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撑着笑容,用手紧握住掠过痛楚的左手臂,屏气忍痛地站起,忧心地望向因子弹冲击而向后倒靠在墙角的业火。
业火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抓扶着墙壁站起。
一道刺目的艳红鲜血,自他的指间缓流而下。
“业火!”修罗不安地想向前。
“别过来!”业火大声地向他怒吼,一抹悲切的笑容浮现于嘴角。“你赢了……”说完,他转身走出船舱。
“我……”修罗欲言。
在旁一直沉默的乔治突然抓住席瑜如,他紧握着枪,像疯了似的怪叫:“你们这些人都疯了。什么决斗,输赢操控整船人的命!我疯了才会跟你们玩这种游戏。现在本大爷我要走了!你们快给我让开。”他扯着席瑜如的头发,拾起身边的皮箱,迳自要走。
“乔治!你不能走。”德尔向前想抢下乔治手中的皮箱,里面可是装了价值上亿元的毒品,这小子竟大胆地当着他的面想带走它。
“去!”乔治绝情地一脚踹开已是一身狼狈的德尔。
“你们要的是他,我将他交给你们啦!至于这个女的,得等到我安全上了小艇后才可以放了她。”乔治抓着席瑜如的手臂便往外走。
才刚步出船舱门,砰的一声,可怜的乔治来不及回神,一颗子弹便已穿透眉心,当场毙命。
“修罗!”席瑜如奔向修罗的怀中。
拔唯宇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知道修罗为顾及瑜如的安全并未开枪,而乔治是背向着他们倒下,也就是子弹是由外向内发射;船舱外并无他人,很显然的,开枪的是业火。
但为何业火要开枪?虽然依乔治这种奸诈的个性,真的让他安全上了小艇,也难保他会好心地将瑜如放了,但业火又为什么要救刚刚他口口声声说要杀的瑜如?
这种奇怪的矛盾心态,何唯宇一时也无法理解,只是能自他和修罗的对话中大致猜出,业火和修罗应曾共事过,并有着某种过节。
然而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
拔唯宇蹲身捡起飘落在他脚边的纸,顺势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德尔。
德尔的神情已宛若槁木死灰,如今他的亲信也背叛了他。而被他重金聘请的保镖也不管他,联邦政府又不惜千里迢迢地派人来拘捕他到案。此时的他已不想再停留于此了,如果等会儿他的大主顾来了,那岂不是给政府找到罪名,这样他可划不来!
德尔的眼中再度闪过狡黠的光芒,他从容地站起身,一脸甘拜下风地走向何唯宇,自动伸出双手。“你把我逮捕回去吧!”他心里还侥幸地想着,回到美国后顶多被关个几天,接着就会被法院无罪开释。
拔唯宇看了看德尔,依他对德尔的了解,怎会不知他在动什么鬼主意,他将手中的纸递向德尔。“你可要看清楚,这不是拘捕令,而是由中情局与联邦调查局的最高长官会晤国际最高安全法院,经过会议通过所批下的判决。无需经过法院审合,直接由执行者代为处刑。”何唯宇宛若法官,照着判决书上的内容完全默背宣读一次,并宣判最后的结论:“而你的罪刑是——死刑!”
“你们……你们怎么可这样……你们简直是目无法纪……你们不尊重人权!你们……”德尔此时早已吓得语无伦次。
“对你根本无需讲什么法律,更别说什么人权。”修罗将席瑜如的身子拉向身后让她背对着他,将子弹再度上膛。
知道自己死到临头的德尔慌了,他跪爬在地,双手在混乱的大桌上到处乱翻乱找,然后宛若找到救世主般地紧握着支票簿,颤抖的手不稳地拿着笔。“这样好了!你们开个价,多少钱都没问题,只要你们饶了我这条命,要多少有多少,你们说好不好……”他的眼神涣散。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安心地走吧!你的全部财产将会以公家名义全数捐给慈善机构,就当作是你做件好事吧。”
“不!”德尔激动地站起,冲向何唯宇想抓他做人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但何唯宇闪过身。
枪声无情地响起,还来不及反应,冰冷的子弹已无情地穿出胸膛。德尔直立着身子倒地,睁着眼,目光却再也没有交点。
之后,何唯宇将德尔的血抽存几滴在电晶显微保存的白金磁卡中。等将它带回,由技术人员检验核对过染色体,并开出死亡证明书后,直接向上级报告,便算结案。
一切都落幕了!
为了毁掉所有相关可能被其他警察单位追查的证物,何唯宇独自一人在船舱内,他从背包取出准备好的爆破装置,忙里忙外地安置炸弹。
修罗和席瑜如走出船舱,却望见业火一人还靠在甲板的栏杆上抽着烟,并未离去。
席瑜如眼尖地发现在业火心脏的正中央,衣服虽破了个洞,留了滩暗红的血在上头,却不见流出大量的血,她不明所以地望向修罗。
而修罗的眼早已越过了她,直视着业火,眼中若隐若现地闪逝过悲凄。
“拜你所赐!”业火讽刺地笑,手还故意敲向胸口。
席瑜如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和修罗相同的悲伤。她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业火非要这样对修罗,含着同样不舍的心痛在刺伤着对方,也同样伤害着自己。“别这样,你不也和修罗的心一样受了伤,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席瑜如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修罗拉着转身背对业火,准备离去。
但强劲的风,却将席瑜如的话吹送到业火的耳中、心中。
“修罗,你明知你在我心中占了多重要的分量!为什么?为什么假装它不存在?难道你已经忘记玛丽亚了吗?还是你已忘了我们之间一切的一切?修罗!你回我话啊!修罗……”业火跪倒在地以手捂面,泣不成声。
席瑜如发现修罗握着她的手僵了一下。
松开她的手,修罗转身走近业火,心疼地抚过他柔细的金发。“我从没忘记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但人终究要从悲伤的过去中走出。我只能说,往后当你有这么一天遇到了最爱的女人,甚至超过爱自己的生命时,你就会明白今天我所说的这番话……”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无声地自修罗的眼中滑落。
“不!我不明白。我永远都不明白。”业火激动地扬起头,闪耀着晶亮泪水的碧绿眼眸直直望进修罗的眼中。
他永远无法明白,为何曾痴心的相恋能说忘就忘!为什么?
修罗甚至愿意为了工作,而甘心留在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的组织里,难道爱情真的如此微不足道,还是说,当年他所敬爱的修罗已不复存在了?
闻言,修罗无奈地再度转身离去。
“修罗!”席瑜如欲追向前,但又放心不下地回过头望向跪在地上、神情悲痛的业火,她只好两难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业火低头无语。
他真的不明白!也许永永远远都不会明白,因为玛丽亚的一颦一笑他都无法忘记。
可怜的玛丽亚,她到死都还喊着修罗的名字,为何修罗能将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说忘就忘,从此绝口不提,并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他还特地请人将这女人捉到眼前想看个仔细,看她是如何勾引修罗的灵魂,但在她的眼中看不见一丝想像中的邪恶,反而是无限的亲和及温柔。
尤其是她的眼,虽然瞳孔的色泽不同,但那散发着似曾相识的温柔感觉,就像……就像……想到此,业火不敢相信地抬头,直直望入席瑜如的眼中,嘴角不禁浮出一抹淡淡忧伤的笑容。他奋力起身,蹒跚走向前,就在和席瑜如擦身而过的同时,他轻轻靠近她的耳边……
“啊?”席瑜如不可思议地望向摇蔽着身子向前走去的业火,脑子里全盘旋着他在她耳边说的那番话。
靠近船头甲板的末端,业火深深的望向修罗站立在遥远船尾那端的身影,是那么模糊,不再清晰,就如修罗真的已自他的生命中走出,不再复返;因为幸运的修罗,已找到了和玛丽亚一样,令人怀念的眼眸。
而对玛丽亚的悲伤与怀念的痛苦,就交给自己一人来承担好了,就如同这数年来的每一个长夜。
啊,玛丽亚啊!别再哭泣了,我会永远思念着你的。纵使这世上的人都忘了你曾经存在,我还是会永远为你守候,因为我的心……我的心……
业火伸展开他的手臂,仰着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蓝,好美丽的深蓝,像是他心中永远放不下的情怀。
他一纵身,跳入深得青蓝的幽深大海,一阵小小的涟漪划过平静的海面,消失无踪。
“修罗,业火他……”席瑜如焦急的跑向船尾,看着修罗。
她真的很担心业火的安危,在这茫茫的大海,他就这样的跳到海中,也不想想要游多久才游得到岸,而且他跳下后,她在栏杆边望了老半天也不见他浮上来。
天啊!懊不会他一入海便溺水昏迷了。
虽然她很不能原谅业火强行将她捉来的事,但从她在小艇上醒来,第一次见到他后,他除了把她拿来当人质威胁修罗之外,他对她的态度都不失一位绅士的行为。
“放心,没事的!他有经过特殊训练,不会有事的。”修罗自瑜如的眼中,读出了她对业火的真情流露。
“特殊训练?那业火他的心脏中弹却没事,是不是也因为受过特殊的训练,比如中国传统的发功之类。是不是啊?”席瑜如想起她刚才的疑惑,并还联想到前些日子在电视上看到的特技表演。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业火和我同在组织中时,都安装了一种特殊的装甲板在这儿。”修罗用手指了指心脏正中央。
“装甲板”席瑜如睁大眼,不敢相信地在他胸前敲了敲。
她满脸狐疑地看着修罗带笑的脸,一口咬定他是在唬她。他的话怎么说都太不合理了!
修罗好笑地看着瑜如聚精会神地研究他的胸口。“是真的,它就装在距离内脏最远、离皮肤最近的部位。这是国家研发中心尝试将具有弹性的尼龙开普勒,以陶磁加工方法制杂邙出的特殊装甲板,它能把整个心脏完全遮掩起来。假如子弹命中心脏,反而只是轻伤而已,这样可以减少菁英身亡的机率。”
席瑜如听得一头雾水,但又似略有所懂。为什么业火会说修罗赢了;因为修罗在生死关头,竟还顾及业火的生命,宁愿自己挨子弹,也要正中业火的心脏,让他毫发无伤。难怪业火会认输而走出船舱,原来修罗是在乎业火的。
“菁英那业火也和你一样是菁英分子,所以才有资格被安装。对不对?”席瑜如兴奋地看着修罗,说出她的新发现。
只见修罗的眼又黯淡了下来。
席瑜如心疼地抱住他的腰身,安慰地轻道:“不说,不说了。我会耐心地等你告诉我的。”
修罗一听,感动得紧紧将她搂向自己。
“喂喂!你们可好了,在这里优闲地谈情说爱,丢我一人在旁忙得像条狗似的,也没个人有良心会主动来帮我。”何唯宇像个来去无踪的幽灵般,突然出现在忘情相拥的他们两人中间。
“抱歉,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修罗见他忙得满头大汗,心中有点过意不去。
“我也是。”席瑜如也马上道。
拔唯宇皱着眉,故作不谅解地看了看他们两个。“到现在才想帮,免啦!”接着贼贼地大笑,并一转身快步奔向小艇的方向。“只要你们能在引爆的倒数三十秒内到得了小艇,我就原谅你们。先说在前,准点开船,绝不逾时!”
“啊!唯宇偷跑。”席瑜如气得跳脚。
惫未回神,她的身子已被修罗拦身抱起,飞也似的直追何唯宇身后。
“耶,我们赢了。”席瑜如清脆的笑声响起。
当小艇驶出了安全范围,大船才引爆出熊熊的火焰。
因采用特殊研发的强效火药,没多久船身便快速没入碧蓝的大海中,眨眼间海面上已恢复了平静,彷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般。
拔唯宇感伤地望着远方。早在出门前他便已透过卫星连线,将德尔电脑中破解出的资料紧急传送回总部,并请求支援。德尔也许到死都还不知道,自己一直处心积虑等待的大客户,早在美国领海被警方逮捕到案了。
埃面上飘散着“撒旦的赞叹”被快速燃烧后所散发出的奇特香味。
德尔的死亡,在法律上已成了无解的谜。讽刺的是,害他身亡的毒品气息,此时竟成了唯一可以证实他曾来过的踪迹,但这一切也会随着香气的散尽而烟消云散……
上了岸,席瑜如不放心修罗手臂的伤,怕会发炎,硬压着修罗要到妹妹上班的医院做个检查,她才肯放心。
拔唯宇在码头和他们分道扬镳后,独自走到堆满货柜箱的不远处。当他看到保险箱的门已被打开,控锁电脑也被刻意破坏得不能再启动,他好奇地走进宽阔的保险柜中,环视了一圈。看来德尔并未将存货和人质关放在一起。
待一切检查完后,他又自背包取出小型的精制炸弹,安装妥切,不一会儿,所有堆积的货柜箱便全数引爆毁迹。
深夜,当门铃声二度响起,席瑜青已匆忙地赶到门口开门。
“啊!姊又在车上睡着了?”她和入门的修罗打了个照面。
修罗淡扯了下嘴角,示意她别担心,抱着熟睡的席瑜如走进屋内。
看着修罗怀中的姊姊,席瑜青心里颇为不舍,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好在有修罗守护着姊姊,才让自己稍稍宽心。
从上次的事件发生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大伙儿在休息与调养下,才恢复往常的精力且投注于工作上。
然而席瑜如在第二天一回到工作岗位,便马不停蹄地赶着未完成的工作进度。因为符蓟云一年一度的新装发表会即将举行,且这次有修罗·方这位在国际伸展台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令此次的服装展更是空前的盛大,并成了国际间众所瞩目的焦点。
有些评论家甚至在报章杂志上,已大肆地推崇它为这个世纪末最值得期待的一场服装盛会。
整个人力动员下来,别说耗资的庞大不在话下,光是广告宣传到表演会场的准备……等细节事宜,就忙得席瑜如连叫苦的时间都没有;一方面因她的办事效率最得信任,成了名副其实的总召集规划负责人,另一方面她这次又身兼修罗的挂名经纪人,虽然修罗不愿她为他还要忙上加忙,但她坚持至少要陪他作完晚间台步练习,才一同回家。
每天她都得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是修罗将累得在车上睡着的她抱下车。大家虽都怜惜她的辛劳,却也无从帮起,只能祈求服装展能顺利的进行并成功地演出。
败快的,最重要的发表日已经到来。
一早,席瑜如便赶至会场,做最后的检测及预备工作,以求晚上的服装表演展能完美无缺地呈现,并达到最好的效果。另外她还体贴地安排修罗白天在家休息,好为即将来临的演出做完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