改冷飕飕本色,但仔细听,不难发现里头有丝难得的笑意。“你到底打来干么?”
“最后一个问题,你乖乖从实招来,我就挂电话让你去好好谈恋爱。”杜烨伦注意到好友的转变,嗓音带笑地说话。
“问题是什么?”
杜烨伦又大笑起来,好友不反驳自己的话,反而直接问问题是什么?看来春天真的降临“子齐寒地”。
“对朋友要多点耐心,子齐,你好歹也要体谅我现在孤家寡人的苦涩心情啊。”
“少来这套!”向子齐嗓音填满笑意。
“你跟你的小秘书看对眼了?”
“我要她。”毫不迟疑。
“认真的?”杜烨伦直捣核心。
“只差没掏心挖肺。”他嘴角又忍不住上扬几度,也不隐瞒。
“好,兄弟,我祝福你,等你有空,我们约出来聚聚,到时候我再逼问详情。”
“最近我都没空。”
“那也没关系,我直接杀去你办公室,还可以跟嫂子聊聊,说点你的坏话跟风流史。”
“风流史是你的产物,不是我。”向子齐嘴角持续上扬中。
“也对,那我就跟嫂子聊聊你这个人有多孤僻,还有她有多幸运。”说完,杜烨伦朗声大笑。
两人又讲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晨心芢刚好把餐桌收拾完毕,向子齐转身面对她,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会,视线火烫的胶着。
被他瞧得全身火热,晨心芢只觉心跳飞快如擂鼓,彷佛叫嚣着要冲出身体,为了掩饰自己的困窘,她率先开口说话,打破这着魔的时刻。
“杜先生说,你不喜欢吃粥。”
“别听他胡说。”向子齐朝她一步步走近,直到停在她面前。
“所以你很喜欢吃粥?”她被他的视线锁住,居然紧张得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半垂下眼睫闪避。
“老实跟你说,之前我唯一吃过的那口粥,被我吐在卫生纸里,刚才那些是我生平第一次吞下肚的粥。”
听见他的坦白,晨心芢诧异的抬头,屏住呼吸。“所以你刚刚去洗手间不是为了刷牙,而是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我干么搞坏自己的身体?”他没好气的轻哼,见她满脸担心,紧张的轻咳两声后,终于乖乖吐实,“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觉得你煮的粥很顺口,我可以吃得下去。”
晨心芢一手压在自己胸口上,转开视线,不敢面对他太过火热的注视,免得呼吸急促、心跳紊乱不能自己!
他、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他这样说,听在她耳里有多暧昧,这几乎是告白的另一种形式。
“心芢……”
听见他用低沉嗓音唤着自己的名字,晨心芢的心猛一颤。
女性直觉告诉她情况有变,可惜她还来不及反应,已被他轻轻捏住下巴,被迫仰首望进他深邃的黑眸之中,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我该吃药了。”
向子齐伸手,大掌轻轻托住眼前柔女敕的小脸,拇指以磨人的方式轻轻磨蹭着,惹出她满脸染上好看的红霞。
“喔,对,向妈妈说药放在餐厅柜子里,我去拿。”她转身要趁机逃走,却被他一把扯住手臂,他正好碰到她早上跌下床撞伤的地方。
“喔!”她咬紧下唇痛哼。
“抓痛你了?”他大大怔住,眼底是深深的抱歉,随即满怀愧疚地松开手。
“不是,是我早上急着接电话,不小心跌下床撞到手臂,好像有点瘀青,才会被你一抓就会痛。”望着他自责的神态,晨心芢摇头又挥手,急着表明这件事与他无关。
向子齐浓眉深拧,视线往自己刚才握住的地方看了一下。
“我找医生过来帮你看看,你先别急着走。”他直觉想找医生过来替她瞧瞧,未料,不经意间却月兑口说出舍不得她离开的话。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在原地,望着彼此,久久说不出话来。
“哪有人因为撞伤瘀青就看医生的?”她轻笑出声,表面上一副觉得他似乎太大惊小敝的打趣样子,内心却为他的关心感到喜悦。“等你吃完药,好好睡上一觉……”
“在我睡觉时,你可以去一楼的家庭剧院看电影或看看书,等我醒来精神好一点,再送你回家?”反正话都出口了,就顺势下去,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想太快放她回家。
今天她对他好温柔,天知道回到办公室后,她会不会又恢复原状?不行!他不能冒这种险。
“你正在生病,我自己可以坐计程车回去。”她说。不然也可以搭公车,超便宜,连转车都不必,花十五元就可以到家。
“休想我会让你自己坐计程车下山!你有两个选择,我或者我妈的司机。”他以不容她说不的坚定眼神直盯着她,又佯装不经意的说:“不过他好像跟我提过今天是他女儿生日,希望可以好好在家陪女儿。”
“家人重要,不要再把司机先生找过来。”她急忙表态。
家人重要,她这点见解倒跟他完全契合!他心里不禁泛起一圈圈涟漪。
“那好,你等我睡醒、精神状况好一点再送你下山,不许偷偷自己溜下山。”向子齐抛下话,也不等她回应,彷佛一切已成定局,接着转身往二楼卧室前进。
心芢看着他宽阔的背影,不知为何觉得他看起来好寂寞,突然好想给他一个温暖的大拥抱。
他会以送她回家当理由要她留下,是生病脆弱想要人陪吧?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才转过身,打算先洗碗,然后听他的话去看个电影,再来弄点吃的东西当晚餐,让他好好吃药,如果还没退烧,她还得想办法骗他去看医生。
她拿出手机,正想打给向妈妈报告状况,猛然又想起杜烨伦说他不吃粥的事,她的脸顿时像烧起来似的又红又热!
向子齐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观察她,确认她在厨房忙碌,应该不会偷偷自己下山后,松了口气,向来严酷的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微笑。
晨心芢……他在嘴里默念她的名字,感觉胸口漫起一片甜蜜。
走上楼,比平常高的体温令他感到一阵头晕,睡意渐浓,几乎一沾床便立刻跌入深沉梦乡。
在梦里,她对他笑得正甜。
向子齐睡得极不安稳。
他看见爸上一刻还对他笑,下一刻就浑身是血的倒在他眼前,而妈当场哭昏,他站在旁边看,想跑去扶住妈,但不管他怎么跑也跑不到他们身边。
接着,一个小男孩突然转过头,稚女敕脸上纵横着数条泪痕。
他瞪大眼睛看着,浑身冰冷,小男孩身体里狂乱的恐惧猛然撞进他身体里,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每一寸肌肤都在刺痛。
呼吸急促,他使劲想从冰冷颤栗的梦中抽离,寻找令人安心的温暖……
晨心芢站在床边,皱着眉头,轻咬下唇,犹豫的看着睡得满身大汗的向子齐。
“起床了,我饭已经煮好了。”她坐上床沿,动手轻推推他,无奈他好像睡得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
饭她已经煮好了,知道他不爱吃粥,便煮了较软的白饭,幸好她多买了些新鲜的蔬菜过来,炒了几样清淡的菜,还煮了海带蛋花汤。
见他浑身是汗,棉被只盖到月复部,双手平放,睡相规矩得像个绅士,谁也想不到他恶劣起来可以有多气人。
也许是发烧的缘故,穿在他身上的黑色圆领棉质休闲服半湿,依稀可见他结实的胸膛线条,属于男性的浑厚胸膛正在对她散发令人迷乱的费洛蒙,彷佛正诱惑她,邀她伸手探索两人之间的差异……
停止!
晨心芢在心里对自己大吼,警告自己。
他正在生病,虚弱地躺在床上,而她居然满脑子不道德的邪恶想法,打算趁人之危跳上去——占他的便宜?不行,晨心芢你现在必须马上停下这种邪恶思想。
马上停止!
为了暂时阻绝他无比强烈的阳刚魅力,她连忙从他身边起身,飞快跑进他房内的浴室往自己脸上泼水,降降自己体内被勾惹出来的阵阵热气,再拧条冷毛巾好替他擦拭。
踏进浴室,眼前所有用品整齐陈列,乖乖站好的角度都一样,跟他正经八百的睡觉姿势实在有得拼。
很难想象,这样目中无人的男人竟如此严格要求自己?晨心芢轻笑出声。
这一刻,向子齐在她心里不是可恶的臭男人、不是难缠又爱找她麻烦的坏上司,而是单纯的男人,一个会缠着人陪他、需要温暖的普通男人。
走出浴室,在他床边坐下,晨心芢拿着冰凉的毛巾一触及他布满汗水的额头,向子齐就猛然睁眼。
她被吓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只见他大掌倏抬,准确的扣住原本在自己额上忙碌不停的小手,动手一扯,将毫无防备的她拉进自己怀里。
……
原来他如同情窦初开少年的点心追求攻势,对她来说有效,自负霸道,却又对放在心上的人极好的个性也的确能吸引到她。
此刻,她发现过去所有不明所以的愤怒、甜蜜、委屈、赌气、困惑、伤心全都成了鲜明的色块,明白那些情绪并非莫名出现,她觉得始终有种古怪感觉困住自己也并非错觉。
那种无法挣月兑的感觉,是因为她已爱上他,自己却还不明白,想通这点,所有原本混沌不明的事,顿时变得鲜明又清晰。
天啊,她爱他,而他正吻着她!
但这吻跟一开始一样,来得很突然,也结束得很突然。
向子齐突地中断所有进攻,抓起棉被盖住她,翻身下床,在床边来回踱步,手掌烦躁地爬梳过头发。
他一离开,晨心芢立即清醒,瞪着天花板,眨眨眼、又眨眨眼,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还有对自己感情的恍然大悟。
不会吧她在心里哀嚎。
她竟然会爱上第一次见面就吵起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