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甫慧有两天没看到瑞麟了。皇宫中也没有邀请瑞麟和眉琳入宫,听说眉琳这些日子代表西岳在和东岳谈一些经贸上的事情,这些事自有太子去谈,可轮不到她插嘴。
知道两国有可能联姻的消息后,皇甫慧思忖许久,为什么眉琳要让自己的傻弟弟到东岳来找联姻的对象?父皇既然也知道瑞麟皇子的脑子有问题,又怎么可能答应这门亲事?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因为救了二哥而被他认作义妹的周静阳,刚刚被父皇封为忠义公主。关于这个封号,还被她五姊笑了很久,据说二哥也不满意,现在看来,这个封号倒像是“别有用心”。父皇会不会有意要把周静阳许配给瑞麟?
若真是如此,他们真可怜,全都成了别人的棋子。只是二哥一直很护着周静阳,若是他知道了父皇打这样的主意,会同意吗?
第三天,皇宫中又设了一次晚宴,正式招待西岳来使。皇甫慧不喜欢眉琳公主,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着瑞麟,找了好大一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他。
“你这几天好吗?”她开心的抱着一碗冰镇红枣靠过去,“姊姊给你拿了很好吃的红枣,又凉又甜,你要不要吃一颗?”
“走开!”瑞麟忽然暴怒地对她吼了一声,双手抱着自己的肩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才不要妳假惺惺地对我好。”
她怔了下,蹲,发现他的衣着很单薄。这么冷的天,别人都穿着御寒的皮毛或棉袄,他却只有简单的棉衣,看上去没什么厚度。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不怕冻着吗?”她伸手模了模他的额头,好烫!“你在发烧了!天啊,你皇姊到底会不会照顾你啊!”说着,她伸手拉起他,“走,我带你去吃药,穿上保暖的衣物。”
“不要……”他固执地想挣月兑,但是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暴怒。
笔甫慧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别以为我是好脾气就和我乱发性子,若是再不听话,我就一拳打昏你!”
瑞麟看着她,眼神中的暴戾渐渐消失,又变成她第一次看到他时那份单纯的怯生生模样。
“好了,跟我走。”
她拉着他的手,从角门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寝宫。吩咐宫女先去找太医,然后去夜阑宫找一件男款的大衣送过来。
“夜阑宫是我二哥出宫前居住的寝宫,这件衣服是我二哥的,还挺新,而且我二哥出宫前的身材和你差不多,你先凑合穿着。”皇甫慧把一件价值连城的黑色狐狸毛大衣裹在他身上,然后拉着他坐在自己平时午睡的软榻上。
“姊姊,我好饿。”这好像是他每次见她时必说的话。
“刚才给你好吃的你又不吃,我放在那儿也没拿回来,现在宫里只有两块早上剩下的点心。”她叫宫女拿来点心,亲自将点心送到他口边,“来,张嘴。”
瑞麟直勾勾地看着她,终于张开口,让她把那块点心送到自己嘴里。
“嗯,你还是像现在这样乖巧的样子最可爱。”她笑着捏了捏他白女敕的脸颊,“也许就是因为你太乖巧了,所以老是被你皇姊欺负。唉!你要是回到西岳,早晚不是要被她欺负死?”
太医来为瑞麟诊脉了,皇甫慧站在一边看着,只见太医把着脉,神色却越来越凝重,她问道:“怎么了?不就是染上风寒吗?我都快能背出你们那几句掉书袋的话了,你只要开点药让他喝下不就好了?”
太医缓缓起身,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公主殿下,请借步说话。”
笔甫慧不解地跟着他走远了些。
太医低声说:“这位西岳皇子的脉象很怪,除了风寒发热之外,好像……气血有亏,阴阳不调,心尖有损……”
“别又掉书袋了,麻烦您说我能听懂的话。”皇甫慧听得烦了。
太医谨慎地低下头,“好像是……中毒。”
“中毒?”她瞠眸掩口,“几时的事?”
“毒性不强,也不能确定是何时中毒。”
“那……对他身体会有多大的伤害?”
“若是毒性累积太深,浸入肺腑,肯定会危及生命,只是不知现在他中的是何种毒、毒性如何,小臣才疏学浅,对毒物少有研究,只怕要请教太医馆中的其它大人了。”
皇甫慧沉思片刻,低声说:“这件事您先不要张扬,也不要和任何人提及,以免……对我们东岳不利。”
“是,小臣明白。”太医当然知道兹事体大,不能随便声张。毕竟现在瑞麟是在东岳做客,倘若西岳的人知道了,吵嚷出去,说是东岳故意下毒,那可就成了理不清的公案了。
皇甫慧回头看向因为发烧而有点昏昏沉沉的瑞麟,心中一声长叹。唉,生于帝王家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不幸吧?在皇宫之中不能得到任何的亲情抚慰,出宫来依然被这样冷落到近乎虐待,现在又无端中毒,甚至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谁、目的为何。
她坐在床边,手指碰到他时,他幽幽地睁开眼,一双水晶般的眸子漾着一层的水雾。
“姐姐,”他的手指紧紧勾着她的,温柔地低声细语,“我喜欢你。”
她微笑着拍拍他的手背,“姐姐也很喜欢你。”
“我想一直和姐姐在一起。”他凝视着她,那专注的眼神忽然让她有些不安。
她悄悄抽回手,故意笑说:“只要你在东臣做客,我会经常照顾你的。”
“公主,”身后有宫女唤她,“眉琳公主到处在找瑞麟皇子,问是不是在咱们这里,奴婢要怎样回答?”
皇甫慧迟疑着道:“先和她说,瑞麟皇子病了,要在我这里休息一下。公主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叫他们西岳的随行人员过来陪他。”
不一会儿,宫女回来,带来了眉琳公主的意思。“眉琳公主说,不便让瑞麟皇子在这里过夜,坚持要带他离开。”
皇甫慧皱起眉头,“都说是病了,怎么这么不通人情?把他带回去,她会好好救治吗?只怕还是对他不闻不问,让他挨饿受冻,别说是自己的亲弟弟,就是自己的狗,也不能这样对待吧?回去告诉那个层琳公主,就说是我的意思,今天我偏要留瑞麟在这里养病,明天等他病好了,我亲自送他回去!”
“可是公主,这样回话会不会显得……”宫女怕如此回话会惹恼对方。
皇甫慧挑起眉毛,“这是东岳,是我皇甫家的地盘,还轮不到西岳的人对我指手画脚,更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宫女当下吓得不敢多话,急忙去回享。
皇甫慧坐在他身边,轻声说道:“瑞麟,了尚若你去世的娘知道你现在受着这些委屈,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唉!我虽然有爹娘疼,但也不比你好到哪里,一样命运不由自己,将来不知道要把我和亲给什么皇亲子弟或是官家臣子。但不管别人怎样待我们,我们总要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对吗?”
瑞麟没有回应,闭着眼休息的他呼吸较刚才稍显沉重一些,显然是睡着了。
她轻叹一声,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对方拽着,她试着拉开,却怎么也拉不出来。难道她要一晚上都坐在这里吗?
瑞麟的脸颊红扑扑,发烧的热度让他开始说着吃语,因为声音小,皇甫慧也听不清楚他在嘀咕什么。
过了一阵,太医叫人煎好了药送过来,皇甫慧急忙哄着他起床吃药,趁势将自己的衣角从仙手里解救出来。
“烫……”他只喝了一口,就扁着嘴表示不满,“苦。”
她耐着心哄他,“药都是这样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嘛!乖啊,喝完了病就好了。”
“我不想病好。”他拒绝再喝那碗药,“病好了,姐姐又不管我了,皇姐又要欺负我。”
“不会的,你病好了,才好和姐姐玩啊,而你皇姐若是欺负你,你也可以跑得掉,或者,你可以直接来找我嘛。”皇甫慧苦口婆心地劝他,“把药喝了吧,你看我举得手都酸了。”
瑞麟打量着她,又打量了她手上的碗好一阵子,也许是被她的软语温柔说服了,终于接过那碗,咕噜咕噜地把药喝光。
“姐姐……”他看着她又想离开,忍不住出言叫住。
“你要是在这里睡得不舒服,我叫人再给你把里屋的床收抬一下。”皇甫慧也困了,真想赶快躺到自己温暖舒服的床上休息。
“姐姐,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宫殿,会不会怕?”
“怕什么?”
“怕……寂寞啊。”
皇甫慧侧目看他,笑道:“小鬼,你知道什么叫寂寞吗?”拨开他额前的乱发,她屈指弹了下他的脑门,“不懂就不要乱问。”
“你要去哪儿?”他再追问。
“姐姐也要休息啊。难道你一个人睡觉会怕吗?”她打趣反问。
他的眼珠转动了下,“是啊,我怕,姐姐会留下来陪我吗?”
“怕,也要一个人睡。你可是男子汉!”她哈哈笑着,快步跑了开来,当她跑到门口回头看时,就见他坐在软榻上,直盯着她的背影瞧。她有些心软,但是若再和他拉扯下去,这一晚上谁也无法好好休息。况且她还要静心想想,到底是谁给他下了毒,这件事她又该找谁商量?
或者……找二哥?他向来很有主意,在皇室中又掌握大权,对西岳的了解远比她多,二哥应该会给她一个明确的告知,让她可以解开眼前的谜团。
对,明天一早就去找二哥!
子夜刚过,一条人影倏地从宫墙外悄然翻进皇甫慧的羽灵宫内。
这道人影,准确地直奔正殿。透过窗户,看到了屋内的软榻上有一个斜躺的人影。
大殿的正门并未完全关闭,有道缝,足够一个人过身。那人悄无声息地侧身进入正殿,镊手镊脚地逼近到软榻边,微俯,看清了榻上之人,在确定无误之后,陡然亮出了雪亮的匕首,狠狠地刺了下去一一就在此时,窗外一把刀飞入,如闪电般正中那人的咽喉。
匕首掉落,身躯倒下,此人来不及哼一声便当场毙命。
此时一道黑影从窗口飞身而入,探了探地上之人的鼻息,单膝跪倒在床杨旁,低声说:“让殿下受惊了,是属下一时失察。”
“与你无关。”软榻上的人淡淡道,“敌人越是凶残,我们就越是要提高警觉,这一次是我故意放他进来的。他跟在我身边三天了,早晚要找机会下手,还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殿下,这太危险了,下次千万不要以身涉险。要知道百次行动中,倘若有一次让对方得手,就再难挽回。”
“我知道。你先退下,别让人看到你,这尸首也一并带走。”
“是。”那人背起地上的死人,就像背起一片羽毛般,轻巧的从窗口退了出去。
大殿内,又恢复了原有沉寂。
今天宫墙外树上的小鸟叫得格外响亮,皇甫慧始终懒得睁眼,只想再多享受一会儿被清晨阳光沐浴的感觉。
翻个身,忽然觉得胸口上有什么东西压着,她抬手一推,那东西软软的,长长的,热呼呼的……她陡然惊得清醒过来,倏地坐起身,只见有个人正趴在她的床边呼呼大睡,一只胳臂就搭在她的被子上。
“瑞麟!”她咬牙切齿地喊,“你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瑞麟团她的呼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仰起脸看她,“大殿里又黑又冷,我害怕,姐姐又不管我……”
“你这样……算不算得寸进尺?”皇甫慧真童他没办法,这样一闹,自己也没办法继续睡觉了,只好吩咐宫女赶快准备早膳,模了模他的额头,已没有昨晚的热度,显然是退烧了。
“一会儿我送你回骆馆去。”她觉得自己为了瑞麟惹了不少麻烦。母后明明劝她离他远些,但她一见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按捺不住靠过去。唉,若是再不快点抽身,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大的麻烦等着她?光是瑞麟中毒这件事,就是一个困扰她的难题。她可以装作不知,又怕这件事将来会给东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姐姐,你今天不陪我玩了?”瑞麟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合糊地问:“我还想去钓鱼?”
“别再钓了,小心把自己钓到鱼塘里去。”皇甫慧犹稼着:“我一会儿要去找我二哥,要不然你先跟我去一趟兵部。”
“冰部?有冰吃的地方吗?”瑞麟开心地问道。
她不禁翻了个白眼,“你心中只有吃!”
皇甫慧领着瑞麟到兵部的时候,她的两个哥哥皇甫蒙、皇甫东正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见到她来,四哥皇甫东诧异地问:“七妹怎么会到兵部来?”
她扮了个鬼脸,“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在偷懒。”
“原来是父皇的钦差大臣啊。”皇甫蒙悠然一笑,吩咐左右,“给公主殿下奉茶。”他向后一看,看到躲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瑞麟,眉头一皱,“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这孩子昨晚病了,留在我宫里睡了一觉。”她笑说,看到二哥的眉头皱得更紧,连忙解释,“你别想歪了,我们可没睡在一起,而且他的性子还像个孩子。”
“我倒没有想歪,只是他这个人……”皇甫蒙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老四,带瑞麟皇子到外面转转。”
皇甫东不解地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头,“我带他去转?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意思。”皇甫蒙看他一眼,目光之中的坚决不容置疑。
皇甫东虽然不解,但还是出门拍了拍瑞麟的肩膀,“皇子殿下,要不要跟我去骑马?”
“骑马?”瑞麟的眼睛亮晶晶的,“是白色的小马吗?”
“没有小马,只有大马。你要想骑就跟我来吧。”
瑞麟伸头向屋内的皇甫慧喊了一声,“姐姐,我去骑马,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要跑掉啊!”
“知道了。”皇甫慧回应一声,见他和四哥远走了,这才小声说:“二哥,我有件棘手的事情,必须求助于你。”
皇甫蒙往后靠坐在椅上,一手捧着茶盏,斜眼看着她。“什么事能难倒我家七妹?该不会是又和五妹闹别扭吧?”
“不是,这一回是国家大事。”她一脸慎重地说,“昨天我叫太医给瑞麟把脉,结果太医说他好像中毒了。”
“中毒?”皇甫蒙也是一惊,“何时中的毒?中的是什么毒?”
“不清楚。太医一时间也诊断不出来,我不敢惊动太多人,所以嘱咐太医不要声张,然后一大早就来烦你了。
「二哥,我知道皇室之中难免会有阴谋诡计,但是瑞麟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陷害他能有什么好处?他曾和我说起他因为母妃病逝,父皇不再疼他,而眉琳公主总是欺负他,所以他现在在西岳皇族中可以说是毫无地位可言。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倘若再无缘无故地死于别人的毒手,实在是太可怜了!”
皇甫蒙冷眼旁观,见她神情激动,便插话问道。“你怎么这么在意他?你别忘了,他再可怜也是西岳人,总是我们的敌人,他的死活与我们无关。不过这件事你告诉我是对的,倘若他突然死在东岳,倒是无端给我们惹上麻烦。我看当务之急是赶快把他们送回西岳,也少添麻烦。”
皇甫慧听了睁大眼,“二哥,你怎么这么冷酩?兄弟之中,你最有侠义之心,也最见不得这些阴险歹毒之计,所以我才特意来找你商量。不管瑞麟皇子是不是敌人,他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从来没有害你之心,你连半点同情之心都没有吗?”
皇甫蒙沉下脸,“七妹,你应该有所耳闻,父皇现在想把我的眸眸许配给这个瑞麟,眸眸是个多好的孩子,结果要沦为父皇的棋子,女家给一个白痴,你让我怎么同情他?我巴不得他早点死了才好,免得眸晖去西岳受苦。”
皇甫慧怒了,“原来二哥以前口口声声的公正无私都是在说别人,轮到自己头上,就可以牺牲任何人的性命。好吧!既然你一心一意只想保护你那个义妹,那我就去保护瑞麟!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非命!”
她气冲冲地夺门而出,跑到校场,看到瑞麟正开心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跟着四哥跑来跑去。
她擦着腰喊道:“瑞麟,我们走了!”
“再玩一会儿好不好?”他哀求。
“你要玩就留在这里吧,我走了。”她心中气恼不已。自己为了他和二哥翻脸,他却还在优哉游哉地骑什么马?
她也不等他,转身向兵部大门走去,就听见瑞麟在后面急得叫着,“姐姐,等等我!”紧接着“哎哟”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到地上。
她一回头,只见瑞麟揉着腿坐在地上,那匹刚才还在他身下的马儿已经跑到另一边去。
她急忙跑回来扶住他,“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得厉害吗?该不会摔到骨头吧?”
“姐姐,别丢下我。我听话,我会很乖很乖的。”他泪眼汪汪地瞅着她,一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像是怕一松开手她就会弃他而去似的。
皇甫慧长叹一声,“唉,你这样离不开入,若是回去西岳,谁会像我这样疼惜你?真不知道我这么在意你,是不是害了你?”
正说着,有人惊慌失措地跑到瑞麟的身前,“殿下,您怎么了?摔伤了?摔得重下重?天啊!这要是摔伤了可怎么得了?”
皇甫慧冷下脸来,因为对方是一直跟随在瑞麟身边的西岳官员。她不愿意看到西岳人对瑞麟这副关心备至的样子,因为她清楚这些人并非真的在意瑞麟。
瑞麟仿佛也不愿意在他们面前示弱,便一手撑地,咬牙站了起来,“没什么,我是自己摔倒的。”他对着皇甫慧咧开嘴,偷偷使了个顽皮的眼色,仿佛在说:放心吧,我不会牵累你的。
那官员松了口气,但还是扶住瑞麟,小声说:“殿下,快跟我回骚馆吧,咱们后天就要启程回西岳去了。”
瑞麟的脸色陡然一僵,盯着皇甫慧的眼神变得哀怨起来。
皇甫慧没来由的忽然很舍不得他,想到他回国之后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平等对待,尤其是至今她都无法查清他中了什么毒,只怕这一别会是永诀。
“我和瑞麟皇子还有几句话要说,麻烦您在这里稍等一下。”皇甫慧拉着瑞麟,丢下西岳官员,随便找了间空屋于便钻了进去。
“瑞麟,我今夭和你说的话,你不能随便说给别人听,但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你明白吗?”她郑重严肃的神情感染到了瑞麟,他的眸中也闪着隐隐的光泽,不再像平日那样纯净得一无杂质。
“好……”他轻声答允。
她深吸一口气,用蚁纳般的音量说:“有人要害你。”怕他不懂,她再补充道:“你中毒了,我还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在你走之前可能也无法帮你解毒,但是我没有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你扣留在东岳帮你解毒,所以一切全要靠你自己。
「瑞麟,虽然你的心智还小,但你毕竟是个大人了,你必须细心分辨周围到底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信不过的人拿给你吃的东西,你绝对绝对不能乱吃,明白吗?”
他的眼波闪烁,也许是屋子中的光线不好,皇甫慧忽然觉得他眸中涌动的幽光好陌生,就好像他上一次和她发脾气时的那种冷淡,让她不由自主地又加重语气交代,“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这是他关生死的事,等你回国之后,一切真的只能靠你自己……唉,也许我是在白费唇舌。”
她有点泄气,指望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说清楚人心的复杂,根本是妄想。
瑞麟悄然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柔柔说道,“姐姐,谢谢你。”接着他微微低下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清凉的浅吻,仿佛羽毛拂过般痒痒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甜美。
皇甫慧愣住,她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她的话,这一吻或许只是一个孩子傻气的冲动,但是那种羽毛般柔软搔痒的滋昧,却仿佛穿透到她心里,让她只能呆呆地看着笑得灿烂的他,恍惚间有种罪恶感,仿佛自己占了他的便宜似的。
好可惜,他只是一个孩子,如果他是个正常人,说不定她会主动扑上去……
想来想去,她的罪恶感越来越深,连脸孔都开始热起来,她不得不低下头去掩盖自己的神色,却看到他的手不知何时落在她的掌心中,和她十指勾缠,那样的亲昵让她又失了神,没有留意到眼前的他在这一刻浮动在眼中的是前所未有的深沉,黯沉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