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早起来,富锦春虽是想到昨夜的事情就还有些羞涩,但是安排好府里的事后,就连忙和欧阳祎两个人来到了书房,将这些日子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大略的说了下。
欧阳祎沉默了半晌,一开口也不先说想法,反而说起昨日他进城后的事情。
“我一进宫里见了皇上就被劈头痛骂,说我收受银两,企图掩盖河工不力,罔顾百姓的性命,还把那些御史弹劾的奏折都给我看了一次,而我确定我没做过那些事情,便求了皇上让人来府里找证据,但那些奏折上写得有凭有据,更别提又搜出了那封信,皇上即使有想法,表面上的惩戒还是要的,才会有这道旨意下来。”
富锦春听了皱着眉头说道:“这些事情放在一起看,怎么好像说不太通,还有那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是个问题。”
他这书房平常可不会随便让那些下人进来,家里人对书房也没兴趣,除了他们两个人会常来以外,根本就没人有机会把那封信放进来。
欧阳祎心中其实有了一些推论,只不过听她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想听听看她的意见,故笑看着她,“喔,哪里说不通了?”
富锦春皱着眉,扳着手指说着自己的推论,“那封信还有二少爷身上多出来的那些银两肯定是有问题的,而那奏折弹劾的内容也是真的。我本来想那些银子是有人送来要陷害你的,好当成弹劾的证据,但是我想了想又觉得奇怪。因为从二少爷的话听来,那些人给银子是对你有所求,说不定就是先前负责河工的人贿赂你,要你保密,可既然如此,又何必弹劾你?”
她越想越头疼,只觉得事情好像都缠在了一起,让人难以一窥全貌。
欧阳祎笑着看她苦恼的模样,觉得这样的她真是太可爱了,忍不住哀了抚她紧皱的眉头,轻声解释着,“你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事当成同一批人做的,自然是觉得矛盾了。”
富锦春一听这话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眼睛吃惊的一瞪,“你是说……”
“嗯,就我推测,这件事情至少是两路人马做的。”欧阳祎神色淡然,慢慢的说道:“一路应该是之前负责河工的那群人,他们贪污导致河工修护不力,想遮掩事实,另一路就是想把之前那些人做的事翻出来的人,后者知道前者想要送银子贿赂或拿我弟弟的事威胁我,便把这件事直接报到皇上那里去,这样一来,皇上震怒之下或许就会彻查到底,如此后面那一派人又可博得好名声,又可以让他们的人补上空缺。”可谓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富锦春忍不住咋舌,想不到这其中竟然如此的复杂,“只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那些人事他们的,却莫名其妙把你给拉下水!你也真是的,干么不相这些事情告诉皇上,也不会有昨天那道旨意了。”
这也是让她最气愤的地方,别的方法不用,干么把他给拖下水啊!
欧阳祎笑了笑,没告诉她,就是说了才有昨天那个旨意。虽然他那时不知道纵容家人收取银两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说他隐瞒负责河工的人办事不力还藉此要胁收贿的事他是万万没做过的,要不然依照昨天的那情形,别说是罢官免职了,就是直接下狱抄家都是有可能的,毕竟皇上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而且最见不得这种贪污银两的行为。
不过他大概也猜到了,皇上是想用这件事情整治一下那群要名声又想要位置的官员,并打算借着这些人的手,顺便一举揪出之前那些贪污的人。
是哪些人在搞鬼,他心里也有一份名单了,之前的工部尚书也是没做多久就被找了个错处被撤换了,如今他又是如此,要说工部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人插手这件事他根本不信。
富锦春想了想觉得也是,她也算是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了,虽然不像清秋一样跟在皇上身边对一些政事提意见,但发生了什么大事都是有耳闻的,对皇上的手段也算是有几分了解,昨儿个那份旨意看着是严厉非常,但细细品来,虽罢官免职了却没去了功名,又没让他搬出宅子,只是先封府候传,那一番搜索也没有太大影响,摆明就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一想到这,她担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是放松不少,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欧阳祎见她表情从皱眉到了然,最后展露放松的微笑,心中好笑,忍不住将她拉进怀里抱着,“听我这么说就放心了,忘了那封信是谁放的了?”
她娇俏的睨了他一眼,哼了两声,“你别又说些有的没的,我知道你既然心里都明白了,就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这样我都还不能放心,那要什么时候放心?”
欧阳祎看到她那一眼里的万种风情,忍不住捏了捏她的下巴,随后又低头吻上了她噘起的红唇。
不过轻轻一啄,她就满脸通红的推开了他,“干什么呢,现在还是白天……”
这一吻让她想起了昨儿个晚上两人的热情,让她忍不住又羞又恼。
昨晚天色昏暗,两个人亲密起来好像也没那么拘束,大白天的在书房里他却这个样子,就让她浑身不自在了。
欧阳祎和她一样想起昨晚的事,只是他脑子里想的跟她想的可是南辕北辙,他看着她在他怀里羞怯不安的模样,更是心神一荡,声音低沉了许多,附在她耳边轻喃,“白天不行,难道晚上就可以了?”
她被他的调笑闹得脸更红了,从他怀里挣月兑出来,快步离开他几步远,微恼的说着,“大少爷你太不正经了!被免职了也不做些正事,却在这调戏小女子,不和你多说了,家里还有事要忙呢!”
说完,她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像是落荒而逃。
欧阳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慢慢的收起了笑容,拿出这次带回来的水利图,摊在案上拿起笔开始写着。
至于那封信是谁放的其实也很好猜,就如同富锦春所猜测的那样,把家里人一个个排除后,那个可能不请自来进入书房,然后放下东西的就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柳梳儿。
至于谁指示的他不管,总之一定是其中一方人马下令的,但无论是谁安排的圈套,他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人。当初他坐上这个位置,有一部分原因是皇上知道他没有投靠朝中任何一派,注定在这位置上做个孤臣,他也不必去担心官场上的是是非非,现在他该做的只有一件事,做好万全的准备,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赶快把那些河工有疏漏的地方修整完善。
至于那些闲杂人等和杂事等这些事都了了之后,他有的是办法收拾。
他虽没什么靠山,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欺到头上来的。
河工一案像是一块小石头落入一滩混水中,在朝廷里激荡出不小的涟漪。
先是工部的一批官员先后被免职抄家,只是这些人的下场可没欧阳祎这么好了,家里的人通通被抽走不说,钱财也是能拿的几乎都被搬到皇上面前当作证据,又惹来皇上的一通怒斥。
紧接着则是御史弹劾的部分,皇上丢下欧阳祎递上的折子,同样冷言冷语的质问他们什么时候不提出这河工的问题,却偏偏挑需要加强河防的时候出头,又训又骂了一通,最后罚了一干人等几个月的伟禄,而欧阳祎因是被人诬陷所以无罪,重回工部尚书之位。
只是事情结束的第一天,欧阳祎也没闲着,直接将这些日子被他狠狠教训了的欧阳尔带到他欠人银两的地方,替他还清了欠款,才算把这回的闹剧全部结束。
回去的马车上,欧阳尔一脸心虚的看着欧阳祎,“大哥……”
欧阳祎正闭目休息,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等着听他要说些什么。
欧阳尔被看得心虚,但仍忍不住蹦足了勇气问道:“大哥,我们为什么还要付那些银子呢?明明就是他们给我下套,才让我签了那些借据的,现在事情都已经过了,我们就是不付也不会怎样,你又何必何必去付了那些银两?”他在兄长锐利的眼神下越来越心虚,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几不可闻。
欧阳祎看着这个弟弟,谈不上恨铁不成钢,心情却也是有些沉重的,他轻叹了口气后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拿了那些银子去赌场去青楼了?”
欧阳尔涨红了脸,低头嗫嚅的说着,“是……”
欧阳祎又问:“那当初签下那些借据时,是你自愿签下的还是他们逼迫的?”
欧阳尔顿了顿,声音更小了,“是我自愿签下的。”
欧阳祎看他低下头,严厉的说着,“既然你的确拿了那些银两去花用,又是自顾签下借条,那怎么能说是他们设了陷阱给你跳所以就不去还那些银两呢?!”
欧阳尔说得巴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加上最近又因为被关在府里更加抑郁,令他忍不住流泪,声音哽咽,“是我……都是我不好,让大哥平白的拿出那些银子,还害大官被免职,我……”
“二少爷是因为让大少爷白白花了银子心里不安吗?”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撩起,富锦春探头进来问着。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兄弟俩没注意到还继续说话没下车,才会让出来迎接的富锦春听到了。
欧阳祎看她一探头进来就拚命朝他使眼色,心中就明白她是要让欧阳尔吃点苦头了。
一开始她跟他提到这些借条时他便说了,不管结局如何,这银两总归是要还的,她虽然心痛府里又白白花了这些银子,还几乎要掏空了家底,但也是同意的,可她又说找到了机会就要好好的整整不学无术的弟弟。
他那时候也同意了她的做法,只是现下弟弟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的错了,也很是后悔,让他有些犹豫了起来。
欧阳尔一听到富锦春的声音就忍不住害怕。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家里的丫头和杂工都少了,富锦春一想到会造成这种情况他也算是元凶之一,所以故意
找活给他做,让他累得半死,现在他几乎是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想躲了。
“怎么?难道是我想错了?二少爷不是因为大少爷付了那笔银子而不安?”她笑咪咪看着他,欧阳尔却从那笑脸里看出威胁的味道。
“是是……是这样没错。”他结结巴巴的回了话,心中却哀叹怎么会被她给听见了。
“那好,既然二少爷想为大少爷分忧,刚好有件事情还真的需要你去做呢!”富锦春笑得眼眯眯的,一副有好事要告诉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