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再怎么以有色的眼光去看待赵不逾与金宝生在地上跌在一堆的事实,都不会让人联想她这样的女人,会跟赵不逾产生什么暧昧的感情纠葛。
她的条件实在太差了!要青春没青春,要姿色没姿色,连成熟的风情都欠奉。当然,不能昧着良心说金宝生长得丑,但也不美就是了。经过这两年努力不懈地精心保养下来,原本粗黑壮糙的模样,已经朝细致的方向改进了;黝黑的肤色也养成了蜜色,她天生不是白皙肤底的人,能养成蜜色已经很不错了。粗如树皮的肤质在西瓜皮、小逼瓜、牛女乃、珍珠粉等不断优化的保养品养护下,也有一些滑腻的手感啦,要是蚂蚁爬上来,搞不好还会滑上一跌呢!总之,虽然容貌没法变得更好,但品质是提升非常多的。
能有现在这样的成果,金宝生已经很满意了。她当然会希望自己是个美人,但平凡无奇也有平凡无奇的好处,至少……不会有男人来缠;至少……就算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也不会被误会有什么私情来看待……呃,这到底算不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金宝生也很难做出定论。
总之,一个无财无貌的女人跟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帅哥跌在一起,在大家眼中,就真的只是不小心跌倒在一起,而不可能有任何旖旎暧昧的风月情事发生。
然后,金宝生就被那个看起来很尊贵的王子给打发了——也是,一个管事之类的路人甲、没有姿色的中年大妈,哪来的资格可以待在王子驾临的地方?连服侍都不够格呢!所以那个王子连看她一眼也没有,就挥挥手让人领她出去了。
于是,金宝生很顺利地回宫,将一切麻烦丢给赵不逾去应付——看得出来那个王子很想弄清楚香烟是什么东西。
显然,跟他说那是驱蚊的薰香,他是不会信的……
啊,不管了,反正最后会有什么结果,赵不逾都会告诉她,她大可不必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到时看情况怎样,再一起想因应之策吧!
虽然无意让烟这种东西流传出来,但若是没有办法藏着自己享用,那就小范围的公开,然后狠狠地朝那些钱多到没处花的人宰上一刀!想求得长命百岁不容易,愿意短活个十几二十年还不简单?!
她曾经为了反烟害而尽饼力,已经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逼昏时分,回到宫里,才踏进自己居住的小院,就见那三名宫奴朝她冲过来,一脸着急的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姐!大姐!您可回来了!”
“张常侍姑姑今儿个亲自过来找你!是常侍大人啊,大姐!”
“是啊是啊,天大的官儿啊!”
三名宫奴七嘴八舌地陈述着大女官驾临小院,以及方圆数个院子的宫女慌乱迎接的鸡飞狗跳情况。这里是最下阶等的宫女宿舍,平常根本没机会见到有品级的女官,若是女官那边有什么吩咐,也不过是派个人过来叫人去拜见,不会屈尊过来这儿的,所以一大堆低阶宫女与宫奴,都不知道该怎么迎接才算周全了礼数,结果乱成一团,非常地惨不忍睹。
“张常侍?是谁啊?”目前她唯一认得的有品级女官就是金顺儿。而金顺儿身为从八品的长宫女官,已经是她们这些宫女仰望的伟大存在了,而今天居然来了个常侍!这可是正七品的大女官呢!其稀氨的程度,说是神仙下凡也差不多了。
不过,这位神仙是何方神圣啊?金宝生还是很确定自己不认得。
“后来唐姑姑特地过来说那张常侍是在御服司当管事的,目前职称是御服副领。本身家里也是当大官的,说是知府千金呢!当年一进宫来,就是正八品的女官了,才二十岁就已经升到正七品了,真是太厉害了……”
这个张常侍有多厉害又关她什么事?一向少有往来的唐姑姑也过来了?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就算发生了什么大事,又怎么可能会跟她有关?想不通。
金宝生见三名宫奴迳自说起名人的八卦起来,就没理她们,任她们说个够,越过她们走进房间里,走到水盆边洗手洗脸,让劳累了一天的身子骨好过一些。
一刻钟之后,三名宫奴才想起该讲的正事还没说完呢!竟就扯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而且金大姐儿早就进屋去了。于是赶忙跑进屋子里,端茶送点心伺候完后,才由讲话比较有条理的四玉报告道:
“张常侍大人说了,要你明日午时之前到御服司去找她。”
“了解。”金宝生吃着剥好皮切好片的水蜜桃,对水蜜桃的鲜甜多汁感到很满意。示意七喜再切一颗来。
如今她这小院里的物资丰富,生活舒适,连带三名宫奴的生活品质也美好得让她们连作梦都会笑醒过来。个个被好吃好喝地养得再也不复两年前那干巴枯瘦的非洲难民样,如今健康红润得让人侧目,要不是穿着一身宫奴服色,谁会相信她们是宫奴出身?!
这两年美好得像是一场梦,如今,随着金宝生即将出宫的日子进入倒数计时,三名宫奴心中其实是非常恐慌的,但又无可奈何。她们不是良民,一生都是奴隶,就算老了病了不能干活儿了,也只能被送回奴隶村落等死,没有其它出路。不过,就算心里难受,她们也已经很感恩了!这两年来吃得好穿得好,金大姐儿还帮她们将绣品卖出好价钱,那些钱超乎她们所能想像的多,大大改善了家人的生活,教她们无比感激。所以她们对金宝生是绝对的忠诚,听到什么消息都会如实禀报,连来自三姑六婆的嗑牙也当成国家大事一样的完整转述,绝不会有一丁点遗漏。
“我们、我们听唐姑姑说,说……”珊瑚小心地四下看了下,才又道:“好像是因为大姐儿你这两年帮让宫女们赚了不少女红钱,消息传到了上头,有人认为你是个懂得经济的人才,认为应该把你留下来,说要将你高升上去……”
“然后,唐姑姑走后,隔壁院的宫女姐姐就说,这是想破格将你擢升啊,或许就直接给你女官做了。大姐,你会留下来吗?”最后,满是希冀地问着。
如果金宝生愿意留下来,她们三个宫奴的好日子就能一直过下去,而不必担心会回到以前备受欺凌的日子。
“留下来啊……”金宝生吃下最后一块水蜜桃,将竹制的叉子含在嘴里,双手高举,交握在脑后,抬头看向窗外的满天彩霞。喃喃道:“我现在其实比较好奇上头的人想留我下来,是认为我可以为她们做什么……”
至于留下来?开什么玩笑!她好好一个良民不当,非要给人当仆人使唤,又不是脑袋坏掉了。在她没钱时,就没考虑留在宫里继续当宫女这一条略,更别说如今她乃富婆一枚,赵不逾正在为她打造梦想中的住宅给她享福,就算把皇宫里最华丽的宫殿拨给她当宿舍,她也是不会心动的。
虽然不希望出宫的事节外生枝出什么意外,不过这两年她并没有把日子过得很低调,要是真招惹到上头人的注意,其实她也是不意外的。
那个张常侍,虽然宫大,但从她亲自过来的行为上可以猜测到,她八成也是奉别人的命令过来找她的,所以应该还有更高位阶的人知道了她,而且认为她的某些能力能为她所用,于是派了个常侍过来召唤,面子实在是够大了。
这同时也表示,需要她办的事,应该不简单……
那就,等着瞧吧!
在这个没有夜生活的古代,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是无可奈何的事。
金宝生每天晚上就算还点灯工作着,最多也是在十点左右就得上床睡觉,而那对古人来说已经是非常晚了。若不是不忍心看那三个非要伺候她的宫奴,总缩在墙角猛打盹,还不时打瞌睡到去撞墙,叫她们先去睡又叫不动,金宝生只好投降,乖乖地跟所有人一样,每天晚上九点上床,第二天六点左右起床……当然,别人都是四点半起床梳洗,五点半就吃完早餐去工作了。
当她有钱之后,手边的工作就承包出去了,每天尽可游手好闲地四处晃荡,这也给了她很多时间去保养自己、或者想些有的没的计划,然后顺便帮助一些前来求助的宫女,比如帮她们开拓财源等等。而今她处于役期结束,等待出宫的状态,更是可以理直气壮地过起米虫的悠闲生活。
舍得花钱的人,就能让自己的日子舒心好过。像她从来无意刻意跟谁结交,或讨好什么人,但她出手大方,随手帮助了人,也不会索恩或索要钱财的回报,于是这两年来,博得了极好的人缘,让她在各方面都很吃得开,与她有所往来的人都乐意给她方便。于是想要出宫基本上不用每次都申请令牌了,人家管令牌的小太监直接给了她一块可随时进出宫门的令牌;再有,守神武门的宫卫大哥们也总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逾时归来,不仅没通报宫律处处置,让她顺利进宫外,还在登记时间上填写为正常,让她不必老是跑宫律处交代自己为什么逾时归来,到时罚钱还无所谓,倒是写检讨报告书会烦死她。
不过,金宝生倒不知道她人缘会好到令宫卫大哥们甘冒丢到差事的危险,充当了一回门房,跑来向她传报有外人来找的消息!
“金大姐,门卫大哥过来说宫门外有人找你!”四玉站在金宝生的工作室外面低声报告着。
“啊?没搞错吧?”有人来找?而且还是一大清早?现在才七点多一点好不好?金宝生从一堆图纸中抬头,不知道要为宫卫大哥的大胆行为惊讶,还是更该惊讶于竟然会有人跑来宫里找她?这里是皇宫耶!就算宫女区是贵人们一百年都不会莅临的地方,但总也是皇宫的范围,这样有人随便来找,可以吗?
“宫卫大哥说是赵大公子派来的人,不是不认得的人,所以才斗胆地偷偷过来说一声,怕有什么绣品上的事要跟你说,耽误了不好。”
“喔,那宫卫大哥还在外头吗?”金宝生有点紧张地问。
“没有,传完话很快走了。没教人看见,不会有事的。”四玉还算知道轻重,更小声地道。
“嗯。”吁了口气,起身往卧室走去,“来帮我梳头吧!谁会想到一大早会有这样的事,我起床后连早餐都还没吃呢,又哪还顾得到梳头更衣……”看来赵不逾那边是拗不过那位王子的坚持,让他知晓香烟这东西了。搞不好连他偷藏在办公室的那点存货,也被顺手拿走了,才会一大清早的跑来,还请动宫卫帮他传话,恐怕花了下少钱吧。当然,也是她的人缘不错的关系,不然多少钱都请不动宫卫帮他做这件事,这种事往大了说,可是会杀头的呢!
虽然现在是女儿身,平常也过得很懒散,但该俐落行事时,金宝生也从不拖泥带水。一刻钟之后,金宝生已经朝宫人专用门的方向大步走去。
顺利地走出宫门,就见到不远处的赵平坐在一辆马车上向她招手,她半跑过去,也不用赵平为她将梯凳摆好方便登车,她左手一撑,身子就轻松地跳上马车,掀起竹帘进去了。
丙然赵不逾人在里面。
这辆马车外表平凡无奇,比起他那辆满逃诩皆知的招摇白马香车来说,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但其实这辆马车才是赵不逾平常出行时最常使用的,造价上来说,一点也不比那辆白马香车便宜。里面布置得像间小办公室,没有太多金璧辉煌,但胜在实用舒适,文具用品应有尽有,甚至还镶嵌数颗夜明珠辅助照明;各式茶点瓜果另摆了一柜,绝对不会让人在办公得昏天暗地之余,还要饿着肚子。
金宝生搭乘过好几次,算是这辆马车的常客了,所以上车后,就熟门熟路地打开放食物的柜子找东西吃——
“啊!热呼呼的肉包子!太好了,我们快趁热吃!”她笑逐颜开道。
这肉包子是刚才宫卫进去帮他找金宝生时,赵不逾让赵平去买来的,只因想起金宝生不止一次抱怨宫里的餐点非常之糟糕,让她常常觉得没有胃口,早上起来通常是喝了碗牛乳就作数了。他对金宝生的饮食喜好不甚了解,只依稀记得她说过以前没钱时,最希望可以买一堆肉包子吃个够。所以,今天就买肉包子来备着了,没想到她会这样喜欢。
“来,你也吃!”招呼完后,才想道:“还是你已经在家吃过了?”
赵不逾嘴角抽了下。看着她吃得很高兴的样子,忍不住阴阴地道:
“在经过你昨天那番“抽水马桶”普及论的荼毒之后,我现在看到食物都很难兴起将它吃进肚子里的念头。”
“啊?”金宝生这才想起他这个大少爷昨天确实被她恶心得够呛。吃完了第一个包子之后,朝他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守恒,我只是要让你明白,全民卫生的重要性。不过做人就要看开点,像我,要是看不开的话,早活不下去了。但你瞧,我现在活得还不错,不是吗?”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很明显啊,听不出来吗?”
“听不出来。”连对她生气都嫌浪费表情,赵不逾也就省了,脸皮一直绷着。
“反正我心意到了就好。真的不吃点?”她又夹了个肉包,问。
“你自己吃吧,我喝牛乳吃点水果就好。”这两年来受她影响——她实在太会扯了,结果一边唾弃她的胡言乱语,一边还是不由自主接受了她的谬论,于是在吃食上,也就随了她了。原本他就不是重口欲的人,没有特别的偏好,自然就成了她怎么吃,他也跟着习惯那么吃了。
“喔,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决定将四个包子全都解决。“对了,昨天跟那位贵人谈得怎样?竟严重到非要你一大早过来找我?”
“先不谈那个。你要的透明水晶和锡箔、朱砂已经给你弄来了,你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
永盛王朝的极西之地产水晶,一般都用来做成精美的饰品,虽然比不上金玉的价值,不过正因为它较为平价,所以才会成为一般平民用得起的发饰挂件。这类没有国家管制的矿产,想要买来多少都可以,但若想买到清透无杂质、又要大块平滑的水晶,却得要费一番工夫。零碎小块的水晶不值钱,但完整的大块水晶价值就不同了,更别说还要一点杂质也无的透明水晶,就算上贡给皇家,一年也产出不了十块呢!
赵不逾尽最大能力,弄来了四块。金宝生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桌上的一只木盒,将里头的水晶取了出来。其中最大的一块,大约是A4纸张的大小,另外三块则只有手掌大,透明度很高,这样的规格,是金宝生两辈子都没见过的。
“哇!真厉害!”她惊呼,小心地拿过一块,放在眼前,透过水晶看赵不逾,已经相当清晰了,虽然还有不平整的地方,但足够了。“居然这么快就弄到了,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赵不逾压住嘴角想要上勾的,还是装得很淡然,很不以为意的样子。被这样一个女人夸奖了,有什么好高兴的?他才不要笑!
“这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难不成永盛王朝出产的水晶都是这么大一块的?随随便便就可以买到?”那敢情好,也不用想着要怎么制造出玻璃了,直接把水晶当玻璃用,像他这辆马车就还可以更奢侈一点,为了采光更优,可以安装几片水晶……
正在胡思乱想呢,赵不逾就灭了她的幻想——
“这种精品水晶不可能在市面上买到,这是我向皇家买的。昨天临川王过来找我商议要事,顺便让仆从将水晶带过来了。历来这样的宝物都归皇亲贵族收藏,虽然没有大用处,但用来当作赏赐也是合宜的。只要有门路,向皇室购买一些,倒不是太困难的事。”
“问题是,门路难寻吧。”金宝生了解地点头,再次向他道谢:“谢谢你,守恒!让你为了我这样的小事去求人,真是不好意思。”
赵不逾心中有点愉快,但嘴巴上可不饶人,哼道:
“你要真有感到一些些不好意思,就不会给我找麻烦了。”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办得到啊!这世上我只信你!”她很豪爽地拍拍他肩膀。
赵不逾对她大刺刺的举动已经懒得说什么了。也伸手拿起一面水晶,问道:“你要我帮你弄来这个,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做水晶镜子。”她回道。
“水晶镜子?一般镜子不是黄铜做的吗?”
“虽然磨得很好的铜镜也可以将人照得满清楚的,可那颜色真是惨不忍睹!再美丽的人对着那面黄镜子一照,都要丑上七分。这两年我是一点也不肯照镜子的,就怕照出一只母夜叉来,把自己吓坏了就不好了。”
赵不逾无力道:
“有人会这样说自己的吗?算了!不谈这个。”还是说回正题吧。“千百年来,人们都是以铜镜梳妆正衣冠,从没有人想要去找出另一种照人的物品来替代,表示大家都已用惯铜镜,没有什么不满的。怎么偏偏就你有这么多的不满意?”
“等我把水晶镜子做出来,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对铜镜不满意了。”让事实说话,好过现在舌灿莲花。
收好水晶,将一应制镜物品都交给金宝生,赵不逾等金宝生吃完包子,喝着白开水去掉口中味道时,才说道:
“昨天临川王知道了香烟的使用方式,非常的感兴趣。”事实上是当场抽了起来,还一连抽了三根,直到抽出潇洒的美感后,方才卷了他剩下的存货走人。
“他想做这门生意?”
“是有这个意思。”赵不逾点头,表情有些慎重道:“所以临川王希望我们能精制出一批香烟,让他在诞圣节那日进献给皇上,藉此打响香烟的名号,让香烟成为全国有身分有地位的人才享用得起的名物。
“诞圣节?这是哪位伟人的生日?”金宝生听得一怔,差点以为耶稣也在这个时空诞生了,这当然不可能,这里连孔子也没有,又哪来的耶稣!
“历任在位的皇帝的诞生日,即是诞圣节……”赵不逾额头的黑线随着冷汗一起冒了出来。这金宝生怎么会没常识到这种地步?!亏她还是在皇宫里混了十三年的老人了,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
“啊?是哦?那是哪一天?”
“每年的八月初三,即是我皇的诞圣节,今年又是六十整寿,自是要大大操办……我说,你好歹还住在宫里,难道没有注意到宫里从年初起就在忙着这件大事吗?”他都注意到了!甚至全逃诩也都为了皇帝的六十大寿而整顿起市容,动员起来了。
“我是真没发现……”她一个给宫人种菜的宫女,皇帝生日向来没她什么事,反正也不会因此叫她多种几样菜上贡。而她们这样被定调为粗笨的宫女,也不会被抽调去帮忙布置宫廷,所以金宝生没有任何感觉是合理的。
“总之,如果可以,你快点搬出宫来吧,我们也好合计合计。就算你的宅邸惫要整理一阵子才能完工,那也无妨,你可以先住在我那儿,而无须担心名节的问题。如今鸿宾别馆已有明确划分,右翼全都归为女眷住所,每个院门都有几个媳妇婆子守着,不会有闲杂人等闯入。
“名节什么的都是小事。倒是这么多婆子盯着,行动多不自由。你还有别的房子没有?就小小的,有两三间屋子一个院子就够了,不必太大。”
“是有几处平日备来给远道而来的管事暂住的地方,但都极为简陋,你恐怕不会喜欢。”他对她喜欢舒适享受是非常了解的。
“只是暂住,我不需要喜欢,能得到清静比较重要。再说了,制作香烟这东西,并不是太难学会,目前我们还是隐密一点的好。可别我才将配方交给你,转个身而已,就被全天下的人都学去了。”
“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他的地方岂是任人来去的?
“你敢保证你住的地方没有商业间谍?你敢保证你那些来依附的弟弟们里没有你嫡母派来的卧底?你几样独门生意都快赚尽天下人的钱了,眼红你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你?所以,我的结论是——但凡你待的地方,都是最不安全的。”
“你认为我会一点防备都没有?”赵不逾不喜欢被她看扁的感觉。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金宝生对于香烟配方总有一天会被外人探知,是很有心理准备的。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就不会外泄出去。”
“你哪来的自信?”她哼。
“这个。”赵不逾突然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纸,展开给她看。
“这是什……咦?!我这张纸怎么会在你那儿?”金宝生目瞪口呆!这不是她写的硝酸银制备方程式吗?那时也只是写着好玩的,趁机缅怀以前学化学时的美好时光,没其它意思的。
“这张纸夹在你那捆图纸里,被我捡到了。”记住我们的网址,群聊的全拼哦
“喔……”无言。
“这是阿拉伯数字,我知道。”赵不逾指了指数字,点头。其实他的机密帐册早已改用阿拉伯数字记数。然后指着英文字母道:“我猜,这种文字,也是有规律的是吧?本身甚至是特指着什么事物,对吧?”
金宝生张大的嘴巴几乎可以塞进一颗鸡蛋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听赵不逾继续说道:
“如果不麻烦的话,就将这种文字教给我吧。然后,用它来记载机密文件,比如香烟的配方,再比如抽水马桶的制法、自来水的制法等等,以后有什么新发明,都这么做。工人只知道一部分的工序,完整的配方与关键的部分,由我俩掌握就行了。约好日后只能传给下一代的继承人,而不是传给所有后代子孙。只要做好足够的防范,那么,这些机密的东西,至少可以在我们手上掌握好几代。”
听着赵不逾胸有成竹的侃侃而谈,向来在他面前总是占尽上风的金宝生沉默了。她一直知道他很聪明,也深信他是个成功的商人,但毕竟他是“古人”,所以身为现代商人,多少对他是有点俯视心态的,以至于此刻才会发傻成这样。
丙然,她还是太自傲了。人家这名“古人”,放在这样的环境都聪明机敏成这样,要是投生到二十一世纪,大概会有不弱于比尔盖兹的成就吧?!
金宝生发现,自己有点小嫉妒了呢……
“金宝生,你有在听吗?”说完了保密计划,才看到金宝生一副梦游的样子,赵不逾翻翻白眼,略为提高声音叫她。
“啊,有有,都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
“等我搬出去之后,就教你这些字母的用法,你这法子好,用来记机密正好。”
赵不逾轻哼了声,算是放过她的不专心了。收起那张纸条,再转回正题道:“所以,不必担心机密外泄之后,先暂住在我那儿没问题?”
“当然有问题,我本身也是“机密”,不能外泄的。”她指着自己,理直气壮道。
“你以为你能这么一直躲下去,永远不被世人知道?”
“我渴望默默无闻花大钱的美好生活,我希望能办到。”她双眼冒星星。
“这是不可能的。”他对她的“理想生活”嗤之以鼻。
“当然有可能!”她很有自信地道。
“你哪来的自信?”
“因为我有你啊!”她说得好得意。
赵不逾闻言,默了。
看着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女人,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他如此的有信心,没来由地信任有加。像是从来不担心会被他出卖或陷害……
两年来,稀里糊涂的交情走到今日,从来不将信任彻底交付给任何人的赵不逾,因为被金宝生蛮不讲理地交付了全然的信任,于是开始了这场奇特的友情。
他不知道,朋友可以互相损成这样,明明刻薄得不留余地,偏又知道对方不会放在心上,所以益加的百无禁忌,脸红脖子粗掀桌子对骂都有过,没形象到那个地步,对他而言是难以想像的。但在她面前,他就是放得开。
只因为,她莫名其妙的信任。于是,就这样了。算是怎么样的交情,他也说不清。他对她有一种认命的感觉,自从确定摆月兑不掉她之后,就很少去想一切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愈想只会愈挫败,只好不想了……
只是,这个奇怪的女人,和他,以后会怎样走下去呢?
由于中午还要去找张常侍,所以金宝生不敢在外面待太久,跟赵不逾说好尽快搬出皇宫,好细细筹画香烟的行销方式之后,也将香烟的主要材料——烟叶,告诉他是哪种植物、需要哪些香料,让他趁这几日派人去准备,初步的处理步骤都写给赵不逾了。她的不藏私,令赵不逾看向她的眼神复杂万分,不过她忙着呢,没空理会他满心的纠结,拍拍走人了。
惫没踏进自己住的小院子呢,就被一声大喝叫住!
“金宝生!”
“哎唷!”金宝生先是被那吼声吓了一跳,接着被人重重推撞到墙上按住,忍不住叫了一声。痛是没有那么痛,倒是被惊得很大,铁打的人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啊。真是粗鲁!
“顺儿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你一大早跑哪儿去了?又出宫去溜达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你就一点也不紧张吗?!”
“我需要紧张什么?”金宝生眨眨眼问。
“上头想要让你留在宫里,考虑让你进宫务司协理宫绣经营事务!你知道这回事吗?”
“还不知道。不过现在你说了,我就知道了。”金宝生点头。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激动?!这种事对其他宫人来说或许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你不是啊!你想出宫的,不是吗!”
金宝生当然想出宫,不过她想,金顺儿想到的理由一定跟她大大的不同。
“顺儿……”
“再过几天,孙杰就会来到逃诩了,到时你就跟他走吧!我知道中午你得去见张常侍。我跟你说,张常侍只是想先看看你的人,评鉴你的能力如何,再向上呈报。并不是一定要留你下来,所以到时你别太努力表现,最好把你平日的本色都尽数展现,不要出挑,那你就安全了——”
“我平日那么聪明伶俐——”
啪!金顺儿一掌拍上她额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都这时候了,你还敢贫!傍我安分点!”
“是是是。”一副卑顺乖巧的样子。
金顺儿被她气得满肚子火,要不是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她还真想揪着她好好骂上一顿!但现在不行,只能捺下火气,咬牙交代道:“听我说,我知道张常侍还有上面的人想试你,所以今天只是第一关,有可能接下来会叫你领一件差事,看你办得如何。所以我会帮你,我大概知道那件差事会是什么,我会去争取饼来做,如果争取不到的话,那我就破坏它!总之,就算落到你头上,你也不许做得出挑,那会很危险,知道吗?”
“顺儿,害你这样紧张,我都不好意思了。你真是我的好姐妹——”金宝生的语气好感动,双眼冒星星。
“什么好姐妹!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金顺儿嫌弃地放开她。“反正这事如果我接来做的话,对我的前途也有好处!我既然打算一辈子留在宫里当女官,那就要成为女官里的首领!”虽然现在她不过是最低微的从八品,但正三品的位置对她来说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我是想出宫没错。不过,你不想出宫吗?”金宝生问。
金顺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为什么要出宫?在宫里我的前途大好,若是回家,就只能当个人人嫌弃的老姑娘!我家人是不会说什么,但我不能害我的家人被别人指指点点!”她在村子里当女王惯了,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一天成为被可怜嘲笑嫌弃的角色。
“如果是为了孙杰,也不愿出宫吗?”
“什么孙杰?!你在胡说什么!”金顺儿平静的面孔一下子龟裂成慌乱,一连退了好几步,差点被地上的小石子绊倒。
“你喜欢他,不是吗?”金宝生挑明了说。
“孙杰想娶的人是你!”金顺儿低吼,恶狠狠地瞪她。
耸耸肩:“问题是我不想嫁他。”
“什么?你竟然敢说这样的话!也不想想你这个样子,能得到他的青睐是你三辈子都修不来的好运,你——”
金宝生伸出食指,点在金顺儿唇上,让金顺儿因为惊讶于她的动作而住了嘴。
“顺儿,只要拿出一半你在宫里力争上游的心力智谋,拿下一个书呆子,是何其简单的一件事。想一想吧!”
“你——”
“如果你心里没人,想开创自己的事业,我是支持的。不过,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去努力看看呢?总之我话是说在这儿了,那个孙杰,我不会嫁,不管他有多好。心中有他,就努力让他心中也有你,这样才不亏,不是吗?就算没结果,也不枉你喜欢他几乎一辈子。”
金顺儿的脸色又红又白又青,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瞪着金宝生看。而金宝生收回手指时,还捏了捏她白白的脸蛋,小吃了一旦豆腐,才挥挥手走人——
“我得回去准备一下了,等会得去拜见张常侍呢。回头见啦!”
小剧场之情疑
某年某月某日,街上狭路相逢。
这次的偶遇,对赵不逾来说有点尴尬。因为他正在陪一名女性购物,而且提了满手的货品,样子傻透了。
贬有暧昧这样的情况,连赵不逾都措手不及。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混蛋李伦!原本一堆人出行上街的活动,一个个都找了借口离开,最后,李伦扯着一脸迷糊的赵平什么也没说的溜了,于是变成了孤男寡女逛街的场面,连个小厮丫鬟都没有留给他,让他堂堂一个大老板,沦为提货的小厮,偏偏那位王家姑娘正购物得方兴未艾,像是这辈子只上街这么一次,不买个过瘾会终生遗憾似的,全然不顾赵不逾已经满脸乌云。
当赵不逾看到迎面而来的金宝生时,心中霎时有着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的念头……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用力祈祷金宝生不会发现他……当然,这个愿望被实现的机会也非常渺茫。
不管在何时、在何处,有多少人群将他们阻隔,金宝生都能神奇地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所在。这很不可思议,非常无解,但却是事实。经过多次验证,连赵不逾都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正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赵公子。”金宝生嘴角含着礼貌的笑,带着恭敬的姿态,走到赵不逾面前,躬身向他问好。
认识金宝生快两年了,这女人几时对他这么有礼貌过?她的不正常表现,成功让赵不逾怔住了。
“赵大哥,这位是……”王家姑娘走过来,满脸疑惑地打量着金宝生,不明白这名衣着普通的大娘,怎么会认识高门大户的公子。
见赵不逾还在发呆,所以金宝生很自动地对美人自我介绍——
“在下是赵公子手下的一名管事,承蒙赵公子提拔,专管宫绣事务。”
“哦,是管事啊,身为一名女子,竟能成为管事,想来是很有本事的了。”王家姑娘一听是赵公子的下属,不由自主地便端起主母的架式说话。“好好帮公子做事,公子向来知人善任,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这是当然。能有赵公子这样的东家,是下属们的福气。”点头哈腰完,立即狗腿道:“这些粗重的物品,让属下拿就好了,公子与小姐只要专心逛街就好了。”边说边拿过王家姑娘手上的小物件,以及赵不逾手上一半的货品。
“嗯,是个懂事的。”王姑娘很满意,转身又开始购物去。
金宝生与赵不逾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当小厮,让王家姑娘觉得非常有面子。
赵不逾从来没有机会见识到金宝生跟别人相处的情况,所以当他发现金宝生其实也定个很能长袖善舞的人时,心中非常的惊讶。看着她成功地扮演一个阿谀奉承“主母”的小避事,将王家姑娘哄得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霎时百般滋味在心头……
金宝生是个很随性自在的人,但她同时非常冷漠——对他以外的人。
金宝生是个骨子里很骄傲的人,虽然她表面上总是嘻皮笑脸。
金宝生这个女人,根本就是目中无人,她眼中唯一的“人”只有他!
所以她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个真正仰人鼻息的女管事,正在小心翼翼地讨东家夫人欢心,以求钻营出更好的前途……
赵不逾不明白,她将王家姑娘逗乐成这个样子,是图着什么?如果不是确定她的性别是女的话,他差不多要以为她看上王家姑娘了!
因为在想着金宝生,所以赵不逾一路上都很沉默。直到金宝生在他耳边问:
“在想什么?你发呆太久了,该回魂啦。”
赵不逾瞥她一眼,然后发现他们来到一间珠宝铺子里,王姑娘正在挑首饰。
“你今天……不太一样。”
“你也是。”金宝生板着脸点点头,然后忍不住喷笑:“特别傻。”
“傻?!”赵不逾被这形容词气得直咬牙。要不是她行径怪异,他怎么会失神?满心只想着她是怎么一回事,都忘了身在何处了。
“哎,别生气。我知道男人在女人面前都会有点儿傻,这是一定要体谅的,毕竟事关终生,总想留给人家一个好印象不是?所以难免患得患失,我了解,真的了解。”很哥俩好地拍拍他,一脸正经地点头。
赵不逾看她挤眉弄眼的怪样,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更深了,让他心火一阵阵冒了上来,连开口都要极力克制,才不会在说话的同时还喷出了火。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误会。我不会笑你的,你别害羞。”她安抚他。
“金宝生!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跟那位王姑娘有什么事情?告诉你,你错了!事实上我跟你一样,今天第一次见到她!”为防止她再误会下去,他咬牙低声而快速地说明情况,表示自己清白。
“好啦,别恼羞成怒了。只是相亲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是也在帮你看着吗?”她再拍拍他,然后转头看着不远处,正着迷看着手上珠宝的王姑娘,给了一点中肯的评价:“这个姑娘嘛,不是太聪明,不是太伶俐,但还算容易看透,是个好摆平的。优点是,放在家里就算想兴风作浪也能很快被你压制住,也算是娶妻的合适对象之一,如果你不太挑的话,这样的也算可以了……咦,你怎么这样看我?有什么不对吗?”正说得高兴的金宝生猛然回头,却发现赵不逾以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盯着她看,直把她看得发毛。
“金宝生,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
“我……知道啊。”全宝生点头。
“就算你知道,可是你也一定常常忘记吧?”
“你今天很奇怪,守恒。”他到底想说什么啊?
“不,奇怪的一直是你。”他仍然盯着她,在王姑娘走过来之前,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把你的奇怪行径努力视为正常的我,就被你弄迷糊了。”
“什么啊?”金宝生被他奇怪的话弄傻了。
“我们之间的情谊,到底算定怎么一回事呢?”赵不逾在问她,也自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