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微亮,就有造型师前来夏家,准备替以凌上新娘妆。由于她连日来营养不良,加上睡眠不足,所以很难上妆,造型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妆定住。
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凌觉得自己像戴了一张可笑的面具,而这张面具日后还得面对所有人。一身白纱多么美丽,却像为参加自己的丧礼而穿。
造型师走了,接着又来了一个媒人和两个伴娘,这些人她都不认识。记得还是学生时,她曾承诺如果自己结婚,伴娘一定要是白家琪,可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一群人在她身边忙着,她像极了美丽却没生命的芭比女圭女圭,端坐在椅子上,任人摆弄。
此时,灰紫的天空亮出一抹橙光,和那天她离开易扬家时一样美,她以为再也看不到这光景,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也许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怜悯,送给她的最后礼物。
礼车前来将她接往酒店,到了酒店,服务人员仍像试菜当天列队欢迎,不可否认地,即使婚礼办得仓促,仍然很完美。
被领进新娘休息室,以凌端坐着,两个伴娘则是聊她们的,以凌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想起姜易扬,她的心又开始痛,不知道现在他怎么了……
早上十点,姜易扬在医院里醒来,他模着疼痛的后脑,发现自己头上缠着纱布,手臂上也吊了点滴。
记忆回笼,他忆起自己拿着以凌的喜帖跑到夏家……下了大雨……后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引他颤抖着手,查看手机上的日期。
糟!以凌的婚礼就在今天中午!他又惊又急,扯下手臂上的针头往外奔,还撞到了一位护士。
“姜先生,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走呀!”护士追不上他。
姜易扬搭着计程车赶往徐夏两家举行婚礼的饭店。
“夏小姐、夏小姐,该出去了。”
思绪还绕着姜易扬的以凌忽地一脸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这些又是什么人。
“夏小姐。”服务人员又叫了声。
“是。”她醒了,双眼终于凝聚焦点,记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她要嫁给徐子龙,夏家需要徐家的资金……
她深深呼吸,但饭店的空调好冷,她一阵头昏,觉得寒意从脚底升起,脚在发抖,她步行缓慢。
办毯这端,绑着气球的拱形花门前,父亲等着她,红毯两旁,是徐夏两家的亲朋好友和各大媒体记者,红毯那端……她的泪忽然模糊了眼睛,看不到那端是谁。
音乐响起,她闭上眼让父亲把自己带向另一端,突然有个男人握住她的手,是徐子龙,她睁开眼看着他,发现他的眼底竟有一丝抱歉?!她不明白,还想弄清楚,但司仪已经开始典礼仪式。
“……-愿意吗?”司仪问着以凌,但她还在恍神,还在想为什么徐子龙的眼神显得好抱歉?
“夏小姐……”司仪压低声音地唤着她,暗示她快说“我愿意”。
以凌看懂了,她颤抖着唇正要回答,后头忽然响起一道铿锵有力又熟悉到令人心颤的声音——
“她不愿意!”
众人回头,见到的是一个极狼狈的男人。他头上缠着白纱布,身穿医院绿色的病奔服,脚下一双塑胶拖鞋,没有人认出这个蓄满胡渣的男人是谁,只有以凌知道。
霎时镁光灯狂闪,所有人皆好奇这名男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以凌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他的眼神了,他责难的眼像针似地扎着她。
他头上缠着纱布,又一身病奔服,她好心疼,想抚抚他的伤口,问他怎么了?
姜易扬走到她面前,直直看进她蓄满泪水的眼。“可以跟我说为什么吗?”
他的语气里没有恨,只有不甘心和不解,他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她的泪溃堤了,一双泪眼无助地看着他。
姜易扬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泪滑出他的眼。
她无功的双眼道尽对现实的无力感,他爱她。所以明白她。
“记得离了水的鱼吗?”他问她。
“记得……你不要这样……”以凌哭着。
“这里,”他指着心口。“已经缺氧而死。”
“不——”以凌好想给它力量,让它活过来,但她只能掉着眼泪看他。
“警卫!快把这个人赶出去!”徐建财大喊。他也认出这个男人是谁了。为了怕他破坏婚礼,他招来警卫人员。
“爸,别这样,让他们说话吧。”徐子龙阻止父亲。
“既然事已至此,-一定要幸福。”姜易扬的眼神好痛楚,对以凌说完后,他立即转身离开。
望着他踏着一步步沉重的步伐离开,直到他消失在视线内,以凌仍揪紧胸口,他走了,她的心何尝不是离了水的鱼?
她好想追回他,但又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理智和情感在悬崖上拉扯、挣扎……
突然,就像有人在悬崖边推了她一把,她轻轻往前踏了一步。
不!她不能失去他!
这一步既已掉落崖下,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即使粉身碎骨,她也要紧抱着姜易扬。
于是,以凌丢开手中的花束,撩起纱裙,带着坚定的笑容往外奔跑。
“拦住她!”徐建财怒不可遏。
“爸,让她走吧。”徐子龙再一次阻止父亲。
“她这么丢我们徐家的脸,你还帮她说话!”
“爸!我们丢的是一时的面子,夏小姐和姜先生丢的可是一辈子的幸福!”他的语气好认真,眼神也因坚持而闪着光芒。
徐建财心中一震,他从没见儿子这么坚持过一件事,原来儿子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懦弱无能……
他好感动,原来他儿子还有救,他终于后继有人了!
比起儿子的改变,夏以凌害徐家丢尽脸面的事,似乎变得没那么严重了。
夏耀义虽然也觉得丢脸,更知道得罪徐家的严重性,但看见女儿那幸福的笑容,一切都值得了,没想到以凌和姜易扬竟爱得这么深,如果早知道,他宁愿公司倒闭,也不愿见女儿痛苦,相信在天之灵的巧华,也会这么认为的。
唉!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他摇摇头,准备处理善后。
“易扬!”
以凌声嘶力竭,沿路狂喊姜易扬的名字,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找,四周人群像看笑话似地看着她,她不在乎,只想赶快找到姜易扬,用她的爱让他的心活过来。
最后,一位路人好心地告诉她有个穿病奔服的男人往公园走去了,她拔腿就追。
可是公园好大,她不知道该怎么找,她着急地哭了。
“易扬!你在哪里?你回答我呀!”
找了好久,她几乎绕公园一圈了,还是没看见他的影子。
他会不会又走了呢?还是故意躲着她?她好难受,蜷着身子蹲下,她哭了,像极了被人遗弃的小阿。
蚌地,她被人一把拉起,拽进怀里,紧得她无法呼吸,但这熟悉的气味令她安了心,悬宕好几天的心终于落了地。
“易扬!”她的泪还是哭花了新娘妆。
姜易扬执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住她。他以为他真的失去她了,可是当她穿着礼服,蹲在公园哭泣的身影,令他又惊喜又心疼,枯竭的心又奇迹似的复活了,他知道她一旦跑出来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以凌,我的以凌……”他吻着她,深情地唤着这个嵌在心底的名字。
热吻方歇,以凌伏在他的胸口不断地哭,好似想把这几逃谠他的思念还有抱歉一次发泄出来。
姜易扬抱着她,激动的泪水也忍不住落下。
哭够了,以凌静静伏在他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你的鱼找到水了吗?”她抬眼看他。
“找到了。”他握着她的手,紧贴在他胸口。“可是就不知道这水会不会有一天会再度被抽走?”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以凌抬起小脸,连忙保证。“对不起,我不该放开你的手的。”说着,她更加握紧他。
“现在握住也来得及,还有,不准再不告而别!”
这次,虽然他已经安排好一切,可是因为以凌的避不见面让他无计可施,如果当时两人一起并肩作战,就不会苦了彼此这么多天,还差点失去她。
一想到刚刚她的婚纱不是为他而披,要和他共度下半生的男人不是他,他的心就好慌好慌。但即使如此,他仍尊重她的选择,黯然离开。幸好现在都没事了。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以后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就算你嫌我烦,我也要缠紧你。”她双手圈紧他,笑得好甜。
“啊!那我不就惨了!”姜易扬夸张地哀叫。
“知道就好。”
他们笑拥着彼此,中午日焰虽烈,但他们心中却共同拥有一片荫凉处。
许久之后,以凌担心地说道:“易扬,我这么跑出来,后果不知道严不严重?徐建财会不会为难我爸?”
“现在才后悔呀?”
“我不后悔!”她很笃定。
“放心,一切有我。”他笑拥着她,只要她陪着他,其他的事情全由他来解决。
“以凌,-拥有我没有的勇气,如果我可以做到不顾一切,婚礼时就该带-走。”他感到抱歉。
“你有你的考量不是吗?你是心智成熟的男人,做事都会瞻前顾后,不像我这么冲动莽撞,容易惹麻烦。”她摇摇头。
“还是-了解我。”他好感动,能得到一个懂他、体谅他的女人,这辈子夫复何求呀。
他们相互倚靠着,夏天的风徐徐地吹着,蓝天白云,绿草如茵,靠在心爱人的怀里,感觉好幸福、好浪漫。
在外面避了两天风头之后,以凌和姜易扬终于出现在徐夏两家人面前。
以凌和姜易扬为了怕被媒体追逐,约了夏耀义、徐建财和徐子龙在餐厅秘密见面。
这一次姜易扬不打算靠任何人,他想靠自己的诚意请求这三位成全他和以凌。
人陆续来了,夏耀义一看见女儿,安心地笑了,连日来的担心终于落下,因为女儿倚靠在姜易扬身边时,笑容是那么的幸福满足。
而当徐建财出现时。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绷着脸坐下,反倒是徐子龙一脸笑容,毫无芥蒂地和他们打招呼。
姜易扬立刻发现,徐子龙明显地变了,不但变得开朗,也变得更有自信了。
“别浪费时间,快说你打算怎么收拾这场烂摊子!”徐建财怒道。
“徐先生,我们两个都是不懂事的晚辈,怎么有能力收拾这么大的烂摊子?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得由您出面才能解决。”面对他的怒气,姜易扬立刻替他戴上一顶高帽子,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无法收拾还敢闯祸!”高帽子一戴,徐建财的怒气果然消了不少。
一旁替姜易扬捏了把冷汗的以凌终于放心下来。
“还请徐先生原谅我们,成全我们……以凌。”他要以凌一起举酒杯敬他。
除建财撇过头,故意不想理他们。
其实因为他们的毁婚,才让他发现,原来儿子也是块可造之材,所以他早就原谅他们了,只是面子上挂不住,这几天又被媒体缠得头痛,才会想发发飙。
想来惭愧,这么多年他一心只想控制儿子,导致儿子为了怕他伤心,完全没了主见,现在他想通了,握在手里的永远不会比放开的多。
“爸,他们的手都酸了。”徐子龙提示父亲。
“才酸这一下,比得上我要收拾的烂摊子吗?真是的!”他啐道,但仍喝光杯子里的酒。
“别以为我这么轻易就可以原谅你们。”他又声明。“姜易扬,你别忘了曾经跟我说过什么。”他眼神暗示地飘向儿子。
以前他以为儿子是不可能被改造的,但现在他可是对儿子充满信心。
“当然,当然!”姜易扬笑了。徐子龙已经找到自己了,根本不需要他。
“菜都凉了,大家快吃,快吃!”趁着气氛和乐,夏耀义连忙招呼。
绑来,谁也没想到,这次利益联姻的最大受益者竟是夏耀义。
他不但和女儿化解了误会,还多了一个这么称头的女婿,更因为姜易扬成功改造徐子龙,而让徐建财在开心之下入股“艾华”成为公司股东。
丙真是世事难料呀!
夏日清晨,阳光在玻璃窗上闪耀着,以凌在姜易扬臂弯中幸福地醒来。
她觑着他长长的睫毛,忍不住扯扯它。
姜易扬醒来,一翻身覆在她身上,吻住她,吻到她气喘吁吁才放开。
“我比较喜欢这种MorningCall。”他仍睡眼惺忪,凌乱的发、新冒的胡渣,令他看来好性感。“别再盯着我看,否则别怪我把-吃了。”他眼底的又升起。
“不看就不看,别忘了你等一下还要上班。”以凌俏脸通红。
“如果每逃诩是假日那该有多好。”他抱怨着起身。他多想天天窝在以凌身边看着她的笑、她的嗔,她的一切一切……
“厚~~你开始偷懒了驹?你再偷懒,白大哥会怪我的。”
“-管他!”这个白家传专门坏他好事,扯他后腿。看来,他得早点把以凌娶进门。
“易扬,我得回家了,都已经离开那么多天了……”她好想父亲喔。
他看着她,明白她的心思。“好吧,吃完早餐,我送-回家。”
用完餐后,虽然不舍,姜易扬还是将以凌送回家。
站在大门口,两人对望着,都舍不得分开。
“我该进去了,你也该上班了。”她说着,但没有进屋的动作。
“好。”姜易扬深深的看着她,心里盘算着一件事,不知该不该现在向她求婚。
“那我进去了。”虽然不舍,但他们也不能一直站在大门口呀。
“以凌!”她转身的一-那,他追上她,把一枚十元硬币放在她手心里。
“这……”她不懂他的用意。
“以凌,-愿意把-这辈子所有的痛苦都卖给我吗?”
“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在向我求婚喔。”她眨眨眼,感动的泪悬在眼眶。
“是求婚没错,-愿意吗?”望着她,他好紧张。
“哪有人用十块钱就想求婚的?太便宜了吧!至少也要十克拉钻戒!”她嗔道,脸上又是笑又是泪。
其实早在他用一枚硬币买下她的叹息声时,她的世界就再也少不了他了。
“钻戒任何人都买得起,但-的喜怒哀乐只有我买得起,我愿意一辈子为-挡风遮两。”
“你好肉麻。”他又开始甜言蜜语了,但她也不争气地被他哄得头发昏。
“怎样?”他等着她。
她点头,扑向他怀里,两人忘情地拥吻着,童顺在他们的天空唱歌,世界在他们脚下旋转,拥有所爱的人,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