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要我帮你打赢麻将?”一块大牛排突然卡在喉咙,噎得高扬差点没气。
用力捶下卡在喉咙的肉块,他胀红的脸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
斑扬还以为冯笃是良心发现,为上回帮他找人的大忙要好好答谢他,特地请他到五星级饭店来吃大餐,没想到却是一场拌门宴。
“没错。”冯笃烦躁的灌了一大口黑咖啡,心情完全被这个突来的赌注给打乱
“你什么时候学会打麻将的?”高扬狐疑的搔著脑袋。
这家伙只对工作赚钱有兴趣,而且据两人五年多的交情,冯笃超痛恨麻将这玩意儿。
有好几回他到冯家去,捱不过冯爸的热情邀请陪打了几局麻将,他冯大哥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也实在够吓人了。
往后为了不得罪他、不失礼冯爹,他索性不再上门作客。
“我要你教我。”他坚决的眼神让高扬楞了好一会儿。
“教你是没有问题,不过你这么忙……”
“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我必须赢。”他听若未闻的说道。
“为什么?”他钱够多了,需要为了几百块拚死拚活吗?
“我跟人打了一场赌。”
斑扬更纳闷了。冯笃这家伙向来不是最讨厌赌吗?怎么这会儿竟还跟人打起赌来了?
“跟谁啊?”高扬兴奋间道,看来又有好玩的事了。
“倪必舒。”
斑扬听了两眼瞠得老大,连手里的刀叉都应声掉落。“你跟她不是不对盘?怎么这会儿又来跟人家赌?”
“是她提的。”冯笃将那天的事简略描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高扬不住点头,若有所思。“你是要我们联手打败倪必舒?”
“嗯,我要你无论如何都得让我赢得这场赌注。”
“我们是朋友,那是当然的。”笑话,要是让他赢了,那还有什么好戏可看?他表面摆出兄弟义气,心里却偷偷动起歪脑筋。
这对冤家如果送作堆,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况?越想他越是有种使坏的快感。
“你在笑什么?”冯笃狐疑的盯著高扬嘴边那抹忘我的贼笑。
“啊?”高扬的贼笑顿时僵在嘴边。“没,我是为你高兴,这场赌局有我在,咱们是胜券在握!”说著,他很快换上一张诚恳良善的笑脸。
即使如此,冯笃还是高兴不起来,胸口好像被什么压住了,感觉好沉重。“谢谢,以后每天下班后我会上你那儿去。”
“恭候大驾!”高扬笑嘻嘻道,又恢复了吃东西的胃口。
“那就先谢了。”他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大口,试图冲散盘据在胸口的紧绷感。
“不用客……”话声戛然而止,高扬的目光定在他手里的咖啡。“喂,你不吃点东西,拚命喝咖啡对胃好吗?”
“我不饿。”
“好吧,那遗嘱上别忘了替我列名!”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损友,他好心的提醒道。
“去你的!”嘴里骂著,但冯笃还是把黑咖啡放下。“你这家伙不够朋友,竟敢诅咒我?”
“我就是很够朋友才提醒你。”高扬气定神闲的举起刀叉,优雅切割上等牛排。
“对,就跟你对付这牛排一样。”冯笃心情恶劣的丢来一句。
“总比你来找我商量要怎么对付小可爱好吧?”
一下子,冯笃的心口像是刀子挖了一块肉。“她有名有姓,不叫小可爱。”他绷著脸道。
“她……喂,你该不会在吃醋吧?”突然间,高扬发现了有趣的事。
“我没有!”他脸色阴惊骇人。
“你明明就有!”高扬不知死活的继续穷追猛打,俨然没发现自己正在老虎头上捻虎须。“你只要听到有关小可爱的事,就整个人都不对劲,而且——”
“东西可以多吃,话少说一点!”
冯笃抓起一块甜点用力塞进高扬嘴里,狠狠堵住他剩下的话。
四人牌局,弥漫著一股紧张的气氛。
牌桌上四人同时冷凝著脸,看起来似乎是陷入了苦战、难分胜负。
突然间,其中一人抬起头,看著大门被人打开,一个身影自顾走进来,闷闷开口问道:“小盈啊,怎么今天这么晚回来?”
正在玄关换室内鞋的倪必舒顿时一楞,赶紧把嘴边那抹像是中了大乐透似的轻飘飘笑容藏进嘴角。
“呃……公司加班。”
她今天的心情显然特别好,走到牌桌边还不忘礼貌的朝几位爷爷、女乃女乃、阿姨问好。
“好好,小盈真乖啊!”三人嘴巴慈爱的夸道,眼睛却紧盯著眼前的牌没离开过一步。
“吃饭没?”倪父同样头也不回的交代道:“还剩下一点水饺放在桌上,你自己去热来吃。”
“我不饿!”她现在高兴得吃不下!“我回房间了。”
蹦蹦跳跳跑上楼的倪必舒,一回到房间立刻把房门紧闭,随即在房间里高声欢呼,兴奋得跳来跳去。
“我赢了、我赢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赢了!
想起刚刚那场赌注的牌局,至今她仍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双腿发软,好像做了一场败长、很不实际的梦。
捏捏脸颊,真实的痛楚让她整张脸都揪了起来,嘴边的笑却是那样满足快乐。
没错,今天就是一星期前约定好的赌约日,地点则是选在高扬家进行,冯笃请来了自信满满的高扬,倪必舒则是带了堂妹倪宛儿来助阵。
为了这场赌注,她还花了一万多块买了个名牌包包酬谢堂妹,还要她千万不能泄露口风。
虽然这场赌注她颇有胜算,但她还是不敢太低估冯笃的聪明才智,小心谨慎应战,却还是在第一圈就让他赢了。
幸好,老天爷疼惜她这个痴心的爱情傻子,最终还是让她连赢回三圈,惊险获胜。
坐在床上,她紧抱著小狈图案的抱枕,彷佛自己正抱著冯笃那宽阔的胸膛,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
天啊,她好三八,她只是刚赢了这场赌注,让他放下敌意握手成为好友而已,瞧她得意忘形得好像已经是正牌的冯夫人似的!
兴奋的情绪慢慢褪去,冯笃那张写满失望、不敢置信、愤怒的表情浮了上来。
她实在有点担心他,当他输的那一刻,震惊不信的表情让人好不忍心,她不禁担心这场赌注失利,会不会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一个骄傲的男人,怎么能经得起这种挫折跟打击?
丢下抱枕,她跑到落地窗前,隔著玻璃观灿谠面房间的动静,但里头除了一片阒黑,什么都没有。
叹了口气,她重重跌坐在床上,满腔的喜悦已经消失了大半。
她这样会不会太强人所难?
他明明就是不喜欢她、不想跟她有太多牵扯,她还偏偏硬要逼他接纳她,这样岂不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吗?
她只是想爱他、想离他更近,从来没想过要让他不快乐。
想到今天他懊恼的眼神,倪必舒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太一厢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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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呵欠连天的上班,倪必舒两只眼睛红肿得活像核桃。
昨晚翻来覆去一整晚竟然失眠了,一走进货运行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她瞪大眼看著办公室旁,几大间用来堆放待运货物的老旧仓库被拆得精光,搭上了几层楼高的鹰架,看起来俨然像是大公司的规模。
看样子工程肯定是趁著周末放假时施工的,才短短两天的时间,工程进度就这么快,好像很急似的。
这么大的工程,少说也得耗资上亿,她想不出来,冯笃哪来这么多钱?
莫非,真如老爸听来的八卦所说,他是个亿万富翁?
想到这里,她总算慢慢了解了,明明那么有钱,却宁愿窝在又破又旧、连冷气都没有的办公室,果然符合他一切讲求经济效益的商人本色。
“你脑袋想挨钢板的话就尽避站在外面,出了事休想我送你上医院。”
一个冷冷的警告从背后响起,吓得她几乎跳起来。
“老板,这里是?”
“要盖新的办公大楼跟仓储中心。”他不耐烦回答。“快进来帮我接电话,我快被应徵电话烦死了。”
惫来不及回应,冯笃已经迳自转身走进办公室,倪必舒楞了楞,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这让她放心多了,对于他不客气的态度也不计较了。
她应该多给他一段时间,去适应彼此的新关系——她体谅的想道。
跋紧拎著包包进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两支电话正响个不停。
“笃行货运行您好!是的,请您先寄履历……是的……嗯……”
一个早上她都在接电话,此起彼落的电话铃声,伴随著外头叮叮咚咚的敲打声,让她口乾嘴酸、头痛欲裂。
时近中午,才刚挂下电话喘了一口气,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随即是娇滴滴得像是快滴出糖水的抱怨。
“唉哟,我的妈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这么破旧活像个废墟?”
倪必舒一转头,发现冯笃已经不在他的办公桌后,好奇的忍不住走出办公室一探究竟。
一栋用来堆放所有货品的仓库前,停了一辆高级黑色轿车,一名穿著名牌洋装的女人,正捻著手帕掩住鼻子,皱眉四处打量,一脸嫌恶的表情。
女人看起来高贵且漂亮,神态间满是有钱人家的骄气,两片薄薄的唇里著透明润泽的唇蜜,看起来美丽可人。
担心施工的灰尘会弄脏她漂亮的衣服,倪必舒好心走过去问道:“小姐,请问你要找谁?”
“找你们老板。”女人高傲的上下扫她一眼,俨然一副女王的气势。
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女人看起来好像跟冯笃很熟的样子?虽然她无权过问,但倪必舒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请问你是……”
“你是哪根葱,敢问我是谁?”女人由高而下,倨傲斜睨著她。
女人不但漂亮,而且身材窈窕高姚,站在她面前,倪必舒觉得自己好像个小矮人。
她扬起下巴,强撑起最后一丝尊严。
“我不是葱,是冯先生的秘书。”以及好朋友——她在心里默默的补上这个新头衔。
“秘书?”女人轻蔑且狐疑的上下打量她一眼。“我怎么没听他说过有秘书,他说只有一个打杂小妹。”
打杂小妹?顿时,倪必舒的心好像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我是笃的女朋友,特地来看他的。”
女朋友?一记晴天霹雳,把陶醉在天堂里的倪必舒一脚踹进谷底。
她怎么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她手脚突然不听使唤的颤抖,脑子一片闹烘烘的,几乎无法思考。
但他何必告诉她?
这是他的私事,她也不是他的谁,他何必让她知道这令人心碎的真相?
“我叫何倩倩,开元建设公司是我爸爸开的,我们公司可是国内建筑业规模最大的,还有上市股票……”
拔倩倩骄傲的介绍自己显赫的家世,可惜倪必舒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他有女朋友的巨大震撼。
“小贼,你要找老板喔?老板在仓库里,偶去替你通报?”不知何时跑出来看热闹的贡丸,热心的主动表示要跑腿。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他。拜托你离我远一点,浑身臭味,呛死人了!”何倩倩从手上提的全球限量LV包包里掏出手帕,嫌恶的捂著鼻子。
“小姐,工地里很危险,还是由我去通知老板一声好了。”倪必舒挂出牵强的微笑,展现“打杂小妹”的敬业。“麻烦你先进办公室去等。”
“办公室在哪啊?”何倩倩朝老旧的建筑左右张望,又是一副嫌恶的表情。
“贡丸,带这位小姐到办公室去,我去找老板。”
“好!小贼,你跟偶来!”
拔倩倩扫她一眼,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跟著贡丸走了,高跟鞋喀答、喀答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却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的抽痛著。
冯笃已经坑邺十八岁了,是个出色英俊的男人,有女朋友也很正常,但她却只有心碎没有祝福。
她喜欢、暗恋了二十几年的男人,竟然还没等到她追上他,就有了女朋友!而且论身材、相貌、家世,完美得没有一样她比得上,天底下有哪个女人能说得出祝福的话?
倪必舒这个人心肠软,说不出坏心的诅咒,即使她并不喜欢这个趾高气扬的女人。
心碎成一片片,她多希望天上掉下来一块陨石……不,这机会太渺茫了,或许等到她发白齿摇都还等不到一颗;还是掉一块木板下来,让她失去知觉无法思考,就感受不到心痛比较实际一点。
但天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掉下来,只有一只正巧飞过的鸟拉了一坨米田共在她头发上,害她立刻变成白头翁。
绕过四处竖立的钢架,总算在不远处见到正在跟工头讨论的熟悉身影。
“老板!”她挥手高喊。
冯笃闻声转过头来,沉声问道:“什么事?”
“有个小姐找你,她说,她是你的女朋友。”她故意问,以求证内心的怀疑。
冯笃皱皱眉,立刻转身朝她走来。“她在哪?”
他没否认,也没问她来者的名字,可见何倩倩真的是他的女朋友。
“办公室里。”她有气无力说道。
“嗯。”没有看她,他迳自绕过她大步走向办公室。
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她好像连心也被掏空了。
失魂落魄的慢慢走回办公室,虽然她很不想亲眼目睹她喜欢的男人跟女人卿卿找我的场面,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有另外一个头衔“女朋友”,更让她一想起,心里就好像有千百根针在刺一样。
但她现在的身分是秘书,而不是情场败将,她必须回去做她该做的工作,这是她的责任。
落寞走出工地,突然三只一灰、一白、一黑的小狈冲了过来,巴在她脚边亲热的磨蹭著,边卖力的挥动小尾巴。
原本挂著忧愁的小脸露出了笑容,她蹲抚模才一个多月大、全身毛茸茸好像玩偶的小狈,远远看像是三团毛球的小东西。
“妈妈呢?”她温柔问,被几只小舌头舌忝得掌心发痒,忍不住笑了。“拜托,肥肥、圆圆、胖胖、别舌忝了,好痒喔!”
三只狗如其名,被倪必舒养得圆圆胖胖。它们的妈妈是她收留的流浪狗,有一次被她发现老在货运行旁流连,她便每天将中午的便当分一半给它,几次之后,狗一见到她就热情的猛摇尾巴,俨然把她当成主人一样。
后来狗狗不知怎么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才在工人的提醒下知道它怀孕了,便将它移到隐密的仓库后面去,让它安心生产。
原本她是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还是被冯笃给发现了,他却奇迹似的没有叫她把狗扔出去,所以狗妈妈就这么平安生下三只小狈,在这里住了下来。
“圆圆,你说怎么办?冯笃有了女朋友,那我是不是该识相的退出?”她的脸磨蹭著小狈毛茸茸的背,也同时将脸上不小心滑下来的泪一并蹭进白色毛球里,无影无踪。
“汪汪!”小狈的舌头用力舌忝著她的脸,兴奋吠叫。
其馀两只小狈也不甘被冷落的爬到她腿上,摇摇蔽晃的巴在她手臂上,倪必舒索性一下将三只小狈全抱在怀里。
“没关系,就算没有爱情,我还有你们!”她喃喃安慰自己。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这么多年倾注在他身上的感情,又岂是一句话就能舍弃,没有一丝心痛?
九月的微风吹来,她这才惊觉脸上的些许湿意,却不知道是小狈热情的口水,还是……眼泪?
“瞧你们舌忝得我一脸口水。”将三只小狈放回地上,她佯装若无其事,嘻嘻哈哈的用手臂将脸上的一片湿抹去。
“赶快回去,不然妈妈等一下找不到你们,可是会著急的喔!”她催促三只小狈赶快回仓库。
三只小狈跑跑跳跳,一路追逐著往仓库那头跑去。
重重吐了口气,倪必舒讨厌自己变得多愁善感,那实在不像她的个性。
强迫自己挂起笑容,她转身走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