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到底是谁站在大机场中,西门瑞透着玻璃窗俯视底下那一排排的飞机,脑海里回荡的尽是这个问题。
贬是她吗随着这个问题的浮现,一张清痉削瘦的脸庞,怯生生的跟在他身后的身影,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时,他领着她站在这个机场的大厅,也是站在这块玻璃窗幕之前。
“去美国,好吗?”他锐利的双眸认真的审视着她,他手上拿着的是两张飞往美国的机票。
但再接下来的行程,必须由她自己来决定。
“我运用了一些关系,帮你弄妥了美国的签证。”
“美国……”多么遥远的一个国度呵在听到这个国名时,罗林忍不住有一丝瑟缩。
毕竟她唯一的亲人刚刚丧生,又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嫁给一个陌生人,现在又要其被送往陌生的国度。
这样频繁的更迭任谁都会感到不安,更何况是一个刚年满十八,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孩子。
“为什么要送走我?”声音细若蚊蚋,罗林的双手绞得死紧,显示出她的疑惑甚深。
“唉!”西门瑞暗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个女人是一个麻烦,但既然已经揽下了,也只能为她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送她去美国是最好的安排,毕竟,要他带一个年仅十八的女孩回台湾,只怕会吓坏一家子的人。
包何况她还年轻,不应该就此被没有爱的婚姻绑住.这个世界恁大,该去见见世面,看看世界的辽阔才对,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安排,但决定权仍在她,如果她当真不愿意,那他也不会勉强.拉起罗林的手,他将她带往一旁的椅子,将她安置好后,他自己则弯身蹲在她的面前。
“罗林,你还年轻,该多去走走看看,不该被一桩没有爱的婚姻绑住。”西门瑞很是诚恳的说。
“可是……”我已经嫁给你了。
虽然她的话语未落,但他却精准的知晓她的想法。
“你是一个好女孩,应该拥有一个充满爱的婚姻,而我们之间,没有爱。”这绝对是既理智又实在的话,让人无可反驳。
可是罗林的眸中却难掩一丝丝受伤的情绪。
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爱吗?她的心头顿时浮现这样的疑惑。
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尽是他在救他们祖孙时的英挺身姿,还有他义无反顾的娶了她,将她纳入羽翼保护的良善。
经过这短短十来天的相处,他的一言一语、一举手一投足,早已在她的心间刻下重重的一条痕.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可是她已经在心底发过誓,要一辈子当他的好妻子,以报答他的恩惠。
可是……如今他却说要送走她,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爱。
“我不能试试吗?”菱型的唇办紧抿好一会后,终于迟疑的开启,那怯生生的模样让西门瑞的心房微微一揪。
“傻瓜!”他轻抚着她乌黑亮丽的长发。“婚姻不是用试的,你和我都还没有结婚的准备,所以试不得。”
“可是……”她真的很想试试,虽然她很年轻,但不代表她不能做好他的妻子,不是吗看着她的欲言又止,他又继续说道:“虽然我们奉爷爷之命结了婚,但你还年轻,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而不是急着一头栽进婚姻当中。”
说实在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决定送她去美国,不能说没有私心。
除了想让她去多看看这个世界之外,西门瑞当然也不希望自己这么早就被婚姻这般沉重的担子压得喘不过气。
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这次的事件纯属意外,完全不在他的计画当中。
“那……”望着那他微拢的浓眉,再看看他那恍若刀雕斧凿般的五官,感受着他那明显超越她许多的气势,罗林的心中突然有了领悟。
他和她不是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她从小生长在封闭的大陆山区,每日面对的除了爷爷和武术之外,再无其他。
自己在他的眼中充其量只是一个村姑,而他则是都市新贵,要了她只怕也是委屈了他。
“别多想。”没有忽略她眸中一闪而逝的落寞,向来大而化之的西门瑞对她的心绪却异常敏锐与了解。“我绝对不是嫌弃你,只是你还年轻,应该去体验生活、充实自己,而不是将青春埋没在婚姻里,这才是我送你离开的立意。”
“是这样的吗?”心里缓缓地漾起一阵感动,原本紊乱的脑子也逐渐清明。
如果说现下的她配不上他,那她就如同他所说的,去外头的世界兜兜转转,是不是就配得上他了呢若这个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她愿意。
“是的。”肯定的点点头,西门瑞疼宠的揉了揉她的头,一种亲匿的感觉油然而生。
谁说一定要是丈夫才能担起照顾她的责任,是兄长难道不行吗从今而后,她是他的责任,但身分将不是妻子,而是妹妹,虽然在他的身分证配偶欐上,的确印着她的名字。
牵起她的手,他将她带往另外的一个世界。
“罗林,你确定你要住在这儿吗?”
方岑心环视着除了摆放床、书桌之外便空荡荡的房间,再看看罗林着了迷般东模模、西碰碰的模样,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对啊!”罗林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还留存着记忆中熟悉的气息。
她……终于回来了回到她丈夫的身边,这八年来,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一天,所以她才会厚着脸皮,在未知会他一声的情况下,来到西门家。
就在没有钥匙的她因为不知如何进门而在门外徘徊之际,恰巧遇上西门瑞的父母,也算是她公公婆婆的西门华宇和方瑞雪。
她婆婆才一下计程车,就不顾正忙着与计程车司机一起下行李的公公,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她身边,问她要找谁。
当她表明了身分,甚至还未拿出她早已备妥的证明文件,就立即被热情的簇拥进了屋子。
她婆婆很快便接受她,还连忙呼喝着她那闻讯赶回来的大儿子,要他打电话给西门瑞,催促他立刻回国。
本来,她是想要回她下榻的饭店,为再次的见面而梳洗一番,可没想到她婆婆却怎么也不允,直嚷着既然是夫妻,就要住在家里。
所以她现在才会在这儿,呼吸着残留着他的气息的空气。
“罗林,你当真要留在这儿吗?”在飞机上,方岑心终于逼问出罗林结婚的始末,因此对于她明显的想要住进西门家,难免有些迟疑。
“嗯。”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可是这里对你而言明明很陌生,人是陌生的人,房子也是陌生的房子,而你却得亲匿的称他们为公公、婆婆和老公,这……”
“他们本来就是我的公婆还有老公啊!这个房子也会是我未来的家。”罗林清灵的声音透露着万分的肯定。
可其实她不是没有犹豫,只是当她的脑海浮现出西门瑞那坚毅的脸庞,犹豫不自觉的被还忘了。
“可……”尽避她说得没有半丝犹豫,不过身为她的好友还是不免担心,更何况像她那样一头栽进爱情里,义无反顾的态度更是教人心惊。
将方岑心脸上的担忧看在眼底,为了安抚好她,罗林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脚步轻快的走到她的身边。
手置放在好友的肩上,她语气轻松自信的说:“你别再可是了,你应该要做的就是——祝福我,因为我即将让一个男人爱上,并且成立一个美满的家庭。”
方岑心正色的瞧着她,以着严肃的口吻,不容她闪避的问:“你真的觉得这种婚姻会幸福吗?”
“当然,因为我们有爱。”
“是你有爱,而他没有,否则他不会任你在美国独自生活八年,甚至从来没有到美国探望你,更何况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爱或许源自于感激,也或许并不存在。”
许是自小在功利主义挂帅的美国长大,方岑心的想法向来实际。
“或许真是这样,可我至少也该试一试,否则我会永远也分不清这份感情到底是爱还是感激,不是吗?”罗林没有去反驳她的话,也顺着她的话走,但结论却依然一样。
“你……如果结果不如你所想的,那……”
“绝不后悔,至少我做过了。”她下容一丝犹疑的说。
从小,她就孤单,除了爷爷之外,便再无其他亲人,好不容易这世上多了个教她牵挂的人,说什么她也要试上一试。
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那么她想她也不会后悔,因为她努力过了,也就没有什么好还憾的,不是吗“好吧!我输给你了。”她的态度那么坚定,方岑心除了妥协,还能再说些什么呢“错,你该说的不是这句,而是“我祝福你””罗林握住她的手,满溢诚恳的双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我需要你的祝福,因为你是我的好友。”
“傻瓜,我当然会祝福你,而且我还会助你一臂之力。”方岑心豪气的允诺。“我决定了,暂时不回美国,一定要留在台湾,直到你得到幸福。”
“岑心……”有友如此,夫复何求啊她正要说些感性的话语,岂料她还没开口,方岑心就以夸张的姿势用力的擦拭着自己的手臂。
“你怎么了?”罗林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连忙问道。
方岑心望着她,“我现在没什么,只不过你要再说那些恶心巴啦的话,我的鸡皮疙瘩就都要出笼了,所以我先拨一拨啊!”
“你……”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不禁一阵错愕,虽然方岑心的搞笑的确是让那感性的成分淡去很多,但她仍是诚挚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傻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方岑心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虽然嘴里仍是粗鲁的骂道,两人的友谊早已牢牢的团结在一起了。
一架飞机缓缓地降落在中正机场的机坪上。
西门瑞却仍是闭目养神,一点儿也不急着起身。
事实上,他有种想要被“原机遣返”的冲动,可是只要一想起老妈的哭功再加上老爸那“爱妻若渴”的模样,他的冲动便注定只是想想罢了。
“西门先生,你不下飞机吗?”一位娇俏动人的空姐眼见他仍坐在座位上,以为出了什么事,又冲着他那“秀色可餐”的俊挺面容,便踏着优雅的步伐前来关心。
西门瑞闻百张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称得上十分漂亮的女人。
他的眸中没有闪过惊艳,对待这个航空界之花的态度就像在对待一个平凡的女人。
“我没事。”收回目光,他认命的起身,在头上方的行李箱中拿出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头也不回的就要步下飞机。
“西门先生!”那个空姐喊住了他,然后红着脸将一张名片交到他的手里。
“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任何需要我“服务”的地方,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不顾其他同事的眼光,她很是殷切的说。
“哦!”从善如流的收下名片,他随意地应了一声。
从他的态度上看来,这张名片的下场显然也会和之前莫名其妙被交到他手里的名片一样,只能喂喂饥饿的垃圾筒。
事实上,为了参加武术比赛和当裁判,他几乎全世界跑透透,这样的事不知遇过凡几,可是在他的眼中,不管再漂亮的女人,全都是一个样。
也就是说,他辨认女人的能力根本近乎于零。
女人总是问他,你还认得我吗虽然他口头上的答案都是“当然认得”,可在心底却有另一个答案,那就是通通不认得。
所有的女人,不管高矮胖瘦、美艳丑陋,全都是一个样。无法让他记住。
从来没人会相信,他可以记住败复杂的武术招式,却总是记不住女人的脸。
许多人常说再美的女人也捉不住他的目光,他们总是笑谈他的无情和无心,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不动情,只不过是为了寻找一个可以将其面容镌刻在他心底的女人。
一个让他永远不会将她和别的女人搞混的女人。
与那些急急忙忙拖着行李的旅客擦肩而过,并没有勾起西门瑞归心似箭的心情。
他安步当车,一步步的踱往入境大厅,显然西门端的那通电话依然困扰着他。
只要一想到家里有个大麻烦等着他,他就很不想回家,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要立刻去航空公司的柜台划位。
麻烦和老妈的怒火在他脑中上演着拉锯战,脚跟想要向后转的冲动愈来愈盛。
他爱武成痴,试问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为了武术冷落自己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会自己跑到他家去,出示不知打哪儿来的结婚证书,然后堂而皇之的住进他家西门瑞愈想,两道浓眉就皱得愈紧。
到最后,他的人才到了入境大厅的门口,就真的往左一拐。准备直接走到航空公司的柜台,搭最近一个航班的飞机离台……“老公……”一声扬高的呼喊在他身后响起,西门瑞原先还以为是哪对热情的小情侣,旁若无人的在机场这个公众场所上演久别重逢的剧码。
可是,当那声呼喊一落,一个纤细的身躯便往他的背后抱去。“老公!”
这下他可没法再继续事不关己了,虽然他大可选择不予理会,将后头那个莫名其妙抱住他的女人拖着走,继续自己落跑的第一步骤!买机票。
但如果四周每个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他哪做得出这样的事。
于是他只好认命的回头,反手将趴在他身后的女人给扯下来,捺着性子说道:“小姐,你好像认错老公了。”
“咦!怎么可能?”罗林疑惑的看着明显不认识她的西门瑞,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
虽然他们分离了八年,但毕竟是夫妻,不是吗可……试问这天底下,哪有丈夫会不认得自己老婆的“怎么不可能,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单身汉。”西门瑞扬了扬眉,但是当他的眸对上她的,一股熟悉的感觉竟油然而生。
他甩了甩头,企图甩去这种陌生的感觉,可是愈甩,那种熟悉感便愈加深刻。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呢毕竟,他对女人的记性一向差得惊人……啊!突然一个想法在电光石火之间击中了他,他的炯眸猛地一睁,更多的熟悉感便如潮水般的涌来。
“你……你……你……”
“我是你法律上的合法妻子,更将是你一辈子的生活伴侣,请多指教。”
那豪爽主动的模样,看西门瑞是目瞪口呆。
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哑口难言的滋味。
如果,这算是一种宣示的话,那么是的,她正在宣示着自己蛰伏已久的感情。
罗林满意的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笑容爬上脸,然后她骤然伸出手握住他的。
当她的小手完整的被西门瑞那粗大的手掌包裹时,幸福的感觉溢满她的心胸。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呵她悄悄的在心中立誓。
可是西门瑞的反应却大大的伤人,他像是被烫着似的,火速抽回自己的手,一脸惊骇莫名的望着她,活像她是什么鬼东西似的。
“你……你……你……”他这辈子头一次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而说话结巴起来。
罗林安静的等待着,不急着插嘴,也不急着挽回他的手,只是定定地瞅着他。
懊不容易,失灵的舌头终于回复了正常,他连忙问道:“你不是待在美国吗?”而且他们的婚姻关系不是早就已经被他“解决”了吗?为什么她还会跑到台湾来自称是她的妻子,她究竟是在搞什么啊?!
“总该要回家的不是吗?”在说到回家两个字时,她大大的眸子突然绽出光芒,亮得让他有些闪神。
“回家?!”他棱角分明而有型的薄唇轻缓的开阖,随即大惊失色的瞪视着她。
她说回家,她的家在大陆,她见鬼的跑来台湾做什么“是啊!回家。”她用力的点点头,然后肯定地说道。
“回什么见鬼的家,你的家在大陆。”当一抹堪称恐怖的念头闪过,西门瑞以极快的速度说道。
“我回我丈夫的家,有错吗?”以像是在陈述天气一般平常的语气说完,罗林“自动自发”地又一把勾住他硕壮的手臂,笑意灿灿的说:“走吧!爸跟妈都还在家里等我们。”
爸?!妈?!
听到她这样自然的称呼着自己的父母,他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他……他……他,不是早八百年就放她自由了吗她怎么还跑到台湾来说要找老公还有,她是怎么知道他搭这班飞机回台湾的他本来打算先偷偷模模的回来,等全盘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再回家“解决”的,可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杀他个措手不及呢“是大哥告诉我,要我来接机的。”
当这个答案从罗林的嘴里冒出,西门瑞这才知道自己将心底的话全都说出了口。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责怪她的多事似的。
可其实他的心里现在正在温习着他长到三十几岁以来,所有学习过的各国“问候语”,对象当然是那个大大方方出卖他的大哥。
懊死的,也不想想自己为了他和他老婆出了多少的力,他竟然这么简单的出卖了自个的兄弟。
斑,真是好样的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到时候道场见,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他会让他知道出卖他的下场的,哼哼现在最麻烦的是身边的这个女人,他……不是都已经同她说清楚了吗当初和她结婚只是权宜之计,怕她不接受他的帮助,让他有愧于那个魂归九泉之下的老人家。
她干么还跑来台湾,唉!他的头这会儿真是一个成了两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