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何唯宇和席瑜青也约好下午一同到医院,打算探问一星期前被救出的韩雪儿,然后再一起赶赴服装展会场。
事后,何唯宇得知,当电脑控锁的门被打开,被注射“撒旦的赞叹”的韩雪儿早已瘫软在柜内,韩林儿第一个冲了进去,良久他才急急忙忙地抱韩雪儿到邻近的医院就医。
之前,他曾建议尼天易的医院有这方面的诊疗,但似乎不被接受,且又自瑜青那儿得知魁也是医生,所以他才比较放心,并无特地追问韩雪儿的恢复情况。
照“撒旦的赞叹”戒毒的医疗速度,至少需要一个星期,病奔才可进入稳定期,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煎熬才能较为减轻,并开始恢复自主神智,所以何唯宇和席瑜青才选择在一个星期后的今天,特地前去那家医院探望韩雪儿。
经护士的指点,他们走进转角的个人病房。当他们敲门而入,只见病房内已是空无一人。
站在窗边的魁闻声回头,见是他们,微笑点头示意。“你们来晚了一步,林儿他们今天早上已经出院,连我也是扑了个空。”
“魁,雪儿小姐的病情已经可以出院了吗?难道不用再多留院观察几天?”何唯宇就他对“撒旦的赞叹”病奔戒毒的概略了解,提出了他的疑问。
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与无奈。“我也觉得这整件事很奇怪。那天我也是和众人随后才赶到医院的,这家医院的医生却已应林儿的要求,将雪儿隔离在加护病房内,不让任何人见她;我以医生的身分要求进入,也被拒绝在门外。不过,雪儿的主治医生跟我保证,她只是皮肉上的严重割伤,经过手术缝合后,已无大碍。”
皮肉割伤“那被施打“撒旦的赞叹”的毒性发作呢?”
“关于这点,我也亲自问过医生,那医生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雪儿身上绝无任何被施打药剂的迹象。”
怎么会和之前他所得知的消息出入甚大
由于魁的这番话,令何唯宇宛如坠入五里迷雾中,思索不出一点头绪。
“更令人不解的是,自雪儿被带来这儿就诊后,林儿只有打了个电话到乾坤盟报平安,便和我们失去联络。古夫人一直很不放心,特地吩咐我今天来一趟。没想到,他们已先走一步了,连雪儿的主治医生都不知道这件事,林儿只留下字条在桌上。”
拔唯宇自魁手中接过字条,上面只是简单的写着:
别找我们,等过一阵子较平静点后,我会主动与你们联系,并将事情交代清楚。抱歉!
拔唯宇和魁对着字条上莫名的留言,乾瞪眼了好一会儿,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如何解释韩林儿怪异的举止。只能说,大概是怕韩雪儿被吓坏了,因此韩林儿只好先隔离有关乾坤盟的任何接触,以免她又忆起这段可怕的回忆。
如果真是如此,现在也只能耐心等待韩林儿的出现,才能将谜题解开了。
巴魁在医院门口分手告别,已接近傍晚。
艳红的斜阳,照映在医院高耸的墙上,宛若水墨的红彩晕染,在雪白的墙上泼画出一幅画作。
席瑜青看了看手表,“哎呀,太晚了!发表会快开始了。我们得赶快赶到会场,否则时间一过,我们就进不去了!”语毕,她头也不回便拉着何唯宇冲向路口拦下计程车,赶往会场。
七彩璀璨的水晶灯光,将全场照得宛如白昼。
许多穿着正式晚礼服的男女,穿梭在会场间;放眼望去,无一不是表现着个人特色的晚宴服。
当水晶灯抢眼的白亮光芒转成柔和的灯光,会场上的声音也渐渐静了下来,人们皆微笑倾身互请入座,屏息迎接这场足以媲美国际水准服装发表会的开始。
瞬间,两道笔直的灯光沿着会场中央的伸展台亮起,明亮的大灯打在雪白的表演台上,更显得它洁净光亮。
轻音乐由小声渐大声地自四面八方扬起。
天花板上的聚光灯随后开启——
突地,一双幼女敕的小手露在红布幕的接合处外;红白强烈的色彩,成了十分显眼的对比,引来所有目光的注视。
接着布幕被拨开了个小缝,一个小巧的身影自幕后吃力地探了出头。
“好可爱的小女孩啊!”在场的贵妇们最先发现了她,并欣喜地赞叹。
舞台上方的灯光马上聚集在那小女孩的身上;她望了望台下黑鸦鸦的人群,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并自布幕间钻了出来。
由轻柔的粉色纺纱细致地织就而成可爱的小礼服,随着她向前奔跑的身子,轻盈地飘飞而起;加上她纯真的笑脸,好似一只翩翩飞舞的美丽粉蝶,令原先会场严肃的气氛一扫而空,人们的嘴角皆不自觉地绽出轻松的笑意。
女孩的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芒,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无比,她转了个身面对身后覆盖着布幕的舞台,将双手高高扬起,布幕竟也顺势跟着向上收卷而起。
在场的观众眼睛为之一亮,只见五位身着新颖服饰的模特儿已站在台上。
小女孩再度点头敬礼,在掌声中快步地奔向站立在正中心的修罗。
轻柔的音乐随即转换成快节拍的舞曲。为首的修罗踩踏着高雅的步伐,第一个迈步向前,身后的模特儿们也很有默契地随之跟进。修罗穿着和宣传照上同套服装,当小女孩走近他时,他倾身将她单手抱起,一起走向前去。
修罗不带任何情绪、略微冰冷的俊美容貌,加上稳重却又不失优雅的台步,全身散发着成熟的气息,令在场所有的年轻女性都莫名地红了脸,她们两眼直盯着他,屏息凝神,生怕呼息间会遗漏了他一丝的魅力而没瞧见。
近两个小时的服装秀,在小女孩扬起衣裙内装满的香水花瓣撒向观众席后,随着片片芬芳香气花瓣的飘舞飞落,为整场的发表会画下了完美的句点。
全场的人们,无一不兴奋地起身鼓掌。
谢幕时,符蓟云领着演出的模特儿们出现在台上,又为现场带起另一波高chao。
“艾咪,你有没有看到修罗?”刚送走符氏大老及其重要贵宾的席瑜如,赶紧跑回后台,找约好要一同去参加庆功宴的修罗,却始终找不着他的身影,只好询问在旁收着化妆用品的艾咪。
“他刚刚好像朝舞台那边走去了。”艾咪以快虚月兑声音的回答她的问题。
此时,整个会场的灯皆已熄灭,只剩伸展台上残留的一盏大灯自上方流泻淡淡的微光,当一切的欢笑与掌声皆已落幕,此时的舞台便倍显冷静。
修罗坐在椅子上,双肘支撑在膝盖上,将脸深埋在双掌间。
“修罗!”席瑜如悄然地走到修罗身后,双臂轻绕过他的胸前,让他靠向自己怀中。
松开了双掌的修罗,温柔地将手贴覆在她的手臂上,但依旧无语。
深深的一口气自修罗的口中逸出,是那么的漫长、沉重,宛若吐出深埋在他心中最沉痛的记忆……
“一九七三年,签定停战协定,美军退出越南战场时,我和许多的越战孤儿同住在军营内,而且对自己的父母一点印象也没有。营里有位老伯对我非常照顾,他说我是他亲手自越南战场抱回来的。
老伯在我五岁时死于旧伤复发,这时美国政府有计划地将我们这些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越南孤儿,训练成国家私下专属的秘密杀手。于是我和军中那些孩子们,便被送入了地狱。
在那里我们没有名字,受训过程十分严苛,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只有通过严格训练与考验且活得下来的才叫人。
十五岁的我,通过了最无情的测试,以最优秀之名,得到了最嗜血的名字——修罗!
在同年,长官将中途编入组织才十岁的业火,安排与我同房,并交给我从旁指导照顾。他是个非常聪明且优秀的孩子;没多久,他便已超越了同营中任何一个比他年长的孩子,得到了业火的专名,直追我后。他与我的感情从不曾因此改变,我们俩就像亲兄弟般,相互信任对方,但……在玛丽亚死后,一切都变质了。
玛丽亚是我在一次执行杀人任务时救出的一位女孩,当时我对她的身世感到怜惜,所以没依照规定赶尽杀绝。从此,我和业火轮流送食物给无依无靠的她,她的纯真与善良深深吸引了早已忘了爱是何物的我,很快的我和她坠入热恋中。
但玛丽亚一直向往着平静的生活,在她的恳求下,我打算带着她和如同亲弟弟般的业火月兑离组织到北欧重新生活,可惜天不从人愿,就在我们逃到机场敖近的旅馆时……玛丽亚被杀了……”说到这,修罗痛苦地再度屈身向前,双手紧紧掩住脸,泪水自他的指缝滴落而下。
“修罗!”席瑜如心疼地出声,她想阻止修罗再说下去。这样太残忍了,宛若要他亲手拨开伤处;她甚至可以自他微微颤动的双肩,深深地感受到他正被撕扯剧痛的心。
然而修罗的声音再度自喉间沙哑地传出——
“追杀过来的杀手,无情地在业火面前枪杀了玛丽亚。也许从玛丽亚的死亡那刻开始,便已注定我和业火不解的宿怨。尤其两年后,我选择了继续服从组织的指令,业火更因无法原谅我而毅然决然月兑离组织,因他的身分特殊,所幸无人追究。在这同时,满二十岁的我也因依照组织的规定,成年后得暂时告别组织,在社会上找个掩饰自己的职业,而来到纽约。之后的事,我想你应该也自芊娜那里有所听闻。后来,我进了中情局,又阴错阳差地认识联邦调查局的何唯宇……”
“唯宇”席瑜如不敢相信地看着修罗。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原来修罗和唯宇早已是旧识!
“那……为什么你们在我家第一次碰面时,却装作不认识?”她说出了她的疑惑。
修罗的嘴角微上扬,勾出一抹微笑。他看向瑜如,“那时我和他如果一见面便像老友般寒暄,你和瑜青一定会问我和唯宇是怎么认识的,到时我和唯宇不就要为此搬出更多的藉口来圆谎。与其如此,何不一开始便装作不认识,也好省掉这场不必要的麻烦。不是吗?”
“也对。”席瑜如想了一会儿,也认同了修罗的想法。“这么说,唯宇也和你一样是专属组织培训出来的?”她望向修罗。
“不。”修罗轻摇了头。“唯宇及其他与我共事的伙伴们,都是通过国家正式考试管道任职的。只有我……只有我是组织外派安插进去的。瑜如,你想不到我是这样的人吧?
炳!如今我才知道,那时的我是依赖着业火对我的信任,将玛丽亚全权交给了他来照顾,又自私地自他手中将玛丽亚的爱占为己有,我……我竟然没发现到在业火的心中正默默地爱着玛丽亚,我还让他亲眼目睹玛丽亚的死,我……我……我真该死!懊死的人应该是我!啊……”他宛如崩溃般,痛苦地用手击打着自己的头,失声痛哭。
“别……别这样,修罗!别这样啊!”席瑜如痛心地紧扣住修罗的手腕,阻止他再继续伤害自己。“够了,够了!别再这样责备自己,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业火已经原谅你了。”她用双臂紧紧地将修罗搂抱在怀中。“就在他跳海的前一刻与我擦肩而过,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他说:“修罗就拜托你了。我很庆幸修罗已找到真正的归属,不必再像我的心一样,还在飘泊。”修罗你听到了没?业火他已经原谅你了,你别再自责了!修罗!”席瑜如泣不成声地嘶喊。
“真的?”修罗恍惚地抬起头,神情迷惘地看着她。
业火……恨他入骨的业火真的已经原谅他了,甚至还祝福他……
真的吗?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席瑜如松开紧拥着他的双臂,站直身子,泪中带笑地猛点头,眼中的泪珠滴落,看在修罗眼中,是那么的不舍与心疼。
他怎么又让他所爱的女人为他担心落泪!
修罗站起身,极尽温柔地以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你不该爱我的,尤其在知道我如此丑陋的过去后……”他无奈地抬头看向黑暗的前方,不敢与她的双眼相对;他紧咬着下唇,狠下心说:“纵使此刻你甩身离去,我也不会怨恨你的,真的!”说到这儿,他的心彷佛突然被放入零度以下的冰块中。
他真的可以忍受没有瑜如的生活吗?他爱她已爱到超过自己所能想像的地步了,但他知道爱是不能爱得如此自私,他知道,他真的知道……
“天使……”席瑜如低垂着头,长睫微微颤动,口中喃喃说着。
“啊?”修罗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
席瑜如缓缓抬起头,举起双手温柔地捧着修罗的脸,“天使!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而在船上那次,在那么危急之际,我又再次看到天使。天使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展开双翼宁可自己受伤流血,也不愿伤害到任何一颗无辜易碎的心。”她急促地深吸了口气,想平缓剧烈的心跳。“而我也打从看见天使的第一眼开始,便已不可自拔地爱上他了!哪怕他是个得涉身地狱的天使,我都决定要不顾一切地去爱他。”
不敢相信的修罗激动地抓着她的臂膀,“你、你是说真的?你可要看清楚,在天使般脸孔下的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鬼啊!你若爱上我,只怕最后一定会走上和玛丽亚一样的命运……”
修罗的话未说完,席瑜如便紧搂住他,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间。“不!我不在乎什么平静的生活,也不要你为了我背弃什么,更不在乎你的真面目是什么。你就是你!我只要知道,你是我值得用全部生命去爱的男人,这样就足够了!”
“我……我也爱你,瑜如!”此刻他才真的了解到什么是真爱,才看清过去的自己在感情的世界是如何的懵懂无知。
啊……玛丽亚啊!祝福我吧!
看着在微亮的伸展台上拥吻的修罗和席瑜如,站在布幕边的何唯宇和席瑜青笑着悄然离去。
自走入了大楼的电梯里,两人便一句话也没说。席瑜青只是沉默地低着头,玩弄着本来预定要送给修罗他们的花束;何唯宇则是神情紧张,一会儿望望不语的席瑜青,一会儿又猛盯着楼层显示灯乾瞪眼,不知所措地爬梳着头发。
已过午夜,除了几辆偶尔快速呼啸而过的车,大街上早已灯火阑珊,人影稀疏。
当他们一走出大楼,夜风迎面吹拂而来。
席瑜青的长发被吹得凌空飞舞,背对着何唯宇走在前头的她突然回过身,看向身后的他。
“宇!”她低声呼唤着他。
拔唯宇马上一脸歉意地直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隐瞒我的真正身分,实在是任务危险,生怕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
“宇!”
听见席瑜青再度叫他,何唯宇才抬起头,没想到映入眼中的是她柔美的笑容,令他有些讶异。
“你不怪我,不生我的气?”
席瑜青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问你,你的身手这么好,怎会……怎会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却被人殴打得这么凄惨,还倒在路旁昏迷不醒,害我……害我……”她羞怯地讲不下去,只好将脸躲藏在花束后。
知道瑜青并无怪他之意,何唯宇顿时心情雀跃不已,又瞧见她欲言又止的娇羞神态,干脆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害你怎么了?”他又在她的耳边低语。
阵阵的热气宛若无形的手,自她的耳根抚遍全身,并紧紧将她的心环抱包裹其中;席瑜青轻叹了口气,将头靠躺在何唯宇肩上,“害人家一回国便投身护理工作……”
她一直认为是被尼大哥连哄带骗才进了护校,现在回想起来,原来真正的潜在原因是唯宇,不然她不会一回国后,马上欣然接受尼大哥的建议报考护专。
听了这番话的何唯宇,温柔地将她的身体更搂向自己,脸上的笑意更是深浓。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松开席瑜青,让她站定后,笑得好不得意地看向一脸疑惑的她。“我变个魔术给你看!”
席瑜青的眼睁得老大,唯宇还会变魔术?看来所谓的菁英分子,还真不是人当的,除了身手好、头脑聪明,还要样样精通,难怪人家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当菁英分子。
拔唯宇不等席瑜青发问,双手便在她的面前展开、左右挥舞,表示他手中毫无一物,正当她紧盯着他的手瞧时,突然自他握紧的手中平空出现一条长丝巾。
“啊?”这下席瑜青更是愣在原地了,她真的没瞧见刚刚唯宇手上有任何东西,怎会一晃手,便变出了条丝巾。
她不甘心地猛抓着他的手瞧,任由何唯宇将长丝巾套在她颈上,当她的手触及丝巾,才讶然发现……“这是我的丝巾”
她细细地抚过丝巾,熟悉的触感又再度回到她的指间,这是当年她不惜将自己最爱的丝巾借给了惟亚拿来系住唯宇的,防止昏迷的他会在半途滑落。
如今,它又再度回到她手中,并带着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回来!
经过了这么多年,它还是像当年那样的崭新细柔。由此可知,唯宇是多么小心地收藏它。
看见瑜青的眼中泛着泪光,何唯宇感动地笑着将她搂入怀中。
“若非我被打得如此凄惨,又怎能遇到上天赐予我的宛若天使的你呢!”
夜风依旧吹拂着,夜风中,是两个忘情相吻的人影。
风声间,似乎传来了羽翅振动拍击而上的细微声响,及天使银铃般的笑声遍布在美丽的夜空。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