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湖位于京都东方约两公里处。
剥畔细雨纷飞,点点落在两岸间,在山巅形成一道波光闪闪的瀑布;丝丝冷空气飘荡在周遭,冬天即将进驻的气味已非常浓厚。
美丽清澈的莲湖并非最大、最有名的湖泊,约莫一万五千公顷,却非常的细长,沿着岸边行走,可以看见烟波浩瀚之美,风光迷人,景色如画。
偶尔可瞧见几点帆影交错,船上的人们惬意悠哉享受着这份闲逸,耳闻两岸猿声轻啼,彷佛不怕冷风刺骨,仍在这片白幕中合奏乐章。
然而,向来幽静明媚的莲湖近日居然有土匪出没,使得靠它运行货物的皇商及时走避,改由其他路径。
这对京都的四大护卫而言,可谓一大难堪。也由于莲湖是翼虎左将管辖之处,可以想见范陀罗将有得忙了。
“那些土匪是打哪来的?”
范陀罗的脸色黯下,口气极为愤怒的问道:“已经快半个月了,竟然连点线索都没有调查出来!”
“大人,属下猜测他们来头不小,每每调查到某个阶段,总会遇见阻挠。”范陀罗的贴身侍卫江且毅拱手说道。
“阻挠?!”他冷冷地勾起唇,“遇到阻挠不会将它斩除吗?”
“是。”江且毅大声应和。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皇商改道绕远路,可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坐在书桌前,他用力揉揉眉心。
“属下这就派人去查。”江且毅点点头,准备退下。
“等等,军医房的士兵你去看过没?”那些伤重的士兵对于朝廷已是无法利用的普通人,可是他却将他们当成自己兄弟一样。忆及三年前,在与南蛮的一场战役,他误入陷阱被捉,若不是士兵出生入死将他救出来,他也不会有今天。
只不过那次救他的士兵们却因为触及毒物,身染重疾,回到京都,朝廷除了给予数倍薪饷外,对他们的死活却从不过问,为此,他私设军医房,只为救助这些在征战中受伤的士兵,可说是不遗余力。
“我去看过了。”突然,江且毅的眸子大亮,“对了,那位双手长满脓包的士兵今儿个居然会笑了,我瞧他的手臂,脓包消了不少。”
“什么?这是真的?!”范陀罗眼眸一黯,心底原有的疑惑也更深了。
“没错,还有许义的病也好多了,听那里的人说,这全都是夫人的功劳。”江且毅佩服地笑了笑,“没想到夫人还会医术。”
“好了,没事,你下去吧。”范陀罗突生不悦,并非因为朱小乔会医术,而是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是的,大人。”
待江且毅离开后,他起身来到另一个角落,坐在太师椅上,闭眼思考。
不一会儿,朱小乔掀开珠帘走了出来,手里还端了碗她亲自炖煮的鸡汤。
“相公,近来气候有点凉,我炖了鸡汤,你喝点吧。”朱小乔远远看见他闭眼沉思,本来不想打扰他,但又怕鸡汤凉了,只好将他叫醒。
“妳搁着吧。”他徐徐张开眼,瞧见她双腮酡红,一副羞赧的模样,“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妳直到天亮才睡的。”说穿了,是他欲罢不能,直到天亮才让她睡。
“我……”她羞涩地垂下脑袋,“我已经睡够了。”
“妳的意思是以后我可以让妳更晚睡了?”他扬起嘴角,笑得万分邪魅,烁亮的双眼直盯着朱小乔的曼妙身子。
她的脸儿更加潮红,“相公,你……”
“妳可以做我的女人,但不要喊我相公。”就算她的身子让他着迷,但他依旧不喜欢被“相公”两字限定身分的感觉。
“你……”朱小乔轻锁双眉。难道对他而言她只是个可以在床上与他共处的女人?就跟胡衕里的花娘没两样?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或许这才是他不肯接受她的理由。
“喜欢的姑娘?”他端起鸡汤喝了口,嗯……不错,没想到贵为千金小姐的她还有这番好手艺。
“就是心仪的姑娘,你真正想娶,愿意与她生活一辈子的女人。”朱小乔揪着衣襟,索性说得更明白些。
“哈……”他狂笑。
“怎么?我哪儿说错了?”朱小乔心惊的问。
“妳的确说错了,因为我到目前为止还没遇上这种女人。”他抿唇轻笑,“别再胡言乱语了,鸡汤我喝了,妳可以端下去。”
“哦。”她噘着小嘴,上前拿过空碗。
“我没想过也有女人对行医有兴趣。”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顿住脚步,回头睇着他,“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范陀罗挑起眉头,瞅着她天真的神情,“军医房的几个士兵病情都有起色。”
“真的?那太好了!”朱小乔开心地深吸了口气。
“妳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学习过医术?”范陀罗难得这么有耐性的等着她回答。
“对,我曾离家跟着方杏居士学过两年半的医术。”她不是想瞒他,而是从没机会说,现在他问了,她也可以坦言。
“方杏居士!”他眉头一扬,“妳是指那位名扬江湖的神医?”
“没错,就是他。”朱小乔咧开嘴,“你也听过我师父的名号?”
“令师现在在哪儿?我有一事相求。”范陀罗的眸光一亮。如果有方杏居士的医治,那些伤重受苦的弟兄就有救了。
“你是想请他救军医房的士兵。”她果真聪明,一猜就中。
“没错。”
“这……”她显得有些为难,“我离开师门时,他老人家正要出远门云游,可能得两、三年才回山上,恐怕一时之间很难找到他。”
“这样呀……”范陀罗一叹,“还真是错过了。”
“要不我回山上看看,说不定他还没离开。”她不忍见他这副失望的模样。
“算了,天下之大,应该可以找到第二位神医。”听说在京都邻镇就有一位医术精湛的女子,他正打算让江且毅去看看。
“好,如果你有需要,再告诉我。”朱小乔看着他,多希望可以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对她是否藏有一点点的情分。
即使只是微乎其微,有如天地间的一粒尘沙,她也满足了。
范陀罗,我不像你一样冷情无心,当我将自己交给你的同时,我已经连心也给了你,你一定不知道吧?
“嗯。”他点点头,拿起书本,一副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朱小乔知道他不想再和她多聊、多说,于是又说:“相……大人,我能不能跟你讨个要求?”
“妳说。”他扬眉看了她一眼。
“因为我爷爷重病在身,我现在不在家中,对他非常不放心,范、朱两家相距不远,是否能让我每天回去探望他老人家?”朱小乔昨天回去就被爷爷念了一顿,说她才嫁人就回娘家,夫家会不高兴的,所以她想知道他是否会因为此事而不悦。
“妳爷爷生了重病?”他眉心微蹙,看来他对于朱家的事可说是完全不了解。
“嗯,所以……”
“我陪妳回去吧。”他搁下书本。
“什么?”朱小乔不敢相信他愿意陪她返回娘家。
“我说我陪妳回去。把碗搁着,让女乃娘收拾,回房换件衣裳,我去马厩驾马过来。”他习惯对下人发号施令,以至于对她也是类似的口吻。
虽然如此,但朱小乔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她满怀感动的对他笑笑,“没关系,我把碗拿回厨房,再回房换衣,很快的。”
说完,她有如一只蝴蝶,雀跃的飘出大厅。
范陀罗望着她翩然飞舞的身影,眸光突然变得复杂。他不是要对她故作冷漠,而是他发现自己向来冷然的心在面对她时竟有一丝丝的动摇,所以他得找回自己的冷静,毕竟以往的恣意还是他所习惯的。
朱府四周种满了樱花、枫树与梅树,一进朱府的朱红色大门,范陀罗便被里头那股柔性的气氛与感觉所包围,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这才发现翼虎左将府的摆设与布置着实太过刚硬。
走在小径上,范陀罗抱持欣赏风景的心情,朱小乔却满载心事。
“我知道你不想认我这个妻子,但是在我爷爷的面前,能不能请你……”
“我知道。”不等她说完,他淡淡的回答。
“谢谢。”她抿唇轻笑,但笑中含有太多苦涩。
朱府上上下下,当得知姑爷与小姐同时回府探望老太爷时,可说是欢喜不已,宝菁更是端出拿手点心来招待。
朱强听闻消息,可是片刻都躺不住,非得起身亲自接待范陀罗。
“爷爷,您别忙,我可以去房里探视您。”范陀罗一见朱强坐着轮椅出来,立刻上前接手,边推轮椅边说。
朱小乔望着这一切,心中非常感动,也充满了感激,至少他表现出身为孙婿应有的态度。
“别,我房里全是药味,不去也罢,让我出来走走,我也舒服。”朱强见他这般有礼,这才放下心。
“不知道您身体不适,我早该来看您的。”范陀罗又道。
“我这是老毛病,看不看都无所谓,倒是小乔……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还请你好好待她。”朱强有着为人长辈的心情,只求小乔幸福,他心愿足矣。
范陀罗瞇起眸看向朱小乔。
她愣了下,赶紧垂下小脸。
“您放心,我会的。”
“就快中午了,留下来用午膳吧。”朱强笑说。
“嗯……也好,用完午膳我就得进宫一趟,小乔留下来陪您。”他看向朱小乔,知道这是她所愿。
朱小乔对他笑了笑,完全同意。
“不用陪,让她回翼虎左将府吧。”朱强不希望她经常返回娘家,遭到夫家侧目。
“我府中已无长辈,我说了就算,没人敢说第二句话,爷爷请放心。”他知道朱强担心的是什么。
“这……那就谢谢了。”
“老太爷,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宝菁适时走过来说道。
“快,快去用膳吧。”朱强指着后面,虽然坐在轮椅上很不舒服,但他的笑容却从未消失。
“姑爷,老太爷交给我吧。”宝菁上前,对范陀罗屈身道。
“不用,我推爷爷过去就行了。”他推着轮椅往前行。
因为朱强生病之后都是在房间里用膳,从未来过位于二楼的膳楼,宝菁和朱小乔慌了。
“我看这样吧,我们改在后院的竹叶亭摆宴,如何?”机灵的宝菁立刻想到法子。
“这样也好,我去帮忙端菜。”朱小乔附和。
“不用忙,我可以抱爷爷上楼。”他早就知道她们在烦恼什么了。
朱小乔和宝菁愣了下,又赶紧举步跟上。
到了膳楼外,范陀罗果真抱起朱强,拾级而上。
“陀罗!”朱小乔感动之余,忍不住办了眼眶。
宝菁也睁大眸子看着他这番举动,握住朱小乔的手笑说:“小姐,姑爷真的很不错呢。”
“嗯。”她轻轻点头,虽然他不当她是妻,但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她已经别无所求了。真的,他没让她在下人面前丢脸、难堪,让爷爷担心、难过,她已经很感激了。
尽避得不到他的爱,但见爷爷笑得这般开心,她也该欣慰才是。
抬眼看见宝菁笑得暧昧,她便问:“怎么?妳那是什么眼神呀!”
“我在想姑爷这么好,你们应该很快就有喜讯了吧?听说范家一脉单传,如果妳能生下子嗣,姑爷一定会更疼妳。”宝菁用手肘轻撞了她一下。
朱小乔闻言,双腮立即染上晕红,忍不住啐道:“别胡说,我看妳呀,是愈来愈没大没小了!”
“哇……恼羞成怒啰!”宝菁掩嘴一笑,一溜烟地奔上膳楼,可不能让老太爷和姑爷久等了。
朱小乔这才回首看看园内枫叶疏落的景色,此时太阳正好洒下温暖的阳光,让她也不禁笑了。
上了膳楼,她看见爷爷红通通的脸色,那是薄酒入胃的关系,一、两杯是在允许的范围内,她并没有阻止。可是当爷爷说了些离谱的事,像是范陀罗与她的未来、请他承接朱家产业的事,她明显感受到范陀罗的脸色微微变了。
“爷爷,您别说了,陀罗……他有自己的事要忙,朝廷又有事得由他负责,您一下子交代他这么多事,他会吓着的。”朱小乔赶紧插话。
“呃……也是,是我想太多。”朱强发觉朱小乔的表情有点怪异,于是不再说下去。
“这事以后再说吧。”范陀罗举杯敬酒,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
酒足饭饱后,范陀罗本来有意留朱小乔在朱府陪朱强,但朱强佯称要休息,非要朱小乔与他一道回府,于是他们一同坐进马车。
朱小乔直瞅着他冷淡的表情,“对不住……我不知道我爷爷……”
“没关系。”他凝视她空洞的眼底,“刚刚妳其实不必这么说。”
“我看得出来你不高兴。”她噘着唇。
“我只是……”
“你不用安慰我,嫁给一个不要妻子、只要伴的相公,已经很悲哀了,我实在不敢奢求你容忍这些。”憋了好久,说到伤心处,她还是忍不住爆发出满腔的不甘与苦楚。
“妳到底怎么了,突然闹起脾气?”他的表情僵凝。
朱小乔睇着他,须臾后便什么也不想说地转首,看向圆窗外头的美景。
意外地,她看见一对燕儿停在树枝上,亲密的交颈……
这幕情景让她羡煞了,就不知身旁的男人何时才会成为她真正的伴侣?
一张红色的纸,上头用金砂笔写着一行行的楷体字。
隐约可见,那应该是一张龙凤帖,只是为何他仅看得到男方的姓名,女方的却被一团迷雾所阻?他拚命想拨开那团迷雾,却一点用都没有。
再看看男方的姓名──范陀罗!
是他?!
他早已娶妻,这张龙凤帖又是从何而来?
不,他非得看清楚,看清楚另一方的姓名。
才要将它拿起,全身随即被一股力量狠狠拉住,无论怎么使劲,他就是摆月兑不了那股力量。
他运气……运气……对这股力量做彻底的反击……
“啊!”
范陀罗倏地坐直身子,衣裳已被汗水浸湿大半,才发现原来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敝异、诡奇的梦境。
“你怎么了?”睡在他身侧的朱小乔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
“没……只是作了个怪梦。”他揉揉眉心。
“是不是皇上给你太大的压力?”朱小乔关心的询问。
“没事。”他掀开被子,“我去外头走走。”
见他连件御寒的衣物都不穿,就这么走了出去,朱小乔立即披上外衫,点亮圆桌上的油灯,找了件斗篷,追到外头为他披上。
“天寒地冻的,你穿得这么单薄,小心着凉。”
“我不是说没事?再说我习过武,没这么容易着凉,妳跟出来干嘛?”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她在他耳边碎碎念,更是扰乱他的心。
朱小乔没想到她的好意竟被他曲解,倏地觉得难堪,强忍住眼眶中的酸气,“我没要跟着你,如果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就不会再这么多事了。”
说完,她便打算进屋,小手却被他握住。
“我没怪妳的意思,只是心底烦,没来由的烦闷缠上我。”
“嗯。”她点点头,抿唇轻笑,“我知道。”
“妳知道?”他睥睨着她。
“从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她温柔地望着他,“而且我也知道你不会跟我说,那我回去睡了。”
“小乔。”他将她拉到身边,瞇起眸睇视着他,“我不能让妳生气的离开,好像我只会欺负妳。”
“我已经习惯你的欺负了。”他突然对自己这么好,朱小乔有点紧张。
“是吗?”他勾起她的下颚,问了句不搭轧的话,“妳到底是不是我命定的妻子?”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苦笑着,“你不是说过,你并不需要一个妻子。”
“我虽然不需要妻子,但每个人都有注定的龙凤帖,不是吗?”范陀罗尽是对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龙凤帖?那是……哦,我小时候听我娘提过,好像是一种证明……一场遍姻的证明,不过我们平凡人家很少用。”朱小乔耸耸肩,但发现他眼底似乎映出一抹深沉,偏着脑袋问:“你怎么会突然提及这东西?”
“因为我刚才梦见它。”他的大拇指轻轻抚揉着她纤柔的下巴。
“是不是你梦中龙凤帖上的另一半不是我?”朱小乔倏地紧张起来,若非这样,他方才就不会反问她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范陀罗烦郁的又将她推开,“算了,不过是一场梦,我也不想继续探究。”
“那就回房睡吧,现在才四更天呢。”站在外头还真冷,他有练武强身,可她已经快受不住了。
范陀罗点头同意。
当他们步进寝居时,他突然反身合上门,将她抵在门边。
“呃……”朱小乔惊讶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妳说呢?”他露出冷冷的笑容,睥睨着她的一脸茫然,“是妳一直要我回房,这不就是妳的意图?”
“不……我没有什么意图!”她深吸口气,怕的就是他眼底射出的炯亮光束,以及反映出自己的怯懦的双瞳。
屋内的油灯随着从窗缝拂进的晚风而摇摆,让他瞳底的那道光影也跟着闪出许多诡谲的颜色。
“何必虚伪!我最不喜欢虚伪的女人。”
范陀罗把她困在双臂之间,一手挑勾她衣襟的小扣,徐徐的将她的上衣褪下,只见粉绿的肚兜裹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材,两团丰满的凝乳就要从肚兜旁钻出来了。
“好美!”他扬起嘴角赞叹道,俯身亲吻她的胸口。
“不……”他一触及她的身子,就让她控制不住的发颤,“刚刚你提到龙凤帖,如果我不是上面的人呢?”
“无所谓,尽避不是,但这方面妳我就配合得不错。”他随即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床榻,将她轻轻放下。
“啊!”朱小乔逸出一声尖叫。
“别激动,我都还没开始呢。”借着房间内的火光,他可以清楚瞧见她柔媚多情的模样。
但这份光影,看在朱小乔眼底,却异常羞臊。
“能不能把油灯灭了?”她别扭地动了动身子。
“干嘛这么麻烦?”亮点好,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属于她的每一寸。
“求你……”她抓住他的大手,小声、脆弱地哀求着。
“呿!”
他以内力朝油灯用力一弹,火光忽地熄灭,周遭变暗,诡谲的气氛正浓……
“现在该听我的吧?”
他勾唇一笑,随即覆在她身上,如同昨夜那般,一次又一次,火热激情地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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