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知道禹钟赫对她没有恶意,但基于男女有别的礼仪她婉拒:“这样不妥,万一被发现了,我将会处不贞的罪名。”
对中东国家对女人的不平等对待早已有所耳闻,禹钟赫无奈地轻笑一声,“那我们到人多的地方谈。”
阿满无奈且旁徨的眼神感激地望着禹钟赫,“我也不想在人多的场所出现,毕竟人多口杂,我们是不是可以到甲板上谈?”
既然她选择地点,那有何不可。
禹钟赫依她的意愿,点头,“当然可以,请。”
阿满依男女有别、尊卑之礼,让出一条路请禹钟赫先行。禹钟赫昂首阔步引领阿满来到甲板上,迎着微微的海风。
禹钟赫回眸瞅着站在他身后的阿满,“夫人,有什么话请说。”
阿满不安地手紧揪着面巾,一脸惊惧、目不转睛地看他,声音轻颤微抖:“听夫君的随扈说,夫君在回房的途中曾经遇见你。”
夫君?好奇怪的称呼,都已经是什么年代,还有女人称自己的丈夫为夫君?
“是有这么一回事。有什么不对吗?”禹钟赫毫不避言直说。
“据说,当时你的身边还有一位女子……”她悠悠的眼神尽是无奈与郁闷。
禹钟赫心存狐疑地看着阿满,连她都跑来打听石海棠,看来其中果然有蹊跷。
“你口中所指的女子,该不会是海棠吧?”
“海棠?”阿满仓皇睁大双眼,惶惶地退了几步,兀自喃喃:“这么巧,她们之间只差一个字?”
听她言下之意,石海棠一定和某个人有关,加斯东一见石海棠时脸上出现的惊愕和阿满现在脸上的仓皇,在在引起他莫大的兴趣。
“什么这么巧?海棠和谁只差一个字?”他威逼的眼神对上她飘忽的目光。
“难怪夫君会出现失常的举止……”阿满的眼下出现一道阴影。
“夫人,你能不能将事情说得具体一点。”禹钟赫快为这秘密疯了。
挫败像排山倒海般无情袭来,阿满茫然地眨眨眼,从震惊中回过神,无力地摇头,免得一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事,“没什么。”
“不可能的,你会跑来问我这事,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我更相信你受了无尽的委屈,既是如此,你何不摊开说个明白,或许我能帮你忙。”禹钟赫温和地劝慰她。
阿满神情黯然摇头,“谁都帮不了我……”
他凝视她犹带泪光的明眸,“你不说,怎能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帮你?”
“唉!你也不需费心管这事,毕竟我们和那女子只不过是你船上的客人,一旦下了船大家形同陌路,多说也是于事无补。”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盈满泪光的双眸透着她的无奈与悲伤。
“那可不见得,海棠是我的女朋友,相信我有权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禹钟赫不以为然地表明立场。不过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居然公然对外说石海棠是自己的女朋友,看来他离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不远了。
“她真是你的女朋友?”阿满颇为诧异。
“没错,她是我的女朋友。”他再一次肯定地点头。
心里却不禁为自己祷告,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他愿意在老天爷面前扯谎。
“那请问你的女朋友姓什么?”阿满声音不稳颤抖地问。
“她姓石。”禹钟赫神情自若的回答。
“她也姓石……”阿满如遭电殛颤抖不已,“难道她真是海蒂的姐妹……”
“海蒂?她又是谁?”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名字,令禹钟赫的疑惑更深。
阿满见禹钟赫一脸茫然又好奇的样子,她连忙噤口。“看来你的女朋友有意不让你知道此事,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说,不过有件事我想麻烦你。”
挖不出秘密,他脸上难掩失望之色。“说吧,有什么我能帮忙?”
“我想见见海棠小姐。”阿满强掩心中不安,畏怯地说着。
既然她有意隐瞒他又不能强人所难,他轻叹,“好吧,我带你去见海棠。”
乍闻禹钟赫愿意带她去见石海棠,阿满心底顿时萌起一股不安,但是面对这几年良心的苛责,她宁愿选择面对石海棠,她不禁祈祷阿拉真主能赐给她力量,排除所有的不安的阻碍让她能在石海棠的面前忏悔。
禹钟赫领着阿满再度回到石海棠的房门前,禹钟赫手指着门,“这间就是海棠的房间。”
阿满胆怯的眼神越过禹钟赫宽阔的肩膀,“能不能麻烦你……因为我不认识海棠小姐。”
禹钟赫无奈地嘴一撇,既然都已经带她来到石海棠的房门前,干脆好人就做到底,再说或许当着石海棠的面,也能解开他的好奇。
“没问题,只是举手之劳。”禹钟赫欣然举起手轻敲石海棠的房门。
须臾,石海棠即前来应门,当她乍见禹钟赫,随即歛起笑,柔媚的双眸立即射出一道恶光,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又是你!罢才还闹不够,现在又想怎样?”
“你以为我愿意现在来见你,要不是受人之托,我才不会自找晦气。”禹钟赫忿忿不平地回击。
石海棠不解地看着他,“受谁之托?”
禹钟赫半眯着眼对她使眼色,石海棠意会地往旁边跨了一步,猝然发现禹钟赫的身后站着一位中东女子,她颇为讶异地看着阿满,“你找我?”
阿满忐忑地对着石海棠点头,“对不起,是我麻烦禹先生带我来见你。”
阿满乘机仔细端详石海棠,她真的长得和海蒂有着几分神似,只是眼前的石海棠眉宇有着几分的刚毅是石海蒂所没有。
石海棠诧异的眼神忽上忽下地偷觑她几回,“你找我有何贵事?”
阿满越过禹钟赫高大的身躯,缓慢移步来到她面前,“你就是石海棠小姐?”
“我是,但不知你是……”经过一番客套话,石海棠还是模不清她的来意。
“她就是加斯东的阿满夫人。”禹钟赫突地插口道。
石海棠这下子全明白了。“噢,原来你是加斯东的夫人。”她语气立即转为讥讽且隐含着些许醋酸。
“不知道我是否可以耽误海棠小姐一点时间。”阿满温婉地恳求。
石海棠不屑地眼神瞟向她,随即将眼神转至其他地方。“有这个必要吗?”
阿满慨叹地苦笑,“相信以小姐的聪明必定能猜出我的来意,或许这些事对你来说不仅是痛,也毋需再作解释,但是在我……”她万分沮丧地深吸口气,
“我希望你能拨出一点时间给我,否则我会继续活在苛责中……”
石海棠看了她一眼,她眼中闪着诚挚的泪光,“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我也不想再提。”
“不!我请海棠小姐看在阿拉真主的份上,让我跟你说几句话。”阿满骇然变色地看着石海棠,以哀求的眼神乞求着她。
禹钟赫看不下去了,人家阿满夫人苦苦的哀求,她还刻意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喂!别这么不近人情,再说有任何误会,只要互相坦然沟通,天底下没有解不开的结。”
石海棠气极败坏的斜瞪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喂!你这女人未免太傲慢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又何必刁难人家……”
“你给我住口!”石海棠怒瞪着他,硬是截断他的大道理:“事情非亲身经历不知痛,你又知道了什么!少在我的面前一副道貌岸然、满口道德仁义的样子。”
“喂、喂,你这女人,人家苦苦哀求,你却丝毫不为所动,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禹钟赫简直快被石海棠气炸了。
阿满看着禹钟赫为了她与石海棠起冲突,不由得惊惶地看着他们,“我求求你们,别吵了。”她满月复无奈地看着禹钟赫,“我非常感谢你能带我来见海棠小姐,至于她不愿意与我沟通,我能理解……”说至此,泪水悄然地盈满整个眼眶,随后又望着石海棠,“很抱歉,我占用了你宝贵的时间。”
看到她一副黯然失望的样子,石海棠忽然起了同情,“好吧,让我听听你想说什么。”她强悍的气势忽地减弱下来。
阿满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转机,她喜出望外的连忙拭去眼角的泪珠,不胜感激地凝视着石海棠,“谢谢你。”
石海棠往门旁挪了一步,“请进。”
“谢谢。”阿满喜不自胜跨进屋内。
禹钟赫跟随着阿满正要跨进房门,却被石海棠挡了下来。“我可没请你进来。”
“让我进去嘛。”他的声音转为柔和委婉。
讵料石海棠不吃他那套,强硬地拒绝:“不准!”砰的一声将门在他面前甩上。
禹钟赫愕视着紧闭的房门。她让他吃了一记闭门羹?
从未有女人胆敢这样无礼对他,她可是第一个!
石海棠将禹钟赫那自以为是的家伙关在门外,转身走进房,瞅着一脸又惊又慌的阿满,开口:“请坐。”
“谢谢你。”阿满姿态优雅地找了个座位坐下,并坦然地扯下面纱。
石海棠终于可以看清楚她的真面貌,原来她还是一个大美人。“你想跟我说什么?”
阿满猝然起身在石海棠面前跪下,“我是想请求你的饶恕,得到你的谅解。”她的双眼闪着泪光,讷讷说道。
石海棠登时愣了一下,连忙起身搀起她,“你这是干什么!”
阿满泪水瞬间如决堤洪水般流下双颊,“从见到你开始,你虽然没有明讲你与海蒂之间的关系,但是我能感觉到你与海蒂有着深不可断的关……”
“你没猜错,海蒂是我姐姐。”石海棠终于坦白承认。
阿满彷佛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和惊讶,“我早该猜到。”
“既然你现在知道海蒂就是我姐姐了,你可以坦然地说明来意了吧?”石海棠思起姐姐临终的模样,心痛如绞。
“对海蒂之死,我感到抱歉……”阿满辞不达意说着。
石海棠不悦地蹙起眉,“你一句抱歉,海蒂就能再活过来吗?”
阿满没想到自己笨拙的用词竟恼怒了石海棠,“对不起,我不太会表达,请你不要生气,请相信我是真心地请求你的原谅。”
“算了!”石海棠小手一挥,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如果你就只为了说这句话,我心领了!”
“噢,不……不只是这句话。”阿满惊慌失措连忙解释:“我想告诉你,海蒂的死,我……要负绝大的责任……”话说至此,她已泣不成声。
石海棠微怔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阿满,“我不是一个蛮横无理的人,海蒂是被加斯东那个负心汉害死的,与你无关。”
“不!你误会了夫君。”阿满泪如泉涌极力辩驳。
石海棠看着阿满,她不禁苦笑摇头,她真不知道加斯东到底是哪一点好,能让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死心塌地为他付出,自然还包括傻得为他而死的海蒂。
“事实摆在眼前,还需要辩解吗?”石海棠倏然皱起眉,“该不会是加斯东派你来为他月兑罪?”
“不,夫君不知道我来见你。”阿满惊慌失措极力辩驳。
石海棠不信地直视着阿满,“你骗我。”
“我没骗你,为了海蒂的死,我默默地承受夫君加诸在我身上的愤恨,其实夫君一直深爱着海蒂,海蒂的死令他悲痛欲绝。”阿满深吸口气,强抑眼中的泪水。
“骗人!你说的全是谎言,我不知道加斯东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甘愿为他承担罪过。”石海棠言语中带着忿忿不平的意味。
“是真的,加斯东至今依然深爱着海蒂……”思起加斯东为海蒂心魂俱碎的模样,她有着几分嫉妒和羡慕。“加斯东说过,留我在他的身边只是因为……他不想错过阿拉真主给我的报应。”
石海棠吃惊地看着阿满,她无法相信和接受阿满的说辞。
阿满决定说出瞒在她心底许久的事实:“我是加斯东第三个妻子,在中东回教国家,男人可以拥有四个妻子,或许你会感到惊讶,但事实确是如此。那一年夫君独自去了台湾,就在那段时间,他认识了海蒂……”
石海棠错愕且惊讶地看着她,那段时间她正在日本读书,每每和海蒂联络时,她也从没听海蒂提过这事。
“海蒂的温婉令夫君为她着迷,为了博得美人的青睐,夫君不惜一掷千金买一些海蒂想要、喜欢的东西,其实钱对夫君来说根本如粪土,因为他有着花不完、用不尽的金钱。”阿满娓娓道来。
石海棠不屑的淡淡回应:“当然,因为他家有涌不完的石油。”
阿满对石海棠的轻蔑和讥讽只是一笑置之,“夫君如此大手笔,我和其他两位夫人一点都不以为意,只是对于夫君始终停滞台湾迟迟不肯回家感到不安。直到有一天,夫君打了一通电话回来,说要我们准备迎接第四位夫人的到来,在那一刻我感到心慌意乱,因为在夫君还没爱上海蒂前,我是他最宠爱的妻子。”
阿满突然顿住不语,往事如潮水般涌现眼前。
石海棠不由得屏住棒吸,听阿满的话语彷佛看见古时的后宫秘辛。
“当时我为了想夺回夫君的爱,毅然决然向其他两位夫人提议,藉由准备婚礼一切所需亲自前来台湾。当我看到海蒂时,心里只有一句话,就是完了!因为海蒂兼备了美貌与智慧,这是我和其他二位夫人所欠缺的。有一天我趁着夫君不在海蒂的身边时,我就对海蒂说你根本无法嫁给夫君。”
“为什么?”石海棠不明白的问着阿满。
“因为夫君的家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许娶外来的女人,海蒂当时不信,最后还是经由夫君证实确有此事,海蒂得知无法如愿嫁给夫君,从此郁郁寡欢终日以泪洗面,夫君为此事特地赶回中东的家与家中长辈协调,当时我在台湾,我一直给海蒂许多负面的消息,我是存心要海蒂绝望,后来我离开台湾……不久之后,才得知海蒂为夫君殉情之事。”
阿满忧伤的眸底带着万千的悔恨,她凝视着石海棠,“今天是我鼓起最大的勇气说出来,是我害死海蒂,海棠……”她再度地跪下,“请你饶恕我的嫉妒和我的愚蠢,当时我万万没想到海蒂会寻死,请你原谅我好吗?”
石海棠不由得深吸口气,没想到海蒂并不是死于负心汉之手而是女人对女人的嫉妒,眼前的阿满悲凄的神情,深深打动她坚硬的心,“起来吧,阿满,现在认真的想一想,怪只怪爱情蒙蔽了海蒂的理智,我不怪你。”
阿满震惊地看着石海棠,她能如此轻易饶恕她?
“你就这样轻易饶恕我?”
石海棠倏然似有所觉地收起感伤之色,强作笑颜,“不原谅你又能如何?海蒂是永远都不会活过来,再说……”她嘲谑的眼神瞟向门边,“刚才那可恶的家伙也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又何必苦苦相逼。”
阿满神情激动地紧握住石海棠的手,“谢谢你的饶恕。”她低头亲吻石海棠的手心,表示对她的尊重。
石海棠反握住阿满的手,悲悯地看着她,“加斯东真的不原谅你?”
阿满思至此,泪水不禁开始又在眼眶里打转,“我能理解他的心痛,我不怪他,是我罪有应得。”
石海棠安慰地轻拍她的手,“海蒂的死让你受委屈。”
阿满猛摇着头,眼泪沿着她的面颊滑落,心中的万般无奈皆不经意从眸中流露出来。
“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石海棠夸下海口。
“不,不,我愿意承受这份苦痛,至少夫君的心里会好受点。”阿满强露出一抹空洞无比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