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逃了?”
口气如冰,他的高大身躯张狂地俯视着她,瞄准猎物似的徐徐露出森白的牙说道:
“那你先前的逃,岂不没有意义?”
“我先前不是故意要逃走的!”她大声说道,替自己壮胆。
“但凭一句“不是故意”就想解释这三年来的一切?你把我当成什么!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吗?!”他挑起她的下颚,口气仍旧是阴沉地让人胆寒,更别提他薄美双唇边的那一道噬血微笑。
这时候的他,实然无愧“巫魔”二宇。
白芙蓉打了个冷颤,她知道,他真的发怒了!
而她,恐惧的是,他开始把她当成其他人般的一视同仁了!
“无话可说吗?”黑啸天讥讽地冷笑一声。
她仰着下颚,没让自己退缩。即使对师父的信心正在动摇,事已至此,她又怎忍心再伤他!
“我害怕。”她的双眸漾满了水光,小手握住他的绦紫衣袖。
“伯什么?”他眯起双眼盯觑着。
“我过去几年练了一种巫术,身子骨其差无比。”这是她所能说出口的极限了!“我怕自己捱不过去,所以便避着你,希望等到一切没事之后……”
“什么巫术!”他打断她的话。
“……我不能说。”
白芙蓉的手被甩开,整个身子地后退。
“别碰我!”
摆啸天脸色铁青地大吼一声,顽长身影开始消失在空中。
“别走!”
她上前一步,只捕捉到自己手掌刮出来的风。
他逐益透明的脸庞,全是忿忿的怨怒。
“你这个讨厌鬼!”
她忽然重重一跺脚,恸哭失声:
“每回一不顺你的心意就发脾气,你难道不知道我也会伯吗?我就只有一张脸好看,法力又差劲无比!我会怕你不想要一个没有用的妻子啊!我也会怕你突然发现我是多孩子气!我更怕你得到我之后,就不再喜欢我了!我怕……”我怕知道你不愿意为我牺牲在绝艳血咒下!我也怕你愿意舍命于夺命咒啊!
白芙蓉蹲在地上,也不管他究竟是否离开了,只管哭得惊逃诏地--
她是个什么都怕的胆小表啊!
“鬼话连篇!”
摆啸天的怒斥声,重重地轰向她哭到抖动不停的身子。
她的眼泪被吓停了一会儿,继而又继续低头猛哭,哭到脸庞全埋入了手掌间,连呼吸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
摆啸天现身,落到她的面前。
“别哭了!抬起头!”
他看着她颤抖的细弱肩头,整个人被她哭得心烦意乱!
“你说我鬼话连篇!我不要抬头!”她任性了起来,坚持不起身看他。“反正你从来就没想过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只是认定我该属于你!要是有一天,你突然认定别人才该属于你呢?”
想到此,呼吸猛然一窒,她愕然地松开手,惊恐地看着他!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黑啸天望着她悲惨兮兮的小脸,反手握住她的手免得她又不小心跌跤。
“骗人!”她很认真地怀疑了起来。
“你如果认为我只靠一张脸就认定你--拿去!”黑啸天突然停住发声,在她面前摊开手掌--
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剑横躺在他的左掌上。
“做什么?”她不安地想后退,双手却被他的右掌扣住,动弹不得。
“这是施了法的短剑,不会让你感到任何痛苦。你既然以为我认定你全凭一张脸,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毁了你自己的脸。”黑啸天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芙蓉瞠大眼瞪着他无比认真的脸孔,惊慌到连呼吸都乱成一团。绝美小脸拼命摇蔽着,及耳的发丝凌乱地遮住她的视线。
“我不要!”她伸手打掉他手上的短剑。
“你还怕什么!我们今天一次解决!”他捧住她的双颊,让她的眼只许瞧他!
“你走开!”
她咬着唇,又恼又嗔却又不敢好好瞪人--她一定哭得又丑又难看。
“五岁的芙蓉、十岁的芙蓉、十五岁的芙蓉都只有一个--只有我的芙蓉会笨到接近一座结了冰的池,只为了救一株“芙蓉”。”
摆啸天拥近她,双唇轻吻着她的湿润。拧眉将她的发拨到耳后--这么短的发丝、微乎其微的法力,难怪他要费上一夜的时间才有法子找到她这个“平凡人”!
他的十指包裹住她的发丝,手掌发出淡红光芒--
“哈啾--”她低头打了个喷嚏,却猛然大叫出声:“我的头发!”
及耳的短发已然演变为及肩的长度!
“你……你干么把你的法力输给我!”她激动地大喊出声,双手紧捏住他的前襟。
“我喜欢你的头发在肩膀上舞动的模样。”
卷起她的发丝,任其由指尖缓缓滑落,他深邃的双眼锁住她的视线,直直看入她的心。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做出愚蠢的事……”她鼻尖一红,又想哭,乾脆把脸埋到他的胸口,把泪水全揉到他的胸前。
“给你的法力,用你的心来还!”大掌轻摩着她的玉颈,在她的耳边低语:“心里还有问题要解决吗?我不想再浪费一个三年才能过洞房花烛夜。”
白芙蓉徘红的脸蛋全贴到他的心口,小手揪着他背后的衣衫,带些羞涩的忸怩。
“啊--”
她突然抬头,从他的身侧看向那方水池。
“还有一件事……”白芙蓉的双眼期待地瞧着他。
“什么事?”黑啸天防备地看着她。
“我要救那株芙蓉!”撒娇的口气既软又甜。
“那不关我的事。”拒绝。
她无言地瞅着他、瞅着他、瞅着他……
直到她怀里拥着一株奄奄一息的“芙蓉”,她才踮起脚尖想送上一记柔女敕的唇印。
“先让你欠着。”他的食指按住她的唇。“待会儿,我希望它落在其它地方。”
那一夜,春色无边。
冬日晌乍,难得一见的骄阳晒融昨日的一场初雪。
白芙蓉不知道当自己睁开眼,却发现啸天哥哥未着寸缕地搂着她时,该做出什么反应……
所以,她呆呆地看着他,嘴巴张开又合上,一脸娇憨而不知所措。
“醒了?还以为你要睡到夕阳西下才打算醒来。”他翻身到她的上方,勾人杏眼尽是让她不好意思直视的诱惑神情。
“中午了!”她惊呼出声,脸于是更红更艳。
“累坏了,嗯?”黑啸天轻笑着,啃了下她光洁的肩头。发亮的红瞳没肯放过她胸前再度泛起的红晕。
“我……我……”她结巴了一会儿,才嚅嗫出一句:“才没有呢!”
“不累吗?”黑啸天似笑非笑地睨看着她,指尖在她的锁骨亲昵地打滑而过。
“我等的就是你这一句。”在她的低喘声中,他锁着她的视线,在她的注目下低头吮住她的红唇。
原是被动的娇羞唇办,在俊美薄唇二仅的教导之下,早巳知道何谓缠绵悱恻。四唇交会之际,她缓缓地合上双眼,任由自己投入他所燃起的火焰之间。
“啸天哥哥--”
胸前的肌肤在他双手狂热的之下,早已敏感地容不得他更加放肆的唇齿。
“啊--”
体内又刺又麻的快感让白芙蓉不由得弓起了身子,她绝美面容向后一仰,双眼却被窗上阳光刺得睁下开眼。
“你……你……现在是白天。”她无力的手轻推着他的肩头,细腻的娇躯在阳光中闪着金光。
“白天又如何?我的精神正好,而你先前不也说道--你不累吗?”他邪魅的脸上有着未尽的-望。
“我突然累了--”
她背过身,佯闭上眼--白日里见着他如此露骨的亲密动作,她极不好意思哪!
“我要睡了……”
她的话音未毕,立刻惊喘一声睁开水眸,双手又忙又乱地拉开他差点让人忍不住娇喘的抚弄。
“你的手……不要乱动……啊!”她又软又嗔的话连自己听到都要脸红。
“你从太阳初-,睡到太阳爬到半天高--该睡够了吧?”他的身躯覆在她的上方,代替她眉上的那抹阳光将她整个人拢在他的身形之下。
“可是我会疼啊。”身体上对于接纳他虽已不陌生,但那些火热总带着不适应的酸麻。
“我会更加小心的。”
她的所有抵抗被他的双唇吻住--
这日的白昼,是夜晚浓情绸缪的延伸。
男欢女爱间几番翻云覆雨,待她真正在他怀里气息稍定时,肚子却咕噜一声发出饥叫声。
“饿了?”黑啸天勾唇一笑,手掌一翻,便挪来桌上的几道糕饼喂她吃下。
白芙蓉小口小口地吃掉了几块糕饼,待食物入了肠肚,她才知道自己饿得发昏。
“喝水。”
她乖乖地张开唇,一下子便将整杯水喝了精光。
“我饱了。”
她宣布,朝他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摆啸天深峻眼瞳带着一抹似笑非笑,脸上的宠爱却不容错认。低头拭去她唇上的水渍,但觉皮肤白里透红的她像极了一尊陶瓷人儿。
“我又不是小女圭女圭,会自个儿吃饭的。”她皱皱鼻子,从他手中接过陶杯。
“谁说你不是小女圭女圭--是谁刚才在我怀里又哭又喊的?”他逗她。
白芙蓉飞快地嗔瞪他一眼,却更急着把粉脸埋入手掌里。
懊丢脸哪!
摆啸天爽朗开怀的笑声在她的头顶上飘,那豪放的宏亮声让她又羞又恼却又努力抬高下颚,大声回了他一句:
“笑什么嘛--你不也叫了!”
摆啸天一愣,旋即仰头大笑,原是魅邪过人的俊美,此时却只显得开朗无比。
这丫头努力装作不在意的可人神情让他忍不住发噱,胸间有着无数的喜悦要冲出心头。
长臂一揽,将她整个身子再度捞回胸前。
“不要笑啦!”
她想捣住他的唇,手掌却始终舍不得合上那她从未见过的单纯笑意。
“你真好看。”她用双手捧起他完美的方棱下颚。
“我宁愿看着你。”他低下脸庞,高挺的鼻尖与她的相触,双唇自然轻啜了几口她柔软的甘唇。
“不能再来了--”她轻咬了下他的唇,小声地说道:“我受不住的。”
“我是对你要求太多了,今天就饶过你吧!谁让你让我等了如此久--”拇指抚模着她的脸颊,怎么也看不倦她依恋的神情。
“我去看那株芙蓉好一点了没。”
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她侧身拿起他放置在床尾的斗篷掩着自己的身子就想下榻。
“哎呀!”脚背一软,她摊软在他的臂弯里。
“你给我躺在床上休息。”他皱起眉,霸气地将她整个人再度揽回床榻上。
这一抱一放之间,她身上的黑色斗篷隐约翻掀而起--
她雪白的身子对映其上,更显出诱人的丽色。
“在床上躺太久了,我想起来走走……”白芙蓉连忙拉住斗篷密密裹着自己。
“你才不会让我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哩……”她小小声地嘀咕着。
在他的低笑声中,他抱起她到屏风之后,取出新绣裳,在她呢喃的抗议声中逐一为她着上粉色的裳。
新嫁娘的喜悦在她的眼底眉梢,就连那及肩的长发也被他的大掌盈握宠爱着--她仰起头,将脸颊贴在他的大掌里摩挲了一会儿。
四目缠绵的交接里,道尽了恩爱。
“我去看“芙蓉”了。”她回头一笑,脚步向前一跨--“啊!”
“又踩着衣裳了。看来,这些新衣不该让你穿的。”他神态轻松地揽住她的腰肢。
“为什么?你伯我弄脏了吗?还是不好看?”她蹙起了眉。
“你粗服乱发亦是美得惊人。我的意思是说,你老跌倒,要不以后裙子都只做到膝盖好了。”他打趣着。
“不好!那么短的裙子要羞死人!而且万一我的腿或者是有伤了,或者是……”
十五夜时脚上的红蛇斑纹!
她的身子重重一震,僵硬地离开他的怀抱,扶着墙壁的手指是颤抖不止的。
“怎么了?”
将她的身子一旋,让她的表情毫无遗漏地呈献在他的眼前--
她的沮丧全映在双眸里,她却摇头摆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没事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幸福。”手指掐住他身后的衣裳,将他抱得极紧极紧。
“幸福到想哭?”他在她的眼眶上轻吹着气,吹下一颗泪珠。“已经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吗?”
“什么柴米油盐之事都告诉你,你就嫌我烦了。”
她无法逃避的双眼与他深邃的眼瞳相望,心酸狠狠拧上心头!她月兑口说道:
“啸天哥哥,我是这么这么地爱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言毕,她重重咬住自己的唇,痛到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摆啸天抚模着她光洁额上的细发,没追问。他会在最快时间内再上一回凌天阁,找出她学的是何种术法?
一辈子要陪在他身边的人--不许有任何秘密。
白芙蓉看着他的无言,无法抑止的寒意钻入骨子里。她别过头,用乾笑来掩饰自己的心碎!
“不用回答我,也不用别理我,我刚才说的全是些傻话。我怎么可以要求你一辈子都不要忘了我呢?一辈子那么久,谁说得准会发生什么……”她愈是说,脸上的笑意就愈是勉强。
摆啸天的食指抵住她的唇,警告地轻点了两下--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从来藏不住心事。
“我这辈子唯一说得准的事就是--我不可能忘了你。”他深红的双眸里有着磐石般的坚定。“生不能同时同地,但求死之同日同穴。”
“啸天哥哥!”她哽咽了一声,手臂紧紧勾住他的颈子。
他愈是坚定,她就愈觉得自己自私!她还能再更爱他吗?当她的爱已经全数给了他,当她爱到连“思念”这两个字都会刺痛她的心时,她如何还能更爱他!
“答应我一件事。”她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说。”
“你先说“好”。”心酸极了。
“先把条件开出来。”他冷了眸,感到她身子的僵硬。
白芙蓉缓缓地垂下眸,没有勇气看着他的眼,只敢对着他垂在身侧的大掌说道:
“若我比你早走,答应我,在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洒向无情池。”
扇般大掌猛地紧握成拳,她的身子惊吓得一震,连倒抽气的时间都没有,下巴就已被他凶悍地挑起。
“为什么一定要惹我发火!”他低吼着,眼中怒气灼灼。
“我是为你好!你法力高强,定能活上百来岁,若我早走,谁来陪伴你呢?把我的骨灰洒向无情池,我们的婚约就不再存在了,你可以再去找一个妻子,只要……”话说得又快且急,为的就是让自己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要让我很自私地在你的心里占一个位子就可以了。”
“然后,让你的魂魄像现在一样的伤心哭泣?”他的指尖接住一滴泪水,他面无表情地冷睨着她。
白芙蓉紧捉住他的手臂,心慌意乱地感到他正在远离。
“我不答应这样的要求。”冻若寒冰的面容下,他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她一刀一刀地切割着。
如果她连他都不能坦白,那么他的爱究竟是给了谁?给了他心中自以为认定,一心一意爱他的芙蓉吗?
“至少答应我,在月圆之夜不碰我。”她闪着泪光的眼带着期求,挡在他的身前不让他离开。
“理由?”
白芙蓉对上他无风也无浪的平静眸子,她直扑上前抱住他的身子,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身,耳朵贴在他的心跳上不肯离去,而那藏在她口中的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又不能说,对吗?”他冷笑一声,拉开她的肩。
“你一定要逼得我再次逃走吗?”
“你敢!”
他的指尖掐入她的肩头,用力之重甚至让他的臂膀绷紧--
白芙蓉必须咬着唇,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痛昏了过去。
摆啸天松开手毫不留情地推开她,但见她纤弱的身形一晃,虚软地倒坐在地上。
“你不要我了吗……”和心痛相较之下,肩上传来的痛楚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他未回应,转身欲离开。
“别走!”
她的身子蓦地抱住他的腿,怎么也不让他离开。
“给我一年的时间,好不好?这一年什么都别问我。”最卑微的姿态,最哀求的口气,此时的她,彷若匍匐在君王脚下的婢奴。
“你知道自己正在要求我延续前三年的折磨吗?蒙眼挥谌日子,不是我的原则。”当忿怒的话说得不再疾言厉色之时,那是真正的意冷心灰。
“和以前不一样哪!这一年,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会是个最好的妻子。”
“最好的妻子,不该欺瞒丈夫。而你,也不该拿着我对你的情感来威胁我。”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她流下了泪,却猛低头不让他看到。那泪太沉重、太凄绝,那泪是宁可自己身亡,也不愿他受到伤害的苦心哪!
摆啸天望着她头顶的发旋,久久不语。都说细发者性柔,她何来这样的倔气性子?
“你出去吧!”
她的心一凉,身躯一阵哆嗦--他不要她了!
她不敢抬头,但见自己的手被他推开,但知道他背过了身,往内室走去。
“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想想我们之间。”他的声音中敛去所有情绪。
白芙蓉抬头,只见一记烈火印封住了内室的门--
二人之间的距离,从这一刻起,只有他能跨越。
双肩无力地垂下,她粉色的新绣裳竞像在嘲讽她脸上的苍白。
拖着悲重的脚步缓缓-出绿竹屋,一任冬日的风冻红她的双颊,一动不动的她,像尊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气的玉人儿。
“恩人。”一抹微弱的声音如此唤道。
白芙蓉被唤回了心神,回头看着门前新挖的那亩池--
芙蓉被花之封印包裹着,那枯萎的花办前端已然恢复了水润。
她在池边蹲下,轻声问道:
“你好些了吗?”
“谢恩人,再过不久,便有力气再度修练了。若它日有能幻化为人身,必当随侍在恩人的身侧,涌泉以报。”芙蓉花细声说道,粉色花苞在风中轻轻摇蔽着。
“你的恩人是啸天哥哥,不是我。”
“恩公是因为你的请求才出手救我,你们两位都是我的恩人,将来若有了公子或千金,也必然是我的恩人。”芙蓉花满怀感激。
“孩子……”白芙蓉低喃着,脑中浮现个像他的小人儿,唇边绽出一道笑花。
“你们的孩子必然也像恩人一样的国色天香、貌美如花。”芙蓉花在人间待得久了,喜庆的话语自是说得极为顺妥。
“……我们才刚成亲。”她摇头。
“新婚是一喜,很快便有双喜临门、三喜、四喜……”
“我可不想花个十年、八年时间在生孩子上。”白芙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打断芙蓉花的无数次喜。
不!陡然钻入脑中的思绪,让白芙蓉慌乱地看着自己纤细的腰月复,睑上血色尽失--
如果师父的解法未钻研成功,她哪来的十年、八年!她的孩子岂不是注定要成为没娘的孩子?
包骇人者,若孩子不幸看见生不如死的她变成瘫痪的肉块,情何以堪哪!
她不能怀孕!
至少现在不能怀孕!
她必须尽快回巫咸国一趟,她得向师父取得防孕药汤。
心痛让她无法起身,白芙蓉扶住池畔的一块巨石,前额抵上冰冷的石,无言地呐喊:
阿子,你干千万万别在这时候出现!你若与娘有缘,待娘平安地解开绝艳之术后,再来投胎当我的孩子哪……
“恩人,您不舒服吗?”芙蓉花担心地直问,水面的叶片不停飘晃着。
“我没事。”白芙蓉危颤颤地起身,弯身就着池畔的水面看着自己--
依旧是芙蓉面柳叶眉、依旧是翦水双瞳、依旧是朱唇如枫……
她仍是她!不是一团面目难辨的血肉!
“恩人真好看,我若能幻化人身,也想像恩人一样美丽绝伦!”芙蓉花月兑口说道。
“好好看着我的样子吧!”白芙蓉的视线蓦然凝向芙蓉花:“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人世了,你这株芙蓉就化身为我这个芙蓉,替我陪伴啸天哥哥吧。”
“你说什么!”
摆啸天凛冽的声音划破冷风,白芙蓉的双臂紧紧地揽住自己,没敢抬头。
池面被风吹动,他高大的身影映在池面上,她伸手想碰触水中的他……
“水冻--别碰!”
她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往绿竹屋走去,冰冷的身躯被他的体温偎暖了几分。
“为什么尽说些胡言乱语?”他沉着声问道,没放过她的每一个小动作。
“这是你想了一炷香的决定吗?当我是疯婆子?”她乾笑着,水漾的眸紧张到游-不定。
她的身子在门板前被放下,柔白手腕被他的一掌圈住举高至头顶,她自然仰起的脸庞无助地迎上他的精亮双眸--
办瞳似火,是一双甫施行完术法或者与人激战一场之后的火焰之眼!
“你认为我该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他的呼吸逼近她颈间凌乱的脉动。
“我不知道……”她低吟出声,不许自己崩溃在他的眼前。
“是不敢知道吧!”他蓄意更贴近她的身子,双唇在她的唇间低语:“想必将我玩弄在指掌之间是件有趣之事吧。”
“我没有那么想过……”
艾含糊糊的话全被他的唇压住,他的吻强戾到压疼了她的唇。
她没有忘情,因为他的眼始终盯着她的睑--
他锐利的视线是把倒勾的利刃,刺人身体时不知道有那么疼,真要拔起刀时,那倒勾的尖头反倒扯破更多的血肉,痛得人连哭都嫌矫情。
泪眼迷蒙间,她喘着气任由他强取着她的一切。直到他先放手,将她的泪全收入他胸前衣襟时,她哽在喉间的哭泣才一古脑儿地低呜出声。
“一哇--”豆大的泪珠下断掉落,她像个孩子一样的忘情恸哭。
“懂我的感觉了吗?猜不透对方心思,被最爱的人伤害,好受吗?”黑啸天深隽的俊美眼眸锁住她无助的模样。
“我--宁愿杀死一百个自己,也不愿伤了你。”
“我知道。”所以,他更要在最快时问内找出真相!
摆啸天冷峻的神色稍缓,挑起她的脸庞说道: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年的时间,也同意在月圆之夜不碰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许说不!”
用一个皱眉的眼神阻止了她的开口,他说:
“我要你以鲜血立誓,一年后绝对要告诉我真相。”
她点头,紧握着他的手--
一年,够让师父挣到充足时间救她……若真是药石罔治的话,这一年亦可以让她想出方法阻止他不以夺命咒救她!
“我以手中鲜血立誓,一年之后绝对告诉你真相。”她拔下耳饰,银针寒光一闪,飞快在白腻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血痕边缘泌出颗颗小血珠,她看着他的眼,嘴中轻念着咒语--
那些小血珠细雨般地纷飞向他张开的右掌间,聚成圆形、凝成珠状。
最后,竟形成一粒珍珠般晶圆的血珠子。
他合掌,将血珠子拢覆其间。
她以为他正打算收起血珠子,不料他却将右掌伸至唇边狠狠一噬--
“啊!”她惊叫出声,伸手要去掩他的伤口。
他的左掌搂住她的腰身,松开右手将血珠子向空中一扔--
一道鲜血,准确地从他大掌上的伤口直射而出,分寸不差地裹住血珠子。
血珠子缓缓地降落在她的眼前,一明一暗的两种血光,在白芙蓉的眼前炫亮着。
“这是我们立下的誓言。”他的大掌再度捕捉了血珠子。
“我懂。”
她心口一暖,缓缓偎向他。
他勾唇一笑,眼中的深计,只有他自个儿懂。那一炷香的时间,并非白费……
“我们回巫咸国,好吗?”她得先见师父一面。
“我正有此意。”
“那株芙蓉也跟我们一道回去好吗?”她想起那株将来或者要代替她陪伴啸天哥哥的芙蓉花,频频回头。
“麻烦。”
他皱眉,知她百般不舍,脑问念头一转遂言道:
“就让那株芙蓉守着这血珠子吧!一来,血珠中有我的鲜血,可替它挡去修法时的恶灵干扰;二来,血珠子搁在人间,方不至被巫咸国那些仇家利用。”
三来,我在巫咸国亦可自这颗搁在人间的血珠感应你的心思,你的法力却无法办到这一点!
“你待我真好。”白芙蓉说。
“我们回巫咸国吧!”黑啸天抿唇不再多言,将她拥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