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跟我们老大之前是什么关系,现在这些关系都已经不存在,”竹竿趁着励文浩在睡午觉的时候,对骆沂桢说道。“所以随时紧记-自己的身份,明白吗?”
骆沂桢一楞,站在病房门口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
“你希望我说什么?”她反问。
竹竿直视着她,这女人长得确实不错,跟在励文浩身边多年,虽然从未听他提过骆沂桢,但她对他而言并不算陌生。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在老大心中有个人,只是他并不确定那个人是谁,直到一次意外在老大的抽屉中发现一张穿着高中制服女孩的相片,而几乎在第一眼,他便认出了站在眼前的女人就是相片中的那个女孩。
“我们老大已经有了未婚妻。”竹竿直截了当的表示,“她是我们老大的义妹,早在十年前,宋先生就安排他们将来要成为夫妻。”
她依然没有答腔,但他的话已在她心中掀起巨浪。
“我们这次会来台湾,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找我们家小姐。”他觉得有义务表明立场,“我很意外你们会再重逢,但这并不代表什么。我相信我老大一定会要我去查-这几年来的过去,我会去查,不过我不会据实以告。这样说,-明白吗?”
“我明白。”骆沂桢平稳的开口。
她平和的态度让他一楞,他满心以为这件事会很棘手,没料到三言两语就摆平了。
“既然明白,在我老大面前,”他上下打量着她,“-就不要给我乱说话,不然我会要-好看,知道吗?”为了保护风狼帮,他撂下狠话。
“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反正我也从来不认为我和他的相逢会有任何的结果。”
“-有这份认知是最好。”他冷淡的说。
她微点了下头,转过身进入病房。
她的反应令竹竿傻眼。
这些年来,虽然老大对任何女人都不假辞色,但是只有机会接近他的女人无不使出浑身解数的吸引他的注意力,毕竟励文浩不单单只是个黑帮老大,因为宋文杰的关系,他已经是个富有的黄金单身汉。
只是他的妻子早就内定好了,薛少兰──虽然年纪轻了点,竹竿也看得出老大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他知道老大终会娶她为妻,因为他最听从宋文杰的话。
而今,他会选择跟骆沂桢把话说清楚,一方面是不想让她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另一方面他不希望老大因为骆沂桢的存在而遭受宋文杰的指责。
可这女人竟然不慕荣利的接受了一切,真是奇特……他有点明白她为何可以留在老大心目中这么多年了。
骆沂桢轻关上病房门,双腿虚弱的坐到沙发上。
未婚妻?!这可是她始料未及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令人意外,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她又能奢望些什么?
她拿起一旁报纸,斗大的标题写着海盗身受重伤的消息。
里头提到罗自强的名字,使她的脸色一白,这个人竟然还存在,而且还跟她共处在同一个城市之中!这使她打从心里发毛。
励文浩的伤与她有关,在这么多年之后,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罗自强还是紧咬着他们不放。
睡了个午觉起来,励文浩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
他转过头,看着骆沂桢一脸沉静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静静的翻着手中的报纸,她的眉头微蹙,似乎看到了不好的消息。
他现在虚弱得像个孩子,就连想抬手碰触她都觉得吃力。那个该死的阿蛇!他欠动了下。
瞄到他的动作,她立刻站起身走到病床前,“你醒了,睡得好吗?”
她对待他就如同对个普通病人一样,他厌恶她的态度,他们就像是陌生人。
“-住在医院的宿舍里?”在她替他拉好被单的时候,他试探的问。
她的动作一僵,“对。”
“为什么?”
她站直身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跟你无关。”冷淡的丢下这四个字,她转身坐回沙发上。
他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她,却见她对他视若无睹。
“骆沂桢!”
“有事吗?”她不卑不亢的看着他。
“我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私事没必要告诉你。”她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
“我可以自己去查。”
“我知道你有本事。”她淡淡的说,“要查你就去查吧!我不在乎。”
励文浩双手握拳,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但她却轻易的激起了他的怒气,他想要坐起身,却使自己的伤口撕裂。
“你在做什么?”
看到他大口喘息的躺在床上,她惊愕不已,连忙赶到病床前。
他感到胸口的伤要命似的疼痛。“该死的-!”看着她担忧的侧脸,他咒骂着。
“很高兴你还有力气骂人。”她气愤的看着他,按下叫人铃。
随即有个护士跑了进来。“什么事?”
“叫医生。”骆沂桢说道。
堡士不敢有迟疑,连忙又跑了出去。
“我们老大怎么了?”一旁的竹竿着急的问。
“他想找死,”她不悦的说,低头看着励文浩,“你知不知道有一枪差点打中了你的心脏,你这样剧烈的动作,有可能会引发内出血,导致死亡,这是你要的吗?你可别忘了,这次,你的命可是捡回来的。”
“那又如何?我看是-忘了吧!”他咬牙忍着痛,“我的命一向都是捡回来的,不是吗?”
她瞪着他,就见他褐眼炯炯的回视她,她的鼻头突然一酸,眼眶发红。
“让一下!”处理他枪伤的另外一个医生颜家佑赶了进来,他也是千越医院的心脏科权威。
骆沂桢忍住欲夺眶的泪水,将病床四周的布帘拉起,除了医护人员之外,其它人都被阻挡在外。
详细的检查之后,颜家佑动作迅速的处理了他的伤口。
然后他站起身,对躺在床上的励文浩说道:“先生,你不应该太过激动。你的伤口有一点裂开,流了点血,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以你目前的情况,我希望你能够合作,好好休息。我开点止痛药给你。”
“我不要止痛药。”励文浩想也不想的拒绝,就算他痛死,他也不吃止痛药。
“你在逞什么英雄?”骆沂桢忍不住月兑口而出,“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很带种吗?”
颜家佑在心底暗暗的惊呼一声,他还没见过向来冷若冰霜的小儿急诊室护理长发过脾气。
他立刻把一旁想要看好戏的护士给支开,不过自己仍留下看着。
“我带不带种-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听到这句话,颜家佑错愕的看向骆沂桢。
她的脸色一阵青白,“你是个无赖。”
“我本来就是,-今天才知道吗?”励文浩反应迅速的回道。
她瞪着他,然后一个转身,拉开布帘走了出去。
“-要去哪里?”看到她的举动,他急了。
“我们这么针锋相对,我想我并不适合当你的看护。”
“-敢踏出去一步试试看,我立刻下床去把-抓回来!”
她转过身,直视着他。
“-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他平稳的回视着她。
在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那,她想也不想的冲出了病房。
他见了,真的掀开被单准备下床。
“你现在虚弱得跟个孩子一样,还想去追人,”颜家佑挡住了他的去路,“省省力气吧!”
“你给我滚!”励文浩一脸骇人的神情。
颜家佑并没有被他的表情给吓到,反而对他一个挑眉,“你放心吧!骆护理长会回来的,只是你要给她时间冷静一下。”
励文浩怀疑的看着他,在他分心的同时,颜家佑将他给推躺回病床上。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有什么感情纠葛,但以一个旁观者看来,我觉得你们现在是在彼此互相伤害。”
“你懂什么?”
“我或许什么都不懂,”他耸了耸肩,“我只知道,女人是要用哄的而不是用威胁的。”
这到底是家什么鬼医院,每个医生都自以为懂得一切事物,励文浩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会要求进这家医院,虽然──这一切都是拜骆沂桢所赐。
“你可以有两个选择,”颜家佑双手抱胸,“一个是不爱惜自己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双脚一伸,死了不管一切,成为骆护理长心中一辈子的遗憾,另一条路,就是好好保重你自己,然后跟骆护理长好好的牵手走一生。”
“你在胡扯些什么?”他气愤的看着他。
“我是不是在胡扯你自己心里很清楚。”颜家佑淡淡的对他一笑,“我认识她很多年了,在她念国中的时候就认识了,算算我认识她的时间比你还要久,所以你说,我……该不该认识你呢?励先生。”
励文浩闻言一楞,在他记忆之中,他并不记得有颜家佑这一号人物。他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对方,就见这个斯文俊秀的医生对他微扬嘴角。
“这几年来,她过得很辛苦,如果你再次介入她的生命是要带给她幸福,我乐观其成,但是若你是想让她更痛苦,就请你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她结婚了,她的丈夫对她不好吗?我听说她住在医院的宿舍里,这代表什么──她离婚了吗?”
颜家佑一楞,骆沂桢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婚约,更甚至,她身边连个护花使者都没有。
“我想你们之间有些误会。”他没有回答励文浩的问题,“有些事,你该自己去问她。”
“她不愿意告诉我。”励文浩火大的说。
“以你的能耐,她不告诉你,你查不到吗?”颜家佑有些讽刺的问。
励文浩咬牙闭上了嘴。
见他没有回答,颜家佑转身离去,向海盗那群在外头焦急等待的手下交代一些该注意的事宜,然后他在休息室里找到了骆沂桢。
自从他自己的妹妹因为心脏病饼世之后,他便视这个可以说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女孩为妹妹。
“不容易吧!”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事情,若-看不开,一辈子都不会过去,这次,或许是个好机会,不管跟海盗会不会有好结果,至少把心结解开。”
“有心结的不是我,是他。”骆沂桢红着眼看他,“当年是我负了他。”
“感情这种东西是你情我愿,我不认为有谁可以负谁。这些年来,-心里也不好受,-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有苦衷的。”他开导她,“告诉他,然后,让他自己去作选择。毕竟,-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孩,海盗更不是当年的小膘混了。”
她摇摇头,“他跟我已经距离太远了,而且──他有未婚妻了,一个跟他很匹配的对象。”
深吸了口气,颜家佑无言以对。感情这种事,外人很难置喙。
“-不告诉他,他也会查得到。”他提醒她。
她相信他查得到,但她却不认为他会知道事实,竹竿不会老实告诉他的。
“快点回去病房。”颜家佑打气似的捏了捏她的肩膀,“不然,那个冲动派的家伙真的会不顾自己的生命来抓人。”
骆沂桢闻言,露出虚弱的笑容,缓缓的站起身离开休息室。这些年来,颜家帮助已经没落的骆家不少,就连骆沂桢的母亲唐雅君现在所住的疗养院也是由颜家佑的父母出面打点的,不然以她当年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哪有能力。
这些年来,为了母亲的医药费,她努力的工作,从来不去想过去的那段岁月,但她的确还欠励文浩一样东西──
她低下头,想起他外婆临死前交代的话,可,她还在迟疑着──她该说吗?
在励文浩的坚持下,骆沂桢得睡在他的病房里,二十四小时的照顾他。
老实说,院里的看护床并不舒服,但她没有抱怨。
她将励文浩安顿好之后,自己也打算休息。
下午的冲突过后,两人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除非必要,不然谁也不会开口。
听从励文浩的指示,骆沂桢正要将灯关掉时,她瞄到报纸上阿蛇──罗自强的照片,她立刻不吭声的将报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才关上灯。
她竟然连声晚安都不说!
躺在黑暗中的励文浩兀自生着闷气。他的伤口痛死了,但他坚持不吃止痛药,也不吃任何助眠的药物,当他向骆沂桢表明的时候,他以为她会生气,没料到她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个冷血的女人!他气闷的根本无法入眠。
骆沂桢相信他一定痛得无法入眠,他想当汉子,她又能如何,再跟他大吵一架吗?她不认为他会听她的。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她需要睡眠,明天甚至于往后的几天,她都得要全心全力的应付他,这不是件轻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