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好消息、好消息!”
一回家,晶晶把包包往沙发一丢,兴奋的扯开嗓门一路嚷进厨房去。
“什么好消息?妳中乐透了?”正在厨房里“水深火热”的梁母丢下锅铲,以迎接英雄之姿热烈冲过来。
“中什么乐透,就是有妳这种市侩的妈,女儿才会一事无成。”一个不以为然的冷嗤从旁边传来。
只见梁父正蹲在厨房一角,苦命的修理着昨天吵架被母老虎砸断的炒菜锅柄,一面投来怨怼的冷眼。
“你这老不修,昨天的帐我都还没算完呢,你还敢数落我的不是,存心找死是不是?”向来有母老虎之称的梁母,插起茶壶腰对着梁父骂。
“就跟妳说那个小姐只是问个路,妳非要栽赃人家勾引我、我吃人家豆腐,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梁父忿忿的替自己申冤。
“问路?”梁母哼一声,咬牙切齿的骂。“问个路需要对你猛抛媚眼,你报个路需要贴在人家小姐的胸口上?”
“就跟妳说她被高跟鞋拐了下脚,我只是扶她一把,妳为什么非要想得这么乱七八糟?”梁父一张脸涨得火红。
“我乱七八糟?”梁母瞪大眼、倒抽一口气。“好啊,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为了你这穷小子,我不惜跟姥爷、姥姥闹翻,硬是非要嫁你不可,没想到你却翻脸不认人,我的命好苦啊——”前一刻还插着茶壶腰的梁母,下一刻已经趴在冰箱上哭天抢地。
“妳——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懒得理妳!”悻悻然丢下一句话,梁父转头朝女儿绽开慈爱的笑容、无比温柔的问。“女儿啊,爸爸没妳妈那么肤浅,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钱,告诉爸爸,是不是交到男朋友了?”
“你才肤浅呢,爱情跟面包哪一个重要,光用肚脐眼想就知道,绝对是面包重要。”梁母火速擦干眼泪,出言吐槽。
“既然如此妳当年何必嫁给我这穷小子?”梁父冷冷的问。
“我当年就是被爱情冲昏头,才会落得现在连面包屑都得吃。”梁母也不甘示弱的回以颜色。
“所以我说妳肤浅——”
“那是因为你没本事!”
“妳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你才是不可理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四十几年的老夫老妻,凑在一起俨然像对冤家。
“你们慢慢吵,我要回房去了。”
说起她这对爸妈,简直就是标准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每天吵吵闹闹,每天不斗嘴吵上个几回就浑身不舒坦,晶晶好心情的摆摆手,边哼着歌径自往外走,懒得去当和事佬。
少了观众,梁父梁母也没兴致演下去了,不约而同一把抓住女儿忙追问。
“诶,等等——晶晶,妳刚刚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对啊,晶晶,瞧妳高兴得。”
眉眼间难掩兴奋的晶晶,转头看着一脸好奇的爸妈,尖叫着宣布:“我终于接到案子了!”
“真的?这真是个好消息,我就知道我的宝贝女儿够行。”梁父高兴的击掌。
“是个什么样的案子?”梁母关心的立刻问。
“呃——”
晶晶心虚的不敢抬头迎视父母关爱的目光,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她当的是心理谘商师,要是让他们知道她不务正业,做起恋爱顾问的生意,非气得七窍生烟不可。
盼了十几年,爸妈四十好几才生下她,一直以来她还不差的成绩跟还算伶俐的口才,让他们总是骄傲面对外人羡慕的目光,以为他们的女儿有多优秀、多出色。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秤起来有多少斤两,面对这个人才济济的社会,她仅有的一点小聪明有多平凡!
“是个非常有钱的总裁。”晶晶含糊的说。
她不敢想,万一爸妈知道她去当起爱情掮客,会失望到什么程度——
想着,晶晶浑身登时窜出一阵冷汗,转身连忙逃进厨房,从冰箱里抓出一大瓶冰水,倒了满满一杯往嘴里头灌。
“有钱的总裁也需要看心理病啊?”梁母一脸纳闷的嘀咕。
“妳懂什么?那不是看心理病,叫心理谘商。”梁父不以为然的纠正道。
“我当然知道,要你多嘴,啐——”
“知道?哼,妳脑子里只知道打麻将!”
客厅里,一对老冤家又杠了起来。
“老娘懒得理你!”
梁母恶狠狠的白了丈夫一眼,随即踩着三寸金莲跟进厨房来,一脸期待的拉着女儿殷殷追问。“晶晶啊,妳那总裁客户人怎么样?”
“呃——”晶晶一愣,脑海中浮现那张俊朗严肃的脸。“话不多,个性也严肃了点,不过对人还算客气。”她归纳出一个大概。
“切,谁问妳这个!”梁母挥挥手啐了声,连珠炮似的说。“我是说,那总裁多大年纪了?做什么事业的?有多少身家?”
“老太婆,妳这是干什么?晶晶是心理师,又不是媒婆,哪会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你懂什么?人家常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咱们晶晶跟这大总裁朝夕相处下,发生了感情,一夕之间从麻雀变成了凤凰——”
“去、去、去——瞧妳那张嘴,把自己美如天仙的女儿说成是麻雀,妳不说,人家还以为妳是后母咧!”梁母话还没说完,立刻被梁父给打断。
美如天仙?
闻言,晶晶嘴里的一口冰水很不客气的喷了出来。
“爸,拜托你,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样往自己女儿脸上贴金,被别人听到我会很丢脸耶!”擦去嘴边的水渍,晶晶好气又好笑。
“我说的全是事实,有什么好丢脸的?”梁父不以为然的说道。
“对啊,用不着丢脸,瞧妳模样长得多好?眼睛就是眼睛、嘴巴就是嘴巴,模样多标致啊!”梁家两老倒是难得的有意见一致的时候。
老梁卖瓜,自卖自夸!
晶晶无奈的摇摇头,把冰水一口喝光,转身就往厨房外走。
“我出去了!”她抓起沙发上的大包包,匆匆丢下一句。
“诶,妳要去哪里?”追在宝贝女儿后头的梁家两老同时问。
“去搜集情报!”
人家常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至理名言绝对不会错的!
“搜集情报?”
两老还怔愣着,女儿的身影已经一溜烟似的消失在门外。
梁家两老很有默契的互望一眼。
“老头子,你确定女儿做的是心理谘商,而不是情报员?”许久,梁母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问。
“不知道女儿的代号是什么——”
梁父望着门外,若有所思的喃喃说道。
我要妳替我月兑离单身!
才高兴了一晚,晶晶就发现自己完全陷入一种毁灭式的绝望当中,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回荡着这句话。
严力擎丢给她的不只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还是一个很令人头大的烫手山芋。
这怎么可能?
那个高大英俊得不当明星实在暴殄天物、钱多到可以拿来盖房子,聪明绝顶、眼光精准、生意手腕一流……屈指随便数,就可以说上十来个优点,居然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需要她这个恋爱顾问来替他找对象。
原本只是个需要替人解决小疑难杂症的恋爱顾问,如今却成了红娘,她要怎么把他变成一个颠倒众生的魅力男?要上哪儿去找女人给他?
严格说起来,他实在已经算得上是完美无缺了,若真要说他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太严肃了点,话也太少了一点,其余的——无可挑剔。
听起来,他似乎也不是眼高于顶、过于挑剔,而是真的完全没有女人缘。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晶晶无时无刻不想找出问题的症结,她日也思、夜也想,苦恼到快把自己的头发拔光,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
当第八天,晶晶顶着失眠快一个礼拜的血丝眼外加猫熊眼眶,望着窗外的太阳缓缓升起,照亮她阴暗的房间那剎那,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八个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于是,她顾不得修饰模样骇人的自己,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冲向了国家图书馆,耗了一整天时间,总算带回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把一大迭影印资料往床上一丢,晶晶近乎虚月兑的跟着往床上一躺。
“累死我了!”瘫在床上呈现大字形,她筋疲力竭的低喊。
报了一整天,她跑了好几家图书馆,把所有关于严力擎的相关资料、报导全都找出来,一页也不漏的全都影印下来。
接着又特地跑了几家书局,把刊载过他专访的杂志全买了回来,抱着十来公斤重的数据,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车回家,此刻的她已经快累瘫了。
躺在床上四肢沉重得像是有千百斤重,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了,偏偏脑子里却清醒得很。
妳不能再接其它案子,必须随传随到,并且对于所知道的一切守口如瓶、绝对保密——
一想到这里,晶晶像是装了弹簧似的,整个人跳了起来。
依照那男人一丝不苟的个性跟绝不拖泥带水的工作效率,或许明天就会接到他的“征召”,晶晶知道自己可马虎不得。
别速翻开那一迭厚厚的数据,对于他,一个成功而且出色的男人,她压根不了解,若不趁着这两天好好把这个人研究个透彻,她恐怕就只有等着穿帮的份了!
严力擎,三十二岁,华裔美籍的企业家第二代,在美国出生长大,以第一名毕业于哈佛名校,父亲是以连锁饭店起家的商人,事业版图从台湾扩及欧美,身价数千亿。
二十二岁之前,严力擎就像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意气风发、优秀出色,身为严家的独生子,铺在他面前的俨然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但毫无预兆的,在即将拿到博士学位的前夕,却爆发父亲长达二十年外遇的丑闻,在深受打击之下,他毅然决定带着母亲回到台湾,从最基层的工程师做起,他的聪明才智与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让他在短短五年内一路从组长、督导、副理直升到总经理。
但天生注定绝非池中之物的严力擎,却不甘于只是如此,当他深受董事长倚重之际,竟毅然辞职另组公司,从资金只有两千万、员工只有五名的通讯公司,短短十年内他建立起自己的事业王国,他的通讯系统在国内有六成的占有率,从屈居一间小出租办公室的五人小鲍司,扩张成变成了二十三层的气派办公大楼。
一个人的成功不是偶然,严力擎的传奇不止见证了成功,同时也证明了——
看完满满一大迭有关严力擎的事迹,晶晶像是看了本传奇的奋斗史,让她忍不住深深吁了一口气。
从他严肃冷漠的外表实在看不出来,他竟会是在自由开放的美国出生长大,还有这么一段不平凡的奋斗史。
而且,不论是哪家的报纸、杂志,所有关于他的报导里,果然完全没有提过他的感情世界,连一个女人的名字都没出现过。
看来,他真的不是骗她的,他确实有感情世界空虚的烦恼。
只是,她想不通——像他这么个英俊出色、事业成功,可以说是近乎完美的男人,怎么会至今还是单身?莫非——
他有断袖之癖?!
她瞠大眼,结结实实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啊,他若真是个GAY,那她等于握有这个男人不能说的秘密,那岂不是等于中了乐透?一辈子吃香喝辣?
只要她把这个消息卖给爱扒粪的八卦杂志,肯定可以赚进一大笔钞票,她一人得道、爸妈也可以跟着升天——
不、不、不,这怎么可以?人可以穷,但绝对不能没有道义——晶晶用力摇去脑子里陡然升起的坏念头。
她梁晶晶虽然书念得普普通通、运气又差,但做人要有道德良知这些道理她可都懂,出卖他人的隐私换取利益,这种事她绝对做不出来。
晶晶趴在床上,心不在焉的翻着杂志上好几大页他的个人特写。
杂志社的专属摄影师功夫果然了得,巧妙地捕捉了他深沉内敛、孤傲自负的气息。
透过镜头,修长结实的体格充满不可忽视的力量,深刻立体的五官宛如上帝完美的雕刻,尤其是那双幽深冷谧的眸正好就正对着她,彷佛他人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似的——
看着他凝视的黑眸,她的心跳陡然漏跳了一拍。
真是的,只是几张照片,她脸红个什么劲啊?!
一定是天气太热了,再加上今逃讠着大太阳在外头奔波了一整天,把她的脑袋瓜给晒昏了。
这么一个英俊优秀的黄金单身汉,竟然只爱男人,要说出去,大概会让全台湾一半以上的女人搥心肝。
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却不爱女人,真是可惜了。
她的手指心不在焉的轻划着他严肃的脸孔线条,一股莫名的失落袭上心头。
“晶晶,吃饭啦!”
门外,梁母的吆喝声骤然打断她的冥想。
一回神,惊觉自己的咸猪手正在人家俊脸上游走,晶晶涨红着脸赶紧收回手,急忙合起杂志。
“来了!”
将杂志一股脑的全塞到床底下,晶晶头也不回的冲出房去。
一串尖锐的铃声从房间的某个角落响起,埋在棉被团中的晶晶勉强伸出一只手按掉床边的闹钟。
怎知那个尖锐的声音依旧持续不止,被吵得受不了,晶晶终于勉强撑开一条眼缝,从被团里爬出来,张着半瞇的惺忪睡眼往床边柜一看,只见她的手机正抖个不停。
原来是手机不是闹钟响。
她慢吞吞的爬过棉被山,懒洋洋的伸手拿起手机,有气无力的对着话筒说。“喂,我是晶晶。”
“为什么这么慢才接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让晶晶陡然一惊,挂在床边的身子就这么整个重重摔到地上。
“严——严总裁?”她的睡意登时全消,狼狈的急忙从地上爬起身。
“严总裁,早——早啊!”晶晶下意识伸手耙梳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好像他的视线能透过电话线看见她一样。“真意外,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打电话来。”她紧张的干笑几声。
脸上挂着笑,但晶晶心里却嘀咕着——这人也未免太神出鬼没了吧?!
一连七、八天没消没息,半通电话都没有,让她几乎以为他自人间蒸发了,但一出现,却又是这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得连还没睡醒的窘态都不及掩饰。
“不早了,已经十点了,也该起床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特别情绪,但电话另一头的晶晶,却已经羞窘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看来,她就算想掩饰,也掩饰不了平时生活颓废的糗态。
“喔——”咽了口唾沫,晶晶觉得在这种严肃的人面前,压力特别大。“严总裁,您有事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下午三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他言简意赅的下达指示。
“是,三点,我知道了!”忍住想跳起来欢呼的冲动,晶晶恭敬的应道,只差没伸出五根指头行礼。
他召唤她去,就表示她的口袋将要有进帐了——一个小时一万块,只要省一点花,就足够她过上好几个月,不用再当伸手牌米虫。
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敢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还有——”
“严总裁还有什么吩咐?”她正襟危坐的请示财神爷。
“千万别迟到。”挂电话前,他不忘提醒道。
“我知道,我绝不会迟到的!”晶晶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
开玩笑,财神爷光顾,她怎么可能还会迟到?!
“严总裁,那就待会儿见了!”晶晶兴高采烈的道别后,才挂上电话。
原以为这次会面定是万无一失,谁知道,倒霉的人永远有层出不穷的状况在眼前等着她。
事实证明,人绝对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下午三点整,理当已经站在财神爷面前提供咨询、等着领钞票的晶晶,却还火速飙着小绵羊在街头不要命的奔驰时,开始觉得等在她前头的不是康庄大道,而是荆棘险林。
原以为迟到已经够糟了,没想到最糟的情况竟是:马路之大,却四处找不到一个可以容纳小绵羊的停车位,害她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一分一秒无情流逝的时间中,还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寻觅车位。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最后总算替小绵羊找到地方停放,然后她立刻以跑百米的速度使劲的跑,一口气冲上总裁办公室。
一进门,捧着胸口还在气喘吁吁的当口,前头已经响起冷冰冰的声音。
“妳迟到了二十八分钟又三十四秒!”
一抬起头,便迎上一张僵硬得比千年木乃伊还要难看的脸。
“总——总裁,请你听我解释,因为我找不到停车位,绕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一个位置,又花了十分钟跑过来——”
“迟到的人该做的是道歉,不是找借口。”冷厉的眼神一扫,晶晶立刻识相噤声,却迟迟没有开口道歉的意思。
他凝着脸往椅背一靠,双臂环胸,冷冷盯住她。
眼前的她看起来实在糟糕,一头乱发活像被强烈台风扫过似的,没有一根头发是整齐服贴的,汗水把额际的发丝濡得一片湿,包包乱七八糟的斜挂在身上,活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追逐战似的。
突然间,满腔的怒气莫名消褪了一半,她的狼狈模样竟让他心生些许同情,或许真如她说的,外头停车位真的不好找。
“严总裁,对不起!”她毕恭毕敬向财神爷弯了个腰。“迟到是我的错,我不该找借口,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记小人过。”
她的态度恭敬得无可挑剔,但他打从心里觉得:这女人压根一点也不怕他,彷佛只当他是只纸糊的老虎。
但她既然都已经道了歉,身为男人的气度也应该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我会请林秘书为妳设立一个专属停车位,以后妳就直接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就好了。”他收回严苛的批判目光,语气平静的说道。
“严总裁——”她迟疑开口。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不耐的问。
“我没有开车,我骑小绵羊。”她陪着笑。
“小绵羊?那是什么东西?”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头立刻又拢起。
“摩托车啊!”晶晶眉飞色舞的解释。
“那种东西完全没有半点安全性可言,坐在那上面根本是肉包铁。”他的表情丝毫不掩饰他的不悦。
他无法想象,纤细娇小的她骑着一台有如玩具的摩托车,在大马路上跟一辆辆庞然大物竞速的画面——
扁是想,就足够教他窜出一身冷汗,她却还说得面不改色。
“台北交通乱成这样,骑车既不必找停车位,又不用忍受塞车,好处多多,总裁,我打赌你一定没坐过对不对?下次有机会你可以——”
“不必了,我对玩命没兴趣。”他不留情面的打断她。
孰料,她非但没有半点失望,反倒露出饶富兴味的笑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总裁,你的国语讲得很标准耶,一点也不像在美国长大的。”她忍不住月兑口而出。
闻言,他凌厉的眼神宛如一把机关枪,气势惊人的倏然朝她扫来。
“这件事妳从哪里听来的?”他绷着声音问。
“呃——我,我从杂志上看来的!”她老实的坦诚。
“妳还知道些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很不好,让她联想起七月即将来袭的强台。
“没、没有了!”她的头摇得有如波浪鼓。
犀利的眸盯视她半晌,才终于移开视线。
“那种没营养的八卦杂志以后少看!”他冷冷丢下一句。
“是!老板永远是对的!”她正经八百的回答,却又挂起一脸欠骂的笑。
“妳可不可以收起嘻嘻哈哈的态度,正经一点?”严力擎不悦的开口训斥。
“是,我知道了!”她一本正经的弯腰称是。
看着他不悦的冷峻表情,晶晶偷偷吐了下舌头,目光还是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明知道得冒着被炮轰的危险,但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闷在心底好几天的疑问已经快把她给憋死了,不问出个结果来,她肯定会寝食难安。
“严总裁——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她的拇指兜起圈子,小心翼翼开口。
“问吧!”历经宛如一世纪那样漫长的死寂后,他居然开口了。
得到特赦令,喜不自胜的晶晶把握住柄会,不经大脑的话立刻冲口而出。
“你爱的是不是——男人?”
当最后两个字从她的嘴里滚出来之际,空气彷佛在这一刻凝结,他以如电影慢格般的速度缓缓抬起头,怒不可遏的朝她射来两道怒焰。
“谁告诉妳我爱男人?”他倏然站起身,声音冷得简直坑诔进她的脚趾头里。
晶晶浑身窜过一阵寒颤,却还是强做镇定,试图以不激怒他的宽容语气说。
“严先生,你用不着感到丢脸,现在同性恋现象很普遍,我对你们绝对不带半点歧视眼光——”
“梁、晶、晶!”他低吼着发出警告,一步步的逼近她。
“我说真的,人有七情六欲,上帝也没规定男人只能爱女人,而且现在有好多艺人、名人也都出柜了,你不是第一、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不知死活的继续口沫横飞。
“说够了没?!”他面色铁青的吼住她的连珠炮,高大身躯已将她逼到门边。
“差——差不多了!”高仰起头,那张气到简直快抓狂的俊脸就在眼前,晶晶识相的乖乖闭上嘴。
“妳听清楚了,我不是什么同性恋,更没有爱男人的癖好,我、只、对、女、人、有、兴、趣。”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记住我现在说的这句话,然后,立刻给我滚出去!”
带着男人独有气息的阵阵热气喷上她的脸庞,熏得她脑子有短暂空白,一阵恍神后,她的眼神重新聚焦,他暴怒的脸孔立刻跃入眼底。
他修长的手指气冲冲的直指门外,晶晶心想,他肯定拥有绝佳的自制力,否则那双好看的手,此刻恐怕已经掐上她的脖子了。
她会不会问得太直接,忘了给他留点颜面?平时看起来那么冷静优雅的他,此刻竟气得面色扭曲、青筋暴露,活像想吃人啃骨的老虎。
难道,真的是她搞错了?她脑子里那些捕风捉影的猜想,全来自于她荒谬的想象?
想这里,她整张脸火烧似的染开一片红,恨不得立刻化为水蒸气,蒸发得无影无踪。
但她当然成不了水蒸气,依旧醒目又碍眼的杵在他面前。
“是~是,我记住了!”
她羞窘又狼狈的抱头冲出去,到了门外又突然折回来,慌慌张张丢回一句:“对不起!”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的冲进电梯,连头也不敢回。
冲出天寰企业大门,晶晶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觉得自己简直是闹了一场大笑话。
堂堂一个大男人被误会成是个同性恋,也难怪他会气成那样,一副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的样子。
仰望企业大楼顶端,前一刻还余悸犹存拍着胸口的晶晶,下一刻却自嘴边突然浮现一抹恍惚的傻笑。
虽然刚刚被臭骂一顿,还被扫地出门,但这一刻难以言喻的好心情,连门外足以烤焦人的炙热烈阳都让人觉得可爱起来。
原来——他不是同性恋,而是个性向正常的男人!
币着笑,她一路哼着歌慢慢走向她的小绵羊,虽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在高兴什么——
送走那个满嘴乱七八糟的女人,严力擎还是有满肚子的气。
那女人究竟是个恋爱顾问,还是乌龙顾问?
傻里傻气、神经大条不说,还专爱听些小道消息,头脑简单、迷糊、莽撞、没时间观念——随便屈指一数就是十来个缺点,跟她打交道简直比应付难缠的生意对手还累!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真的讨厌她,虽然她一再犯了他的大忌,但他却不曾想过要解除合作关系。
大半辈子始终跟人保持距离,理性、绝不感情用事的他,第一次被这种毫无道理可循的莫名感觉牵着鼻子走。
想起刚刚她一脸认真的问“你爱的是不是男人?”,严力擎还是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怎么可能会爱男人?
简直是荒谬!
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