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是跟有意收购他们婚纱公司的买家一同前来,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是冷冷的,不过她倒对他一进门就驻足在油画前面的神情印象深刻。
她可以看出他很喜欢这些油画,但他最后却选择将画连同这家店都抛下。说不好奇他心境的转变是假的,现在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她当然不会放过。
“若天天这样下去,”秦维桐忍不住叹道,“我工作一个月的薪水都不够付出租车费!”
“没关系,一切有我。我们不但是邻居又是老顾客,大不了叫扑克脸打个折扣。”白若琳的注意力还是在古奕青的身上。
秦维桐看出了白若琳的好奇,但是她实在不好当着古奕青的面多说些什么,说到底,她表妹做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光彩。
她站起身,去一旁拿起长裤准备修改。
迸奕青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她,因为方才她坐着又有礼服挡着,所以他压根没有发现她微隆起的月复部,此刻,他的眼眸因为惊讶而瞪大,高大的身躯挡到了她的面前,“妳怀孕了?!”
秦维桐的身躯一僵,不敢看他。
“郭瑞茵没提过妳结婚的事!”
“我单身。”她简短的回答,并不是很想跟他聊到这个话题,“这件事跟你无关。很晚了,你该走了,我明天就会跟郑姨说一声,不会再出现在你的公司里。”
迸奕青盯着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曾经他是个阳光开朗、乐于挥洒生命热情的人,但在老天爷跟他开了一次又一次的玩笑之后,他变得冷漠也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对秦维桐,他心中不能说没有怨怼,但他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好女人,还独自照顾年迈的外婆,从不说苦。
曾经,他愿意为了她抛下一切,但她却狠狠的将他推开,只因为他是郭瑞茵喜欢的对象。
为了秦维桐,他退了一步又一步,他从没提过他的感受,她似乎也从没在乎过,曾经她以为他恨她,也想恨她,在与郭瑞茵签字离婚那一刻,他就决定抛下一切,包括她,包括这间代表爱与幸福的店!但此刻她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且──还怀孕了?!
他感觉心中有个东西冻结了、死了,那也许是一份眷恋,或许还有他的爱……
“我曾要妳跟我一起走,但妳说──”他的声音冷了,“外婆老了,妳不能走,妳要照顾外婆,待在山上一辈子!现在妳认识了一个人,怀了孕,妳就可以丢下外婆,跟他远走高飞了?!”
他声音里明显的厌恶令她难受,她微敛下眼,她从来都不想要骗他,只是这辈子却注定要对他说谎过一辈子,掩去眼底一闪而的落寞,她语调平淡的告诉他,“我外婆死了。”
迸奕青心一惊,他对那个和善的老人家印象深刻,虽然没受过太多的教育,却有很豁达睿智的人生观。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她抬起头扬起嘴角,对他淡淡一笑,“你跟瑞茵离了婚,已经是个外人,没有通知你的必要。”
她的笑容在折磨他,他知道她跟外婆相依为命多年,心头肯定不好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妳可以跟我开口。”
他月兑口而出的话令彼此都感到惊讶,古奕青想诅咒她更想诅咒自己,他该做的事离她远远的,而不是伸出援手。
她不发一语的凝望着他,在他与郭瑞茵决裂的现在,他还能这么说,纵使只是客套话也令她感动,她有礼貌的对他点点头,“谢谢你。”
他们很靠近,感觉似乎只要伸手过去,就可以完全拥有她,但是他的手却只能紧握着留在身侧。
看着她隆起的月复部,一丝痛苦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把手插进长裤口袋里,冷漠回到她的眼中。“郑经理既然说妳工作很认真,我没理由要妳走人。”
他的话令她的心中升起了一线希望,“你答应让我留在这里工作?”
“我暂时还是这里的老板,只要员工认真工作,”他面罩寒霜似的看着她,“我没理由叫他走人。”
没有等她回应,他径自转身大步离开。
员工跟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唇扬起了一抹苦笑,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关系,单纯而没有任何情感。
看着古奕青头也不回离去的酷样,白若琳再也忍不住懊奇,迫不急待的跑到了秦维桐的身旁问:“妳认识我们副理?”
秦维桐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点了下头,当作回答。
“郭瑞茵,我们老板的前妻,妳也认识?”
秦维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接着坐回椅子上,想专注在自己手边的工作上,压下自己纷乱的思绪。
白若琳看着她低头沉默不语,一脸哀愁,不禁举双手投降,“好吧!我知道是我太爱管闲事,问的太多。算了,我不问就是了,妳不要苦着一张脸,小心以后孩子出生也是一张苦瓜脸。”
秦维桐心头依然难过,但是听到白若琳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样笑一笑不是很好吗?”白若琳打气的捏了捏她的肩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出自己的行事历,“明天我要陪手边的一对新人拍照,所以会早一点进公司,妳明天自己来上班,要不要我跟扑克脸说一声,要他顺便载妳来公司?”
“不用了,我自己搭车来就行了。”秦维桐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专注于修改的工作,一边淡淡的开了口,“我不是觉得妳问得太多,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起头……郭瑞茵是我的表妹。”
白若琳翻越行事历的手一顿,月兑口惊喊,“妳表妹?!”
氨理老婆红杏出墙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那女人在赌场认识了听说比副理还要有钱的男人就立刻离婚跑了。副理会卖掉这间从母亲那里接手过来的婚纱公司,也是因为这家公司让他认识了那个烂女人,毁了大好的人生,今天他还会带着买家踏进这家代表着不堪的公司已着实令人惊讶,不过再惊讶也比不过──眼前这个温柔的女人竟然跟郭瑞茵那个蛇蝎美人是表姊妹?!
“我知道公司上下对我表妹的评价。”来这不过几天,秦维桐就已经听了够多的闲言闲语,虽然听在心头难受,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所以她只能沉默,什么话都不多说,“我比任何人都觉得抱歉,因为她不单单伤害了奕……”想起了古奕青离去时说的老板与员工,她改口道!“我表妹伤了副理的心,也让妳们大家可能因此失去工作。”
“拜托,这关妳什么事!”白若琳皱了下眉,坐道她的身旁仔细的打量着一脸忧愁的她,“难怪刚才副理会这么对妳……他没把妳赶出去都还算有风度了。真是的,妳该早点说的,这样我就不会介绍妳来这里工做了!”
“这怎么能怪妳,”秦维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妳也是想帮忙啊,明天等郑姨来的时候,我会跟她谈一下关于我离职的事情。”
白若琳手撑着下巴,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没必要吧?副理走之前也说了,只要员工认真工作,他没理由叫妳走人。所以只要妳想继续留下来,妳还是可以留着。而且妳的肚子越来越大,也不好找工作。今天副理带来的买家,看样子对公司挺有兴趣,他们那些有钱人想的果然跟我们不一样,这个买家据说是要买下这间公司送给到美国学设计回台湾的女儿。若买卖真能成的话,我们的老板就不姓古,妳待在这里,完全不用顾忌!”
一想到这间婚纱公司要卖,秦维桐又感到难过却无能为力。
她的目光不自觉移到柜上的相片,曾经她为了老天爷的安排而感到悲哀,但是她所遭遇的跟古奕青遭受的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今日重逢,他没有对她恶言相向,当场傍她难堪,她实在该感激了。
她爱他从没有改变过,但在他心中对她有着仇恨时,她的爱就变得多余……她的双眸变得悲伤,她不该再有爱他的想法,但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在心中无声的问着相片里的人──若是妳还活在世上,事情是不是会有所改变?这间公司是否还能继续存在?他是否可以依然笑口常开?
“妳怎么哭了?别哭啊!”白若琳看到她苍白脸颊滑下的类,连忙抽了卫生纸替她擦着,“怎么了?不舒服吗?”
秦维桐也没料到自己的眼泪会无声无息的滑落,她忍不住无奈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贺尔蒙失调吧。”
“可怜的准妈妈。”白若琳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脸颊,“快把事情做完,我们回家了!我看妳是工作得太累又遇上了我们副理,勾起一些回忆,才会这样。卉聿昨天才跟我说,她要替妳调几瓶适合孕妇的精油,说是可以放松助眠,我看妳的样子,真的很需要。”
秦维桐拿着卫生纸,连忙将脸上的眼泪擦干,为了不让白若琳担心,她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才认识不久,但她们都待她像家人,彷佛认识了好久、好久,让她感觉没有那么的孤独。
在婚纱公司路口不远处的咖啡店里,秦维桐小心翼翼的端着装着三个咖啡的托盘。
叫她出来买咖啡的人是白若琳早就跟她提过的Lily,共事这一阵子,Lily的所作所为也确实令秦维桐明白她是个很会颐指气使、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上司。所以虽然她大可拒绝跑腿买咖啡这种杂事,最后她却没有异议的照办,秦维桐是个不喜欢跟人争辩的人,只求安安稳稳的工作、过日子。
她才在柜台前转身,透过落地窗,目光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上,手不由得一抖,她连忙稳住,庆幸咖啡没有洒出来,不然可就糟了。
她只当这是一场巧遇,缓缓的走出门口,冷风袭来,她缩了一下脖子,朝古奕青匆匆得点了下头当作打招呼,头一低就急忙要离开。
迸奕青的眼神微冷,手一伸,拿走她手上的托盘。
她一惊,抬头看着古奕青。
他在生气,她看得出来,她紧张的说:“对不起!我现在还在婚纱公司工作,我以为……你不介意……”
“我不在乎妳现在是不是还在婚纱公司工作,我在意的是妳怀孕了。”他打断了她的话,口气不悦,“确定妳可以做这种事吗?”
她有些困惑的眨着眼,最后意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肚子,虽然因为巧遇他而紧张,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只是怀孕,不是生病,而且不过只是拿几杯咖啡而已,又不重。”
他轻撇了下嘴,头一侧,“走吧。”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他,“走?!”
“我替妳拿,天气冷,快点回公司去吧。”
她看着他,不敢吭声也无法移动,他冷漠不显思绪的神情困扰着她,可他的态度却似乎还关心她,就像初识那时一般……
“走啊!”他居高临下的看她,已冰冷的腔调催促。
他的专制令她垂下了眼,拖着脚步跟在他的身后,刻意与他拉开一步的距离。
她疏远的态度令他有些不悦的挑起了眉毛,他停下脚步,看着她也跟着停下来,“妳很讨厌我是吗?”
在他锐利的目光底下,她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将头低下,“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只是每次面对你都觉得很内疚,你都挑明了说想要忘掉过去,我却还是出现在你的眼前,留在你的公司上班,让你一再想起我和瑞茵……”
他很直接的说道:“妳要留或不留不是我的问题,只要价钱合理,婚纱公司就要易主,到时就算妳想留下来也得看下一任所有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