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会!”昭容倔强的表示。
“你何必这么坚持呢?”红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的说,“拒绝我义兄,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我才不要什么好处。”她咕哝的说。
“话是如此没错,但你可有想过,”红袖将药擦好便放开她,“在王府里轻松也是一天,辛苦也是一天,那为什么不选择轻松的过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昭容怀疑的看着她。
“就我所知,你已经许配给人了,你可知……”
“未经过我的允许,一切都不算数。”
办袖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久久才道:“听你的口气,你似乎还不知道你的夫家是谁。”
“是谁对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昭容的口气里有着不在意,“我只想去找我娘,就算一辈子不嫁的陪着我娘,我也甘之如饴。”
尤其在见识过李君霖该死的坏脾气之后,她更是打算跟她娘终老一生。
“是吗?”红袖的嘴角有着淡淡的微笑,“既然如此,你大可以服侍我义兄,当他的侍妾也无所谓,不是吗?”
她的话令昭容惊讶的双眼大瞠,这可不像一个女子──尤其是已婚的妇人该说的话。
看到她的表情,红袖不禁轻笑出声,“真是对不住,吓到你了吗?以前在边关我野惯了,说话自然不加修饰,原谅我用字遣词不雅。”
耸了耸肩,昭容不以为意。
“若你让我义兄高兴,他会赏你许多金银珠宝、华宅美服,你够聪明的话,就该好好把握。”
“我为什么要金银珠宝、华宅美服?”她不解的看着红袖,仿佛她的头上突然长出一对角似的。
“为了日后你与你娘的生活啊!”红袖表示,“我在还未遇到义兄之前过着苦日子,所以我很清楚,可是你从未吃过苦,不知道那种日子很难挨的。”
昭容怀疑的看着她。“我娘可过了十几年。”
“你娘是你娘,你是你。”红袖指指她身后的柴,“挑水砍柴的工作,你做得来吗?”
昭容一愣,最后她抬起下巴,“当然!虽然做得吃力些,但我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你真的很有骨气,可是这对你又没什么好处。”红袖摇了摇头,对她轻叹了口气,“服侍我义兄,对你而言是有好无坏,更何况只是短短的数个月。”
她的义兄从未正视过一个女人如同对待耿昭容般,纵使他不说,她也明白他对耿昭容的心意,所以她当然得帮他一把。
她想,若耿昭容肯用点心,就会知道这恭王妃之位非她莫属。
“这……”昭容的表情有着迟疑。
“我义兄未来的妻子不是他挑的,是太后作的主。太后的性子一向说一是一,不容许他人反驳,所以若要我义兄去回了亲事,不但山西按察使大人的面子挂不住,只怕太后一动怒,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我就活该得要委曲求全吗?”
“我知道,但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红袖笑了笑,“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十分中意我义兄。”
她的脸一红,意气用事的说:“我才没有!”
“其实我义兄真的喜爱你,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钟情于一个女子。”
“是他派你来当说客的?”
办袖摇头,“我只是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如同我跟华华。”
“华华?”
“你不认识我夫君吗?”
“你说的华华是指宗文华?”
办袖点头。
昭容忍不住笑了出声。
办袖疑惑的看着她,“怎么?有何不对?”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一个大男人被唤作华华会是什么表情。”
“我们很甜蜜的。”
“我相信。”看着红袖娇美带笑的脸庞,能不信吗?她肯定幸福得很。
“红袖!”
远远的,听到宗文华的叫声,红袖露出大大的笑容,转身面对来人,“相公,我在这里!”
宗文华来到她们面前,皱着眉看着红袖,又看了看昭容,“你对人家说了些什么?”
“我不过是对她晓以大义罢了。”挥了挥手,红袖轻描淡写的说。
“是吗?”他十分怀疑。
他实在后悔告诉红袖,子旭强掳御史大夫千金一事。
但这也不能全然的怪罪于他,要不是因为子恕巴子安两兄弟带他上青楼还强留他一整夜,惹得她大发雷霆,他也不会告知她此事,要她息怒。
原本他打算找个机会向子旭说明耿昭容的身分,却没想到红袖竟和子恕巴子安一个鼻孔出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娘子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耿姑娘。”
“宗公子。”昭容对宗文华十分礼貌,毕竟他是她被抓进恭王府之后,少数对她以礼相待的人。
“希望拙荆未对你冒犯。”
“华华。”听到夫君的话,红袖的笑容立刻一垮。“我不是不知进退的人。”
宗文华匆匆看了红袖一眼,意会自己说错了话,这可不好,若在恭王府里被她“修理”,他的颜面何存?
“我与内人告辞了。”拉着气呼呼的红袖,他转身便走。
若要跟他算帐,也要等回府之后,关上房门再说。他一想,脚步不由得加快许多。
昭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出神,他们应当是快乐的,红袖的表情告诉她这点。
她低头看着自己有着大小伤口的手。她真佩服娘可以忍受这种粗重的工作,老实说,她的确有点吃不消了。
“容丫头,”福婶一见到红袖离去,便走到昭容的身旁,“你快点把柴给劈一劈,待会还得跟青丫头去洗衣裳。”
想起还有一堆未完的工作等着她,昭容不由得泄气。
她还是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沦落到这步田地?难道只是因为一时的好奇,使李君霖坠马,所以她才这么倒楣?
她摇头叹了口气,以后她可得时时提醒自己,别再那么好奇了。
忙完大小杂务之后,昭容累得只想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不过才第一天,她一身骨头就累得快散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她被福婶带到给一干女婢居住的房间,里头只有简单的大通铺,五、六个丫头挤在一间房里。
她已经累得无暇去抱怨些什么,感觉头才沾枕,天还未亮,她便被人硬生生从被窝里挖起来。
“做什么啊?”昭容皱着眉头,被吵醒的不快明显的写在脸上。
“干活了。”福婶瞄了她一眼。
昭容这才注意到房里只剩她一人。
“真是个懒丫头,”福婶摇摇头,“大伙儿都起来工作了,只有你还缩在被窝里。”
“拜托,”她瞄了灰暗的屋外一眼,“逃诩还没亮。”
“府里的工作可是天还没亮就得开始的。”福婶自己也有一堆事要忙,无暇理会她,“快点起来到厨房干活了。”
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昭容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简单的梳洗了下,开始忙碌的一天。
一直到晌午,她才有喘息的机会,找了个宁静的角落,她打算偷懒一下,却不能如愿。
“对不起!吵到你了吗?”
昭容摇了摇头。
“我是新来的丫头。”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青衣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笑盈盈的看着她,“我叫莫菲。”
看到她,令昭容想起了小桃红,以前总觉得她很烦,现在倒挺想念她的。
察觉到眼眶中浮现水雾,她连忙眨了眨,她可不能在陌生人面前像个可怜兮兮的孩子般落泪。
“你叫我昭容就好。”让出身旁的位子,昭容让莫菲坐了下来,因为莫菲使她想起小桃红,她不由得对她和善。
“你好,容姊姊。”莫菲笑了笑,“我是昨儿个进府的,一切都不懂,还希望容姊姊能多教教我。”
“我自己都还在学,怎么教你?”昭容有些啼笑皆非的说。
“是吗?”莫菲有些惊讶,“容姊姊也是刚进府啊?”
昭容愣了一下,“算是也不是。”
莫菲疑惑的看着她,她不是很懂她的话。
“我已经进府一段日子了,不过原本我是服侍恭王爷,直到昨儿个才被安排到厨房工作。”
“是吗?”听到她的话,莫菲的眼睛一亮,“原来容姊姊是服侍王爷的,容姊姊真是幸运。”
“幸运?!”她对此嗤之以鼻,“该说我是倒了八辈子楣才对吧!”
“容姊姊怎么说这种话?”莫菲被她的话给吓住了。
“拜托!”昭容一翻白眼,“你的胆子还当真跟小桃红一样,只有一丁点大。”
“容姊姊……”
“王爷又不在这里,就算你说他死了,也不会有人要你脑袋的。”昭容一想到李君霖,一股怨气油然而生。
“若我真死了,你也得陪葬。”
突然响起的男声,差点让昭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硬着头皮转过身。
李君霖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身后还有显然也听到她方才一席话而替她感到紧张的小屈和刘尧。
“王爷!”她不太甘愿的行了个礼。
一旁的莫菲听到她的称呼,急忙的站起身,慌张的以生疏的姿态学着她行礼。
“起来吧!”
他显得十分的神清气爽,昭容没好气的睨了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一眼,看来他应该是吃好、睡好,不过这是当然,在府里就数他最大,他当然能吃好、睡好,哪像她这么一个低下的女婢。
对她挑起一边的眉毛,李君霖说:“你有时间在这里偷懒,看样子你的工作似乎不够多。”
在心中诅咒了声,昭容说:“既然被你撞见,就随便你想怎么样。”
“你身旁的是谁?”李君霖明白她有义气,于是转移目标,看了眼在她身边发抖的莫菲。
“我偷懒是我的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小心眼的男人,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昭容皱起了眉,将莫菲护在自己身后。
“才不过一天,你便交上新朋友了?”李君霖看她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取笑道。
昭容咬紧牙关,管住自己的舌头。感觉到莫菲抖得跟秋天的落叶一般,一股保护之情油然而生,她绝对不会让李君霖对她不客气。
“王爷有何吩咐?”昭容强迫自己有礼的问,“若没有,我们要去干活了。”
“你要干活就去吧!”他看出她的弱点,“但你旁边的丫头得留下。”
莫菲闻言,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李君霖,你……”
“你竟然直呼本王名讳。”李君霖沉下了脸,在其他下人面前,他不能太过纵容她。
“直呼你名讳又如何?”昭容双手叉腰,低头瞪着坐在轮椅上的他,愤怒的啐了声,“矮冬瓜。”
她的话才说完,身旁便响起数道抽气声。
原本预期的大吼声没有出现,李君霖只是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你可别忘了,我会坐在这里全是拜你所赐。”最后,他回过神来提醒她。
“事实胜于雄辩。”她不以为然的看着他,“我懒得再跟你争吵这个无意义的话题。走吧!”拉着呆站在一旁的莫菲,她毫不理会的迳自离去。
“王、王爷,她……你该、你该责罚她才是……”刘尧在一旁瞠目结舌的看着离去的两人。
李君霖的手一举,打断他的话,“叫福婶来见我。”
刘尧将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点了点头后离开。
“容姊姊,你是怎么进府的啊?”要上床前,莫菲的声音在昭容的耳际响起。
埃婶将莫菲安排到昭容这一房来,莫菲兴奋的跟原本睡在昭容隔壁的小青换了个位子。
“被绑进来的。”昭容语气平静的表示。
莫菲露出疑惑的表情。被绑进来?!她眨了眨眼睛,无法理解她的话,又不敢多问。
“我是被卖进来的。”莫菲一边将床给铺好,一边说。
昭容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你家人口很多吗?”
莫菲摇摇头,“我家只有爹、娘和两个弟弟。不过,爹说弟弟们长大了,要让他们上私塾,学识字,需要一笔银子。”
“所以他就把你卖了?只因为你的弟弟们!”昭容皱起了眉,颇不以为然。
“我算不错了。”莫菲微笑道,“我只是被卖到王府里当个婢女,等过了三、五年,我就可以回家乡去,到时还可以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但是我们隔壁的小兰是被她好赌的爹给卖到妓院里,过那种非人的生活,等卖身契到期之后,恐怕找不到什么好婆家。”
看来莫菲对她的未来还是充满希望,哪像她?她的嘴一抿,若那野蛮王爷一天不开心,她就别想离开。
“若我离开了,我会将你带走。”昭容与她一同躺下来,对她说。
“离开?去哪里?”莫菲期待的问。
“谁知道。”昭容闭上了眼,“也许哪天我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莫菲听不懂她的话,但仍乖乖的闭上嘴巴,因为她看得出她被折腾了一天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你开什么玩笑?”
她就知道李君霖不会令她好过的,一大早,他便派人送来了一份“大礼”。
埃婶开始“尽责”的告诉她在府里的工作内容,范围包括了大小杂务、洗衣、劈柴、修剪花草。
她被安排许多做都做不完的工作,一天却只能吃一餐饭,想也知道这是那个小心眼的王爷故意要恶整她。
他或许是希望她会回过头去求他,经过一个上午的劳动,她的身体哀嚎着要她求饶,但她的心里逼着自己硬撑。
她打定主意要让他见识到她耿昭容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是有骨气的。
“容姊姊。”中午时分,莫菲从厨房偷溜了出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昭容擦了擦额头的汗,她还有一大堆衣服要洗,可没空理会她。
“这个给你。”出其不意的,莫菲塞了个馒头给她,“别给人家看到了。”
“这是……”
“我吃午饭时偷偷留下来的。”莫菲朝她灿烂一笑,“容姊姊一整逃诩没有吃东西,快吃吧!”
说着,她卷起袖子,帮她洗起衣服来。
“你……”
“快吃吧!”莫菲催促道,“我只能帮你一下子,我厨房还有活儿没干完,若给福婶看到,我就惨了。”
昭容在她的坚持下,开始吃起馒头。没想到在这王府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小丫头对她这么好。
“我想,可能是容姊姊你昨天得罪了王爷,所以王爷才会下令处罚容姊姊,不如……”她看着一旁默不作声的昭容,“不如容姊姊你去跟王爷赔罪,说不定这样王爷就会网开一面。”
“我可不认为他会这么好心。”昭容没好气的说。
“容姊姊……”
“你快点去忙你的事吧!”将莫菲给拉起来,昭容催促的道,“不要因为我而被骂。”
“好!”莫菲点点头,飞也似的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昭容叹了口气。
她真希望自己能像莫菲一样天真,至少烦恼少了点,就可以快乐一点。
“她怎么样?”
每晚,福婶都会到诏斋去跟李君霖叙述昭容一整天的情况。
“她还不愿意求饶吗?”听完了福婶的话,李君霖有些意外的问。
“那丫头似乎还挺有骨气的。”她的口气也充满无奈。
他皱起了眉,今天已是第三天,他还以为只要过一天苦日子,她便会跪着来求他,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啊!他心疼她,但碍于面子,他什么都不能做。
“王爷,你确定要这么下去吗?”福婶担心的问,“她的身子骨那么单薄,一天下来做那么多事,又吃不饱,很容易病倒的。”
“这……”他皱起了眉。
“王爷……”
“你下去吧!我需要想想。”
埃婶依言退下。
“王爷……”一旁的刘尧也想劝他。
“什么都别说。”李君霖的手一抬,心乱如麻。
一个丫头竟然这么有骨气,是他始料未及的。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知道她的脾气,除非她先来求和,不然就算他肯先低头,她也未必肯接受。
“再等一、两天吧!”他这话是说给刘尧,也是说给自己听的。“看看她会如何吧!”
现在也只能等了,不是吗?
这一晚睡在下人的大通铺的昭容热得受不了,忍不住爬起来,见一旁的莫菲睡得正香甜,于是她轻声的走到屋外吹风。
这几天,她做尽一切劳动的工作,每天吃着粗茶淡饭,忙得像头牛似的,她不禁自问,她到底在坚持些什么?难不成她真要如此过下去?
她想逃,又逃不掉,她不是不明白李君霖对她的特别,只是……她想起红袖的话,只要答应服侍他,她就可以轻松自在,反正对她也没有影响,说不定她还可以跟他谈个条件,仔细一想,其实红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一旦这么做了之后,她未来又该何去何从?难不成真的等他成亲之后就离开他,走得远远的,然后一个人跟娘相依为命过一生……
唉!娘现在不知道好不好?回兴安城了吗?
也罢!在与他大吵一架的数天之后,她决定投降了,毕竟她真的吃不了苦,她的身体也吃不消。
这里是他的地盘,她本来就没什么胜算,一思及此,她心里的不平稍稍平复了些。
在还未后悔之前,她疾步走到福婶的房前,也顾不得现在是三更半夜,迳自用力的敲着门。
“来了、来了!”屋内顿时一亮,房门随即被拉开,福婶一看到站在门口的昭容,忍不住眉头一皱,“你又怎么了?”
“不要把我说得好像我随时都在给你惹麻烦似的。”她的口气使昭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好!”福婶叹了口气。这么晚了,她也没那么多的心思跟她抬杠,更何况她还是王爷所钟爱的女人,“那么晚了,你不睡来这里干么?”
“我已经考虑清楚,”昭容露出一脸算计的神情,“我要去服侍王爷,现在我们就去跟他说。”
“现在?”福婶一脸惊讶,她是很高兴昭容改变了主意,但是这么晚了,王爷恐怕已经睡了,“等明天天亮吧!”
“不!我要现在。”她决定现在便将事情给解决,她怕自己会后悔。
“不太好吧!”
“你若不带我去,我就硬闯。”昭容的口气有着强硬,“我现在可是你手下的人,若是出了岔子,你也摆月兑不了责任,而且你最好别忘了,我若真成为王爷的侍妾,以后也算是你的主子,所以你现在最好听我的话。”
“你……”福婶看着她。她真不知招谁惹谁,竟然得面对个不讲理的丫头,她搞不懂这丫头是凭哪一点吸引王爷把心思全放在她的身上。
硬着头皮,穿过回廊,福婶带着昭容前往李君霖的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