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悦打开门走入主屋,朝着这个气派宽敞的屋子好奇的四处张望,发现房子的设计和摆设都十分利落简洁,处处可见时尚的设计感,满屋的顶级家具弥漫着一股缺乏人气的冰冷。
席悦收回目光,一个转身却差点撞上一个红色的高身影。
她及时收势却重心不稳,差点跌个四脚朝天,对方不动如山,冷眼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席悦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却发现眼前高美丽的女子,眼底满满都是不友善的敌意。
“对不起!”席悦赶紧道歉。
“妳就是席悦?”女子不答腔,评判的目光开始上下打量她。
没预料到房里会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女人,甚至一见面就不客气的对她品头论足,让席悦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这名女子的神态,俨然是这个屋子里的女主人,难道她是云叔叔的——
一想到“妻子”这两个字,席悦的心口就一阵莫名刺痛。
“请问妳是谁?”她怯懦的轻声问道。
“我是这个房子的女主人!”女子傲然昂起下巴。
席悦楞了一下,直觉的道:“妳是云叔叔的太太?”
这句话让女子立刻浮现心花怒放的笑容,眼里的敌意也跟着消退不少。
“不是,我是云的女朋友!”舒雅曼傲然补上一句。“不过很快就是了!”
“妳——妳好!”席悦脸上带笑,喉咙却梗着一股酸意。
舒雅曼上下打量她,瞧这丫头虽然五官出色,但个头小不隆咚,甚至还没有半点发育的迹象,看起来就像朵弱不经风的温室花朵,看来她是高估她了。
但不知为什么,舒雅曼心里总是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强烈的第六感提醒她,要小心提防这个小丫头。
“妳可以叫我雅曼姐。”她施恩似的说道。
“雅曼姐。”悄悄瞅了眼这个明艳美丽的女人一眼,席悦乖巧的喊道。
舒雅曼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很听话也很单纯,远比她想象中好对付得多了。
身为时下最走红的模特儿,舒雅曼自然不肯承认,这个十五岁的黄毛小丫头竟然对她造成威胁。但她对南起云的这个安排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深怕这个陌生女孩会抢走南起云的全部关注。
她锐利的审视像是一把利刃,看得席悦浑身发麻,连大气不敢喘一声,目光也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曼,别吓着悦悦。”
突如其来的声音解除席悦的危机,颀长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席悦以后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跟她打个招呼而已,哪舍得吓她了?!”舒雅曼窈窕的身影踩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南起云的身边,两只涂着鲜红蔻丹的玉手,如蛇般灵活的攀上南起云的手臂。
舒雅曼的脸上挂着一抹美丽的微笑,但紧盯着席悦的眼神却是警告意味十足,彷佛在宣示着——这男人是我的,妳最好别痴心妄想!
“曼,没事的话,妳可以先回去了!”南起云不落痕迹的抽开手臂,走到席悦的身旁。
语气淡漠的一句话,让舒雅曼脸上胜利的微笑登时僵住了。
“你不陪我吃午餐?”她不高兴的瞪着他。
“悦悦第一天来,我当然得陪着她。”南起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美艳的脸庞一僵,细心描绘的美眸闪过一丝气愤难堪以及嫉妒,望着南起云的背影,舒雅曼的眼底散发出一股势在必得的光芒。
南起云这个男人英俊出色、聪明又有野心,未来绝对不可限量,她会不计一切代价抓牢他!但眼前再怎么不甘心,她也得咽下这口气,这么多年来,她靠的就是以退为进的手段才能留住他,她不能功亏一篑!
朝席悦丢去一眼,舒雅曼心不甘情不愿的背起沙发上的名牌包,悻悻然的走出大门。
“来吧,我带妳去房间。”丝毫不在意舒雅曼的不悦,南起云自顾自地领头往楼上走。
“云叔叔,雅曼姐好像在生气耶!”席悦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说。
“别理她。”他满不在乎。“有什么事比妳还重要?!”
闻言,席悦顿时定住脚步,心也跟着停了一拍。
有什么事比妳还重要!抬头望向前头高大挺拔的身影,席悦觉得有一丝甜意缓缓流进心底,把她的心都缠成一片甜。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什么,只知道她好喜欢他专注的凝视、好喜欢他对她微笑、好喜欢自己在他心中胜于一切!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席悦才如梦初醒的迈着急步匆忙赶上。
苞着南起云步上二楼,来到走廊尽头一扇房门大开的房间前。
“这就是妳的房间!”
在他温柔的笑容里,席悦慢慢走进他为她展开的粉色世界。
房间里,触目所及都是粉红色,粉红色的书桌、粉红色的衣橱,还有一张垂着粉红色梦幻纱幔的大床,俨然就是一般少女会喜欢的色调与风格。
“怎么了?不喜欢吗?”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席悦猛然惊醒。
“喔,喜欢,很喜欢。哇!这房间好漂亮喔!”她匆忙绽开笑容,一脸兴奋的四处打量。
“喜欢就好。”南起云将行李放到床边,满意的点点头。“我去叫佣人来帮妳整理行李。”
“不用了,云叔叔,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席悦连忙叫住正要转身出门的南起云。
相当惊讶她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却丝毫没有半点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气,南起云不禁狐疑的多看她几眼。
“那好吧,妳慢慢整理,有需要的话就叫佣人来,我先到办公室一趟。”
“嗯,我知道了。”
目送他转身离去,门一关上,席悦脸上的笑容就隐没在落寞的神情中。
坐上柔软的粉红色大床,席悦慢慢吐了口长长的气,像是刚演完一出很耗费心神的戏。
其实她并不喜欢粉红色,但这是云叔叔特地替她布置的房间。
当她的世界在一夕之间崩塌的时候,是云叔叔为她重新撑起一片天,除了让他微笑,她实在无以为报。席悦环视这个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她甜蜜满足的笑了。
所以,只要是他为她所做的,她都喜欢!
南起云才刚在办公桌后坐下来,门外立刻传来节制的两声轻敲。
“进来!”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像是刚刚解决了一件棘手的大事似的。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来,一名年约四十开外的女子捧着一大迭资料夹,来到他桌前。“南先生,这是您要的资料,会计事务所已经把席氏企业全部的资产都清算完毕了。”
南起云略一点头,示意他最得力的助手邓秘书将数据放到桌上。“嗯,放着就好,妳去忙吧!”
一等邓秘书离开,南起云立刻翻阅起一大迭的资产明细。
看来素有商业金童之称的席韦,在这波金融风暴下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除了拥有席氏企业百分之六十三的股权外,名下价值数十亿元的不动产、存款皆已交付信托,而席悦是唯一的继承人,但契约上言明她必须在年满二十岁以后才能动用,也就是说现在除了席氏企业的继承权之外,她是一无所有。
跋上席韦的资产帐目,南起云往椅背一靠,陷入长思之中。
席悦才十五岁,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哪有管理一家资产数百亿大企业的能力?
他的目光瞥向搁在桌上的报纸,斗大的头条上还有一张上百人聚集在某大楼前抗议的照片——
席韦遽逝,造成席氏企业股价如溜滑梯般一路大跌,众多投资人都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群聚在席氏企业前要求见负责人提出解决办法,却苦等不到席氏企业的继承人出面——
就算席悦真的出面又能如何呢?她只是个比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女孩,这些急昏头的投资人,还期望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能帮他们解决什么问题?
虽然席氏企业里几名高阶主管都跳出来安抚投资人,保证股价会在短期之内慢慢回稳,却依然抵挡不住这些对席氏企业毫无信心的投资人。
照这样的情势来看,如果再不采取一些行动,拿出实际的数据稳住投资人的信心的话,恐怕会衍生出更多不必要的抗争风波。
这件事得尽快解决,而这就表示——他得动作快!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把握住!
抬起头,南起云透过玻璃帷幕望出去,眼底翻涌的是一种谁也看不透的深沉目光。
蒙眬间,一个轻柔却坚定的敲门声传来,似乎不想惊吓到她,却又非要她醒来不可。
席悦恍惚的眨了眨眼,陌生的天花板、水晶吊灯跃入眼底,这才让她想起自己置身何处。
她赶紧起身,用昨晚哭了大半夜,还带着点沙哑的嗓音问:“谁?”
“是我。”门外响起熟悉的醇厚嗓音。
心猛地漏了一拍,席悦匆忙起身开门。
门外的身影潇洒俊朗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她忘情的盯着他,直到发现他也饶富兴味的盯着自己。
他的目光让她惊觉自己现在头发散乱,双眼红肿的样子一定很糟糕,席悦羞窘得赶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短发蓬松散乱,粉女敕无瑕的肌肤还透着淡淡的红晕,南起云不由自主的瞇起眼,眼神逐渐变深——
“云叔叔,有事吗?”
羞怯的声音打乱他的心思。
“我请人送来一样东西,妳要不要下楼看看?”他以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说。
“什么东西?”席悦茫然抬起头。
“我在楼下等妳。”
他转身径自下楼,看来他是打算让她亲自去解开这个谜底。
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好一会儿,席悦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更衣盥洗,然后快步下楼。
一走进客厅,席悦立刻知道谜底是什么。
它就放在那里,在落地窗透进的阳光下闪着珍珠般璀璨的光泽,教她的胸口像是被人猛然攫住似的无法呼吸。
那是爹地送给她的十岁生日礼物,他怎会知道这架钢琴对她的意义有多重大?彷佛他能看透她的心。
“云叔叔,你不必这么做。”她的喉头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似的,久久才勉强发出声音来。
他愿意收留她,给她一个安全的庇护之所,已经够让她感激了,她从不奢望他为她如此付出。
“傻丫头,没人能阻止我做任何事!”他霸气的宣示,却宠溺的揉揉她的发,低笑声在她耳间回荡着,一声声都敲进她的心坎里。
席悦看着全身彷佛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高大身影,心口剧烈的跳动,他眼中的温暖、唇边的温柔笑容,都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这一刻她发觉自己好喜欢好喜欢云叔叔,如果能拥有他,就算要她失去所有,她都愿意——
但一想到昨天那个冷傲的美丽脸庞,她眼神里的光采就黯淡下来。
“我该去上学了。”像是想逃避心里那个念头似的,席悦转身想上楼,却被一只大手蓦地拦住。
“我替妳请了假,妳需要休息几天。”
休息几天?可她不想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沉浸在悲伤里啊!
“可是我——”
“妳别担心,我也替自己请了假,这几天我会陪妳,妳不会……”
“可是——你的学生怎么办?”席悦惊讶的瞠大眼,深信他一定有看穿他人心事的能力。
闻言,南起云再度低笑起来。“相信我,他们听到停课的消息,会比中乐透还高兴!”
看着他俊朗的笑容,席悦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
“来吧,妳得先吃点东西,妳看起来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妳吹走似的。”
大手不由分说的就将她拉到餐桌边,桌上准备了土司、炒蛋、培根、牛女乃样样一应俱全,丰富得几乎可以应付一整支棒球队。
南起云将她安置在座椅上,大手忙碌的在她面前的盘子堆满东西,然后将叉子塞进她手里。
“我觉得你好像把我当成三岁小阿喔!”她有些羞窘的咕哝道。
“我知道妳不止三岁,但现在妳需要人照顾。”
席悦不希望自己造成任何人的麻烦。“你真的不必这么做,如果你不放心,她们也可以照顾我……”她的目光怯怯地扫向正在客厅里忙碌打扫的两名外佣。
“吃吧!我不打算当一个被学生埋怨的教授。”他不容商量的又替她叉起一块炒蛋递到她嘴边。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席悦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她赶紧抢过叉子,把自己当垃圾桶似的,将盘子里的食物全扫进肚子里,直到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你该不会打算带我出门散心吧?”吃掉最后一块食物,席悦放下叉子,强迫自己绽开牵强的笑。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以低沉得近乎瘖哑的声音说:“不,悦悦,我不会这么做。”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保护与不舍,让她忍不住心口一窒。
“我的责任是照顾妳,但绝不会强迫妳做妳不想做的事,如果妳觉得难过,就尽避哭,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强颜欢笑。”他的眼神定定的望着她,那样专注的注视都快灼伤她的灵魂。
突然,两道泪猝不及防的就从她眼里滑落。
“悦悦,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南起云急忙站起身,跨着大步来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揽进胸口。
席悦一碰触到那厚实温暖的胸膛,心底那道不容许自己软弱的高墙应声而倒,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口,不再压抑、不再强装坚强的哭了起来。
南起云没说话,也没阻止她,只是任由她哭,温柔的大手轻拍着她,像在哄慰一个因为情绪失控而哭泣的孩子。
席悦知道,这世界上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会对她这么好了!
这辈子,只要能回报他,她愿意付出一切——她告诉自己。
席悦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哭声渐歇,他才轻声开口:“回房间睡一下,妳需要多休息。”
“我不想睡——”
“妳需要!”大手不容拒绝的将她推上楼,在他坚定的目光下,席悦只能放弃抗拒,转身上楼休息。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南起云像存心把席悦当猪养似的,不是强迫她三餐吞进一大堆营养的东西,就是把她塞回棉被里睡觉。
席悦以为自己会很悲伤,悲伤到吃不下、睡不着,但南起云的存在却轻松解决了这些问题,她三餐定时吃,一天睡上好几次,好像她的生活里只需要在意这两件大事就好。
云叔叔令人安心的存在,帮席悦转移了不少悲伤的情绪,呃——当然,还有吃跟睡。
一个星期之后,南起云为席韦举办一场盛大的丧礼。
丧礼的大小事也全都由他一手安排策画,当天参加的来宾,除了席韦生前熟稔的商界人士、私交甚笃的好友之外,连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政商名流全都到场致意,盛大的场面让南起云赢得众多的赞誉。
泵且不论这场盛大的丧礼得花费多少钱,光是这等台湾前所未见的盛大规模,就足以抢下好几天各大电子、平面媒体的版面。
但当天的席悦除了掉眼泪,什么也无瑕注意,所有事情全由南起云一手张罗,她只需要向前来吊唁的宾客鞠躬答谢就好。
结束了冗长且盛大的丧礼,回到家里的席悦还浑浑噩噩,觉得自己刚刚去参加的不是爹地的葬礼,而是个盛大的聚会。
潜意识里,她还是拒绝接受这件事——父亲已经离开她的事实。
一杯热可可突然塞进她的手里,席悦机械性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滑进胃里的温度,总算让她恢复些许知觉。
“妳还好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到沙发上,而云叔叔高大的身躯正蹲在她面前,一脸关心的凝视着她。
“嗯。”席悦点点头,看着杯子里倒映着他写满不舍的俊朗脸孔。
最爱的爹地走了,永远长眠在冷冰冰的地底,席悦虽然悲伤,但也知道就算她再怎么样难过,她还是必须把眼泪擦干。
点点头,南起云像在考虑什么似的,沉吟许久后才开口。
“悦悦,我想跟妳谈谈有关妳爹地公司的事。”他不确定的问,观察着她的反应。“妳现在可以谈这件事吗?”
“席氏企业?”席悦抬起头困惑的望着他。
“我虽然不想在这种时候提这种事,但席氏企业不能一日无主,妳是唯一的继承人,有什么想法或打算吗?”他温和的问。
“可是……要管理一个企业,我是完全不懂啊!”席悦惶恐的摇摇头。
她才十五岁啊!
“那妳有打算找个代理总裁帮妳管理席氏企业吗?”
“我——”席悦脑筋一片空白的望着他,突然灵光一现。“云叔叔!云叔叔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啊!”她兴奋的嚷起来。
“我?”他眼底闪过一抹快得来不及捕捉的光芒。
“如果云叔叔愿意的话,就麻烦您替我管理席氏企业,好吗?”席悦恳求的望着他。
“这……”他一脸为难。“我只是个大学教授,顶多也只是个企业顾问,不确定是不是能胜任。”
“我相信云叔叔一定可以的!”她仰起小脸,充满信任的望着他。
南起云望着眼前清澈纯净的眼眸,剎那间这个全然信任专注的眼神,让南起云有种想转身逃开的冲动。
“好吧,那我就试试看了。”他垂下眼,掩饰眼底的情绪。
“谢谢云叔叔,一切就拜托你了!”席悦突然抓住南起云的大手,十分恳切的说道。
看着那双紧紧抓住他的细女敕小手,南起云的心口紧绷了一下,随即恢复一贯的冷静。
“妳放心吧,云叔叔会竭尽所能不辜负妳的托付!”南起云拍了拍她。“妳慢慢整理,我先到办公室去一趟,还有很多事得忙呢!”
“嗯。”席悦望着他高大的身影离去,不知怎地,那股无所不在的暖意似乎也慢慢被抽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