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这个外表温顺如水、内心小叛逆的小女人。
她是老天爷派来赏他很多“甜头”的天使。
瞿峰喜欢看着她做事的样子,感觉她做事有种如水韵律,不疾不徐,却又流畅无滞,所经之处就像施展魔法一样。
一个二十岁的小女人,竟然会有这种生活自在,很难得。
瞿峰呼吸着甜甜饼乾香气,看着她随手擦净流理台上的凌乱。然后,又以一种创作的方式专注地挤压第二盘饼乾。
他想,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回家就想往厨房跑的原因——
她做的甜点很美味、送来的咖啡够甜,而且她只专注在她的世界里,懒得理他的态度,很吸引他。
瞿峰灌完那杯会让寻常人胃酸逆流,但他却觉得神清气爽的咖啡之后,这才有力气说话。
“我要吃早餐。”他说。
拔舒雅被他吓到,手里的挤花袋咚地一声掉落到烤盘上。
她抿着唇,水灵灵的眸直接瞪向他,直到瞿峰挑眉一笑,像是抓到她的把柄之时,她才惊觉自己露出了太多真实情绪。
“瞿先生想吃什么?”何舒雅微弯唇角一笑,表现出雇员该有的客气有礼。
“好吃的。”瞿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拔舒雅不想跟他多扯,打开冰箱拿出培根、蛋和她之前熬的大锅蔬菜高汤,开始做早餐。
去年,为了抗议他每天到厨房找她做早餐的行为,她故意在培根上加了很多蜂蜜,没想到他却一声不吭地吃得精光。而且,每逃诩指名要一样的菜色。
她怀疑他早上味蕾有问题,否则怎能忍受这样的甜?
当,烤箱传来时间到的声音,她的饼乾出炉了。
当培根在锅里等待焦脆时,她把蔬菜汤送入微波炉,然后在烤面包机里放下两片吐司,然后戴上隔热手套,拿出烤盘取出饼乾盛凉。
当然,顺手就拨了几块到点心碟里,顺道又帮他倒满了一杯咖啡,拿到他手边。
“请慢用。”何舒雅走回炉台前,铲起培根和阳光蛋,拿出微波炉里的蔬菜汤、抽出吐司机里两片烤得金黄的吐司——他不吃生冷食物,瞿太太耳提面命过十来次不止。
“该死的!”
瞿峰的诅咒让何舒雅蓦回头——
他塞了满口的饼乾,手里还抓着一片,满脸得到宝藏的惊喜。
“这东西怎么会这么好吃!”他说。
拔舒雅睁大眼,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喜欢吃甜食?”
“是这个饼乾好吃。”瞿峰咽下第二杯咖啡,死也不承认——
他超爱甜食。
拔舒雅看他扫光饼乾的速度,她一挑眉,决定在他的吐司上抹上果酱,送到他手边。
瞿峰一看到他的早餐盘,眼睛就亮了——
真是一个甜美的早晨啊!
他拿起刀叉,十分钟内解决了早餐。
“再来一份。”他心满意足地递出空盘。
拔舒雅接过空盘,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没吃成大胖子?”
“我一天运动两小时。”他说。
“听说你的时间寸寸是金,怎么有时间运动两小时?”她瞥他一眼,只是单纯好奇,并非有意想了解他什么。
瞿峰伸了个懒腰,起身朝她走去。
“运动让我脑子放空,脑子放空,我才有法子容纳新的想法。”他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一手撑在流理台上。
拔舒雅向来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轻蹙了下眉,却又很快地恢复成若无其事——因为瞿峰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可以请您坐到那边吗?我怕烹饪时的热油不小心烫到您。”她柔声说道,其实很想拿锅铲把他赶远一点。
“我皮粗肉厚,无所谓。”
拔舒雅备好另一份早餐材料,以锅铲用力压住培根,逼得热油嗞嗞响。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滚开?
说他对她有兴趣,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害她还要装出温良恭俭模样,也是很累人的。
拔舒雅把吐司压进烤面包机,力道大到机器发出抗议的吱嘎声。
“不喜欢人盯着?”他闲聊似地问道。
“鬼才喜欢。”何舒雅小声地咕哝一声。
瞿峰嘴角一勾,感觉起床气都因为她懊恼的可爱模样而尽数退散。小女生八成没注意到自己鼓起了腮帮子吧。
“我还以为二十岁的小女生应该是对异性的注视感到开心的时候?”他唇角斜勾着微笑,就是忍不住想逗弄这个一脸正经的清秀小女生。
“那也得看注视我的对象是谁。”何舒雅仰起荷花般水洁小脸,睁着过分无辜的双眼看着他。“你是大叔。”
瞿峰瞪大眼、站直身子,用他那对曾被某记者形容为黑钻,与一张曾被杂志评为最有魅力男性的脸庞,瞪着这个没有品味的小家伙。
“你叫我大叔?”她如果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子有状况。
“你大我十岁。”她把备好的早餐放到餐桌上,有礼地说道。“大叔,请慢用。”
“你可以叫我瞿大哥。”他嘴角佯怒地抽搐一下,目的是在注视她的反应。
她的表情正经,可一对眼珠子闪着笑意,可爱极了!
“瞿先生,我是在瞿家工作的人。我想您的爸妈,不会希望我们把关系弄得这么不公事。”她语气正经,而且把两人距离拉到十步之遥。
“他们管不到我的交友情况。”他说。
“问题是——”她侧头想着。“我不想交你这个朋友。”
瞿峰望着她唇边精灵的娇俏笑意,却是不怒反笑了。
“你这个小朋友很有意思。”他大笑着走到她旁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我不是小朋友。”她偷偷踮脚尖,不想被他看扁。
“大叔说你是,你就是。”瞿峰伸手揉她的头发,触到一手的水润丝滑。
这个小朋友就连头发都舒服得让人很想接近。
“你离我远一点。”何舒雅啪地一声打下他的手,打到手掌发麻。
“办不到。对于我感兴趣的人,我很执着。”瞿峰双臂交握在胸前,黑眸兴味盎然地看着她。
“我也是。”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对于我不感兴趣的人,我不想理就是不想理。”
“很好,我也是如此,看来我们找到第一个共同点了。改天一起吃饭聊聊。”瞿峰懒懒地挑眉说道。
“你的脸皮太厚,我不会喜欢你这种男人的。”她想笑,却故意端正脸色说道。
“我没当你是个女人,所谓的‘喜欢’也非关男女,只是想交你这个朋友。毕竟,你出生时,我已经在念小四,这种距离差不多就是地球与月球了。”
“你知道就好,干么还强求?”她不以为然说道。
“这话问得好。”他盯着她那对清澈得像是能映出天地间所有好旳水眸,猜想自己应该是被这份单纯所吸引。“让我想想答案……”
拔舒雅与他四目交接,看不懂他黑眸里的神色,心跳却因为与他的灼亮狂瞳对峙太久而乱了节拍。
她防备地后退一步,因为她没兴趣走进一个她完全不懂的世界。
“我想,八成是我犯贱,就爱拿热脸贴人家冷。”他自嘲地说道。
拔舒雅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一对眸子笑弯成两道新月,浑然不觉自己这样清怜的姿态会让人心甘情愿地拜倒。
“你确定你是大家口中坏脾气、没耐心的瞿峰?”她笑着说道。
“不,我是那个要抓住青春尾巴的大叔。而你这种年轻人就是要放开心胸,多和一些走遍世界的人交朋友、增长见闻。”他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哈,连增长见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果然是大叔。”她揶揄着他,什么防备警觉也都卸下了。
原来他挺搞笑的!
“舒雅?你在跟谁说话。”何舒雅的姑姑何秀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瞿先生来吃早餐。”何舒雅说道,笑脸敛回了平时的淡然。
“我把早餐带回房里吃。”他端起早餐,压低声音说道:“然后,我建议你找天陪我吃顿饭,否则我不保证我的早餐行,会不会像去年一样,闹到你和你姑姑都以为我打算要追求你。”
拔舒雅瞪着他那张分明蛮横的脸孔,气自己一时疏忽,误踩陷阱。
“你是无赖吗?”她从齿缝里蹦出话来。
“正是。”他发亮的眼挑战地看着她。“一顿饭?”
拔舒雅听着姑姑近到应该就快抵达的脚步声,她瞪他一眼,低声说道:“好,就一顿晚餐,明天晚上。”
言毕,她转身把餐具放到水槽里。
“想不到你这么迫不及待。”瞿峰黑眸里闪着一抹笑意。
拔舒雅冷哼一声。“我求的是早点解月兑。”
瞿峰爆出一阵大笑,并在何秀华走进厨房的前一秒对她说道:“我晚上六点在便利商店那个巷口等你。”
拔舒雅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瞿峰已经大步从后门离开。
拔秀华看着瞿峰的背影离开后,皱眉对侄女说道:“你别和瞿峰走得太近,他们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之前有个在这里帮忙的年轻女人,才巴着瞿峰多说了几句话,瞿太太就把她骂到狗血淋头,你可千万别作那种麻雀变凤凰的美梦。”
“姑姑,你放心吧,我对谈恋爱没兴趣。”何舒雅说道。
“我不是要阻止你谈恋爱。而是要告诉你,瞿峰有钱有才华、样子又性格,很容易吸引女人。”何秀华看着这个在四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失去双亲之后,就由她照顾的侄女说道:“我在这里五年,听得多了。瞿峰脾气火烈,偏偏感情上是出了名的无情,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姑姑,我不会喜欢上那种大叔的。”何舒雅拿起一块饼乾,喂进姑姑嘴里,笑嘻嘻地问道:“好吃吗?”
“好吃,你有天分。”何秀华一听侄女竟然称呼瞿峰为大叔,心里大石头自然放下,笑着转身去做她的事情。
拔舒雅则是拿起她没挤完的饼乾面团,继续做饼乾。
泵姑担心太多了。
她没喜欢上瞿峰,两人之间也不会有什么。他不过爱闹她,两人之间也不过是一顿晚餐而已,除此之外,她和瞿峰还能怎么样?
毕竟,就如同他所说的,他们的世界就像是地球与月球之间的距离。她是不会和他有更近一步的关系的。
于是,即将升大三的那年暑假,在何舒雅与瞿峰结束第一顿晚餐后,他送了她一座他做的木雕,那神韵分明就是她的模样。她不信这是他亲手雕刻,他笑着和她打赌下一顿晚餐。
当然,她又输了。
因为下一顿晚餐,他带她到他的私人工作室,让她亲眼看着他为她再雕出另一座她的雕刻。
之后,她又输了很多次打赌,因此陪他吃了很多顿饭。吃到他开始带她去看展览、开始带她去赏夜空吃美食等等活动。开始在他返回英国后,每周和他用视讯及E-mail往返。
而瞿峰也开始在她的寒暑假期间,返回台湾。
这几年之间,何舒雅认识了另一个“瞿峰”。
这个“瞿峰”除了柴米油盐不分,对钱毫无概念之外,他是何舒雅认识最万能的人。
这个瞿峰,不只会画设计图,还擅长捏陶雕塑,懂得自己做家具,知道工程学、化学,清楚如何修改那些对她来说,像是天方夜谈的“尼龙分子”以调整建筑材质。
拔舒雅还是叫他‘大叔’,却偷偷觉得他很厉害,偷偷地不小心把目光及心思在他身上停留得有点久。
毕竟,要不被这样光芒四射的人所吸引,很难。
但她在他面前,总是装作对他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因为她知道这样会逗得他哈哈大笑。
不过,她还是认为自己对他没有丝毫遐想,真的没有!
因为瞿峰大叔身边还绕着各式不同女人,而这些女人唯一共同点就是——喜欢上他,就是自取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