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孟朗月真的走了。
整整五年的岁月,没有再踏进孟家一步。
孟朔日只告诉爹娘说他跟着梁大夫学艺去了,孟大川和孟夫人得知此事也为时已晚,因为爱子早已出远门去了。
盂大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孟夫人也伤心极了,更遑论是朱灵儿了。但他就是不回来,再温馨的家书,也唤不回他。
五年的岁月很长,足以让一个青涩的小泵娘,变成一个娉婷的大美人。
朱灵儿今年正好一十八,正是豆寇芳华。
众人没猜错,小美人儿果真在长大后,变成了个倾国倾城的天仙美人,在杭州城里,没有人不知道孟家有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可惜她总是不笑,妹容冰绝;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总觉得她眼眶里老是含着泪,闪闪发光。
如此这般的绝色姿容,再配上我见犹怜的柔弱泪珠,谁能不呵怜她?谁能不为她倾心?
这些年来,杭州城里大小媒人婆的莲足几乎都快踏平了孟家的门槛儿了,其中说亲的,少不了一些达官贵人们,只可惜没有人能够获得美人儿的青睐。
朱灵儿很冷漠,不爱说话,对谁都不理睬,这情形简直和孟家的大公子有得比……嗅!对了、对了,孟家生了两个公子,老二生性顽劣,无人能治,后来不知何故竟失踪了,所以没啥好讲的;而这个孟老大,可就真不是盖的了。
孟家之所以能够发展到今日这种风光的局面,全是仰赖孟朔日这位青年才俊的努力,他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呀!多少千金闺女老是昏倒在孟家大门口,这不是没道理的。
只可惜孟朔日太冷漠了,就算真有女人昏倒在他怀里,恐怕他也会当作没看见,直接把人丢给下属,抬去扔掉。
咦!既然孟朔日和朱灵儿如此的郎才女貌,那……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会成为一对呢?
哇!若这话成了真,一定会轰动整个杭州,或许震动整个江南呢!
八卦呀八卦!如此的焦点人物全都聚集在孟家,也难怪孟家总是能成为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
然而对于外面的传闻,朱灵儿不是没听见,而是无心去想。
她的心早在五年前,就遗落在一个名叫孟朗月的家伙身上了。
可是他人呢?这么多年来,他写回家的家书里,提到她的部分总是少之又少,只交代要人好好照顾她,要她好好照顾自己。
懊死的,该死的家伙,他误了她,他明明说要陪她一辈子的呀!他居然诓骗了她。
而她好傻、好傻,居然还天天在期盼,希望有一日,他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五年了,她已经是个大姑娘,而他呢?是否还是那么的顽劣呢?
“灵儿,湖面风大,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呢?”出乎意料的,这般温柔的话语,竟然是出自孟大少爷的口中,这要是让外人听见了,怕不跌倒才怪。
但朱灵儿习惯了,自从孟朗月离家后,孟朔日似乎就想要取代他的位置,好好照顾她。只可惜她的心里一旦有了人,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朔日哥,我不冷。”她淡淡地回答。
孟朔日将手上的披风轻柔地披在她肩上。
“还是预防着好。”
朱灵儿仅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向那片人工湖了。
剥面上的动物显然比当初的多了许多,鹅生了小鹅、鸭生了小鸭,连鸳鸯也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它们在湖水里面自由自在地悠游着,显得那么快乐。
而她的快乐呢?究竟遗落在哪儿了?
孟朔日知道,这五年来,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去讨好她,她的心依旧紧紧封闭着,想必都是为了孟朗月吧!
想不到她那青涩的爱意,居然能够维持这么久,她竟然如此的死心眼。
天底下没有他孟朔日做不到的事,就独独拿她没办法。
可他是多么希望她能够重拾以往的快乐,多么地想要尽力去做,可很显然的,他是失败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还会不会这样选择呢?他还会不会去拆散他们呢?
“灵儿,你……你还在想朗月?”他痛苦地皱眉问。
一提到孟朗月的名字,朱灵儿那平淡的面容总算有反应了。
她噘着唇嗔道:“谁会想他?谁会去想那个无情无义的人,我才不想他呢!”
是怎样的爱,居然能那么深刻地印在她的心头上?让她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依旧难忘。
孟朔日不信啊!明明当时她年纪还那么小,哪里会懂得情爱?
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了,自己是可怕的刽子手,硬生生地扼杀了最心爱的女子五年的快乐,他好残忍啊?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朗月已经忘了你,他——不会再回来了。”孟朔日受不了了,他一步步地试探。
“你胡说!”她激动地道。“他答应过我的,五年后,他就会回来了。”
瞧瞧!不过一句话而已,就让她露出了破绽。
她在思念着他,无时无刻的思念着,而且深深的相信,孟朗月对她的诺言会实现,纵使他抛弃了她五年,她依然那么地信任着他。
孟朔日的心深受打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彬许他永远也进驻不了她的心,无法让她接受他。
不,他是孟朔日,是孟家未来的当家,是少女们心目中的英雄,他怎么能够认输?怎么能够轻易认输呢?
“告诉我,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什么?你的心里,有没有我?”孟朔日扶住她肩头的手在颤抖,足以说明他有多激动。
“朔日哥,你……你怎么了?”
“说啊!我在你心目中究竟算什么?”他无法控制地吼道。
朱灵儿被他吓坏了.他向来冷静自持,从来不曾这样啊!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激动呢?
“在我心中自然是个很厉害的人啊!人人都说你很厉害的.不是吗?”她张着一双无辜的眼眸,反问道。
败厉害的人?他是吗?
孟朔日挫败地收回了手,手捂着头,整个人跌坐在地。
“朔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不顺遂呀!你别担心,孟伯父不会责怪你的,因为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她蹲在他身边安慰道。
再难的对手,他都有办法摆平,唯独面对她,他却总是无能为力。
“我是已经尽力了,可是……依旧设办法做到我想要的,我很失败对吧!”他若有所指地自嘲道。
“怎么会呢?朔日哥最厉害了,不像孟朗月那家伙,什么事都做不好,他才是个失败的例子。”
包要命的是,如今都已过了五年又一个月了,他居然还不见人影,哼!在失败之上,又多加了个没信用。
“灵儿,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喊我孟朔日或朔日,就像喊朗月那样?”
“那怎么可以?你是大哥啊,我不能没礼貌的。”
可是他不要她的礼貌.这种礼貌加添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和她之间的鸿沟,更加难以跨越。
“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另一头。四双眼睛就这样直直地遥望着他俩。
“哎呀!瞧,小情人偷偷在约会呢!”孟夫人含笑道。她老早预定了朱灵儿当媳妇,看来愿望就要达成喽!
“是啊,我到现在才知道我那冷得像雕像的儿子,居然也有那么柔情的时候,还怕小灵儿冷着了,为她添衣哩!”孟大川笑得很诡异。“朱老弟,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呢?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喜欢就好,我没意见的。”朱燕山其实心里的高兴不下于孟氏夫妇。
自己能有今天这么安乐的日子可过,全都是孟家所赐,而且孟朔日那孩子年轻有为,俊朗高大,他的心肝女儿还是高攀了人家哩!他哪能不高兴啊!
“那就好。就等你这句话啦!扒呵呵……”孟大川开怀地道。“咱们好兄弟的,如果又能结成儿女亲家,那岂不是亲上加亲。”
他就作这个盘算,而且已经算计朱家小泵娘很久了。
“这样……太快了吧!灵儿还小……”朱夫人开口道。
“不小、不小了,灵儿今年都已经一十八了,想当年你我这个年纪,都已经当娘了。”孟夫人含笑提醒道。
“可是”
“敢情小婉你是舍不得呀!扒呵呵……”盂夫人笑道。“别担心,我知道你就这么个宝贝女儿,舍不得她出嫁。但如果嫁给我儿子啊!都是在自己家里,顶多灵儿是从‘宿星院’搬到‘宿日院’,不远的,你还是可以天天瞧见她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朱夫人为难地道。
“那你是嫌朔日配不上灵儿了?”
“朔日那么好,是我家灵儿高攀了。”只是她这个做娘的,成天看着女儿,如果还不懂得她的心事,那就愧对了。
小女儿的心,根本不在孟朔日身上,纵使他再优秀,旁人再看好也无用啊!不过,若论做母亲的私心,她当然千百个同意这桩婚事。
“那就好了嘛!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孟夫人喜孜孜地对自家相公道:“我们家已经死气沉沉太久了,不如赶紧将他们的喜事办一办,顺道叫你那不肖子回来参加,别一天到晚在外头鬼混,我就不信他大哥要成亲,他还不回来。”
从孟朗月离家后,家里少个爱捣蛋的人,自然让人很不习惯了,说是死气沉沉也不为过。
其实这些年也陆陆续续有孟朗月的消息,知道他这位孟大夫也闯得小有名号,但孟夫人仍认为那叫“鬼混”。
空洞的虚名绝不是他们做父母想要的,他们只希望有个乖巧的儿子承欢膝下,他们能天天见到他。知道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可惜那小子似乎天生反骨,就爱跟他们两老作对。
“好好好,就这么办,我这就派人给朗月捎消息,通知他要办喜事喽,呵呵呵……”孟大川喜上眉梢地回答。
这桩婚事,在长辈们的商量下,就此敲定。
“什么,成亲?”朱灵儿瞪着一双晶亮的大眼,怀疑地问:“和谁?”
朱夫人含笑道:“除了朔日以外,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孟朔日?
不会吧!她一向尊敬他、崇拜他,但……她从未有过想嫁他的念头啊!长辈们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娘,我不嫁,你懂我的,我……我怎么能够嫁给朔日哥呢?”她着急地道。
朱夫人当然懂,女儿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五年了,女儿的欢笑整整睽违了五年,看在做母亲的眼里,那是何等的心痛。
“灵儿,都这么久了,难道你还忘不了朗月吗?”
怎么忘?那个自她踏人孟家第一天,就带给她无比震撼的男孩,她如何忘得了!
她记得的,为他握、为他怒、为他笑、为他哭……两人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兄妹之情,虽然当时年纪小,但那样刻骨铭心的感觉……她想,她会惦着一辈子不忘的。
“娘,既然你知道我的心事,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这荒唐的想法呢?”朱灵儿那张绝色的脸上含忧。“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呀!”
“灵儿,”小女儿的痴和固执,让朱夫人的烦忧更添一层。“娘明白,可虽然你和朗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只是年幼无知,只当你是个小妹妹,跟你闹着玩的而已,你又何必这么认真、这么死心眼?”
去吗?孟朗月会是她娘说的这样,只将她当成妹妹看待吗?
“都五年了,他的每封家书里,是都提了你,可那些轻描淡写的文字,连娘都为你心疼。”朱夫人将女儿轻揽进怀里。“孩子,朔日是个好青年,他有大好的锦绣前程,对你一往情深,这是每个人都看得出来的。女人嘛!嫁个爱自己的男人,就会幸福一辈子了。”
是吗?是这样的吗?
“但我的感受呢?”
“拥有丈夫全心的怜宠,你还能不快乐吗?”她劝着女儿道。
不!不是这么简单的,如果爱情能够说收就收,说放就放,那么这样的爱,还能算爱吗?
“娘,我知道朔日哥是个青年才俊,也明白他对我好。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理应该匹配更好、更爱他的女子,可那个人绝对不是我。如果我轻率地答应了婚事,只会伤害他而已,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你怎么还是这般固执。”朱夫人叹了口气。“难道你对朗月那浪荡子还有所期待?”
是做母亲的偏心吧!孟家的这两个儿子原本就大相迳庭,盂朔日的成就有目共睹;反观孟朗月呢,只是个一事无成的浪荡子。身为一个做母亲的,她当然希望女儿嫁个好归宿,所以不管女儿再怎么喜欢孟朗月,她还是千万个不赞同。
“娘,你别批评他,其实他……”
“他调皮捣蛋、不务正业,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朱夫人据实地批判。“我就不仅,他和朔日同出一个娘胎,样样比不上他哥哥就算了,还那么令人头疼,这样的男人能带给你什么指望?还有,他说过要娶你了吗?没有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就这么为他守着,究竟有什么道理?”
“他说过让我等他的。”
“那么五年也过了,他人呢?他在哪里?”朱夫人反问。
朱灵儿答不出来,可是她仍旧相信,孟朗月是不会辜负她的,他不会。
“孩子,你别忘了,这么多年来。孟家对我们恩重如山,尤其是你孟伯父、伯母,他们更是将你疼入了心坎里,能当他们的媳妇,这是你的福气。”
娘的意思是要她——报恩?!
朱夫人慈爱地轻抚着女儿绝色的清灵妍姿,这样娇美的可人儿,只有孟朔日那样完美的男人可以匹配。
“你孟伯母和娘商量过了,我们准备找苏州最好的丝绸坊来为你挑选嫁衣料子,相信娘,你会是个最美丽、也是最幸福的新嫁娘。”朱夫人拍拍她的手。“就这么决定了,听娘的准没错。”
“可是,娘……娘——”朱灵儿还想说什么,但朱夫人却不给机会,转身去张罗女儿的婚事去了。
绝丽的容颜上,忧色更浓。她不甘心啊!
孟朗月,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难道你真愿意看着我嫁给你大哥吗?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没有?
“灵儿失踪了!”
这个消息,震惊了整座孟府上下,所有人几乎倾巢而出,大街小巷地四处寻人,只可惜一整天下来,徒劳无功。
“小灵儿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孟夫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对朱灵儿,可是打从心底的喜欢。
“就是啊,急死人了!”都大半夜了,孟大川还是不死心地派人搜寻。
“真是不好意思,灵儿胡闹,让大家辛苦了。”朱燕山脸上难掩疲累之色。“我看大家都累了,你们先去歇着吧!”
“唉!我怎么睡得下,她一个年轻小泵娘家,足不出户的,万一……哎哟!外面人心险恶,教人怎能不担心?”孟夫人担忧地说。“不过说也奇怪,都要成亲的人了,她还能去哪儿呀!”
虽然大家心里都犯着嘀咕,但没有人敢将“逃婚”两字说出口。
这是当然的啦!孟朔日这般神俊优秀的人,是多少闺女梦寐以求的佳婿,谁会那么傻,竟然要放弃呢?
孟朔日心里自然也明白这层道理,虽然两人的婚事并非他所提出,但是他有自信,他一定会尽全力让朱灵儿一辈子幸福的。
可她为什么连一点点的机会都不肯给他?难道她真的那么爱孟朗月?
对了!除了他那弟弟外,他想不出朱灵儿还有什么理由出走?
也难怪最近她一直旁敲侧击地在问孟朗月的下落,原来她早做了这种打算。
孟朗月和家中一直持续着书信的往来,只是他的行踪不定,令人难以捉模。
摆眸闪过一抹受伤之色,他突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朔日,朔日……”盂夫人询问。“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我知道灵儿去哪儿了,我会带她回来的。”他话说完,人影也跟着消失在夜色中了。
几个长辈面面相觑,心里各自有一肚子疑问——奇了,他怎么会知道朱灵儿去了哪儿?莫非……他们是商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