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父皇一定和小咩说了什么,否则她不会突然变得这样沉默,任凭他怎样逗弄,她始终都低垂着头,不肯开口。
但是从父皇那也问不出什么,问急了,父皇只淡淡回道:“与你无关,放心,朕已经认了这个义女,当然会为她好。”
若是为她好,为什么小咩会显得这样消沉?皇甫蒙不信,趁没人注意,他偷偷带她离开了养心宫。
“二皇子,这么快就出来了?”相熟的太监忙不迭地在门口相送。
“帮我带个话给秋泓,说我先走一步。”他拉着周静阳上了马车,急急催促,“回府吧。”马车一动,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她,“好了,小咩,现在四下无人,快点告诉我,父皇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此时她才缓缓抬起眼睫,幽幽地看他一眼,这一眼却看得皇甫蒙心里直发毛,因为那目光满是幽怨。
“你……让我做义妹……是为了……利用我吗?”
他瞳眸倏然一缩,身子向前一探,逼近到她身前,“你说什么?谁让你这么想的?”
周静阳望着他,没有躲开,只是咬着牙说:“我相信你不是坏人,可是……为什君羊耳卯独家么要让我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你该知道,我家中还有爹娘……”她的睫毛一眨,忍了好久的泪珠终于落下。
笔甫蒙一看到她的泪水,不知怎的,心底一痛,伸手将泪珠接下,突地将她拉到怀里。“父皇和你说了什么?他要你干什么去?”
“他要我嫁给西岳的什么王子。”被他紧抱在怀中,她刚才的恐惧和愤懑奇迹似的全都散去,听到他规律的心跳震动,体会着从那里传递出来的强大力量,心境竟平和了许多。
眉峰揪紧,皇甫蒙沉默半晌后,下由得冷笑出声,“这不会是太子想出来的主意吧?”他扬声对车外喊,“去东宫!”
她慌忙挣开他的怀抱。“你去找太子干什么?”
“他打我的人的主意,我自然要和他争论争论。”
“可是……”
周静阳还要说话,他已经按住她的手,“这件事不需要你出头,到了那里,你也不要说话,看我怎么为你出气。”
“可是……你和太子吵架……皇上会生气的。”
笔甫蒙一笑,“吵架,你以为我会和他吵架吗?”
“那……”她有点不解。
“儍孩子。”他撩起她的浏海,往她额头轻弹了一下。“你这么笨,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居然还没被人骗去卖掉?”
她抚着额,嗫嚅道:“没人想卖我。”
“现在不就有了?”皇甫蒙噙着笑,笑容却有点冰凉。
太子忙了一夜,好不容易才送走西岳的使臣,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守门太监却紧张地前来通报说蒙王来了。
他一惊,正想找借口拒绝,皇甫蒙却已自顾自地走进内殿。
“到大哥这里,怎么还要这么麻烦,说是通传,却让我在门口等了老半天,难道大哥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笔甫善忙端起笑迎上去,“二弟,今晚不是给母后过寿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就是说要给母后过寿,所以我才来看看,大哥怎敢不出席?”他揽着周静阳的肩头,嘴角挂着笑意。
“你知道大哥公事繁忙,西岳的眉琳公主一来,折腾得人仰马翻,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才得空可以喘口气,结果你又来了。”
笔甫蒙挑着眉,“大哥是说我不该来吗?”
“岂敢,你是贵客,我平日还请不到呢,哪敢嫌弃!”皇甫善叫人换了新茶,让两人坐下。
他跷着二郎腿,一边喝着茶,一边漫不经心道:“听说眉琳公主这次来,还有件大事要做?”话说到这儿便顿住,不再往下问。
笔甫善只好接话,“对,她要当女皇了,自己还没有皇夫,不知道为什么,却先为她弟弟求起亲来。”
“对方看中谁了,五妹还是七妹?”
他犹豫了回答,“这个……还不确定,对方倒是没有特别属意的人选,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父皇母后来决定。”
“”
“和亲这种事,历朝历代,没听说有多少好的例子,与其靠把咱们的妹妹送到异国受罪,还不如我们做兄长的努力自强,大哥,你说是不是?”
二弟说得头头是道,他当然要频频点头。
“可最怕的是,妹妹也送了,哥哥之间手足相残,好好一个国家,不等外人攻打,就已自断手足,才是天大的笑话。”皇甫蒙又喝了口茶,忽然话锋一转,“这茶的味道真不错,不像是本国产的,大哥从哪弄来的?”
笔甫善一脸尴尬,“父皇昨日赏给我的,说是从海外赤霄国买来的。”
“父皇就是偏心你,好茶怎么不也赏给我?明天我就和父皇闹去。”
他连忙说:“昨天我在父皇的御书房和父皇谈事情,他不过是顺手赏我,你既然喜欢,我这里还有三两,叫人包好了给你送过去。”
“还是大哥疼我。”皇甫蒙笑着拱手,“那小弟就多谢了。”他回头推了周静阳一把,“小咩,还不谢谢太子大哥?”
她因为“奉命”不许说话,所以一直在旁边默然看着,突然被他叫道,便本能地回应一声,“谢谢太子……大哥。”
笔甫善的脸皮抽搐了下,“二弟,这种小事你还牵扯其它人做什么?”
“小咩现在住在我府里,就是我的家人了,这茶要回去也是给她喝,她当然也要谢谢你。”皇甫蒙又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大哥,忘了和你说,上次行刺我的人已经查出点眉目来了,说是什么黑鸦门的,大哥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他脸色微变,“我从来不和江湖人打交道,父皇也严禁咱们皇室子女和这些人结交,你忘了吗?”
“当然不会忘,就怕别人不记得。”皇甫蒙笑吟吟的回应,“过些日子我就去七台了,这件事最好还是在我走之前解决较好,免得我走得不踏实。小咩,到时候你跟着我去七台住一段日子,七台那边的风光可美了。”
“哦。”她很听话的应道。
“天色已不早了,我也该回府去,大哥这边说不定还要见什么人,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他大剌剌地拉起周静阳就走。
笔甫善一肚子气,堆着笑脸送他们出门后,立刻叫来东宫的总管太监,“去把礼部的人给我叫来——不!叫朴盛智单独来见我!事情是怎么办的?说好了不要牵连到我,为什么还让老二跑到我这里来套话?”
“太子殿下,您先息怒,蒙王此来似乎不单是为了刺客的事。”
总管是从太子小时候就跟随在身边的一位老太监,他对太子非常忠心,也很有心机,他虽然没有资格在当时插话,却也冷眼旁观了半天。
“殿下难道没发现,蒙王现在特别在意一个人吗?”
“谁?”皇甫善没好气地反问。
“就是那个丫头。”老太监眉宇低垂,脸色显得灰黯,“蒙王现在走到哪里都带着她,这次来也像是与那丫头有关。”
“不就是给她要了包茶叶?”
“不仅是茶叶,蒙王一来就问和亲之事,殿下……您难道没想到吗?陛下匆忙将她认作义女,刚才礼部还送来皇上旨意说要将她封为公主,难道这仅仅是因为她救过蒙王的命,让蒙王开心?”
笔甫善一听,双眼发亮,“难道父皇的用意是……”
“陛下的心思比咱们要深,蒙王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特来警示殿下的,只是蒙王没想到,这件事最终拿主意的是陛下,与您无关。”
他长出一口气,笑容重现,“原来如此,没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穷丫头,竟然会是老二的软肋?”
“所以殿下更不该放过这个机会,这丫头……是可以大作一番文章。”
次日,皇上敕封周静阳的旨意正式昭告天下。自此,她算是堂堂正正有了自己的名号,但她并不开心,她知道这意味着皇上的决心也已经下定了,封了自己做公主后,她就必须尽包多公主的“义务”。
笔甫蒙拿到这道旨意时,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老狐狸。”
之后,他也没有再和她提起这件事,她也不好再问他,到底该怎么办,而且他最近总是很忙,待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觉得无聊,就回家去看爹娘。
爹娘对她的近况很是关心,总是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怕她在王府受了委屈,她也不敢说皇上有意把她嫁到国外和亲,只是忍着心里的痛苦,强打起精神强笑着安抚爹娘。
偶尔有一次在街上,她遇到了艳艳姐,艳艳姐对她都比以前客气许多。
“咩咩,听说你最近封了公主,真是恭喜你啊!怎么也想不到你会一步登天做了公主,以后我就要靠你罩着了。”肖艳艳笑着讨好。
周静阳温温地苦笑,“艳艳姐,你就别拿我逗趣了。你和四皇子怎么样了?那个钱……你后来给他了吗?”
她翻了个白眼,“男人啊,就是这么没意思,喜欢你的时候,恨不得把金山银山都堆到你面前,现在为了自己,就不顾你的死活了。”
“那,艳艳蛆……你把钱还给他了?”
“当然要还了,不然你那个蒙王还不治我的罪?”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蒙王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容易的人,你别看他平时笑嘻嘻的,他要是狠起来,敢把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
“可是……那是真的吗?”虽然听说过这件事,但到现在,她还是无法相信,“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肖艳艳白了她一眼,“所以你现在跟在他身边,我还真有点替你担心。”
“蒙王是个好人,他一直挺照顾我的……”
“但愿他对你没坏心。”她打量着她,不禁笑道:“不过你现在还是一副黄毛丫头的样子,蒙王再怎么没眼光,也不该对你起坏心才对。”
周静阳被她说得一下子泄了气,低头嘀咕着,“我也没那么差吧。”
“最起码你和人家刘小姐比,毫无优势可言,皇甫蒙看着你们俩站在一起,心中会怎么想?”
肖艳艳的话对周静阳是个打击,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小小萌动着的那一点点情爱火苗,被狠狠地扑灭了。
是啊,她这个无貌、无才又无势的黄毛丫头,到底还在奢望什么呢?
路过刘府的时候,恰懊看到刘秋泓和皇甫蒙一起从外面回到刘府门前,刘秋泓远远地看见她,立刻过来招呼。“静阳,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闲逛?”
“有点无聊……四处走走,也回家去看看爹娘。”她不知怎的有点心虚,闪躲着秋泓姐的目光。
笔甫蒙也走了过来,熟练地找到她脸上最多肉的那斗块掐了一把。“小阿子知道什么叫无聊?在府里好好看几本书,多认些字不是比较好?”
“哦。”周静阳简单应着就要离去。
“先别急着走,既然到了刘家,一起吃顿饭吧。”他笑着拉住她。
“我不饿,在家里吃过了。”她挣了挣,却没挣开。
“吃过了就陪我吃,一会儿再和我一起回府,一个姑娘家在街上闲逛,遇到登徒子怎么办?”皇甫蒙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拉着她就进了刘府。
周静阳愁眉苦脸地看着一桌美食发呆,皇甫蒙和刘秋泓坐在对面说了什么话,她也没听进去。
饼了一会儿,刘秋泓察觉她神色不对,放下碗筷问道:“静阳,你有心事?”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她没抬头,倒是看到眼前的碗里被人丢了一块肉进来,心头一紧。
“八成是饿到了,吃点东西就精神了。秋泓,你家最好吃的豌豆糕呢?叫厨房弄一份来。”皇甫蒙的声音笑吟吟地响起。
刘秋泓瞋怪道:“你说要吃就有得吃啊,也要看厨房有没有做啊?”
“没有也可以现做嘛。”他推着她,“快去快去。”
她似笑非笑地问:“是你想吃,还是给静阳要的啊?”
“我有得吃,小咩不就有得吃?分什么我的她的!”皇甫蒙笑着对周静阳眨眨眼,“是不是啊,小咩?”
刘秋泓一笑,“你们俩还真是不分彼此,好,我这就去给你吩咐厨房。”
周静阳皱紧眉头,“我……我肚子有点疼,我能先走吗?”
“肚子疼?”皇甫蒙也放下筷子,“找个大夫给你把把脉。”
“不……我……我就是肚子疼。”
她低着头啜嚅,刘秋泓立刻明白过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小声说,“要不要我带你去换个衣服?”
“不用……”
“喝碗红糖水?”
“……好。”
刘秋泓对皇甫蒙说:“你在这里坐着,我先带她去后面休息一下。”
“有什么事还要避着我?”他还是不明白。
“女孩子家的秘密,你少打听。”她笑着领着周静阳走去卧室。“有什么不方便的尽避告诉我,我这里有衣服可以给你换。绿翘,去弄一碗红糖水来。”
周静阳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心中感动,“秋泓姐,你真是个好人。”
“别和我这么客气,我心中当你是我妹妹。”
巴她面对面坐着,刘秋泓那凝视着她的温柔目光,让她更加不安。
“静阳,我问你句话。”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什么话?”心中一紧。
她想了想,又笑着摇头,“算了,不问了,问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去帮你看看红糖水好了没有。”
刘秋泓果然细心体贴,不仅帮周静阳准备了红糖水,还叫家里人准备了一辆马车,让她和皇甫蒙直接坐马车回去。
周静阳先坐上了车,回头去看,只见他和刘秋泓相对而立,交头私语,夕阳西下,那一对身影映在她的眼中,眼睛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酸疼起来。眼角发涨,像是要落泪,她急忙避开那刺目的光芒,看着窗外的街景发呆。
“小咩今天越发乖巧了。”皇甫蒙笑着也坐了进来。“都说十八姑娘一朵花,小咩也快十八了吧?就要是一朵花了,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她肩膀一颤,闷声说:“没有。”
“肚子还疼吗?”他关心地问,“是不是病了?看你脸色一直不好。”他贴近了些,伸手模了模她的额头,“怎么额头这么凉?”他讶异着。
躲开他的手,她有点不耐烦地说:“我没事儿,可能吃坏肚子了。”
笔甫蒙笑道:“也没见你吃什么啊,是你爹娘做了什么好吃的,所以偷偷瞒着我去吃了?”
周静阳静默片刻,然后缓缓道:“蒙王……”
“嗯。”
“谢谢你。”
“嗯?”
她鼓足勇气说下去,“谢谢你一直这样照顾我,把我从青楼那个地方救出来,让我在王府做事,现在又帮我争到公主的头衔,我们家祖上多少代都是贫苦人家,从来没想过会出个公主。”
背靠在车厢板笑着,他一手揽过她的脖子,往她俏鼻轻刮了下,“这算什么,你不用一天到晚老惦记着谢我,你只要平时多说点话,不要老像闷葫芦似的憋着,让我看了着急就好。”
“以后……一定不会再麻烦您了。”她幽幽叹息。
笔甫蒙有点累了,闭上眼,不经心地回应,“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世上的麻烦可多了,你能遇到的,又有多少?”
周静阳闭上眼,靠着他的肩,随着他一起一伏共同呼吸着这狭小空间里属于彼此的气息。她贪恋地偷偷汲取,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二天,趁着皇甫蒙去兵部办事,周静阳独自一人入了宫,一见到皇上,她笔直地跪下去,静静地开口,“陛下,我愿意接受您的安排。”
笔甫博高高在上地望着她,眼角浮现出满意的笑纹,“朕没看错,你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西岳的人三天后就要动身回国了,朕想,你可以跟着他们一起,早一点去到那里,也可以早一点了解对方,你说呢?”
“静阳任凭陛下安排。”
“好孩子,那你先回去吧,朕会命人准备好你的嫁妆。你放心,你的父母,朕会安排人好好照顾,绝不会亏待。”
“静阳谢恩。”她木然地听着,木然地谢恩,接着告退,离开皇宫。
笔甫蒙只在兵部转了一圈就转道去了吏部,这里有不少他的旧部,见到他,立刻噤若寒蝉,连个声音都不敢出。
“众位大人都忙着呢?别紧张,我只是来看望大家一下,当年吏部归我管的时候,也没有给你们多少笑脸,现在归太子管,我倒是挺想各位大人的,平日在朝堂上没空和各位聊天,今天就当是老朋友串门子吧!董大人,您怎么站在那么后面?听说您最近可是忙得很啊,都去过几位大人家了?”
董源此次专门负责调查皇子和朝臣在钱款上有纰漏的地方,他知道太子命自己查这些事,就是摆明要为难蒙王,但他身为臣子,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差事,今日见蒙王上门质询,一开始他就躲得远远的,结果还是被蒙王给点了出来,只好苦笑着站出来,“蒙王,下官是奉命行事,请您……体谅下官的难处。”
“是啊是啊,如今太子才是你的正牌主子,你大概早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提拔到吏部来的。”皇甫蒙冷笑着点了点头,“数典忘祖,这个词儿大人应该懂吧?若不是我举荐你,你董源现在还在灵岩县做小县令呢!”
被他说得冷汗涔涔,董源连忙躬身道:“王爷教训的是,只是太子交办的事情下官不敢不办……”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耳语小声说:“再说下官不是也事先到刘大人和四皇子那边知会过了……”
“哼,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今天还会有闲情逸致和你说话吗?”皇甫蒙睨了他一眼,然后瞧了瞧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账册,径自走过去翻了翻,“各位大人这么辛苦,我就不打搅了,若有什么需要我皇甫蒙配合调查或应询的,请尽避开口,我蒙王府的大门随时为各位敞开。”
他施施走出吏部,正巧看到刘秋泓急匆匆下了马车。
一见到他,她就急忙问道:“你一直在吏部吗?”
“你找我?”皇甫蒙不解,“如果是为了你爹的事,不用担心……”
“不是我爹,是静阳。”她见他这样安逸的模样,就知道他尚不知晓那件天大的事情,“我刚从内宫出来,听说陛下已经决定让静阳正式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在三天后跟西岳的使臣回西岳了!”
笔甫蒙的身子一瞬间变得僵硬,指尖冰凉得如玉石一样,他抿紧嘴唇,在眉心敛起一丝阴云,几步纵身,快速上了自己的马。
刘秋泓一把抓住缰绳。“我就知道你会冲动,所以特地来拦住你的。你要想清楚,这是陛下的安排,你无权和陛下争辩这件事,听说是静阳自己和陛下要求的,你要不要先和静阳谈谈?”
“小咩懂什么!她不过是个逆来顺受的孩子,你还不知道父皇的为人吗?要逼迫别人做事的时候,必然会有种种借口去压制,小咩那么胆小,自然被父皇几句话就唬住了,说不定父皇还曾经拿她的父母做为威胁,小咩敢不同意吗?”皇甫蒙皱紧眉头,“放手,我要入宫去和父皇谈一谈,你放心,我今天没带刀。”
“不行,我今天若是放手,你必然会闯大祸,到时候亲者痛、仇者快,你心中的“大事”要如何达成?你想想,陛下当初为何那么痛快地就答应认静阳做义女,难道仅是为了博你开心吗?”
“他可以是只老狐狸,但是他不能总是算计到我头上。”
“他是你的父皇,要算计,自然要先从你下手。”
刘秋泓的几句话,让皇甫蒙本已满腔怒火的心陡然又冷静下来,他在马背上静静地想了好一阵,然后松开了缰绳,“好,我不去找父皇,但这件事,我必须要还小咩一个公平,她不能白白为东岳皇甫家牺牲!”
“你要如何给她一个公平呢?”她柔声问,“万一你父皇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该如何反驳?静阳的确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嫁到西岳去做王妃,以她之前的身份来看,可是极大的荣耀,她父母未必不会欣喜若狂。”
笔甫蒙怒了。“秋泓,这是你的心里话,还是你在替父皇想心里话?”
“不论是我的话,还是陛下的话,这话有错吗?”刘秋泓仰望着他,“你怕这话伤了静阳,还是伤了你?”
他一怔,“什么意思?”
她眸光闪烁,“你心中对她……真的只是兄长之情吗?”
笔甫蒙又一次蹙紧了眉心,“说下去,你想说什么就说下去。”
刘秋泓叹道:“你为她争的太多了,以你和她的交情,你不该为她争这么多。你回想一下,从小到大,你为谁这样上心过?我很怕你对她的关爱会害了你自己,也害了她!看在有心人眼里,会把她当作你的弱点加以利用,而对于她,被动地接受你这样一次次热情的关爱,她对你……仿佛已经暗生情愫了,而你,能给她她想要的东西吗?”
默然望着天,沉思了很久,然后他又低下头看着她,“秋泓,你一直都是我最信赖的人,说你是红颜知己,绝不为过。”
她苦笑道:“多谢你对我的赞美。”
“你是最能看透我的人,在你面前我向来没有秘密。”
笔甫蒙幽幽的眼神让她忽然有些惶惑,月兑口道:“蒙,你该不会是想……你一定要想清楚……”
“我不是冲动的人,做事之前我当然会三思而后行,这一点你无须为我操心,对于小咩,她的事情我既然管了,就一定会管到底,至于我能够给她什么,总有一天,你和她都会知道。不过,我要谢谢你,因为你解开了我一直以来没有留心的一个问题,今日,我总算是豁然开朗了。”
他忽然对刘秋泓灿烂地笑了,这笑容明朗而纯真,霸气全无,就像个孩子般单纯,让她的眼波一柔,心底,却轻轻吹起了一抹秋天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