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翩然而至,毕非焉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打量四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睡在床上,还盖着被子。奇怪,他昨天不是一直倚在床边陪欧天姿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嚣欧天姿呢,她去哪了?半夜走了?
心中一紧张,连忙跳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却迎来一声清亮悦耳的“你好”。
只见阳光明媚的餐厅里,欧天姿正悠然自得地吃着早餐,冲他微微一笑,“你买的这个牌子的橙汁不好喝,推荐你喝suntory的。”
毕非焉错愕地瞪大眼睛望着她,心中某种情绪柔柔地放下了,而另一种情绪不满地升起。这么神清气爽,与昨晚真是判若两人。
“为什么早餐没有我的份?”
“哦,我想我没有给你做早餐的义务。”欧天姿心安理得地独享煎蛋,“你今天有通告?”
毕非焉没好气地回答:“没有。”
欧天姿也不以为意,淡淡道:“这么久不出镜,小心FANS们忘了你。”
“要妳管!”毕非焉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坐,抓过蜥蜴抱枕来蹂躏。
欧天姿挑剔地看了他几眼,拿起桌上水果碟里的一个苹果朝他丢过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口,“小家伙,没人教导过你清晨起床第一件事是洗脸刷牙吗?”
“妳简直比幼儿园的老师还啰嗦。”毕非焉不但不去梳洗,还变本加厉地抓起苹果啃了一口。!随便你。”欧天姿喝完最后一口橙汁,拿着碗碟去厨房清洗。等她从厨房出来时,毕非焉还是躺在沙发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只咬了一口的苹果可怜兮兮地立在茶几上。
“我走了。”
没有回应。
欧天姿瞥了他一眼,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我真的走了。”
惫是没有回应。这个没礼貌的小阿。
欧天姿走到门边,突然站定,转身厉声说道:“你过来!”
毕非焉转过头,诧异地望着她。
“过来!”
毕非焉翻了个白眼,最后还是无奈地起身磨磨蹭蹭走到她面前,“干吗?”
卑音刚落,欧天姿就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横眉竖眼全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笑靥如花,“昨天晚上……谢谢你了。”
这下子毕非焉可是完全愣住,内心深处像有无数个气泡在雀跃翻腾,惊讶过后欢喜无限。谁知下一秒欧天姿就皱起眉说:“不洗脸的脏孩子……啊,我后悔了。闪人。”说走就走,半点不留恋。
毕非焉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抬起手模模脸上被亲过的部位。
半响后他垂下头,忽然抿唇偷偷地笑了。
原来他一早上都那么别扭和生闷气,为的就是等她这一句谢谢啊。
今天的阳光,真是很灿烂呢。
“Hellen,跟我来办公室。”欧天姿一进事务所,便朝助手发号施令。
Hellen依言跟她进了办公室,拿着文件正想说话,欧天姿已走过去刷刷拉开百叶窗,干脆简练地说道:“告诉波子,罗望舒那边不用再跟了,此事到此为止。”
Hellen奇道:“为什么?我们不是刚有点眉目吗?”
“总之不要再查下去了。这个案子我另有打算。”
“这样啊……好的。”
“还有,帮我打电话给罗望舒,约个时间,我要见她。”
“好。”
欧天姿坐到皮椅上,想了想,似乎没有其它事要吩咐,便说道:“好了,就这样。妳出去工作吧。”
待助手退出房间后,她的脸慢慢沉静了下来。阳光铺泻一室,几乎令人怀疑昨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场噩梦,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所有情绪都随着阳光的到来而被调整到最佳状态,她还是那个冷漠自私的欧天姿,只要不触及她的利益,无论别人做了些什么,都与她无关。
可是,真的能无关吗?欧天姿望着玻璃桌面上折射出的影子,很多事情,即使再不愿意,还是真实存在着。就像那个童话故事里的少女,一旦穿上红鞋,就再也月兑不下了。只能不停地跳舞,不停地跳,除非砍掉双足,或者……死。
桌上的电话响起,欧天姿自沉思中惊醒,接起来,却是卫淡嵘。
“城北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城,有没有兴趣去尝尝?”
邀约一如既往地来到,然而这一次,欧天姿却不再想答应,“对不起,学长,我最近都很忙,恐怕没有时间跟你一起吃饭了。”
“不会吧?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对不起。”
卫淡嵘听出了她话里的拒绝之意,笑了笑说:“那好吧,等妳忙过这阵子了再约你。”互作告别后,他挂上电话,门开处,邓潜兴冲冲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好消息!”
“什么?”
“警方找到了新的证据,如果这次确定证据属实,即使那朵毒菊花再巧舌如簧,也辩护不了了!毕非焉这小子逃不掉了!”
卫淡嵘打开文件,浏览后脸色微变,他抬起头,默默看着远方,好一阵子不说话。
邓潜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奇怪道:“你怎么了?你不高兴?上次输给那朵毒菊,这可是你扳回来的好机会啊!哦,我知道了,你喜欢人家,所以不舍得赢她?别傻了,官司是官司,感情是感情,两码子事。分清楚点,老兄。”
“我不是顾虑这个。”
“那你在顾虑什么?”
卫淡嵘没有作答,然而心底的想法却无比清晰:如果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她和毕非焉之间……真的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在恋爱吗?她拒绝了他的约会,是为了毕非焉吧?可是他们才认识多久啊,而他,是从大学时代起便开始关注她的人啊……
从大学时代就开始了啊……真不甘心。
同一时间的欧天姿办公室里,电话再度响起,却不是座机而是手机,看号码,是毕非焉的。欧天姿笑着接了起来:“干吗?”语音轻松,完全不像和其它人对话时那般严肃和客气。
毕非焉在电话那端吞吞吐吐地说:“嗯……我想告诉妳……我今天没有通告。”
欧天姿继续笑,“我好像已经知道了。”
“那么……妳……”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太窝囊,毕非焉一狠心,一口气说道:“今天晚上7点,不见不散。”然后,啪,挂断电话。
“喂,喂,什么啊?”有没有搞错,连地点都没有,就这样算约定了?在欧天姿正又好气又好笑时,Hellen敲门而入,“学姐,有人送来的快递。”
欧天姿接过来,信封上没有写回邮地址,字很难看,东倒西趴的,拆开,里面是两张大时代影都今晚7点的电影票。
喔,老天,那个故弄玄虚的小阿!
“字写得这么丑,还好意思寄过来……”欧天姿一边嘟囔着取笑,一边将电影票收入皮包,抬头,Hellen居然还在,一脸看好戏地望着她。
欧天姿扬眉,“妳很闲吗?没事做?”
Hellen“哈”地笑了起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而且对方还是那样一个绝色美少年,真是幸福得让人流口水啊。”
欧天姿将手上的信封朝她掷过去。
Hellen一手接住,开门退了出去,关门之前又探头说了一句:“喂,如果不想继续上报,就等电影放映后再入场哦,还有,记得戴上帽子墨镜,祝你们玩得开心。”
讨厌。欧天姿瞪着那扇已经合上的门,想着Hellen的话,如果真像她所说的那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毕二少戴着帽子墨镜鬼鬼祟祟地和自己一起看电影,似乎真的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她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下午3点,欧天姿开车抵达杜寒飞的家,事实上杜罗两人已经分居,目前住在这幢别墅里的只有罗望舒。
女佣引她入客厅,四十余坪的宽敞客厅,三面落地的是玻璃墙,另一面是整堵的书架。装修得不仅华丽,而且处处显示出高雅品位。
欧天姿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被墙角的一只水晶花插吸引了过去。半人多高的瓶身雕刻精美,最主要的是中间还浮现出女主人的名字,下面附了句小诗:“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她正仔细打量那只花插时,懒散却柔美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了下来。抬头望去,一身穿白袍的长发女子一步一生姿地走了下来。
罗望舒,知名珠宝设计师,嫁给杜寒飞后便停职在家,2003年度被网络评选为最想娶回家的女人之一,性格温婉大方,看上去处处完美。
但,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她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尤其是在昨天和杜寒飞那样一番彻谈之后。
欧天姿站起来,笑着与她握手,“罗小姐妳好。”
“欧律师客气了,请坐。”罗望舒礼节周全地吩咐佣人送上茶点,“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最近有些晚起,所以拖到这个时间点才能见妳。”
“没关系。”彼此寒暄一番后,欧天姿切入正题,“我这次来找罗小姐,是跟妳谈谈,与我当事人杜寒飞先生的那起离婚官司。”
罗望舒微笑着,声音依旧柔婉,不紧不慢,“我认为一切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但是女方藉由离婚而得到男方85%的财产,妳不觉得这样的要求太苛刻了吗?”
“如果对象是我,就不觉得。”
欧天姿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笑了笑说:“罗小姐似乎太贪心了,而贪心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的当事人同意给你50%的资产,再加上这幢房子和车库里的那辆奔驰……”
罗望舒打断她:“我想我们不必再谈下去了。条件我是不会改的,我们法庭上见吧。”
“罗小姐不再考虑一下?”罗望舒微笑,笑容里充满刻意。欧天姿吁了口气,点头说:“OK,那不聊官司了,我们聊聊别的吧。”她站起来,走到水晶花插前,赞美道:“多么漂亮的艺术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全世界也只有这么一个吧?”
罗望舒挽了挽头发,“妳没有猜错,是只有这么一个。”
“如果我还没有猜错的话,这件艺术品出自著名设计师纪魏新之手,对不对?”
罗望舒的笑容顿时有所收敛,瞳仁由浅转浓。
“听说他是罗小姐的表哥?罗小姐好幸福,有那样一个才华横溢又对自己‘充满感情’的表哥。”
罗望舒的脸冷了下来,沉声说:“欧律师妳想说什么?”
“说什么?没什么啊,只是随便聊聊嘛,罗小姐干吗那么紧张?”欧天姿抚模着水晶花插,啧啧赞道,“一生一代一双人,相思相忘不相亲,好美的诗……只是,太不吉利了些。多情的才子总是薄命的,比如纳兰容若,再比如……纪魏新。”
罗望舒冷冷盯着她,过了半天,咬牙道:“杜寒飞居然会把那件事告诉妳,真让我意外。”
“什么事?我不知道啊。”欧天姿微笑,“我只知道罗小姐逼人太甚,结果适得其反,我的当事人后悔了,现在他不同意给妳85%的资产了。当然,从辩护律师的立场说,我接的案子,赔得这么惨,我也会很生气的。”
罗望舒咬着下唇,恨声道:“他不怕我到警局揭发他吗?”
欧天姿气定神闲地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说道:“罗小姐说了一句愚蠢话。什么揭发?妳是有实物证据还是仅凭自己猜测所得?妳亲眼目睹了事件的发生吗?一拍两散是最傻的做法,既然罗小姐事发时选择了求财舍情,在罗小姐心中孰轻孰重已经一目了然。而且有些事情口说无凭是没有用的,当初那么多证人证词一律指向毕非焉,说他是杀人凶手,其结果又如何呢?如果罗小姐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真要闹上法庭的话,我不介意这个月内第三次成为争议案件的辩护律师。”
她笑得灿烂,而罗望舒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50%,加上别墅和车子,罗小姐现在签字的话马上可以拿到这笔钱,就不需要再到法院走一遭了。大家都省事。”欧天姿从皮包里拿出文件,摊放在茶几上。
罗望舒沉默了许久,说道:“我要跟我的律师商量一下。”
欧天姿笑着站了起来,“也好,那我就等候罗小姐的好消息了。不多打搅了,告辞。”走到门边时。她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其实罗小姐,有些事情并不是人知道得越多越好,也不是律师知道得越清楚就对妳越有帮助。妳明白我的意思的,对不对?再见。”
走出别墅时,欧天姿觉得很愉快,从最后一眼看罗望舒的表情上,她已看到了自己的胜利。
说来说去,无非利益。
这对夫妻,一个被嫉恨冲昏了头脑犯了那种弥天大罪,到头来还不是人财两失?另一个为情人自杀过又如何,最后关头还不是放弃为情人沉冤报仇,而选择了金钱?
的漩涡无限蔓延,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黑色陷阱,海市蜃楼,虚幻无边。有什么是真的呢?
驾车经过毕非焉的广告海报时,欧天姿停下车子对它注视了很久,唇角渐渐浮现出微笑来。无论如何,不管其它人怎么样,他是真的吧?
Crystal,最纯粹的物质。
晚上7点,电影院门口人山人海。
欧天姿在雕像旁站了一会儿,确定在电影开场前是见不到人后,就去小卖部那买了双份的橙汁和爆米花。拿着这些东西像个青春期的少女一样又紧张又憧憬地等待着自己的情人,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事实上,她是没有青春的,少女时期该做的,比如恋爱,约会,玩,一样没做,尽数贡献给了学习和工作。
遗憾吗?欧天姿问自己,最后摇了摇手中的爆米花,才不呢!没有以前的刻苦哪有现在的轻松?而且此刻的约会对象是无数少女崇拜倾倒追逐的美少年耶,就虚荣心而言也已经够满足了。
她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橙汁,这时有人拍她的肩,转过头去,看见的竟是卫淡嵘,“学长!懊巧。”
卫淡嵘略带惊奇地说:“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妳今晚……很漂亮。”
欧天姿垂下头看自己,为了和毕非焉走在一起显得年轻些,她特地穿了T恤衫和牛仔裤。
“是吗?谢谢。学长也是来看电影的?”
“哦不,我经过这而已。妳呢?约了……”卫淡嵘压低了声音,“毕非焉?”
欧天姿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嗯。不过我看他肯定是要迟到了。”
“妳……”虽然早有所闻,但被当事人亲口证实,心里还是不太好受,“你们在拍拖?他是妳的男友?”
欧天姿偏着头笑了起来,“其实男友和情人比起来,我更喜欢情人这个词,因为前者偏‘友’,后者偏‘情’。”她落落大方,卫淡嵘倒不好意思再询问下去,只是心里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她那件事情。看她难得一见地那么高兴,这个时候破坏她的情绪似乎很不应该,但又实在不忍心见她深陷泥潭,最后狠一狠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说:“跟我来一下。”
“学长?”欧天姿在错愕中被他带到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
“妳听我说,天姿,如果妳信任我,请妳一定要慎重考虑!”
欧天姿望着异常严肃的卫淡嵘,感觉很莫名其妙,“考虑什么?”
“毕非焉。”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紧张,卫淡嵘的声音有些颤抖,“请妳相信我说这些纯粹只是为妳好,而不是出于嫉妒或是其它。他很快就有麻烦了,抱歉我不能告诉你那是什么麻烦,总之,妳在投入这段感情前最好再考虑一下,对方是否值得妳喜欢,妳又是否真的了解他。”
欧天姿瞇起眼睛,手中的爆米花在不知不觉中洒落了一地,“学长,能不能再说得清楚点?”
“抱歉,我不能。但妳很快就会知道。”卫淡嵘眼神深深。
欧天姿只觉刚才所有的好心情都飞走了,她抿着唇角,半晌后说:“好的,谢谢你学长,我有心理准备了。”
“天姿……”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卫淡嵘觉得自己非常内疚,“无论如何,我希望妳快乐,一切都好。”
“谢谢你学长,我知道了。”夜风中,欧天姿的声音听起来超乎想象地冷静。
卫淡嵘凝视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欧天姿根本不是寻常女孩,也许她不会为此太伤心难过,如此一来,反而显得他自己紧张得多余。
卫淡嵘苦笑。他那么关心她,一直以来凡有关于她的事情,他都会特别留意,这种情感绵延了那么多年,到现在他已分不出是真的有那么喜欢,还是仅仅像对一种自己所不能掌控和了解的东西的膜拜。
“那么……我先走了。”他转身,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回望,发现欧天姿依旧站在原处,街灯斜斜照在她身上,她低垂着眼睛看起来无限落寞。
其实,她也不会不伤心的吧?
卫淡嵘发出一声叹息,开车离去。
“铃……铃……”
刺耳的铃声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响了很多次,欧天姿静静坐在沙发上一直没有接。半个小时后,铃声再度响起,不过这一次,换做了门铃。
她坐着不动,而那门铃就一直响,似乎在考验谁得耐性更好。最后她终于先自投降,怒气冲冲地去开门,但看见门外的人后,满脸的怒容却在瞬间转成了惊悸,j或者。还有更复杂的一些东西。
“为什么妳没有来?”浑身湿淋淋的毕非焉问她。
“外面下雨了吗?”她顾左右而言他。
“我进影厅没有找到妳,就在门口等你,一直等到电影结束。我打妳的手机,关机,打妳家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欧天姿松开门柄,转身说:“进来吧。”
然而身后的少年没有动,不停地说了下去:“为什么妳没有来?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妳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我以为,我以为……妳在路上出事情了……出了车祸……”话说至此,渐有哭音。
欧天姿转头,看见毕非焉的眼睛里全是眼泪,他慢慢蹲,抱住自己哽咽说:“我的爸爸妈妈死于车祸,穆离也是车祸死的,我多担心,担心妳也会那样……也会那样啊……”
欧天姿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伸手拉他,反而被他一把抱住,紧紧抱在怀里。他身上的水气透过衣服,一直沁到她的肌肤里。
“看见妳没有事,太好了……太好了……”
那么认真、那么认真的一个小阿。欧天姿不禁动容,反手抱住他,“对不起……”
毕非焉抬起头,眼神像麇鹿一般,温顺,又带了点楚楚可怜。看到那样一双眼睛,欧天姿觉得自己的罪恶感更重,她拉着他进房间,关上门,然后取出毛巾帮他擦头发。
多么美丽的头发,沾了水就像丝绸一样,欧天姿想。目光顺着头发往下看,同样美丽的少年。尽避之前看过他的画报无数次,但只有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CrystalBoy是多么贴切的一个形容词。
那么晶莹剔透,像是用的力度稍微大一些,就会碰碎了。
毕非焉忽然反手抓住她的手,抬头想说话,欧天姿伸出手指压住了他的唇,笑笑说:“爱哭的小阿没资格说话,现在听我说。”
毕非焉眼中闪过一丝生气之色,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
“首先,我很抱歉,让你自白等了我那么久,还被雨淋湿了……”充满歉意和柔情的开场白,不知为何下一秒就变成了责怪,“笨死了,你就不会找个地方避雨或者买把伞的吗?”
毕非焉却没有再生气,只是声音疲惫地说:“躲雨的人太多了,我怕靠得太近,会被他们认出来……而且,我怕我一走开,就刚好和妳错过了。”
欧天姿的心颤了一下,“傻瓜。”她轻声骂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瓜?”
“为什么不来?”被放鸽子的少年依旧执着于这个问题。
欧天姿叹了口气,低声说:“因为……出了点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出了什么事情,但我很难过……我能不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会儿?”
毕非焉看了她一眼,朝右边挪了挪,让出一半的沙发,等她坐下后,自然而然抱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可以很舒服地把头靠在他肩上。
察觉到他细致入微的体贴,欧天姿闭起眼睛,痛苦和内疚两相交织,再也分不清晰。
她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啊……在电影院碰到卫淡嵘后,尽避他说得很含蓄,但以她的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毕非焉所有的麻烦,而又能被检察官第一时间得知的只可能是一件事--纪魏新死亡案。
必定是哪里又出了阴错阳差的错误,使警方再次将矛头指向了这个无辜少年,而真正的杀人凶手却是她目前在维护帮助的人。因着这样的关系,她退缩了,犹豫了,秉承一贯的原则尽量与麻烦远离。于是她回了家,不接电话,不开门,希望借此让某种情绪冷淡下去。
可是最终,还是不忍心,开了门。
开门见到毕非焉的那一剎那,她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哪怕她再冷血再卑鄙,在见到这个少年时,全都溃不成军。
她,心疼他。
这心疼的情绪,造就成烦乱的心事,欧天姿已意识到它有可能会将她的人生,改变得面目全非。
从来不动情的人动了情,结局会怎样?
因为害怕,她选择逃避,但最终还是,没有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