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为猫头鹰,就不应该在理当清醒,精神奕奕的深夜打盹;但是莫心荷也犯不着充当闹钟,硬是把窝在树梢打瞌睡的猫头鹰老兄吓醒,害人家险些睡眼蒙眬的从树上跌落,丢了身为鸟类的脸。
巴险些跌落院里的猫头鹰同受魔音之害的还有日月双影。自从受命于主子,将莫大小姐送进门主寝宫来之后,他们两人的耳朵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不过他们还是尽忠职守,像两尊雕像似的,无动于衷的守在门口,一点也没把同处一屋檐下,另一个角落的床上那位庆音制造狂,所制造的“公害”放在心上。
“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儿,放我走,听到没!?”
明知道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搭理她,莫心荷还是不死心的拼命制造“公害”,若不是右脚踝的伤让她动弹不得,她绝对不会光只是坐在床上动口不动身的。
发现自己再如何叫嚷,都只是在唱独角戏后,莫心荷决定扩大战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她触手可及的古董花瓶。
叭——唧——!靶谢她心地太善良,没瞄准他们两个人身上砸。
“快放我出去,否则我就砸碎屋内所有的古董!”莫心荷恫吓力十足的对守在门口的两尊“雕像”叫嚣,“快叫你们门主来见我,听到没?”
战况正炽烈时,夏侯鹰无声无息的从秘道潜出,赫然出现在莫心荷眼前。
“门主!”日月双影早已习惯主子的神出鬼没,并无任何异样反应,两人都必恭必敬的向他问候。
莫心荷的情况可就令人发窘了!虽然她制造大战的目的就是要引他现身没错,但是他也犯不着选在这个令人尴尬的节骨眼出现啊!瞧瞧她此刻的模样:两眼布满红色血丝的圆眸,嘴巴张大得足以喝掉整个太平洋的海水,双手像孔武有力的女泰山似的高举着一只“性命垂危”的古董花瓶。整个画面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花样年华的少女应有的娇俏可人,倒是九成像住在河东那只母狮子的近亲。她也知道以这副模样“迎接”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实在大为“不妥”,奈何过度的惊愕夺去了她的灵敏反应,没能及时“补救”。
“你们先出去。”夏侯鹰像是没看见她那出人意表的“迎接式”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对玄日和绛月下达命令。
“门主?”日月双影同表志异。
“下去!”
玄日和绛月不敢抗命,不大放心的关上门出去,保持全面备战的状态守在门外。
倒不是怕莫心荷身怀绝技,而是因为她方才对门主“严重不敬”,且顺利得逞的殷鉴不远,护主心切的两人才会格外提防。
莫心荷则趁夏侯鹰转身背对她之际,把握机会,迅速将高举的古董花瓶归位,拉拉自己的裙襬,把久违的淑女风范祭出来,一派大家闺秀的秀雅坐姿。
懊死!她是要和他谈判的,干嘛还在这儿搔首弄姿,想搞美人计不成?尽避在心底不断的咒骂自己,她的身体还是听而不闻的继续调整自己的坐姿。
令她气结的是,辛辛苦苦摆好的淑女POSE,在他转身面向她的瞬间,竟鸣金收兵,弃她而去;留下来陪她上阵的竟是忘了伪装的真实感情。
眼见夏侯鹰一言不发的逼近床边,莫心荷不由得背脊一凉,瑟缩了一下。怪怪!
她干嘛这么不争气的让自己屈居劣势?理亏的人是他啊!这个想法反转了她原来的心绪,怒声对他咆哮:“不准过来!大骗子,不准过来,听到没?还有,把绿儿还我,放我回去!”
夏侯鹰压根就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依然步伐稳健,魄力十足的向她逼进。
“不准过来!”明知他不会听她的,莫心荷还是不停的吼叫。
夏侯鹰突然伸出手来,莫心荷心头一震,惊叫道:“你要做什……”
“妳的嘴角受伤了!”他的语气虽然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拿着手绢为她擦拭嘴角血丝的手,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莫心荷因为他的温柔而忘了反抗,也不再破口大骂,只是瞪大倩眸紧盯住他不放。她应该拒绝他、反抗他的,她的理智一直在她耳畔对她千命万令,可是她的心却违反了理智,背叛了她。她只是静静地任凭他一次又一次的拭去嘴角的血红。
“痛吗?”夏侯鹰问,语调冰冷依旧,眼神却比方才多了一份柔情,不再那么缺乏温度。
莫心荷被他看得芳心悸悸,被动的摇摇头,她只觉得他碰触过的地方正在发烫,但是并不痛,若是他不提醒她,她根本忘了她方才被人踹了一脚的事,更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破了皮。
“很抱歉,我的手下失礼了。”夏侯鹰定定的深凝着她。
莫心荷无力招架,心慌意乱的垂下眼帘,说道:“你不要怪他们,他们只是护主心切罢了。”她真的不怪对她动粗的玄日,反而很受感动,能让手下如此忠心耿耿,代表他是一个深得人心的好主子。这么一想,她心头的气消褪许多,决定和他好好沟通,问明事情的真相。她总觉得他并不坏,虽然她很气他。
于是莫心荷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心绪,毅然决然的抬眼重新面对他,“你为什么要把我抓来?”
她这么单刀直入,夏侯鹰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不过他究竟是红门门主,一眨眼便重新掌握状况。“因为我恨何培夫!”他倒也干脆。对于她的不知情,他并不意外——何培夫会掩饰自己的罪行系天经地义的人之常情。
“为什么?”
夏侯鹰望着她,并未回答。
莫心荷急于知道原因,急切的又问:“你既然把我抓来当人质,我就有权利知道一切!”
她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令夏侯鹰心中产生一股异样的悸动,莫名的、甜甜的,而且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是在另一方面,带着酸味的难言怒火也同时侵蚀着地的理智,颠覆地、心中那座冰山——
她那么在乎何少昂?甚至爱屋及乌的对何培夫也如此关切!?
夏侯鹰下意识的紧握双拳,无名的怒火直冲心口,烧得他痛苦难挨。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有如此反常的情绪和心境?
见他不说话,莫心荷更加心急,“你告诉我吧!”她的双手下意识的握住他的。
夏侯鹰眉心微蹙,双眼闪电似的扫向双手,不是生气,而是诧异。
莫心荷却尴尬又窘迫的迅速收回自己胆大妄为的一双小手。老天!她在干什么呀?
她忐忑不安的缩成一团,不敢面对他,只愿地上突然出现一个大洞,好让她躲起来。
原以为夏侯鹰会取笑她,但他没有,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答她的问题,“何培夫杀死我的双亲,害我家破人亡,所以我也要杀了他全家…….”
“不可能的,我父亲不会杀人!”莫心荷激动得驳斥。
案亲!?这词像一把无情冰刃,狠狠的划破他的心口。是这样吗?她和何少昂已经好到直唤何培夫那贼人为父亲了!
夏侯鹰恨恨的撂下狠话,“不会?等我抓到何家父子,在他们父子受死前,我会给他们机会向妳坦承自己的深重罪孽!”
“不准你动我父亲和少昂哥哥一根寒毛,否则我不会放过你,风谷也不会轻饶你的!”莫心荷并不想把风谷牵扯进来,只是一时急慌了,没了主意才冲口而出。
“正合我意,我早想和风谷算算总帐了,我倒要看看风谷的代理人如何向红门交待!”她对何培夫父子的极力维护,看进他眼里便不自觉的转化成足以焚天灭地的怒火。
“卑鄙!风谷和红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无冤无仇,你休想藉题发挥!”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非常顽强的自我,正在声嘶力竭的告诉她,他不是那种无耻下流的男人!然而,维护风谷的强烈动机,让她硬是忽略了内心真正的想法,而毫不留情的盲目攻击他。
“井水不犯河水?”她无情的攻击,促使他态度更加冷酷强硬。“风谷包庇杀死我双亲的凶手在先,藏匿红门的叛徒武叙扬在后,这又该如何解释?”
“我……”他已经知道武大哥的事了!?一连串出乎意料的冲击,震得莫心荷无言以对,困难的吞了吞口水,才期期艾艾的挤出一句不成调的问话。“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血洗风谷!”夏侯鹰再次撂下狠话。
她是何少昂的未婚妻!这句话像魑魅魍魉似的紧紧纠缠着他,不停地侵蚀他的理智,助长心火的狂记。
“呵……哈……哈……”莫心荷突兀的失声怪笑。“不可能的,你办不到的……哈…‥”
夏侯鹰并未被她的态度影响,继续以没有温度的口吻反击:“因为外人不可能找得到风谷真正的所在;就算找到了,如果没有风谷“真正的主人”允许,任谁也进不了风谷。所以想血洗风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是吗?”
“对……”既然他知道,为什么还显得这么自信!?
夏侯鹰彷佛会读心术,云淡风轻的道破她的迷惑,“妳觉得很奇怪,我既然知道风谷的入谷规则,为什么还这么自信的扬言血洗风谷?”他压迫感十足的坐上床缘,欠身逼近蜷缩在角落的她,声音像一簇冰石中的火焰,内敛却危险至极。“外人是进不了风谷没错,但是要血洗风谷并不一定要进入风谷才办得到。”
平常,他很少说这么多话,尤其是对抓来的人质,今夜是二十多年来最大的特点——是她那双似是会说话的眼眸让他变得多话,或者是其它的因素?他自己也理不出一个头绪,亦无心正视。
“什么意思!?”莫心荷被他故弄玄虚的话搅得心头大乱。
她仓皇失措的反应在在刺激着他骨子里的残忍——妳就这么在乎妳的未婚夫?夏侯鹰恨恨的吐露深沉的杀气,“听说你们风谷有一套“点将录”和一套“群芳谱”;“点将录”专门记载风谷男性成员在外面那个表象世界里的真正身分;“群芳谱”则是登录女性成员,有没有这回事?。
“你…‥”莫心荷像遭雷击,万分惊愕。他怎么会知道!?就算在风谷,除了代理人之外,也鲜少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的。莫非这就是执第二势力牛耳的红门真正的实力!?“就……就算你知道……也没用……因为……”
“因为“点将录”和“群芳谱”一直收藏在风谷最隐密的地方,而且并没有完整的副册外流是吗?”她的无助泄气让夏侯鹰无处宣泄的无名怒火获得某种程度的补偿。但很快地,更深沉的刺痛便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他灭顶;而他的嘴巴,却执意妄为的继续着具有侵略性的话语,“虽然没有完整的副册外流,但是却有各个族群的分册流传在外,以便于风谷成员在外面那个表象世界彼此的连系。我只要把这些分散于世界各个角落的分册全都拿到手,便可以各个击破。我有自信,凭红门的实力,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办到这一点;到那时候,妳说我可不可以血洗风谷?”
不是的,他并不想说这些话,这并非他的本意,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与企图。
是她对何少昂毫不保留的极力维护刺激了他,逼得他说出一堆违背心意的狠话!
“你不会的!你不是那种人!”莫心荷出奇平静,定定的凝视着他,语气是风平浪静的温柔宁和,像清晨乍现的曙光。
夏侯鹰像遭人当头棒喝,表情复杂难解,彷佛潜藏着无尽的憎恨,却又流露奢极度压抑的热情,“妳又知道了?”
莫心荷一双比湖水还清澈的倩眸,瞬也不瞬的停格在他面罩寒霜的冰脸上,“我就是知道,你的眼睛和整个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你或许真的根透我父亲,但是你并不恨其它人,更不想血洗风谷;因为你的心里明白其它人都是无辜的,而你并不想牵连无辜,你所说的那些话只是在吓我的,是无心的气话。”
她真的相信如此,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就是如此执拗的相信着他。
夏侯鹰被她彷若核子弹爆发的宣言震得无力招架,几近崩溃。所幸自小训练有素的自制力及时发挥作用,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从她带给他的强烈冲击中回复贯有的冷静。“妳少自以为是——”
“我说对了!”莫心荷浅浅一笑,言语间有无懈可击的坚定。
夏侯鹰好不容易拾回的面具,再一次被她轻易的击碎。他左眉微挑,以一种奇怪诡异,又掺杂着恨意和激动的复杂表情瞪视着她,久久不发一言。
流动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冻结,变得冰冷而令人窒息。
莫心荷无力承受他那像会穿透人心的视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好解除自己的窘境时,夏侯鹰的身躯冷不防的倾身更进一步的逼近她;她慌乱的视线不经意的停格在他那张冷酷俊帅的冰脸下半部,那两片抿紧的唇瓣。顿时,她的心脏像是被炸开了般,全身血液狂乱的沸腾逆窜,使得原已酩红的双颊染上更令自己发窘的红嫣。
莫心荷不禁垂下头,不敢正视他。
夏侯鹰却霸道的托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再一次面对他。
莫心荷拼命地命令自己逃开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然而,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像磁石似的霸气十足的吸引着她,她逃不了的,也不想逃!她的脑海清晰的刻印着这样的讯息,就算会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停止了心跳,她亦无怨无悔。
“求求你放了我-不要杀我义父——”
义父!?她是何培夫的养女!?这才是她如此关心何家父子的主因!?他的心霍地亮起拨云见日的光彩。
“…‥一定是误会……我义父不会杀人的……如果他真是那么残酷的人,就不会收养父母双亡、年幼无依的我,还把我视如己出,关爱备至的抚养成人…他真的很慈祥,你相信我……我父亲不会杀人的……他真的不会——”她不想哭的,但是他那双沾染着无尽甭寂的黑眸,却让她的心再一次无端的隐隐作痛。
“别哭——”她的一席话,像及时甘霖,浇熄了在他体内狂烧的炽烈怒火;而她的泪,却像硫酸似的,烧灼格痛了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最奇怪的是,他居然莫名的庆幸着收养她的人不是自己的义父夏侯岳。
夏侯鹰伸出柔情万千的手,轻轻的、温柔的替莫心荷拭去了泪珠,一次又一次发自内心的低唤着,“别哭——”
原来她是何培夫的养女,是何培夫一手养大的,所以她才会如此维护何培夫,而不是因为对何少昂爱屋及乌所致。瞬间,他对何少昂的敌对意识减褪了不少。
他的柔情就像催泪剂,莫心荷的泪因而愈加无可收拾的泛滥,“你答应我别杀我父亲……好不好?”
“我——”
“门主,时间很晚了,请让属下护送莫小姐回“留仙阁”歇息。”玄日平板的声音,不识趣的从门缝逸进室内,惊扰了他们的世界。
夏侯鹰和莫心荷像是幽会被人发现的情侣,迅速的分开。
“进来!”夏侯鹰起身离开床缘,转身面向壁面,背对着床与门口,不让人瞧见他此刻的表情。
进门的玄日和绛月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主子进一步的命令。玄日和绛月交换了意见,玄日再一次请命:“门主,夜已深了,请下令让属下护送莫小姐回“留仙阁”歇息。”
夏侯鹰终于右手一挥,准了玄日的请示。天知道他是多么不情愿、多庆憎恶自己准了这项命令。
“等一下,把绿儿还我,你把牠怎么了?”莫心荷想起了搁在心口的另一件大事。
玄日和绛月飞快交换一下意见,玄日便火速将莫心荷带离夏侯鹰。
莫心荷不肯死心的挣扎叫嚷:“还我,把绿儿还我!”
待她的叫嚷声远离了夏侯鹰的收听幅员,夏侯鹰才以冰冷的语气对留下来的绛月问道:“那只母鹰在哪里?”
“回秉门主,牠正和鹰王在一起,属下已替牠上了药、包扎好伤口,不碍事的。夜已深了,请门主让绛月服侍您更衣沐浴,好上床歇息。”
夏侯鹰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才示意绛月上前服侍。
天然温泉的特殊功效让夏侯鹰感到全身舒畅,连日来的疲劳在氤氲的雾气洗涤下渐渐褪去。
他靠躺在浴池池畔的石头上,眺望窗棂外的夜空。没有序亮的夜,和他此刻的心境不谋而合。他闭上双眸,让绛月用热毛巾为他热敷眼睛。
闭上双眸的剎那,莫心荷那张白皙清丽的俏颜再一次地浮上心头。
她居然就是何少昂的未婚妻,而且还是何培夫的养女?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自己的心态,他似乎很不希望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为什么?以往,只要是和红门有关的事,或者是义父命令他做的事,他都二话不说、尽心尽力的做到最完美的境界,从未有过迟疑、排拒或逃避。
而今,面对莫心荷是仇人的事,他却下意识的想逃避,不想面对,更有一种保护她、不想把她拖下水的念头。对夏侯鹰而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心情,他愈想愈纳闷,莫心荷的影像却愈来愈清晰。
她睡得习惯吗?一个人会不会感到害怕?有没有吃饱?过得好不好?
懊死!他胡思乱想些什么?红门对待人质之好,向来是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傲事之一,他操什么心?再说,他为什么这么替她担心?
“绛月……”无论如何说服自己,夏侯鹰依然管不住自己多事而自作主张的嘴。
“门主有心事?”绛月不动声色的响应。
“不!”夏侯鹰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问什么,就算隐隐约约知道也说不出口,他一向不习惯向人吐露心事的。
绛月细细观察他的反应后,以极自然、一点也不突兀的语调说:“我们红门对人质一向周到,尤其莫小姐所住的那间,是我们红门最好的人质室“留仙合”。绛月也询问过负责服侍莫小姐的人,莫小姐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应之处,明早绛月会郑重叮嘱他们,要他们更细心服侍。请门主不必担心,如此待如上宾的招待,一定不会让您被风谷的人笑说您气度不够,待人质不够好的。”
这是绛月和玄日最大的不同点。玄日个性较耿直,做起事来版版六十四,较不知变通,也较不懂人心;绛月则恰恰相反,他个性较为温和,处事也较有弹性,又善于察颜观色,比较贴心。
所以夏侯鹰每每情绪较为低落时,都会留绛月在身边。这并不代表他比较不重视玄日,事实上,他对日月双影一样看重,他们两人也对他一样赤诚忠心,只是个性不同罢了。这一点,玄日和绛月也心知肚明,所以他们两人并不会互相排斥对方,反而更加合作无间、各司所长的共同保护门主。
听完绛月的话,夏候鹰的心情好转了一点,但还是怪怪的。
“启秉门主!”玄日面色凝重的闯进雾气氤氲的大浴室。
“把她送回“留仙阁”了?”夏侯鹰察觉到他的神色怪异,和平常不同。
玄日和绛月交换了一下视线,才道出实情,“方才玄日护送莫小姐回房途中,莫小姐又籍故逃走,都怪玄日不好,一个不留神让她得逞,结果她在逃月兑时不小心又伤了右脚——”
“伤得重不重?她人呢?”夏侯鹰不待他说完,便从温泉里一跃而出,匆匆抓了件浴袍穿上。
“我把她带回来了——”
夏侯鹰话才听一半,人已经飞奔离去,留下一脸愕然,愣在原地的玄日。
玄日回过神想跟上去保护主子,绛月拉住了他,神秘兮兮的道:“稍安勿躁!”
“怎么回事?”玄日满面狐疑的望着绛月。
绛月双眸盛着耐人寻味的色彩道:“反正我们迟一些再过去不碍事的。你既然那么闲,就和我一起清理这里吧!”
“算了,你每次都这样,话老是说一半,真是….”玄日嘴上是叨嚷,却已着手帮忙清理。反正绛月做什么事都有他的道理,他拿他没辙,只能照做。
绛月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也开始清理工作。
夏侯鹰甫踏进寝宫,莫心荷的叫嚷已盈满地的双耳。
“好痛哦!痛死我了,好痛——”莫心荷噙着泪,不肯让泪水夺眶而出,只是不停抚着包扎好的右脚。
夏侯鹰看到这一幕,胸口莫名的疼痛,有种呕血般的苦楚。他双拳紧握,竭力克制内心暗潮汹涌的难言激动,维持一贯的冷傲,走到她身边。
偌大的阴影罩顶,莫心荷这才注意到他的接近,把眼光移向他。
她本想先发制人,开口骂人,然而在接触到他那对闪烁着几丝疼惜之情的眼眸时,芳心不由得轻困,骂人的话嵌在唇齿间,硬是出不了口。
夏侯鹰伸出大手,动作不太自然、有点生硬,却让人感受得到他的关心之情,轻触她扎着白色绷带的脚,“很痛吗?”
莫心荷抿紧小嘴,硬是噙住泪水,不让它滑落,强忍剧痛的猛摇头。
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夏侯鹰的内心深处有种针扎似的痛楚,“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啊!是我自己要逃走才又受伤的,她的心在吶喊,却发不出声音,喉咙一片烫热。
“对不起——”夏侯鹰用低低沉沉而扣人心弦的声调,一次又一次的道歉。
他的手盛满柔情的轻执起她扎着白色绷带的右脚,俯躯,用自己的双唇,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着散发着浓郁药水味的白色绷带。
莫心荷知道自己该反抗,该立刻断然拒绝他这种过分亲昵的举动,立刻!然而,她的心却老老实实的眷恋着这份温柔,她没有也不想挣月兑,只是放纵自己沉醉在他的温柔中,任凭脚上的伤处,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亲吻而愈来愈发烫热,但是她知道那并不是痛。
待她发觉时,自己的眼前早被氤氲的雾气笼罩,双颊的泪痕早已交错无数。
“放我走好不好:求你——把绿儿还我,放我们走……我不要父亲和少昂哥哥为我担心更不愿风谷为了我而和红门起争端……我不要……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这明明是她迫切的渴求,但是想到这也意味着和他的再一次分离,莫心荷便情不自禁的悲从中来。
“别走——”夏侯鹰抬起头,执着的逼近她,直到彼此都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对方吐纳在自己颊上的温热气息。
在他那彷若暴风雨即将来袭前夕的沈郁大海般颜色的双眸凝视下,莫心荷迷失了自己,一颗心像被人狠狠的撕裂了,好痛好痛。
一个人,怎能有如此孤寂的眼眸,如此的令她心疼不舍。
“别走——”夏侯鹰再一次低唤。
“……不走!我不走……别哭……”莫心荷无力招架,放任自己被那双盛满千年孤寂的双眸征服、牢牢掳获,“别哭….”她伸出双手紧紧的环抱住他略嫌冰凉僵直的颈项。
夏侯鹰亦默契十足的响应她,紧搂着她,“傻丫头……哭的是妳自己啊……”
“不是我……是你……我是替你哭的……”才说着,莫心荷的泪水便冲破堤防,万顷狂奔,淹没了世界。
夏侯鹰本想说些什么话来反驳她莫名其妙的言语。然而,不知名的温柔嚣张放肆的袭上心头,吞噬了他所有的武装和自制,让他的眼睛四周难以遏抑的刺痛泛红,鼻子也酸酸热热的。
他的情感正承受着从未有过的冲击。就算想起不共戴天的仇人时,他也不曾如此激动、深受震撼过。今夜,因为她的泪、她的哀求,他竟然遭受如此大的冲击!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不懂,只盼能止住她的泪。
“别哭!”夏侯鹰命令道,其实他并不想用命令的口吻待她,只是,除此之外,他又不懂得该怎么做才贴切,只好继续以命令的语气逼:“别哭了!”
哪知他不说还好,愈说她就哭得愈凶。
莫心荷明白他不是在凶她,而是关心她,只是他不会表达。然而,就因为知道如此,她才会更想哭,愈欲罢不能。
“别哭!别走!”夏侯鹰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命令,一次又比一次多点温柔,少了几分强硬。
莫心荷投降了!明知道自己应该尽快想办法逃离这里,但是她偌大的决心却在他一句“别走!”之下,彻彻底底的瓦解了。
她不逃了!就算这样会让父亲和少昂哥哥为她挂心,就算如此下去可能会引发两大势力之间的冲突,她也不管了。因为她实在无法、也舍不得丢下他,任他继续孤独的品尝着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孤单,她不能!
“我不会走的……”莫心荷梦呓似的低吟几声,便含着泪在他温柔的臂弯中逐渐睡去。
夏侯鹰想替她拭去眼角残存的泪珠,却怕惊醒臂弯中的伊人,于是作罢,动也不动的维持固定的姿势抱着她,像在呵护举世无双的宝贝般。
同时,他在心中暗下重誓:下一次她哭的时候,他一定要紧闭双唇,不许自己多话;这么一来,她就不会哭了。他相信如此。
一想起她的承诺,她会待在他的身边,不再逃离他,他的心就忍不住波涛汹涌,是激动,更是狂喜。
玄日和绛月不知在何时挨近他身边,悄声的提醒他,“门主,时间很晚了,请您——”
夏侯鹰冷着一张脸,阻止他们往下说。“从今夜起,她就睡在这儿,不再回“留仙合”,省得她又逃走受伤。
“可是——”
玄日才想反对,绛月便巧妙截断他的话,“门主英明,绛月和玄日一定会照办。”
玄日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局面,但他却知道绛月既然这么说,那就表示这么做最好。因此他便不再多言,随即附和绛月,“请门主放心!”
夏侯鹰虽然未多做表示,绛月却看得出来他很满意。
“你们也早点休息。”他倏地想起什么又说:“把鹰王和绿儿带过来。”
“现在——”玄日才要说话,就被绛月暗踹了一脚。
“绛月这就让玄日去办!”说着,他便示意玄日照做。
玄日像丈二金刚,搞不清状况,不过冲着和绛月多年的默契,还是照办了。
玄日一走,绛月便从被橱里取出一件质地轻软、保暖度极佳的蚕丝薄被,小心翼翼的包裹住主子和主子怀中的佳人。确定薄被无滑落之虞,他才悄声道:“请门主早点休息,我和玄日会妥善照顾鹰王和绿儿。待明早来唤醒您时,再将牠们带进来。门主晚安!”
绛月转身之际,夏侯鹰突然想起另一件大事而唤住了他。
“绛月——”
“请门主吩咐!”
“不——没事……”夏侯鹰愣了半晌,硬生生的召回已到唇边的话。
绛月善解人意的单膝下跪,轻声请命:“请门主恕绛月斗胆踰矩,绛月想请门主在莫小姐脚伤未愈前,暂时别把已抓到人质的事通知正在英国的夏侯护法,好让莫小姐安心静养,以免将来传出去,说咱们红门虐待人质,岂不有损红门一向善待人质的清誉。”
“就照你的意思办!”夏侯鹰立刻准奏。
“谢谢门主,绛月退下了。”这就是绛月的长处,总是能适时的替主子解决说不出口的心事。
夏侯鹰出神的瞪视紧阖的门数秒才收回目光。
他再一次捕捉住背中佳人的娇颜,心中五味杂陈。对她究竟是怎样的倩嗉,他已分不清楚,也不想分辨清楚。
此刻,唯一支配着他三魂七魄的是一股执着坚定的意念——好好的守护这份难以言喻的温柔。
风谷的“沧浪湖”素以湖上风云诡谲多变著称。白天日丽风和,入夜之后,漆黑的天幕,不时被碧落中的闪电撕裂,和“宁静湖”经常的祥和宁谧呈现强烈的对比,很容易使人联想起:“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的壮烈。
不过今夜,或许是骤雨初歇,又或许是巧合,“抢浪湖”呈现出少有的宁静。成群的鱼儿,沉潜湖底,安静地入眠。
反倒是默默地在湖面缓行的画舫上的四位访客,个个心涛澎湃,感应不到这份难得的宁静与丰盈。
抵达湖心水岛上的“风雨楼”后,四个男人不约而同的在观景台的石桌四周围坐下来。观景台也很静,甚至有几分慑人的静谧气息。
天边的闪电像被消音的影片,然而,尽避它因没有裂石穿云的雷声相伴而显得格外沉默,但那忽明忽暗的璀璨,在在显示出它的不平静、它的焦躁。这和观景台上的四个男人此刻心境,正好不谋而合。
这份令人焦躁的过分沉寂,自从武叙扬从红门帮会总部潜逃回来,证实了莫心荷确实被软禁在红门帮会总部当人质后,便一直存在何氏父子、段仲刚和武叙扬之间。
四个人都心知肚明,想要尽速解决这次的绑架事件,最快的方去就是再一次潜入红门帮会总部,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莫心荷营救回来,如此双方才能在相同的基点上坐下来对谈。
然而,红门帮会总部之神秘与风谷不相上下,岂是随随便便就可深知。
当然,对武叙扬而言是如反掌折枝般轻而易举,但是在座的人谁也不想、更未动过要武叙扬带领他们潜进红门帮会总部的念头。这是风谷人的情义——虽说武叙扬在三年前加入风谷之前是红门重要的一员,对红门帮会总部熟悉至极;但是大家并不想让他进退维谷,夹在红门和风谷间难以取舍。
“我——”叙扬似是下了某种重大决心,率先出声。
拔少昂后来居上的夺去他的首席发言权,“我看这件事就先搁着,等到有更进一步的情报,或者夏侯鹰有所联络再做打算,散会吧!”
“可是……”武叙扬没料到何少昂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才想说什么,何少昂便阻断他:“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就算风谷的情报系统依然无法在短期内查出红门帮会总部的确实位置,我也不要从你口中知道。还有,我以代理人的身分,命令你不准再擅自闯入红门帮会总部!”何少昂的态度固然如一湖止水般温和,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武叙扬深受感动,但是他的责任感让他无法释怀,“但是我们不能让心荷一个人——”
“你应该比我们还清楚红门非常善待人质的事实,所以,你也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心荷不会有事的。”何少昂稳若泰山的安抚他。
武叙扬顿时哑然,何少昂没说错;他又转身寻求何培夫和段仲刚的意见,他们两人也是一面倒的支持何少昂的决定。
“心荷会没事的!”何培夫勉强挤出这句话,是在说服武叙扬,也是在说服自己。
段仲刚了解的拍拍何培夫愁云满布的肩头,何培夫反握他的友谊之手,尽是感激。
武政扬见状,大为激动,“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歉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拔培夫在心中默念着:心荷,请原谅为父的无能,不能马上去救妳,妳一定要平安无事,心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