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到下榻的饭店,时间已近中午了。
一回到房间,邵尔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要往床边柜一放,却发现上头有通留言讯息,他按下扩音键边听取留言,边转身月兑去身上的衬衫。
“尔涛,我是阿宽——”
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他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你回来了吗?抱歉,昨晚你喝醉了,又不知道你住哪家旅馆,我只好把你送到雪初蕾那儿去。回来记得打通电话给我,就这样了,拜!”
这个没道义的家伙,亏自己还把他当成哥儿们,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出卖他,还把喝醉的他丢给死对头。
稗恨的切掉听取键,他决定从此跟这小子断绝往来。
宿醉的头似乎更痛了,邵尔涛勉强转身步进浴室,想洗去身上令人讨厌的酒味及疲惫,却不经意在镜中看到自己光果的竟然——有血。
他猛的一惊,立刻低头检视,发现男性象徵上竟然有一层乾涸的血迹。
败明显的,那不是他的血,而是沾上去的。
懊痛——不——不要了——让我走——
脑海里仿佛隐约响起,那个惊惶且充满痛楚的声音。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一点记忆也没有?只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美好得不像真实的梦。
难道,昨晚那场梦是真的?不,不可能的,邵尔涛坚决推翻这个可能。
他讨厌雪初蕾讨厌得入骨,怎么可能会跟她发生那么亲昵的关系?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只是,他男性象徵上已然乾涸的血又该如何解释?
他当然无法解释。昨晚的他,醉得连自己怎么被宋宽远那小子扛到雪初蕾家,都浑然不觉了,怎么可能还记得曾经做了什么?!
他近乎生气的步入浴室,扭开莲蓬头,让喷洒而下的水花冲去他纷乱的思绪,也冲去最后一丝怀疑。
他拒绝去回想,因为他打从潜意识拒绝相信,自己会对雪初蕾做出这种事来。
抽了条毛巾裹住下半身,他立刻有了决定。
他要离开这里——在最快的时间内!
捞起电话,他拨了航空公司的电话。
“我要一张飞往台湾台北的头等舱机票,明天立刻就要!”
币上电话,纷乱的心绪总算慢慢沉淀了下来。
就跟十四年前一样,唯有远远离开她,他的心才能重新获得平静!
“请问,有位邵尔涛先生是不是住在贵饭店?能不能帮我转接?”房间里,雪初蕾抱著无线电话,以流利的英文紧张的询问道。
“什么?他退房了?今天傍晚五点四十的飞机?!”
瘪台服务员还热心的告诉她,他搭了饭店的专车前往机场搭机。
一听到电话里传来的这个消息,雪初蕾的心情彻底跌落谷底。
自从昨天早上他气冲冲的扭头离去之后,她的嘴角就没有拉开过。为此,她利用父亲在商界的关系,千方百计查到他下榻的饭店,一问之下竟然得到这个令她无法接受的结果。
他这么匆忙?是打算不告而别吗?
虽然知道他得离开这是迟早的事,但一想到往后只能靠回忆来思念他,她就觉得心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心被挖了个大洞,怎么样也填补不平,空得好难受。
她可以猜想得到,看到她,他肯定不会太开心,但错过这次,未来不知还要等上多久才有机会见面。
不管!她要去送机,去见他最后一面——雪初蕾丢下电话跳了起来,转身就冲下楼。
雪母看著女儿火烧似的冲进厨房,不一会儿抓著包东西又急忙奔向大门。
“蕾蕾,你要去哪里?”雪母从沙发里跳起身,跟在后头紧张的问著。
“邵尔涛要回台湾了,我要去机场见他最后一面!”
雪母看了眼窗外风雨交加的天气。“可外面下著大雨耶,太危险了——”
雪初蕾没听母亲说完,就迳自冲出大门,跳上门外的车,迅速驶入大雨中。
只是,去说声再见的路,似乎比想像中的还要远。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影响了能见度,原本顺畅的高速道路顿时塞成了长长的车阵。
雪初蕾心焦的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开下快速道路,往机场的外环道开去,却发现这里塞车的情况比方才还要严重得多,十几分钟下来,车子几乎是完全无法动弹。
她焦急的抬手看了下腕表,距离飞机起飞只剩三十分钟了。
当年那种只能眼睁睁看著他离开,无助心痛的感觉又回来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见他一面,十四年前她无力改变命运,但现在,她绝不再让自己心存遗憾。
看著机场的航站大厦就在前头,她却动弹不得,想像著连邵尔涛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就好难受。
看著航站大厦,她心一横,抓起驾驶座旁的纸袋塞进怀里,拉开车门不顾一切的跳下车,迈开腿就往机场跑。
不顾一路上错愕、议论纷纷的目光,雪初蕾拼了命的跑,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让她又痛又冷,湿冷的空气像是快把她的肺给撑破似的。
但她心里只想著邵尔涛。
想著他的一言一语,想著这十四年来日日夜夜的思念,渴望能看他一眼的那种心情。
除了他,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邵尔涛坐在候机室里,看著玻璃帷幕外起起落落的飞机,手里端著杯热腾腾的咖啡,眼前他需要一点咖啡因来镇定纷乱的神经。
外头下著滂沱大雨,视线所及都罩上一层迷蒙水雾。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某一处,思绪却不由自主的飘向太虚。
他很少这样发怔,工作上的忙碌让他很少停下来想事情,但不知为什么,在即将离美的这一刻,他的思绪却莫名的烦躁,好像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懊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牵绊著他,隐隐约约让人探不真切,越想挣月兑逃离,就被束缚得越紧。
太荒谬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他嘲笑自己。
而这一切,都是从与雪初蕾重逢开始!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跟她保持距离,否则一不小心,可能会让原本平静的生活掀起轩然大波。
而此刻,他更加确信,雪初蕾这个女人,他绝对应该避而远之。
一口喝掉手里的咖啡,他提起行李倏然起身,踩著坚定的步伐走向海关。
下了手扶梯,邵尔涛看著前头的海关,知道他只要走过这道门,就等于走出雪初蕾在他心里种下的心结,往后,他们不可能再见面,也没有那个必要。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回家的路,但他的脚步越走却越沉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牵制著他——
“邵尔涛——”
突然间,背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叫唤。
这个声音是——他猛然僵住脚步,随即又自嘲的一笑。
天,他不但脑子不对劲,现在竟然还有幻听,或许回台湾后他该走一趟精神科了。
甩甩头,正要举步往前走,这次,雪初蕾的声音更加清楚的自后方响起。
“邵尔涛!”
他没有听错,真的是雪初蕾的声音。
邵尔涛缓缓回过头,心却毫无预兆的狠狠被撞击了下。
是雪初蕾——她夹杂在人群中,一脸焦急的朝他跑来。
她肯定是刚从外头跑进来的,因为她全身湿透、活像只落汤鸡,一头长发全黏在一块,身上的衣服甚至还不断淌著水,看起来狼狈极了。
但她却像是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糟透了的样子,反倒气喘吁吁的朝他跑来,脸上那抹急切的神情令人——动容。
这傻瓜,外头下著这么大的雨,难道她连替自己找把伞也不会吗——突然间,他竟莫名感到生气起来。
看著她急切的排开重重人群,拼命跑向他,像是唯恐他会消失似的,这让他的心口再度被撼动了。
但下一刻,他立刻发觉自己有了这种不该有的矛盾情绪,心里那道藩篱不由自主的又竖了起来,脸色也倏然沉了下来。
“太——太好了——我终于赶——赶上了!”
雪初蕾跑到他跟前,上气几乎不接下气,但脸上却满是兴奋与激动。
“你来做什么?”他面无表情的问道。
她喘出最后一口大气,朝他绽起率真的笑容。“我是特地来送你的。”
“不必了,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他残忍的说道。
雪初蕾没有回答,只是咬著下唇,用一双宛如受伤小鹿般,可怜无辜的眸子看他。
对雪初蕾这个恼人的麻烦,他实在该立刻转身走人,但原本跨开的脚步却又忍不住收了回来。
“雨那么大,你不会拿把伞吗?”他咬牙切齿的瞪著她一身的湿。
“我是开车来的,可是机场外塞车得厉害,我怕赶不上,只好一路跑来。”她老实说道。
她——一路跑来?他转头看了眼外头依然惊人的雨势,火气莫名冒了起来。
“外头下那么大雨,你不知道有多危险吗?你以为我希罕你来送我吗?”他不客气的骂道。
“为了能赶上你,我什么也顾不了了。”她理直气壮的回道。
“你——”
他是有毛病不成?她淋不淋雨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的胸口干嘛莫名其妙的纠结成一团?
邵尔涛紧抿著嘴不再开口,面色又沉下几分。
在机场大厅的冷气下,她不断打著冷颤,浑身湿透的她看起来更纤弱娇小了,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是被遗弃流落街头的小猫。
小猫?天,他肯定自己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竟然会拿这种柔弱可人的动物拿来跟雪初蕾做比喻。
但见鬼的,他却骗不了自己,也忽视不了那种于心不忍的感觉!
懊死的!就连他要走了,她还是不放过他吗?非要在最后一刻把他的心情搅得幡然大乱、不得安宁?
“对了,我准备了这个要给你!”突然间,她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袋。
“这是什么?”他盯著那个已经被雨淋得皱巴巴的纸袋。
“你在飞机上一定会肚子饿,我知道你最讨厌吃泡面,所以特地做了个三明治给你!”
她伸出手把三明治递向他,一脸慎重得近乎虔敬的表情,好像捧到他面前的不是三明治,而是她的心。
“你该死的到底想做什么?”他的情绪再度莫名失控。
一下不惜冒著大雨来送机,一下又亲手做了三明治给他,要不是他很了解雪初蕾,他还真会以为她喜欢自己。
“我——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再为他做些什么、挽回些什么,但在他毫无温度的目光下,她说不出口。“来跟你说声再见。”她勉强挤出笑。
“不必了,过去十四年没有你,我的生活很平静,以后也希望是如此。”
说完这句话,他决然转身而去,甚至连声再见也没有说,在她心碎的目光中,一步步的走离她的视线。
看著通过海关,逐渐走远的身影,再看看手里的三明治,她的视线慢慢模糊了起来。
面对这意料中的结果,雪初蕾早有心理准备,也试著说服自己接受事实,但眼前的场景,仿佛又拉回那一天。
她明明有满腔的心事想倾吐,明明是那样在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他一步步的离去,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难道,她就真要这么放弃,好再等另一个十四年,再等另一个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的重逢?
有几秒的时间,雪初蕾几乎要说服自己放弃了,但随著他的身影越离越远,她的心就越抽越紧,也越来越痛。
天知道她梦想与他相见多久了,一想到往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他,她的心几乎碎了。
况且老天爷好不容易给她这次机会,她不能再错过。
人家也不常说,胜利是属于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人吗?她激励著自己。
经过这么多年,她始终没变,依然是那朵追逐著太阳的向日葵——有阳光,才有她!
对,她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她要去追逐她的太阳、她的爱情!
背著满腔的雄心壮志,她转头跑出机场,拦了辆计程车火速赶回家,内心满是兴奋与激动。
四十分钟后,家门已在前头,付了车资跳下计程车,她兴冲冲的进门,立刻豪气万千的宣布道:
“爸,我要回台湾!”是的,谁都不能阻止她,她要为爱走天涯!
“什么?”正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的雪父,一听差点跌下椅子。
“帮我订明天最早班的飞机,我要立刻回去!”她说著就要往楼上冲。
“蕾蕾,为什么突然想回台湾?你已经十几年没回过台湾了,一定会住不习惯的。”雪母试图阻止她。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她坚定的说:“我要回去追求我的爱情。”
雪父跟雪母对望一眼,实在很不放心,但看著女儿一脸坚决的样子,也不忍心反对。
“好吧,你若真想回台湾就回去吧,爸去替你订机票。”雪父无奈叹了口气。
“谢谢爸!”雪初蕾开心的跳到父亲身上,用力亲了他一下。
看著女儿一派乐观的模样,雪家两老却不由得同时担心起来。
虽然女儿看似大而化之,平时蹦蹦跳跳,活泼得就像个男孩子,但他们了解自己的女儿,在感情上却有敏感而细腻的一面。
他们不反对女儿追求爱情,只怕她会受到伤害。
但雪初蕾显然没有感受到父母的担忧,依然一派乐天的模样,脑海里满是美丽的远景。
“我上去收拾行李!”丢下一句话,她迫不及待的冲上楼。
这一回,她绝不要再傻傻的等待了,她要主动出击!
爱情——不,邵尔涛,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