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惜惜抚琴自娱,满脑子想的全是杜云罗。
由如意口中得知,他并未离开皇宫,只是不再来见她。為什麼?难道他真的依她所言再也不管她了?这阵子他的不闻不问可知有多伤她的心。
他听不出她说的是气话吗?她需要他,真的需要他。
翠玉端了一碗药进来,“娘娘,近来妳的身子似乎好多了,这真是太好了。”
柏惜惜一闻到药味就想作呕。她明明没病,為什麼要吃这些苦死人的药来折磨自己,难道上苍认為她所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我不想喝,妳拿下去。”
“这怎麼可以,杜公公吩咐我们一定得看著娘娘喝下。”翠玉摇头道。
“妳说是他吩咐的?”贺惜惜眼底燃起一丝光芒,嘴角也浮现久违的笑容。她多渴望他能来看看她,不要再让她孤单一人待在深宫内院,她累了,真的累了!
“没错,杜公公每逃诩会向奴婢们询问您的近况,还带来药材吩咐我们一定要煎给您服用。”翠玉笑咪咪地回答。
是吗?他何必这麼做?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病是装出来的,何需这些苦死人的药材,她需要的是他……他的一丝关心与慰问。
“妳先搁著吧,我待会再喝。”
“那等药汁凉一些,娘娘一定得用喔!”翠玉不放心地叮嘱道。
柏惜惜点点头,突然听闻皇后娘娘驾到的传讯声,她一脸惊骇地看著翠玉,上次不愉快的记忆又泛上心间,她怎麼又来了?
“娘娘,皇上曾下令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您,您若不想见她,还是别见吧。”翠玉担心柔婉的主子会敌不过狡滑又工于心计的皇后娘娘。
柏惜惜想了想,嘆口气说:“不碍事,她毕竟是皇后。”
她立即起身恭迎,看著皇后在四位宫女的陪同下走进门。
“皇后娘娘吉祥。”贺惜惜立即福身行礼。
“惜妃,妳近来过得挺好的嘛!”皇后冷冷地开口。
“我……”她无言以对,只能道:“皇后娘娘请里面坐。”她侧身让皇后进厅。
笔后在内厅的主位上坐下,“可知本宫今天找妳的目的?”
“臣妾不知道。”
笔后冷冷一笑,“本宫就明白告诉妳吧!柏福晋刚刚来宫里覲见皇上,并託本宫转告妳几句话。”
“我额娘进宫来了?!那她為何不来找我?”贺惜惜又惊又喜。自从那日一别已过了十来天,她好想额娘和阿玛啊!
“皇上不准。”
“為什麼?”贺惜惜惊愕问道。
“听说贺王爷出府时不慎被歹徒所劫持,至今生死未卜,贺福晋进宫自然是求皇上帮忙寻夫。”皇后冷淡地说。
“这怎麼可能?阿玛他……”贺惜惜激动不已,“那皇上的意思呢?”阿玛年纪大了,怎受得了这种苦?他又怎会得罪那些人呢?
“皇上派出御林军前去搜寻,至今仍无任何消息。”皇后啜了口茶,神情优閒地说。
柏惜惜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不知娘娘為何告诉臣妾这些?”她明白皇后绝不带好意,来此必有目的。
“本宫是想告诉妳,皇上不会喜欢妳这种病奄奄的女人,如果他真喜欢妳,绝对会為妳向八旗骑兵统领樊慕王爷调兵,所以妳还是趁早离开皇宫吧!省得病久了,皇上厌了,最后沦為坐冷宫的下场。”皇后终于说出目的。
“娘娘的意思是樊慕王爷的人旗骑兵能救我阿玛?”贺惜惜心底燃起一丝希望,顾不得皇后说的风凉话。
“没错。”
“谢谢皇后娘娘,这件事臣妾自有主意。”她已顾不得一切了,杜云罗既帮不了她,她只能自助,為了阿玛,她寧可牺牲自己的身子。
笔后从她眼里看见坚决,讶异极了。难道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打错如意算盘了?“可是妳的身体……”
“这毋需皇后担忧,臣妾自有盘算。”
云罗啊云罗,你的无情、你的离弃、你的怨恨,对我而言将成為往事。
笔上兴奋地踱著步子,他没想到惜妃方才会突然来见他,并请他明晚前往涟宫,她将摆下盛宴,準备与他彻夜长醉。
他吩咐太监备齐珍珠玉饰赠予她,如果明晚她愿侍寝,今后将有许多恩典加赐于她。
杜云罗从小春子那儿得知这消息,趁夜后待宫中人全已歇息再次来到涟宫。
柏惜惜遣退了如意与翠玉,一个人坐在琴桌前抚琴。每一个音符里,都洩漏了抑鬱的心绪。
杜云罗站在门外聆听半晌,这才推开门走进房里。
“明明躲得过,為何又要自动送上门?”他的出现犹如伴随黑夜而生的魔魅,口气冷漠得让人心惊。
琴音陡停,贺惜惜抬眸看向她思念已久的男人,不知该说些什麼。
為何他现在才来?此刻来了又能帮她什麼?还是他是来取笑她下贱,或者再拿他始终不肯言明的怨恨来压迫她?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她别开眼,盯著桌上的琴,泪水却止不住地滴在琴弦上。
“是吗?”杜云罗冷声反问。
“对,从今后你是你,我是我,我的事你再也管不著了。”但愿他能就此转身离开,不要再来伤她的心了。
“我管不著?”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她又怎知道,此刻他是多麼想拥紧她,不让她离开他!他甚至想忘了家仇,只愿与她白首偕老。
但这是不可能的!太多压力加诸在他身上,他只能选择伤害她。
“这些天你对我的不闻不问已说明一切,我能明白,你走吧。”随著话语的吐露,她再也藏不住那心死的痛楚。
她不明白,既然他对她无心,也不再理会她,又何必在这关头上现身,难道是為了她明晚侍寝之事?
是他大男人的私心作祟吧!
“我……”杜云罗无法对她吐露心里的感情,仅能以冷峻的黑瞳紧盯著她苍白的脸庞。
“你走吧。你不是打算离宫吗?怎麼还不动身?”贺惜惜语气疏远的问道。自知若不这麼做、不刻意疏离他,她对明晚侍寝一事一定会后悔。但為了救阿玛,她不能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妳為何不揭穿我假公公的身分?”他突如其来的大声喝问,吓了她一大跳。
她慌张的起身,四处看了看,伸手将门窗掩上。“你怎麼搞的?说话也不看场跋,如意、翠玉偶尔会来我房里瞧瞧,你这麼大声嚷嚷,不怕被她们听见吗?”
“妳关心我?”他幽冷的眸浮现一丝暖意。
柏惜惜被他温柔的眼神吸引,娇俏的脸泛上红云,“因為你曾帮过我,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既知我曾帮过妳,為何又轻言放弃?”
“我……我说过不用你管。”贺惜惜撇开脸道。既然他的世界容不下她,她又何必硬缠著他不放?那只会让他更厌恶、鄙视她。
“难道妳真是心甘情愿伺候那老头?”杜云罗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墙角处。
他每一个凌厉的眼神都能像撕裂她的灵魂般,是那麼的蚀骨冰寒。
“没错,我是心甘情愿的。”她闭上眼,不让委屈的泪再度洩漏她的脆弱。
“為了自我利益,妳就情愿作践自己?”杜云罗深幽的眼瞳无比犀冷,更增添了几分轻蔑和鄙视。
“对,我自私,我想要荣华富贵,希望得到皇上的恩宠,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我这麼说你满意了吧!”她颤抖的心绝望地裂成碎片,再也拼凑不回完整的心。
她可以违背自己的意念委身皇上,可以被任何人讥誚怒骂,但唯有他的无情言词会让她深感痛心。
“妳当真无可救药!”
杜云罗再也忍不住心底翻腾的怒气,脸上扬起狰狞的冷笑。他用力捏住她脆弱的下顎,低首惩罚性地蹂躪著她的嘴。
“不要……”
柏惜惜心口狂炽跳动,承受不住他的残忍举动。
“难道妳还希望那皇上老头能在床第间给妳什麼样的激情和满足吗?”他邪性的黑眸闪著骇人波光,全身更掩上危险的黑暗气息。
“你怎麼可以说这种话?”
“那妳要我说什麼?”
他的眼幽沉难解,舌头长驱直入她的喉头深处,吞没了她柔弱的申吟。
柏惜惜被他这充满惩戒意味的狂吻吻得发晕,整个人被困在他的怀抱中几乎动弹不得。
他的吻随之加重加深,愈发强悍的唇舌纠缠,他锁在她腰上的铁臂也為之缩紧,几乎要将她折成两截……
他望著她充满激情的双眸,感觉到自己的投入与不可自拔。
不,他不能被她这副媚态所牵制,不……
“我不屑碰妳!”他赫然抽回手。
她当他是什麼?种马吗?又当他们在干嘛?在為这份感情做一次哀悼的巡礼?
她错了!柏桥之女在他眼里本就该死,更遑论与她谈感情。
“你……”贺惜惜没想到他会拒绝,双肩一阵颤动,自觉无顏面对他。她深吸了口气,“你走吧,但我仍感激你的帮忙。”
“也感激我把妳由不经人事的女孩变成懂得调情的女人?这下岂不太好了,妳更能在皇上老头面前极尽放荡之能事。”他冷冷一哼,表情中净是轻蔑。
“我不准你再这麼说我!”她双拳紧握,愤怒的低吼。
“那妳要我怎麼说?”他细眼紧瞇,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窜至他四肢百骸。
“我要救我阿玛,你能吗?”她受不了他张狂的表情,冲口而出。
杜云罗闻言,微愣了下,“原来妳这麼做是為了救贺桥。”
“你别再怨我、怪我了,说穿了我们根本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对相见无情,见面多餘的无缘人。
“走,妳跟我走。”他陡地拉著她往外走。
“去哪儿?”她惊问。
“离开这里。”
“不!我不能走。”贺惜惜直摇头。
“如果我告诉妳,我也可以救贺王爷,妳信我吗?”他扣紧她的手问道。
“我……你可以?”连皇上都束手无策了,他竟然说他能救!他究竟是什麼身分?
“没错。”
“好,就算你可以,那你要如何带我离开这里?这里是皇宫,御林军的戒备是何等严密,你怎可能随意带我走?”她平淡的语气中逸出一丝难掩的急躁。
他缓缓地勾起一抹邪笑。“百密总有一疏,相信我。”
柏惜惜很想相信他,可是他曾说过的话是如此清晰的烙在她脑海,教她怎麼也挥之不去。
“不,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而你又為何要帮我?”她连忙退后一步,绞著衣袖,僵硬地问道。
他双手紧箍住她纤细的肩,“如今妳只能信我,况且爱能抵过一切吧!”
柏惜惜闻言一愣,囁嚅地问!“你爱我?可是刚刚你是那麼的鄙夷我……”
“我是因爱生怨,我受不了妳答应侍寝,受不了想像妳在皇上床上的情景……当我知道这消息后,每次闭上眼所出现的都是这些画面,妳还要我如何镇定?如何能以平常心看待妳?”
杜云罗苦涩一笑。他无意伤她善感的心,但鹤剑山庄遍地尸首的景象始终纠缠住他的心,与他的理智搏斗。
要了她,他必须受到眾多弟兄与良心的谴责?不顾她,他又无法漠视她已在他心底造成的影响力。他更无法想像当她知道他正是劫持她阿玛的人,又会有什麼样的反应?
“罗……”她眼底溢出了感动的泪。原来他并非不在意她。
“跟不跟我走?”他沉声又问,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好,我跟你走。”她做出最后的决定,是生是死?是得救是沦陷?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方亮,在杜云罗的计画下,贺惜惜假扮小太监,以与杜公公办事為由,在战战兢竞的心情下逃出紫禁城。
其间除了有几个守卫发觉到贺惜惜的不寻常,阻拦查探外,其餘一切都算平安。当然,杜云罗也靠他一张天花乱坠的嘴将那些守卫骗了过去,顺利出了城。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你说可以救我阿玛,究竟是真是假?”贺惜惜整颗心都放在贺桥身上,出了宫也感觉不到一丝喜色。
“妳不相信我?”他脸色微凛,正在思虑著该将她安置在哪儿。
“不,我只是……只是不放心他老人家,他从没受过苦……”她委屈不已地说。
“妳放心吧!他好得很。”
当他发觉不对劲时话已出口了。见鬼的,他是怎麼了?若在她面前乱了阵脚。
“你说什麼?你说阿玛很好,是真的吗?你是怎麼知道的?”她拉著他的衣袖,不停追问。
“我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杜云罗闭上眼。她的一顰眉、一蹙额,在在紧揪著他的心,但他又怎能告诉她一切全是他计画的呢?
“不,你不是个会随便猜测的人。”她看出他说的不是真心话。
他俊美的眉紧蹙,脸上闪过一丝晦涩,一种深沉的压力重重撞击著他的心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能带她去天祈山冒险吗?
不,他能饶过她,山庄的其他生还者不一定会放过她,她一个弱女子又怎能敌得过眾多仇视的目光?
他连她阿玛所做的残虐之事都不忍告诉她,又怎能让她去承受那麼多怨懟、仇视的目光?
天祈山绝对不能去,他得另觅一处隐密的地点,不仅得躲得过御林军追查,还得不让山庄兄弟知道。他想了想,也唯有后山那个洞穴了。
“别问那麼多,我带妳去个安全的地方。”
“那你呢?”贺惜惜被他抓著手腕往前直拖,她只好快步跟上。
“我得回宫。”
“什麼?!”她顿住脚步,不肯再跟他走。“為什麼?你打算放我一个人在外面,不管我了?”
“我没说不管妳。”他定住步伐看著她充满惊慌的水眸,他又怎捨得放下她?“妳有没有想过,妳突然从宫里消失了,多少人会因妳而受过,翠玉、如意就是第一个倒楣的人。”
柏惜惜闻言,惊得背脊发凉。
天,她怎麼忘了?忘了伺候她的奴婢们会成為她一时冲动的代罪羔羊。
“那我回宫,我不能因為自己而害了她们。”说完,她转身便要往回走。
杜云罗拉住她,“别傻了!妳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我们的一切努力岂不白费了?妳放心,我不会让皇上怪罪她们的。”
“你打算怎麼做?”
“我自有办法。”他沉稳一笑,“别想太多,从昨晚妳就一直处在紧绷的心情下,现在得赶紧找个地方休息。”
他领著她绕过天祈山,来到后山一个隐密的洞口。“就是这里。我知道这里比涟宫简陋许多,但只是暂时栖身,妳能委屈一下吗?”
“只要别半夜跑来野兽什麼的,什麼地方我都能住。”
柏惜惜拨开洞口的杂草,看见里头井然有序的摆设,和简单的家具。难道这里曾有人住饼?
“这里是我平日练功的地方,除了几个亲信知道外,不会有人发觉的。”他替她拍了拍床上的薄薄币尘,“来,休息一下吧。”
“云罗……”她突然抽噎道:“谢谢你為我做了这麼多,我真的很感激你,不知该说些什麼?”
此时此刻他的关怀与援手,对她而言不啻是最大的安慰。
“我不需要妳的感激,只要你拿爱来回报我。”
他倏地攫住她的嘴,深深地吻著她,并以舌头有力地绕住她。
柏惜惜几乎快要负荷不了这排山倒海而来的震撼,只能依附在他壮硕的身躯上任他摆佈。
天!他不能欺骗自己,他根本就是无可救药的爱上她了!是啊,情的魔力又是几个凡夫俗子能挡的?
她贴著他的唇惊喘出声,而他的舌更加恣意的逗弄她的小舌。
柏惜惜的身子轻颤著,他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更强势地霸住她小口内的空间,舌尖巧妙地在里头微妙旋转,让她整个人晕眩极了。
饼了许久,杜云罗才稍稍离开她的唇,嘶哑地问:“说,妳爱我吗?”他的双眸燃烧著熊熊火焰,瞳仁深处却是幽沉难懂。
“我爱……爱你……”贺惜惜睁开眼,微微颤抖道。
“告诉我永远。”他粗嘎地又说。
“永远。”
“无论发生什麼事。”他握著她细肩的力道加深,像是在寻求某种保证。他绝不容许她离开他。
“什麼?”她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允诺我,无论发生任何事,妳永不离开我,爱我的心也不变。”他不自觉地加重劲,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
“你抓痛我了。”贺惜惜皱紧秀眉,不解的看著表情激动的他。
杜云罗连忙放开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我……”
柏惜惜浅浅一笑,自动抱紧他。“你放心,我爱你。还有我不会离开你,无论未来如何。”
“我要妳记住自己的话。”
他满意地轻嘆一声,低头吻住她的额角、眉心,把她牢牢锁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