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杜贞晴的表情在见到睦长乐露出带点为难的笑容后,立刻变得谨慎了些,她压低声调,悄声道:“你这是易容术吗?”
她只有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没想到睦长乐就是有这类才能的侠客。
“嗯!”睦长乐勾起了笑容,“我扮成安国公以稳定皇上的心,已经好些年了。”
“那么你说安国公知道我家的事,是指……”
“那是安国公本人亲代给我的遗愿。”睦长乐严肃地点头迸声。
“原来他早就过世了啊!”虽然是不认得的陌生人,可或许是因为对方到临终前都还惦记着杜家的事情吧!所以杜贞晴也对安国公兴起了些许不舍的感觉。
“这么一来,你应该可以放心信任我了吧?”睦长乐将假皮搁到桌上,替自己跟杜贞晴各倒了杯茶,“关于杜家的享,能不能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嗯!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说。”杜贞晴瞧着睦长乐俊雅的面孔。
这男人给了她很多年没有过的安心感,在误会解开后,她发现只要是待在他的身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沉稳气质,就足以使她得到些许平静。
她去世的爹亲是个脾气温和亲切的好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睦长乐的个性也挺温柔体贴的,所以才让她有了这种错觉?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睦长乐想了想,又续道:“对了,在听你解释杜家的情况之前,我能否先问问,你为何这么坚持要取必那些首饰?”
通常人们在被冠上不白之冤的时候,想的都是如何为自己洗刷污名吧?
可是身为杜家后人的杜贞晴,却是宁可冒着被人发现杜家后人成了贼人的风险,也要将属于杜家的首饰偷回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且更令他不解的是,在他查过当年的纪录后,发现杜家被抄的家产,应该全数归入国库所有,但偏偏细目中,居然遍寻不到这套兰花金饰的记载。
也就是说,整套金饰都被抄家的官员暗中贪污私藏了。
但诡异的事情来了,因为要从抄家当中捞油水的话,杜家其实有更好、更值钱的一些古玩字画等物品,为何别的不拿,却独独藏起这套金饰?
况且,这套首饰被暗中取走后,应该只会出现在负责抄家的官爷家中吧?
为何它却是散落各处,有些在富商家,甚至还有在安国公王府里的?
这其中的谜团太多,简直像是在昭显这桩旧案一定藏有隐情一般。
“我拿回来的首饰,原本是成套订制的,是我爹在我娘三十岁的时候,送给我娘的礼物。”杜贞晴在睦长乐的示意下,跟着坐到了桌旁,一块儿喝起茶来。
“成套的……所以你才能轻易的认出它们,是吗?”以由来而言,那确实对杜贞晴很有代表意义。
“嗯!因为我娘的闺名里有个兰字,所以我爹便让人以兰花为题,打造出成套的兰花金饰,以此赠予我娘。”杜贞晴一边啜饮着热茶,一边吐露着昔日回忆,声调忽高忽低,想来是说到了心酸处。
“兰花?这么说来,是安国公的夫人送给廉康夫妻的那条兰花金链子吧?”听若杜贞晴的说明,睦长乐忍不住忆起了安国公之女曾经配戴在身上的金手链。
“对,为了找回这套首饰,我花了好大心思打听的,只查出它们分别流落到不同人家的手中。”杜贞晴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本想一个个找出来,跟这些人交涉,一一买回,但持有手镯的人坚决不肯卖,而且金饰的价格也高得吓人,我实在凑不出那么多钱,所以才出此下策。”
“傻晴儿,你没想过被发现的话,杜家的污名会再添一笔吗?”这个问题也是睦长乐感到最不解的。
“但是我只能做到这个。”杜贞晴眼眶红红地仰起脸往睦长乐瞧去,“我一个普通平凡的小泵娘,买不回金饰,没权力可以平反污名,还能活着已属幸运,除了把我爹娘珍贵的回忆拿回来以外,我什么都没办法做到啊!”
“晴儿……”睦长乐望着她又一副想落泪的通红眼眸,忍不住伸手越过桌面,握紧了她的柔软手掌,“我懂了,这是我没考虑过你的情况,别哭了。”
“我知道,万一被人发现小偷是我,杜家就真的再也翻不了身了,但是……我想念他们,我好想我爹娘,可我身边什么回忆都没有了……”杜贞晴紧绷着身子,仿佛是在忍耐着不让眼泪落下。
“但至少你还活着,不是吗?”睦长乐握紧了杜贞晴的手,温着嗓音安抚道:“你身上的血肉,都是来自于你爹娘,只要你活着一天,他们就陪你一天,是吧?”
“我……”杜贞晴以手背抹了抹眼泪,吐出了带点委屈的声调,“偶尔总会想抱着点什么东西,让自己有点实际的感觉啊!”
“我懂。”睦长乐无奈地吐出带着淡淡惆怅的音调,“寂寞这回事,只有本人才知道个中滋味有多难熬、有多苦。”
杜贞晴垂着眉梢,眨巴着黑瞳望向睦长乐,她发现这个男人安抚人的话语还真是与众不同。
大多数人总在得知她失去爹娘时,不是说句节哀顺变,再不然就是要她自立自强,可这个男人却是由着她放声大哭。
她喊着自己孤单难耐,他却不是要她找个人成亲,有了新家人就不会再惦着旧伤痛,而是将心比心地听着她倾诉自己的寂寞。
明明是体贴又好雷好语地安慰着她,却不会让人觉得他太温情,过分软弱,只会让人感到安心与沉静下来的心绪。
这个男人真的很特别。
“想哭就哭,没什么关系的,只是别一直哭,因为哭伤了眼睛划不来啊!”睦长乐拍拍她的手背,吐出了柔音。
“你这么说话,我哪里还敢哭啊?”杜贞晴吸吸鼻子,被睦长乐这么一提醒,她的泪忽地就止住了,甚至她觉得好像还有股微暖的心情往她的心口里窜去。
那是种带着微甜的心情,就好像她以往看着她爹娘在月下牵着手、相依偎,共同品酒赏月的时候,会泛开来的暖甜感觉。
“我不是想吓你。”睦长乐摇摇头,温润的嗓音跟着滑出,“只是觉得,难得我们有缘分见了面,与其把力气花在掉眼泪这事上头,不如多说些旧事给我听,让我想办法为杜家平反,是不?”
“嗯!”点点头,杜贞晴扯出了抹释怀的微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这么多年来,她终于又找到了能够让她信赖的对象。
不用一直提心吊胆,担心身边是不是还有谁想加害于她,而是可以相信跟依靠的人。
这感觉令她好怀念,而且感觉真好。
“那么,就请你从最初已逝的杜爷被诬陷的时候开始,一件件说明给我听吧!我得查出到底谁跟这件事有关,又是谁在背后操纵一切,所以不管任何大小事,只要你想得起来的,都尽避说出来。”睦长乐认真地说道。
“好,我会努力说清楚的!”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睦长乐对此事的看重,因此杜贞晴也变得有精神起来。
毕竟,现在的她并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睦长乐站在她这边啊!
杜贞晴鼓起勇气,将自己年幼时的印象与所有琐碎的记忆,一件件地拼凑起来,将其陈遖出来,而睦长乐则发挥了他过人的记忆力,将所有关于杜家的一切,都记在脑海里。
这就是他的才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因为若他将杜家的事抄写下来,一一核对旧事,说不准这些纸本会给有心人盗走,到时候就麻烦了。
但记在他脑海里的东西,谁也偷不走,只要他不说,谁也无法得知他藏起了杜家后人,而且有心调查,想替杜予风平反的事情。
这么一来,杜贞晴才能够在他身边受到最严密的保护吧!
睦长乐一边在心里思索着,一边仔细听着杜贞晴的描述,两个人就这么在房内关了一整个下午。
由于是旧事重提,中间自然少不了令杜贞晴落泪悲恸的过往,每次说到这些事,她总是哭得止不住泪水。
而在此时,睦长乐也会善用自己的温柔嗓音,安慰着哭成泪人儿的她。
这一来一回,不知哭湿多少条手帕,当睦长乐就他想知道的大小旧事全都问了个一清二楚之后,时辰早过了黄昏。
当偏桥的天色渗入窗内,府内的老总管前来敲了门进房,必恭必敬地请示道:“睦爷,两位在房里闷了许久,是否休息一下用晚膳了?”
睦长乐经他提醒,才发觉时候不早,想想一直谈话也没休息,虽然能早点弄清楚事情真相,却也会令人疲累,是该休息会儿,吃顿饭了。
又想了想,他开口向老总管问道:“对了,廉康可回府了?”
“廉康少爷说过,今日同友人出门,会晚些到家。”老总管尽责地传达着舒廉康的交代。
“那就是只剩宛阳在家了。”点点头,睦长乐迸声。
“宛阳是指?”听着话里来来去去的陌生名字,杜贞晴只能微愣地瞧着睦长乐。
“她是安国公之女,我方才提到的廉康,是她的夫婿。”睦长乐吐露着温柔嗓音为她解释起来,“平日里我会同他们夫妻一起用膳,日后你暂时要住在府里,而且至少会住上一阵子,直到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为止,我想,是否先介绍你给他们认识一下?”
如果是在遇上睦长乐之前,也许杜贞晴会对这些王公贵族无法信任,但由于有睦长乐在,所以她也不那么排斥了。
包何况,安国公可是交代睦长乐要为她爹爹洗刷冤屈的人呢!
“嗯!懊啊!”杜贞晴点头应声。
“那么,你先回房洗个脸,稍作歇息吧!我会让总管先去安排,等等再去唤你一起用膳。”
瞧她的态度比初见时爽直许多,睦长乐的心里不由得欣慰许多。
其实,可以的话,他希望不只是查清楚杜予风的冤屈,还能将这个杜家后人心里埋藏多年的委屈与悲伤,逐一地洗去、冲散,让她可以幸福快乐地过着新的生活啊!
洗过脸后,透红的双眼不再肿胀得那么厉害,也让杜贞晴觉得心情平缓许多。
她跟着老总管来到饭厅,本以为只是围坐在一块儿吃顿饭,没想到等她到了厅里,睦长乐跟另一名陌生女子已等候在那里了,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好些了吗?”睦长乐问道。
“嗯!懊多了。”杜贞晴困窘地点头。
她看着满桌菜肴,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因为打从她爹娘去世后,她就鲜少再同旁人一块儿用饭了。
“来来来,客套话就免了吧!先坐下来吃饭。”一旁的安国公之女尔宛阳上前牵了杜贞晴的手,带着她入座。
“我是尔宛阳,安国公是我爹,关于你的事情,长乐大哥都告诉我了。”尔宛阳亲切地续道:“你就放心住下吧!长乐大哥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谢谢你,真的很麻烦你们,毕竟我们非亲非故的。”被流放的那些日子里,杜贞晴嚐尽人情冷暖,看多了旁人脸色,如今却过上睦长乐跟尔宛阳这么亲切的人,教她一时之间真有点适应不良。
“我们是同一国的子民呢!哪里非亲非故了?”摇摇头,尔宛阳笑道:“况且女人家不太能出门,我平时都闷在府里,所以你来了倒好,平时就陪陪我,跟我当对好姊妹吧!”
说罢,她也没给杜贞晴考虑的时间,便招手唤来了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