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璀璨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一股烦躁从脚底直爬上心里,让他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头痛得像有把锯子正在用力的凌迟着他。
这两年这种情况发生的频率很高,就算找了关飞行这样享誉全球的脑科医生也只能舒缓症状,得不到根本解决。
他闭眼,忍过那阵折磨后再睁眼,眼里已经毫无波澜,又恢复成平常的Orino。
他不喜欢这种狗血剧情。
“这世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邂逅、分手,我不管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现实点,又或者关飞行是个不错的医生,你可以预约挂个诊看看脑神经哪里出了问题?”
她瑟缩了下,为什么说她有病?
“我没病,我的心脏已经痊愈了,这你是知道的。”她的小拳头握紧了。
“我管你有没有病,总而言之,我、不、认、识、你,还有,你让我很不舒服,记住,以后在路上还是哪里看到我,都别跟我打招呼。”真是见鬼了!
刚刚无辜被点名的关飞行拿看怪兽的眼光瞪着言璀璨。
他所知道的言璀璨对谁都冷淡,唯独对小孩和老人谈得上和善。
至于女人,他虽然对女人说不上和善,可是这么粗暴的对待还是头一遭,简直是不可思议,就算曹微希长得不怎么样,也不该以这种态度,这个Orino是脑子被门夹到了吗?
又或者他们之间真有段什么?
他和关飞天交换了复杂的一眼。
“微希,会不会你真的认错人?虽然这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人,但是有长得非常像的人,也许Orino就是那个和你朋友长得很像的人?”关飞天跳出来说话,他认识曹微希的时间和他老婆一样长,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对她的品行非常清楚,他甚至可以挂保证,她不是那种见到男人就要花痴的女人。
可她完全没有把关飞天的话听进去,她只看见言璀璨那没有温度、冰锥似的目光。
她被打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唇在抖、声音怯。“我让你不舒服……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很多的对不起,好像只有拼命道歉才能弥补自己的错。
可是她错在哪?
不该来认他吗?
或者,他不想认她?
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做了什么?
蠢事!
心一凛,从脚冷到一直热烘烘的脑子,曹微希云时冷静了。
这一冷静下来,她忽然发现原来没办法在心里埋葬过去的人,只有她一个。
都过去多少寒暑了,她怎么会以为春去秋来,人还会始终如一?
那段感情里只有她一个人搁浅着。
人生流转,事已成昨,她所认知的世界真的不一样了。
她看了周遭所有人的脸,在大家的脸上看到怜悯、不屑和关怀,原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以那么多,多到能击碎她的自以为是,她顿时像消了气的气球,支持着她走到今天的动力就这样消失了。
怎么办?她原本就不是那种会缠着人不放的人。
她怔怔的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言璀璨决然的转身走开。
关飞行追了上去。“Orino,你跟微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认错人!”斩钉截铁!
曹微希看着他的背影,也听见他跟关飞行的对话:心里空荡荡的,喉咙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原来,结局只有两行泪。
“微希,要聊一聊吗?”关飞天踱到她面前,以兄长的态度关心的问。
她闭眼又睁眼,总算回过神来,慢慢的开口,“大老板?”
“是的。”
“对不起,大老扳,我可以提早下班吗?”她的声音里有种虚无感。
她能做什么?对了!好好睡上一觉,这些年等待的梦作太久了,也许睡醒之后,事情会变得不一样。
“嗯,好吧。”他点头同意。
她弯下腰道谢,只是一个转身,突然踉跄了下,身体微微顿了顿,站在餐厅玻璃门口,像个迷路的孩子般看着那扇门,神色茫然而迷惑。
她连随身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就走了。关飞天皱眉,这样也不会哭,麻烦了。
“叭!机!机!”狂乱凶狠的喇叭揪紧人神经的狂按,令本来就拥挤的马路更显紧张,甚至有些驾驶采出车窗破口大骂,骂声难听。
“你白痴喔,别挡路啦,干么站在路上发呆?”
脑袋一片空白的曹微希很迟钝的回过神来,环顾左右,然后惊跳。
她竟然站在马路中央?
是这样吧,红灯的时候,她走着走着居然就忘记要前进,迳自发起呆来,然后红灯转绿,她妨碍了交通。
她飞快的挪动身体退到路边,惊魂未定,被那么多的喇叭给催促,被人怒骂,她捣着胸口,腿有些发软。
扶着行道树,她无助的看着前后左右。这是哪里?她要往哪里去?
树上的虫蚁爬上她的指头,爬上手背,她回过神来,楞楞的看着那蚂蚁还在努力的往上走,不得已,她用一根指头把蚂蚁引回树干上,它转着圈圈,嗅觉无从发挥,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循着斑驳的树皮绕到后头去,不见了。
她看了好一下子,才回到现实来。
这路上的人都有他们的目的地,那她呢?她走到这里来是要去哪里?难道她也像那只迷路的蚂蚁吗?
她没办法给自己答案,感情上,她似乎迷了很久的路,久到已经忘记自己的家在哪了。
那实际的人生呢?
她可笑的人生也是一片空白。
她痴痴站在原地,不知道刚刚被车子按喇叭、被司机狂骂、被吓到的样子、傻傻的看着蚂蚁,甚至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无意的落入刚从绿海出来,本来打算去散散心、抒发刚刚不愉快心情的言璀璨眼底。
其实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直觉倒霉,准备马上走开,莫名的,她就是惹他不快。
可是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轻易的被这个丑女人给影响了心情。
这是绝无仅有的事。
他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无论是生理需求还是感情需要,他对女人不排斥也不浮滥,但是这些年来,就是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让他的心生出涟漪。但是现在,她站在路边,一副无依无靠、旁徨无措的模样,简直像一只迷路的小猫。
他走不开。
可恶,真的走不开。
然后,他看见她移动步伐了。
曹微希下意识的往前走,她慢慢认出来,这是回家的路。
这些年,她的生活是空白的,除了每天回家、上班的几条路是熟的,其他的路对她来说都形同虚设。
走着走着,她忽然蹲下,久久没有动静。
又怎么了?眼睛不由自主跟着她走的言璀璨觉得自己全身血液似乎都要倒流了一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看着她,为什么他不能大大方方、没心没肺的当作没看见?
难道,他回到普通人的世界来:心也跟着变软了?
他从来都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却对自己的行为百思不解。
这头的曹微希只觉得路人像一幕幕电影的流光般滑过她身边,她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抱着膝,枕看头,一动也不动,如同没有生命的人偶。
言璀璨乱爬了一阵头发后,穿过车阵,走向她。
即使是背影,那种让他不舒服的感觉依旧存在,可是,刚刚在餐厅他决然走掉时,在她脸上看到一种近乎绝望的表情。
其实,那关他屁事。
可是他那从一见到她就开始不受控管的心却指责着他,好像他干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也许他的话讲得太超过了,她不过就是认错人而已。
但是他隐约记得自己的年少时代比现在更毒舌,那时候的他无论对哪个女人都不会心存愧疚。
他该死的非常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喂,你给我起来,蹲在这里难看死了!”他的声音有些紧绷。
曹微希从膝盖下面看见一双大脚忤在她跟前,没穿袜子,她认得那声音。
“你别过来,我蹲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她声音微哽,不知道为什么,她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起来!”
“你不是不想见我,那就别来理我!”
言璀璨低声咒骂了声,手停滞在半空中,最后还是拉起了她。
被硬拉起来的曹微希踉跄了下,一张沾满眼泪的小脸,下巴尖尖的,苍白消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有病吗?我不过是骂了你几句,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还指望谁替你爱惜!难过成这样,有必要吗?”言璀璨看她差点跌倒,握在掌心的手肘微微的颤抖着,他的心突地重重一跳,破口就骂。她好瘦,她的手腕居然瘦到他一握还有剩。
“对不起。”她说。
言璀璨在心里咒骂了一千递,忍着不要转头走开。
这些年,他冷静得像冷血动物,然而今天的情绪波动几乎完全摧毁了他这些年来戴的面具。
“我不是要来听你说对不起的,你若只会说对不起,不如像话一点,不要莫名其妙的在这里哭倒万里长城!”
曹微希抽回自己的手。谁哭倒万里长城了?她哭她自己的关他什么事?既然讨厌她,视而不见就好了,何必又专程跑来骂她?
“我连哭都不能吗?你为什么那么坏?”
他的心一动,打从他握住的手里像传输器一样传来了她真实的内心话。
没错,他拥有读心术,也就是特异功能。
平常他把这项能力控制得很好,像开关一样,想开的时候就开,想关就关,所以生活上也不会造成他太大的困扰。
现在居然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影响了读心功能,它竟然自动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