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大江南北,去过五湖四海,长年积雪不消的高山攀爬过几座,终年冰天雪地的极北地曾待过,但礼谦从来没觉得如此畏冷过。
最可怕的是,那呜咽着秋思曲调的箫声除了凄冷外,还带着一股透侵入骨的绝望,沉重地敲打在心坎上,并将一股阴寒送进体内,荼毒你的心灵,麻庳你的四肢。
周遭也像被那股阴森的恶寒笼罩住,穿林过叶的风声来格外箫瑟,花木表面开始结起簿冰,华家里外的灯火都在箫音下明灭不定,狗不吠、猫不叫、鸟不啼,就连人也在箫音的肆虐下,瑟缩颤抖,寸步难移,使得偌大的华府竟不见一人走动。
礼谦对此并不意外,如果对方是他所料的人,他宁愿华家所有的人都躲在屋内不要出来。
思绪电转至此,他已来到琴心楼附近,瞧见坐在飞翘的屋顶上吹箫的男子。
他身穿银衣,一头披散在肩的银发随风飞扬,浓眉银白如雪,手中的玉箫地月光下发出暗红的光泽。
这副形貌倒是与他心中所想的人符合,只是对方那看不出年龄的美貌,很难跟一名七十余岁的老翁习想在一块。难道他的武功已臻至返老还童的境界,才会是这副鹤发童颜的模样?
但不管他是不是心里想的那个人,从其箫声便可看出吹箫人的武功有多可怕。幸好昨日便坚持敏瑜搬离琴心楼,不然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礼谦松了口气,却没预料到会与对方的眼光对个正着,立时打了个寒颤。
他很少畏惧什么,对方冰冷深邃的眼光却让他心悸胆寒,并生出一种无法对抗的绝望。
然而,礼谦完全没想到要逃跑,一来是华家的安危正维系在他身上,二来是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无法示弱。
他稳住不安的心情,深声询问:“阁下与魔箫前辈如何称呼?”
箫声忽的停住,银衣人眼中一动,似是讶异他会知道“魔箫”这个名号,目光炯炯地在他脸上梭巡,下一瞬,人已从逃邙降。
懊快的身法,礼谦心头的一凛还未消去,银衣人已朝他伸出手。
“血璧!”一道奇寒无比的掌气伴随着他迸落薄唇的寒酷酷音排山倒海似地向他涌来。
猝不及防下,礼谦只得运起全身功能对抗,身形快逾闪电的移动。
但不管他往哪个方位移动,都摆月兑不了那股朝他淹漫过来的阴寒掌气,也不管他水银泻地般的急攻有多狂猛,都似泥牛人海,毫无作用。一时间,他像陷进地没有边际的冰窖,冻人的寒意不断涌来……
“血璧!”
爱酷的需索毫不放松地紧迫而来,邪异的冰寒化做细针钻进他毛孔,迅速扩向四肢百骸,形成一股阴寒至极的压力在体内冲撞,全身经脉几乎要结成冰块。
礼谦英俊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着,全身剧烈颤抖着。他感到全然的绝望与无助,没想到自己在此人面前竟挨不过一招,太可怕了!
同时也可恨!
两人又无冤仇,为何一出手就要致他于死地?
想到自己就要死了,却对这个要毁掉他性命的男子一无所知,礼谦便觉得好恨好恨……
“谦哥……”
焦急的呼喊声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是敏瑜,她在叫他……心头掠过一阵甜蜜,但下一瞬间便转换成惊恐。
不……
别过来,这过来呀……
他激动得要发狂,体内冻结的血液瞬间滚烫了起来,热气沸沸扬扬的反攻着那股寒气。
吹箫人咦的一声,笼罩着礼谦的左掌朝前一划,比先前还要澎湃的冰寒力道再次锁住礼谦的反击,不断地涌向他的心窝。
“啊!”礼谦再度陷进冰天寒地中,一种无从着力的绝望感觉紧掐住他喉咙,他不能呼吸了。
敏瑜看见这一幕,吓得胆战心惊,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叫道:“你放开他,放开他……”
“小姐!”福喜及时赶到拉回她,不让敏瑜再往前一步。
“血璧!”无情的声音再度响起,威肋着礼谦屈服。
听到对方要的是血璧,敏瑜急忙道:“在我这里,你放开他!”
吹箫人表情丕变,眼中的浮水突然瓦解,激荡出一抹激动,然后就像开始时一般突然,笼罩住礼谦的那股沉重如山的奇寒气流瞬间结束,他天旋转地跪倒在地。
“礼谦!”敏瑜心急如焚,无奈吹箫人双目炯炯地紧锁住她,盯得她无法动弹。
蚌然,她手中一轻,原来福喜担心吹箫人会对敏瑜不利,索性将血璧从她手上拿走,攥在掌心中。
“喂,你想要血璧是不是?”手中的血璧就像烫手山芋一样,福喜决定要将它能有多远就丢多远。“接好!”
她功贯手臂,奋力往前掷去,血璧立时如流星般划过夜空。
也没见吹箫人有何动作,银色的身影已追上那抹流星,带着它飘然而逝。
敏瑜快步冲到礼谦身边,将他冷汗涔涔的凉寒身躯紧搂进怀里。
“谦哥,你要不要紧?不要吓我呀!”
“你你……”他失血的嘴唇抖得难以言语。
“我在这里,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是怕……”唇角蓦地旋起一抹苦涩,回视她的眼眸里仍存有一抹余悸,他喘过一口气,努力抗拒着体力大量流失引起的晕眩。“怕你会出事呀,傻瓜。我不是要你乖乖待在屋里吗?”
“可是我担心你呀!”敏瑜哇的哭出声,“你一走,我便感觉到贴身收藏的血璧异常的灼热了起来,似在反应着那箫声。我害怕,想告诉你,才会追出来。后来福喜问我,有没有觉得全身发冷?而我非但不冷,还感到很温暖,我猜想是血璧的作用,更急着想把它交给你,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呜……那个人看起来好可怕喔。”
“我知道,没事了。”他轻喟出声,眼前开始发黑。
“你不会怪我把血璧给他吧?”敏瑜忧虑道,“可那是我唯一想到能救你的办法。”
“不会的,你是为了救我。不过……”
“不过什么?”
“我非得娶你了。”
“谦哥!”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敏瑜不免大发娇嗔,怀里的礼谦却已昏了过去,任她怎么呼喊就是不醒。
“来人呀!”主仆两人只好大喊救命,将因箫声而寸步难动的华家仆从全都叫了出来,登时把先前安静如死城的华宅吵得喧闹了起来。
***
辫睡过去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徒然让清醒的人手忙脚乱地慌成一团。忙着请大夫、煎药、喂药,还得时时探着他的呼吸,怕他会醒不过来。
然后天亮了,然后热情不减的秋阳走到了半空,守候的人等呀盼呀,仍没等到、盼到他醒来,倒是等到、盼到了游子返家,贵客光临。
敏璁在舅舅成钢和师兄骆家俊的护送下,安然抵达家门,还在门口遇到领着胡家堡武士押送妹妹胡礼荭的嫁妆前来的胡礼赞,两人一从邱总管口中得知前一晚发生的事,即忧心忡忡地前往剑胆居探视礼谦。
礼赞亲自为弟弟诊脉,忧结的眉头随着诊出礼谦脉象稳定而放松。
他吁了一口气,笑着对华家姐弟道:“舍弟只是体力耗尽,太过疲累,应该没有大碍。”
“真的没事吗?”虽然昨晚请来的大夫也说无碍,说礼谦体内虽然有寒气入侵,但他底子厚,休息够了便会清醒,然而敏瑜一想起礼谦与吹箫人交手的情况,便无法宽心。
“没事!”礼赞轻声安慰她,目光欣赏地盘旋在她愁悒的娇容上。
西子捧心不过如此吧。
没想到华敏瑜是这样的大美人,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莹白如玉的娇容虽有倦色,依然不减损她的美貌,反而令人心生怜惜。
瞧她对礼谦关怀备至的神情,即可看出她对礼谦的情意早已深种。想到这里,礼赞不免想要捶胸顿足,礼谦的运气总是比他好,应诺送血璧到杭州,也能博得华敏瑜这等温柔娴淑的大美人的青睐,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转眸一瞧,才发现礼谦不知何时醒了过来,阴沉的眼光直朝他射来。
“谦哥,你终于醒了。”敏瑜欣喜地上前,将礼谦从床上扶起,接过福喜手上的黄耆大枣汤,便要喂他。
礼谦状似虚弱地依偎在她怀里,享受着她体贴的服侍,看得礼赞眼红不已。
“胡二哥,你可令我们担心极了。”敏璁挤到床前,神情一点都不像被千日醉迷了几天的虚弱病人,炯炯的眼眸透着精明。“邱叔和福喜分别跟我说了昨晚的事,那个吹箫人究竟是何方人物,怎么光用箫声便让府内的人都没力气出来帮你应付他呢?而姐姐和福喜,却为什么可以赶去帮你?难道华府里的护院和男仆,连姐姐和福喜这等女流都及不上吗?”
言下之意,大有如果我在的话,绝对不会那么不济事。
礼谦俊眉一挑,还不及答话,敏瑜已开口:“敏璁,你连珠炮的问,要谦哥怎么回答?你先让他喝完这碗汤,再说吧。”
“谦哥?”敏璁玩味地重复,刚才就听见姐姐这么喊胡礼谦了。
敏瑜脸一红,故作不解其意,专心地喂礼谦。
一碗汤很快见底,礼谦接过敏瑜遁来的毛巾拭净脸,方转向兄长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呀!”礼赞眼一翻,避开弟弟灼灼的注视,脸上有可疑的红晕。
他不以为忤,语气仍是一迳的轻描淡写。“你见过魔箫了?”
“嘿,我……”礼赞登时感到吞咽困难。
“是你告诉魔箫血璧在我这?”
礼赞忽然觉得好冷,当礼谦温慢的声音逐渐渗进在场每个人的意识里,一道道充满质问的眼光跟着朝他逼来,他登时有种再次陷进魔箫诡布的阴寒掌力下的绝望感觉。
“不然你叫我怎么办?”他懊恼地喊出自己的委屈,“他找上门来,一开口就跟我要血璧,一招之下就让我浑身结冻、如坠冰窖,我要是不告诉他,早变成一具结冰的尸体了!”
“所以你就告诉他血璧在我这?”礼谦的声音依然冷淡。
“血璧本来就在你这里,我又没撒谎。”
“你又不是没撒过谎!大可以说血璧仍在礼荭那里,我就不信他会违背誓言找上礼荭!”
“在那种情况下,我怕都怕死了,哪里还能想到这点!礼谦,你也跟他对过招,应该知道那种感觉。”说到后来,礼赞的声音微微颤抖了起来。
礼谦登时沉默了下来,一旁的敏瑜连忙打圆场。
“算了啦,谦哥,你大哥也是不得已的,那个人的确好可怕。”一回想起对方冰冷无情的眼神,她还会发抖呢。
“别怕喔,他不会再回来了。”礼谦一扫脸上的不豫,温柔地搂住她,语气犹如春风过境,眼神更充满轻怜蜜爱,看得礼赞欷吁不已。
哎,果然是吾未见好德如者也呀,世间都是重色轻义的男子。
“那个吹箫人叫魔箫吗?”敏璁好奇地问。“他究竟是何方人物,连你们兄弟都打不过。他抢血璧是想练什么绝世武功吗?可惜血璧被夺走了,不然我倒想见识一下,拿来治治我服了那个什么千日醉后,时时头晕眼花的毛病,看看有没有效。”
“一言难尽。”礼谦看着敏璁道,他问了一大串,令他不晓得从何说起。“相信家兄很愿意把魔箫的来历告诉你。我倒是对血璧被走一事,深觉愧疚。若不是为了救我,敏瑜也不会把血璧交出去。”
“这可糟了。”敏璁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血璧是令妹赠给家姐当嫁妆的,现在嫁妆因为救你而被夺……”
“我会负责。”礼谦配合地道。
“如何负责?”敏璁眼中闪烁着希翼。
“我希望迎娶敏瑜为妻!”哈哈!丙然如他所愿。
敏璁笑逐颜开,“虽然……便宜你了,我倒是乐观其成。我们华家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入赘……”
“入赘?”礼赞惊愕地喊道,“我有没有听错?你要礼谦入赘?”
“喂,有话好商量,没必要吼我呀。”敏璁不悦地瞪人。“你提出这么离谱的事,还要我别吼你?”
“又不是叫你入赘,罗唆个什么!”敏璁咕哝道。
“我是他大哥,我不能罗唆,谁可以罗唆?”礼赞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们胡家可是北方霸王!礼谦若入赘华家,胡家还有脸在江湖上立足,在商场上混吗?”
“话不能这么……”敏璁正准备进一步反驳,眼角余光瞄见姐姐咬唇蹙眉的为难模样,语气不由得一软。“我这人也不是不能商量的。好吧,我就让一步。不用入赘,只要成婚后,住进华府就行了。”
“这跟入赘有什么两样?”礼赞的嗓门照样如雷鸣。
“他可以继续姓胡,不用冠华家的姓,只是住在这里,当然不一样。”敏璁辩解。
“为什么要住这里?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家。”
“胡家堡那么远,万一家姐受委屈,你要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跋山涉水地回娘家哭诉?”
“杭州还不是离胡家堡一样远,万一我弟弟在你们家受委屈,就不用跋山涉水地回……家哭诉吗?”
“胡礼谦一身轻功,咻的就回去了。不像我姐姐娇滴滴的,坐船会晕,骑马会跌下来,坐轿子还会累。”
“那……就不用回娘家!”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就这么一个姐姐,我和她自幼相依为命,你不准她回娘家,分明是要拆散我们手足至亲。”
“我哪里有不准她回娘家!”
“你刚才……”
“我的头好疼。”礼谦受不了两人唇枪舌剑、吵个没完没了,捧着头往敏瑜怀里歪去,这举动可瞪凸了两双眼。
敏瑜忍住涌至颊面的羞意,表情镇定地道:“谦哥仍是病着,你们到外头吵。”
“可是我……”敏璁不甘心地还想说什么,福喜已拦在他面前,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主爷,小姐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合眼,您就行行好,把清静留给小姐和胡二公子,您招待胡大公子到外头去吧。”
卑是有理啦……敏璁被福喜推到了房门外,突然想到……
“等等!”一记闭门羹当场赏来,幸好他眼够明脚够快,才没被门板打着。
可恶的福喜!
剑胆居是招待胡礼谦的客房,可不是姐姐的闺房呀,怎么可以让姐姐留在胡礼谦的房间里?要清静也该回自己的房间呀!
然而这些话哪里能够在一脸狐疑表情的胡礼赞面前说清楚,那不是要毁了姐姐的闺誉吗?
***
待人都走远了,屋里只剩下福喜伺候,敏瑜害羞地推开赖在她怀里的礼谦。
“你又使坏了!”
“这哪里算?”礼谦咕哝着,一双深情的眼眸烧着炯炯的热情,嗓音低哑,“若不是魔箫突然出现,我们昨晚……”
“你你……好坏!”敏瑜难为情极了,当时忘情的拥吻仍历历在眼前,想到礼谦的暗示,如果魔箫没有出现,两人会不会……会不会……
见她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礼谦不忍再逗她,轻声安慰道:“就算魔箫没有出现,我也不会让情况失控。你忘了,那时外头还有福喜呢。”
说得也是,那如果没有福喜……哎哟,她想到哪里去了!
敏瑜连忙将脑中的绮念全都抛下,偷偷地以眼角余光瞟他,见他舒适地倚在竖高的枕头上,一手还住她的腰,心都要醉了。
可惜现在不是醉的时候,她打起精神,低声询问:“那个魔箫是何方人物?他会是敏璁说的,是贪图血璧有练功的效用,才来抢吗?”
“血璧有没有这方面的效用,我并没有验证过……”
“我认为应该有。听福喜和其他人说,那箫声一起,他们便觉得全身一阵冰冷,可我却没有那种感觉。当时我佩戴着血璧,觉得全身暖烘烘的,完全不受影响。”
“血璧本来就拥有遇冷则暖,遇热则凉的效用。何况它与魔箫手中的箫是从同一块璞玉琢磨出来的。”
“嗯,我也注意到魔箫手上的血色玉箫与血璧的材质相近,可如果血璧没有助人练成绝世武功的功用,为什么魔箫要来抢?”
“魔箫的武功已是绝世,他没必要为此抢夺血璧。事实上,魔箫与血璧还渊源颇深呢。”
“怎么说?”敏瑜眼中充满好奇。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礼谦意味深长地道。
“人家要听嘛。”
“事情要从五十年前说起。一对同门师兄妹自西域来到中原,男的擅长吹箫,女的擅长使鞭,两人很快就打遍天下,难遇敌手。就在这时候,师妹爱上一名中原人,还决定嫁给他。师兄气疯了,与师妹展开了一场决战。后来师妹打赢了,逼师兄发誓,只要师门重宝血璧在她女性血亲手上,师兄便不得夺取血璧,和伤害她的家人。”
敏瑜眼底有抹恍然大悟,“那个师妹是你的什么人吗?”
“她是我外婆。这就是血璧传女不传子的原因。”礼谦解释道。
“我明白了。所以一得知血璧落在我手上,魔箫便来抢,因为我不是你外婆的女性血亲。”
“没错,这也是我刚才气大哥的原因。他若是够聪明、镇定,就该骗魔箫,血璧仍在礼荭手上才是,这样魔箫就不会找上我们了。”
“那个人那么可怕,在他的威胁下,就算再精明厉害,一时间也琢磨不出个好主意,你就别怪他了。”
“我没有真的怪他。”只要一想到魔箫那可怕的寒冰掌,礼谦便怪不得兄长。“说来说去,还是礼荭没想仔细,才会把血璧送出手。”
“你会心疼吗?血璧就这样被夺走了。”敏瑜淡淡地问。
“那倒不会。”礼谦凝视着她的目光充满宠溺,“这样或许还比较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后就不会有人为了血璧找上我们了。不然光是应付那些上门夺宝的人,我哪里还有时间陪你呢。”
听出他话里的含意,敏瑜不由得心如小鹿乱撞,粉颊再次灼热了起来,澄静如水的眼眸却没有移开,毫无保留地将心中的欣悦全都泄漏给他知道。
“你会陪我很久吗?”她渴望道。
“久到连我们自己都不记得过了多久了。”礼谦深情地说,俯向她。
“不管我想在哪里,都会陪我吗?”
礼谦顿住,灼热的气息急促地拂弄着她轻颤的唇瓣,看进她眼中。
那里,有着自己的倒影,那么清晰地映在她的瞳人里。
那里,有她渴望与他共度一生的柔情,与无法割舍下弟弟的亲情。
那里,更有他眼中对她的深情,与不忍心她有任何遗憾的怜惜。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他温柔地问。
“不是我希望什么,你就必须回答什么。”她语带玄机,清澈的眼眸闪烁着智慧和坚贞。“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这点是最重要的。”
是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礼谦在感动中深刻地领悟着,缱绻着万缕柔情的眼眸里映着执着而温柔的容颜,呼吸急促地融入那双含蜜的唇瓣,久久,久久……
***
北方胡家堡与南方华家两大势力的结合,是今年初春最大的盛事。
筹备数月的婚礼,在精挑细选下的良家吉时隆重地举行。
礼谦亲自到杭州迎娶美娇娘,华家派遣千料的大船送嫁,婚礼由胡堡主亲自主持,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祝贺声中,于春宵花月夜送进洞房。
遍后一个月,礼谦偕同爱妻返回杭州,搬进西湖畔的豪宅,那是敏璁送给两人的新婚贺礼。
“虽然没有如愿搬进华家一块住,但同住凹州,也算差强人意。”敏璁安慰自己。
“姑爷好可恶!吃完晚饭就不让我陪小姐,自己霸着!”福喜悲痛的控诉。
另一边,北方的胡家堡,则有一人望月兴叹,想的是月圆人不圆。纵然能千里共婵娟,还是意难平!
“礼谦呀,你好狠的心,不管哥哥怎么说,你都要搬到杭州住!惫有爹呀,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去游山玩水?我也要去啦!”
“你说什么!大毛的爹,你女儿尿湿裤子了,还不快去换!”
编进耳内的河东狮吼,浑使自命英雄的男人悲痛得泪满襟,但还是得模着鼻子,乖乖照顾。
咦?家里不是有乳娘,他干嘛做呀!
在娇声娇气的女圭女圭笑声中,礼赞却忍不住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