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兴安派待了大半个月,海潮决定该是返回长白的时候。
棒颜克虽然还想留人,最后仍尊重她的决定,但执意要送她回去。
“别跟我争,海潮。”还未到真正别离的时刻,呼颜克的神情已经是一派黯然神伤了。“我对你是相聚难,别离更艰。何况朱长乐身上有伤,虽然已痊愈大半,但一路上都是山路,没人照应总是不安。反正,我也要派人沿途打点,索性就派自己去。”
“你……”望了他一会儿,海潮知道劝服不了他,无奈地叹气道:“随便你吧。”
“谢谢你。”
这三个字却如千斤石头压向海潮心头。明明是他施予恩惠,反而向她道谢,教她如何承受得起?
但不承受又不行,已经负他这么多了,不能连他的痴心也狠心拒绝,那无异将他推进痛苦深渊。至少,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顺他的意吧。
抖落唇边的一朵苦笑,海潮只能望着他欣喜离去的背影发怔。
不求今生,但修来世。
他真的能这么想吗?
棒颜克的想法自然不那么单纯。
他也知道海潮对风扬用情至深,他想在短期内让她忘了风扬,无异是缘木求鱼。而生命是那样短暂,尤其是两人都已迈入中年,剩下的日子还有多少?他必须把握每一个可以和海期相聚的时日,不管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有幸成为爱侣,只要能时时见到她,便已足够。
他是下定决心,以后的日子要和她长相左右。如果她不愿待在蒹葭园,那么,他就追随她到天涯海角,即使待在长白山风扬的墓前守墓都无所谓。
主意打定后,呼颜克将兴安派里的事务交给胞弟呼颜难打理,带着徒弟呼冶达护送海潮一行人回返长白。
沿途有朱长乐说说笑笑,众人也不无聊,晓行夜宿了的半个月,顺利回到长白。
以掌门古振塘为首的长白派众人见到海潮等人顺利将海宁带回来,都十分欣喜,但呼颜克的再度来访却让他们错愕不已,但表面上仍能维持着礼貌。
“令师谢世时,我很遗憾未能在他灵前祭拜,这次有机会再度造访贵派,呼颜克希望能到风前掌门坟前致意。”
就算呼颜克前倨后恭的态度令人生疑,古振塘也没表现出来。对方都客气有礼地提出请求,自是无法拒绝,古振塘只好命门下弟子准备香烛祭品,率领相关人等陪他往风扬长眠之地致意。
站在风扬的坟墓前,呼颜克默默垂首,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海宁心情十分激动,甚至是悲痛的。
明知他是亲生父亲,却无法像想柔一样以女儿的身份拜倒在坟前悼念、哭泣,连来祭拜都要以呼颜克的名义才显得名正言顺,她这个当女儿的何其可悲呀!
而这样的悲痛还不能逢人诉说,就连同父异母的妹妹她都犹豫着是否能告诉她,又要如何告诉她。想柔知道后会不会愿意认她这个姐姐,她一点都没把握,只能默默在心里反复思量,犹豫再犹豫。
“宁妹妹。”
一只温暖的手悄悄从身后握住她,海宁不需回头,便从那温柔的声音及温暖的掌心知道是朱长乐。她下意识的紧握了一下,心中的伤痛奇异地缓和了。
“古掌门,刚才在令师墓地附近看到一栋尚未建成的屋舍,那是做什么用的?”呼颜克默待完毕后,转向古振塘问。
“海师叔之前曾提过要在先师坟前与家师母结草庐而居,我们便趁她前去贵派接回海师妹的这段期间,予以兴建,再过些日子就能完成了。”
“是海潮要住的呀。”呼颜克看向海潮,后者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似的,目光仍垂注着风扬的坟墓。“不会太寒酸吗?”
迸振塘俊眉蹙起,表情微显气恼。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做这种批评!
“不会!”海潮抬起眸冷冷地看他。
棒颜克知道她被惹恼,随即陪了个笑脸,“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从宁儿那里知道,你住在家里时,也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怕你不习惯。”
“这就不劳呼颜兄忧心了。海潮一向随遇而安,琼楼玉宇可住,野地露宿亦无妨,一座草庐便可栖身。”
惫真的生气了,连语音都回复到之前待他的冰冷态度。
棒颜克懊恼自己太过莽撞,急思补救之道,语气和缓地说:“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没话讲。”说完,他转向古振塘,“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古掌门是否愿意成全?”
既然是不情之请,他又何必成全!
心里虽这么想,古振塘仍客气地回答:“呼颜掌门但说无妨。”
“贵派为海潮盖的房子附近仍有块一亩的空地,我也在想在那里结个草庐而居。”
“什么?”别说古振塘意外了,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既而无法置信地瞪向呼颜克。
他却缓缓一笑,自嘲地解释道:“人到我这年纪,朋友已不多,更应该把握相聚的日子。令师已然过世,我不想再与海潮分离十八年,只愿与她朝夕相伴,看是在令师坟前守墓也好,还是有幸携手浪迹天涯,都将是此生最大乐事。还请古掌门成全。”
“这个……”古振塘将眼光递向秀眉夹紧的海潮,“七师叔?”
棒颜克的请求令海潮哭笑不得。不是不了解他的痴心,但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了!教她如何面对同辈的师兄和晚辈的师侄?
“兴安派事务还需要呼颜冗多费心,这么做不好吧。”她委婉地拒绝。
“海潮,你毋需担心这点。”他微笑道,明锐的眼中含着露骨的情意,“我已经决定将掌门之位交给阿难,以后将是无事一身轻,无论你到哪去,我都愿意追随。”
“你……这是何苦!”她的头好痛,没想到他会这么黏人。
“我说过,我一点都不苦。”那沙哑的声音里蕴含着无限情意,令海潮有些慌乱,更糟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使这些慌乱平息下来。
懊答应他吗?
她茫然地看向风扬的墓碑,墓碑无语,可呼颜克灼热的视线却始终盯在她脸上,坚决地等待她的回答。
拒绝不了的,她苦涩地想。因为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回报不了他的痴,才更不忍心回绝吧。
“随便你。”
棒颜克差点欣喜地欢呼出声,幸好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只纵容嘴角的弧度扬高,眼神炽热而真挚地看向海潮,低声道:“谢谢你,海潮。”
又是这句话!埃潮无奈地低着头,没勇气承受在场的其他人好奇探询的眼光。
棒颜克转向古振塘,“古掌门,海潮答应了,你应该也不反对吧!当然,这件事我会让门下弟子去办,不会麻烦到长白派。”
“呼颜掌门太客气了。”古振塘无法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稍后,回到长白派内,他跟风想柔独处时,后者忍不住嘀咕道:“大师兄,你不觉得呼颜克变得很奇怪吗?”
“岂只奇怪!”古振塘咕哝回道。
“就是说嘛!惫记得爹刚过世时,呼颜克趾高气扬地来到长白派,一副除了海师叔外,长白派就没人的样子。这次和海师叔回来,却变得温和有礼,左一句古掌门,右一句古掌门,全没当初倨傲无礼的样子。”
“是因为海师叔吧。”
“任谁有眼睛都看得出来!”想柔没好气地道,“可你不觉得她这样太过分吗?就在爹的坟前提出那种事。”
“什么事?”古振塘显然没师妹想得多。
“说什么不想再跟海师叔分离十八年,只愿与地朝夕相伴,看是在爹的坟前守墓也好,还是有幸携手浪迹天涯,都将是此生最大乐事!什么嘛,这分明是向爹示威!”她愤慨地道。”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有!埃师叔也真是的,为什么要理那个呼颜克,她不是很爱爹吗?”
“想柔,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三师叔去到兴安派后,曾经捎回一封信报平安。他回来时,我向他探询过此行的经过。他告诉我呼颜克为了海师叔痛改前非,将十八年前还是马贼帮的兴安派改造成在镜泊湖畔安居乐业的良民,并为海师叔建了座蒹葭园。你应该念过诗经的蒹葭篇吧,那园内的一景一物全以诗经里的诗句为名,他之所以掳走海宁,便是为了要海师叔到兴安派看这座蒹葭园。你想想,如果你是海师叔,见到呼颜克以十八年的痴心为你建成的园子,有可能一点感动都没有吗?”
想柔听得目瞪口呆,小脑袋瓜里仍然很难想像那副情景,“三师叔真的这么说吗?我倒要找海宁问个清楚。对了,你觉不觉得海宁对呼颜克的态度也很亲热,好像一点都不怪他把她给掳走。”
“三师叔告诉我,海师叔之所以留在兴安派做客,便是海宁促成的。”
“这么说,我还真的要找海宁问个清楚了!”
时间过得好快。
埃宁记得初上长白时,还是寒冬刚去,天气回暖的春季,现在连炎夏都到了尾声,风起时,可见落花成雪,纷纷坠落,如此季节更迭的快速像极了她这阵子的经历。
必到长白有三天了,当夜想柔便缠着海宁秉烛夜谈,要她将被呼颜克掳至兴安派的经历说一遍。面对与自己同出一源,因而相似的眉眼,海宁却只能避重就轻,许多盘据在胸臆间无法排遣的心事终究只能梗在喉头咽了回去。
应该告诉想柔吧?
可说了又如何?
但不说,她继续留在长白就有意思吗?
埃宁清楚地知道,就连朱长乐都在等她作决定。
他充满耐心、体贴的等待,总是让她窝心,可这样的耐心、体贴的等待不可能是无限期的。身为辽东王府世子的他,为她离家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辽东王随时会派人召他回家。她是他的未婚妻,到时有什么理由不随他回去?
心里虽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依然只能叹气又叹气,犹豫又犹豫,独自走在静寂的院落反复思量。该去找想柔吧?这意念才掠过她脑中,抬起头便发现人已来到想柔所住的玲珑馆。
“海师妹。”爽朗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古振塘从玲珑馆内走出。“你是来找想柔的吗?她不在屋内。”
“古师兄。”海宁轻柔地唤道。
这是她回来后,头一次有机会和古振塘独处。
想起近两个月前,还曾因单恋他而陷进悲苦的情绪中,如今那分感觉却随着喜欢上朱长乐而云淡风清,她不由得感慨万千。
看来还是娘当初说的话对,她对古振塘的感情终究不深,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喜欢上朱长乐。
“你找想柔有事吗?”他陪她走出玲珑馆的院落,往师母所住的苔枝缀玉楼而去,心想想柔可能会去那里。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找她聊聊。”
“师妹一个人吗?那位朱世子没跟师妹在一起?”古振塘蹙起眉,突然有不好的预惑。
自从朱长乐来到长白派做客,好几次他都见到朱长乐将一干女居诤得哈哈大笑,想柔也在其中之一。
“我有点头痛,睡了一下午觉,醒来后,连阿丽都不晓得跑哪里去,更别提遇到阿乐了。”
“现在头还痛吗?”他关切地问。
“不碍事了。”她浅浅一笑,“对了,大师伯母近来的情形可安好?回来后,我还没拜见她呢。”
“还不是老样子。”古振塘苦笑,“她的记忆回到以前的时光,不过这样也好,师母要是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误杀了师父,一定会痛不逾生。”
“是呀。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幸福多了。”
听出海宁的话若有深意,古振塘疑问地挑高一边的眉毛,海宁却不欲与他深谈,连忙转移话题。
“之前我听想柔提起,古师兄与儒剑玉侯关长风订下了中秋之约,要再度切磋武艺。现下都快入秋了,古师兄似乎没有进关的打算。”
“先师突然谢世,让我措手不及,月前已遣人送了信给关长风,将中秋之约改到明年。”
“这样呀。”听到这里,海宁心中一动,澄亮的眼眸里生出一抹向往。“久仰儒剑玉侯有关内年轻一辈第一高手之称,真想一见他的丰采。”
“海师妹要是有兴致,到时候可与我们同行,正好跟想柔做伴。”
“可以吗?”海宁眼中迸射出欣喜的光芒。
“当然可以,只要海师妹方便。”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先得问一下朱长乐,但海宁有自信能说服他。
两人闲聊间,来到苔枝缀玉楼所在的院落,还未及踏入,便听见人语喧哗,其中有着想柔和朱长乐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远远地便看见想柔、朱长乐、阿丽及在苔枝缀王楼伺候的小丫鬟小玉围坐在凉亭里。
“……要看我手相可以,但不能说那些我已经知道的。”想柔将一双欺霜赛雪般的小手递过去,刁难地瞅着朱长乐。
“好,我就说一些你不知道的。”朱长乐胸有成竹地回答,拉着她的指尖来到眼前,念念有词道:“你成人以后的运道都不错,一生顺遂,夫君虽稍嫌古板木讷,但还……”
“世子,想柔小姐与古掌门是未婚夫妻,将来当然是要嫁给他,你这个说法也是她已经知道的事喔。”阿丽提醒他。
“没错。”想柔笑笑地点头附和。
“我又还没说完,你们别急嘛!”朱长乐自她们一眼、“我接下来要讲的是,风姑娘不但嫁得不错,一生还能得到姐姐和姐夫的庇护……”
“怎么可能!”想柔插嘴笑道,“我连姐姐都没有,哪里来的姐夫!你从哪里看到的?”
“你看这条线……”
正当朱长乐将指头伸向想柔掌纹上比划,古振塘几个箭步冲进凉亭里大吼:“你们在做什么!”立即将两人吓得分开。
“师兄,你吓人呀!”想柔边吐舌头边埋怨,身影如粉蝶般轻灵地飞进他怀里,未语人先笑,“事情都忙完了吗?我以为你跟三师叔、六师叔,还要谈上一会儿事呢!”
“也没什么好谈,不过是两位师叔都要我在为海师叔和师娘盖的屋子旁边再添一栋草庐……”
“咦?三师叔喜欢海师叔,担心呼颜克近水楼台也就算了,怎么连六师叔也参一脚?”想柔困惑地问。
“六师叔不放心师娘呀。”
迸振塘的六师叔杨璿一直对师嫂雪晴芳一往情深,如今雪晴芳虽然丧失了神智,他仍痴心不变,希望能就近照料。
“娘和海师叔的新居离这里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六师叔有什么不放心的?”想柔听了后摇头,她这个当女儿的都没有那么不放心,六师叔未免想太多了。
“想柔,你不明白。如果真正挂意一个人,就算两人只有寸步的距离,仍会嫌远。六师伯的心情我能明白。”深刻明了母亲这代的情感纠葛的海宁语重心长地说。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答应他们……”古振塘心有戚戚地附和。“只是这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可把我这个下一辈的掌门搞得头昏脑胀了。而你……”那对精悍的眼眸倏的眯起,射出怨怼之色,薄唇紧紧抿着,“却还有闲情逸致给别人看手相!”
“师兄闻起来好酸喔!”想柔故意嗅了嗅主振塘,调皮地说。“别气,别气,朱大哥刚才说了好几个笑话,都很有趣哩。让想柔说一个逗你开心,就不气了喔。”
“我不想……”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在酸什么呀!迸振塘俊脸绷紧,他就是在气她跟朱长乐有说有笑,她还这么说,是存心气死他吗?
“听嘛,人家好不容易才记起来的耶!”
抗拒不了想柔的撒娇,古振塘只好勉为其难地听。
“有个富翁要替儿子请老师,他出的价码很优厚,考题却很难,题目是:‘关云长为何大战郭子仪?’这个荒谬的考题不知难倒了多少前来应征的饱学之士喔。”想柔学着朱长乐的语气有模有样地道。“一个年轻人跑来应征,富翁又拿这个题目来难他,年轻人不慌不忙地说出一段故事。原来关云长升天之后,玉皇大帝派他协助嫦娥镇守月宫,过了若干甲子,唐明皇一时兴起,带着郭子仪保驾,由叶法善施法来到月吕游玩。唐明皇是个风流天子,见到嫦娥之后起了色心,便想把她娶回去。嫦娥不愿意,便派关云长挡驾。郭子仪保着唐明皇硬要抢人,两人于是大打出手,郭子仪招架不住,回马就逃,关云长奋起神威,把青龙偃月刀直砍下来;一刀劈开了云彩,天际显出了四个大字。富翁听得津津有味,年轻人讲到这里,却不肯再讲下去,直到富翁拿出订金,签好聘书合约,才说出四个字。师兄猜猜是哪四个宇?”
“不会是岂有此理吧?”他意有所指地将冷峻的眸光朝朱长乐射去,暗示着后者刚才的作为。
“哇,师兄好聪明喔。就是这四个字耶!师兄怎么知道的?”想柔好奇地瞪大眼。
迸振塘只是扬了扬眉不语,一旁的海宁噗哧一笑。
“海宁,你知道?”想柔微恼地紧了紧眉头。
“我跟阿乐还有事,这件事你还是问古师兄吧。”海宁似笑非笑地回答,朝朱长乐招了招手,“阿乐?”
“我就来。”俊雅的身躯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地站起,朱长乐牵起海宁递来的手往外头走去。
两人静静走到离苔枝缀玉楼有段距离后,海宁才开口埋怨:“我跟你说过几次了?虽然你没有恶意,但你老是说笑话逗女孩子,看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会误解。这次你更过分,居然拉起想柔的手,难怪古师兄要骂你岂有此理了。”
“那他跟你肩并肩,他说一句,你便心领神会的默契就不岂有此理了吗?”朱长乐闷哼道。
“咦?”海宁看他一眼,目露诧异,“明明是你做出让人误会的事,怎么变得好像是我跟古师兄不对?”
“难道你要否认以前喜欢过古振塘?”朱长乐俊眸里燃烧着嫉妒的烈焰。
“你听谁说的?”海宁难为情地红了红脸,羞赧的表情更加扇高朱长乐的妒火。
“是阿丽不小心说溜嘴的,你果然喜欢古振塘!”嫉妒的火焰烧得他心头一阵的痛,语气充满指控。
“我以前是喜欢过古师兄。”海宁强调着“以前”两个字。“但早在知道他与想柔之间非是我所能介入,我便有意让这分感情淡去。后来遇见你,我更没再去想古师兄,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谁说我不相信了?”从她诚恳的神情,朱长乐早就相信了,但心里仍有些不平衡。“可这表示你明晓得自己有未婚夫,还去喜欢别人,叫我这个当你未婚夫的人情何以堪!”
“当时我又对你没什么记忆,未婚夫对我而言不过是个名词。”
“可我却将你深深牵挂于心……”
“你要为这件事跟我算帐吗?”海宁哭笑不得,以为他好脾气,以为他心胸宽大,没想到会对这件事斤斤计较。“你要是不想原谅我,就算了。”
“我哪有说不想原谅你嘛!”俊脸顿时堆满委屈,朱长乐哀鸣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也不会多做些解释,多说些好话哄我,就用这么决绝的态度硬说我不想原谅你,还说算了!你是什么意思嘛,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呜……我好可怜喔,明明是你不对……”
一个大男人居然边揉眼睛,边偷窥她,海宁被他耍宝的模样逗得无力。
“好好好,我哄你是我不对,如果早知道我的未婚夫是这么个无……”无赖?但这么说,他说不定真敢哭能她看,所以她改口道:“与伦比的俊美出众,卓尔不群,温柔可爱,会说笑话……我一定不会喜欢上古师兄的!”
“这还差不多!”他满意地点头,放下揉眼睛的手。
“现在轮到我算帐了吧广她不怀好意地瞄他。
“不会吧?”朱长乐垮下脸来,不敢置信地喊道:“我这么事事以你为优先,爱你、疼你,你还要跟我算帐?”
“你刚才抓着想柔的手总没错吧?”
“我帮她看手相呀。”他无辜地道,突然,眼眸一亮,语带兴奋地道:“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但我真的是帮她看手相,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吃醋。”
“我又不像你!”她冷冷的回答浇熄了他满心的喜悦,见到他沮丧着脸,海宁登时觉得不忍心,语气和缓下来,“吃醋的人是古师兄。我是担心你做得太过分,古师兄会拿剑砍你。他可不是呼颜鑫那种三脚猫的身手,古师兄有关外武林年轻一辈第一高手之称,连银鞭呼颜难都败在他手下,你不要自讨苦吃。”
“我才不怕他呢!”就算怕,他嘴上也不会承认。“何况我真的是帮风想柔看手相……”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海宁若含深意地看进他灵魂深处,“你想借着看手相暗示想柔,我是她姐姐是吧?”
“被你看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承认。
埃宁就是这点不好玩,冰雪聪明的她大部分时候都能看出他心里所想。
“你不用这么多事……”证实了之后,海宁心里有着感动,知道他是不忍心见她烦恼才想帮忙。“这件事我会自己跟她说。”
“真的决定跟她说了吗?”朱长乐眼里有着了解,“还是你根本不想提?”
“我……”
她茫然的神情是那么惹人心疼,朱长乐轻伸臂膀将她搂进怀里安慰。
“有时候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我看那风想柔跟你的感情还不错,对海姨也没有什么怨恨,跟她说这件事应该没有关系才对。何况,我们也不可能再在长白派蹉跎下去,别忘了,我俩的家是在奉天,而不是这里。我出发来找你时,海世伯和海伯母吩咐我一定要快点带你回去,再说,辽东王府也有许多事要我忙,我不可能一直陪你在这里……”
“这些我都懂。”她心烦意乱地将脸埋进他宽厚、舒适的怀抱,“可是……想柔跟我好,是因为她不知道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对娘的没有怨恨也是同样原因。如果她知道爹和娘之间有的不仅是私情,还生了我,她是不是能毫不怨恨呢?我真的不知道。”
“但也不能这么拖下去……”轻嗅着她发上、身上的馨香,朱长乐心猿意马了起来,目光染上一层热情凝仁在她吹弹可破的凝脂玉颊上,还有那诱人犯罪的柔润樱唇,嗓音低了下来,头也低了下来。
“我知道。”海宁没注意他的表情,仍为心事而烦恼。“我真的好想在离开长白前,以女儿的身份拜祭生身之父,好了了遗憾。而且,古师兄答应我明年中秋入关见儒剑玉侯关民风时要带我去,如果想柔对我不谅解,我怎么有脸跟……”
“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朱长乐越听越不对劲,抵着她耳朵的唇恼火地大喝。
埃宁吓了一跳,猛地抬起脸,嘴巴因惊吓而微张。
眼见那诱人的樱唇就在左近,朱长乐顾不得生气,低下头先吻再说。
“唔唔……”
惊人的怒气全在四唇相接时,化为热情,朱长乐紧搂着怀中与他如此契合的娇躯,只觉得销魂无限,恨不得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快点来到。
“你、你……”海宁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推开他,迷蒙的眼眸里闪着一抹不可思议。
“我们再亲……”
“等一下!”她赶紧用手捂住他再度俯下来的唇,朱长乐软热的舌却舐着她掌心猛舌忝,炽热的眸光看得她浑身酥软。
“你……这里是大庭广众,怎么可以这样!”她羞得满脸通红,一双水眸盈满委屈。
“好嘛。”他收敛住放肆的情意,嘴上仍忍不住本哝,“长白派比起荒郊野外还没有隐私,哪里都是大庭广众,害我好几逃诩没抱到你了。”
“你还说!”她懊恼地踩他一脚。
朱长乐呼痛,叫道:“你想谋杀亲夫呀!”
“还没嫁给你哩!”
言下之意,就是还有反悔的余地,吓得朱长乐一脸惊慌,“别这么说,我会担心的耶。”
“谁教你乱来!”
“好啦,以后我会乖一点,但你要嫁我喔。”
“你先答应让我跟着古师兄和想柔去关内。”她睨着他。
“那怎么行!”他立刻哇哇叫。
“那我……”她故意别开脸不理他。
“我是说,”他赶紧见风转舵,“除非我也去,不然不给你去。”
“当然要你陪着去。”她一高兴,踞起脚尖在他颊上一吻,朱长乐立刻抓住柄会朝她嘟起嘴。
“你亲我了,就表示现在不算大庭广众,那我也可以……”
“朱……嗯……”剩下的抗议被那焚烧着热情的嘴唇给吞没,挣扎的娇躯也在有力的怀抱箝制下化为绕指柔。
夏日午后的风清凉地拂过两人的衣袍,却吹不凉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及空气中一股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