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金宝生第一次见到赵不逾的家人。不过他们全是庶出的弟弟,没有一个是真正具分量的赵家正经主子。
而,令金宝生感到惊奇的是,这些庶弟们的名字——赵不越、赵不行、赵不远、赵不前、赵不进……
知道赵不逾的名字时,还不觉得怎样,如今再听到他其他庶弟们的名字之后,便知道他们这些非嫡出的男丁们,在赵家生存得有多么艰难了。
赵家嫡子嫡女的名字都是有排字辈的。跟赵不逾同辈的两名嫡母所生的弟弟,分别叫赵师尧、赵师舜;而两名由平妻与侧妻所生的女儿,则叫赵师妹、赵师姈;至于妾生的子女,则会取一些恭顺而卑下的名字,告诫他们虽生来享有荣华富贵,却不可妄想得权,不可在家族里争取出头,让正统嫡系难以自处。
这些巨富豪门对庶子从来放任,愿意将他们养成纨裤更胜于让他们勤奋向上,所以当赵不逾从小展现出惊人的经商天分时,早就令长辈们不喜,立刻加以压制了!而这两年更是过分,与人私下合伙经营了独门的火柴、折扇,以及独树一帜的布偶女圭女圭、家饰配件等绣品等物,让他赚尽了天下间的财富,名声传遍十二国,让永盛王朝殷富了一百二十年以上的五大家族都不得不正视起赵不逾以及李伦这两个豪门庶子起来。
其中,又以赵家最为愤怒!赵家长辈们认为赵不逾忘恩负义,身为赵家子弟,在没有分家的情况下,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家族的!就算那些发明来自于赵不逾,但赵不逾这个人是属于赵家的,所以赵不逾没有权利自己做生意赚钱,于国法、于家法来说,家族都有权利随时将他的财富没收充公!
但赵不逾岂是那么好拿捏的人?就算他不是生来就聪明绝顶的人,以一个被家族打压了十几年的人而言,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防范地就自行创业,还将场面弄得如此轰动高调到惊动了天下各国?!
明面上,“畅行天下”商号属于赵不逾、李伦两人所有。但,仅凭两个富家子弟,在没有家族的支持下,如何能在短短两年间,商行顺利开逼天下各国,而没有遭遇到当地权贵的侵占或刁难?有点脑袋的人都会猜测着“畅行天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势力在支撑着?!
许多人暗中去察,震惊地发现这个商号的背后,竟有着各国王公贵族的影子!没有人知道赵不逾是怎么办到的!竟能攀结上那些权贵人物,还让那些向来轻贱商人的贵族们,愿意屈尊下交,甚至成为商号的合伙人。
原本以为赵不逾与那些贵族们的往来,他的地位必定低微,相处方式恐怕像是奴才一般的存在,但在半年前,有一名云龙国的皇子特意来拜访赵不逾,并在赵不逾的“鸿宾别馆”住了一个月。那一个月内,赵不逾领着云龙国皇子在逃诩各处名胜游玩,竟是以称兄道弟的方式相处,当时所有明里暗里注意着他们的人都为之惊呆了,不敢相信眼见的事实!
也从那时候起,赵家里大声叫嚣要没收赵不逾产业,让“畅行天下”充公的声音,一下子被压制得没了。所有的大老们至今仍在苦恼要怎么跟赵不逾相处……以及,从赵不逾身上得到最大的好处。
虽然苦恼至今,仍没有一套可行的方案,但至少已经有许多人反对再用打压的方式来对待赵不逾。甚至认为最好尽可能地让赵不逾体会家庭的温暖,让他心向着本家,而不会想要分家出去自立门户!
但是卡在赵不逾的嫡母、嫡亲弟弟们坚决不愿意向赵不逾示好,这事也就一直是不上不下地僵着了。于是,长老们只好从那些庶子上下手,也不用多做什么,就让那些想亲近赵不逾的人都去亲近,而不像以前二十几年来那样,对赵不逾刻意地孤立,不让任何人接近他。
于是,赵不逾的弟弟们便开始三天两头地往赵不逾的住所钻了。虽然是长老们示意他们来向赵不逾交好,但基于赵不逾是赵家最出色的经商天才,更是兄长,以及大家同是庶子的身分,他们都是很乐意来亲近赵不逾的,并希望可以从赵不逾这边找到一条出路——不是每个庶子都满足于当个纨裤的,何况,他们的嫡母并不宽厚,给的月钱仅是能温饱,连想给自家母亲或妻小买件像样首饰都要存好几个月的钱才勉强能凑出来。他们的日子顶多可以叫做游手好闲,却远远没资格以纨裤称之。
如果能找到出路的话,谁愿意一辈子就这样倚靠嫡亲兄弟的施舍度日?就算只是没地位的庶子,谁说他们的人生就该烂在泥里,只能安分当个豪门乞丐,不能挣出一块立锥之地?
所以这些弟弟们在家族的拉拢策略下,终于能被允许亲近长兄,自然连忙赶过来建立起兄弟之情,就算是最没志气的人,也觉得依靠这位长兄比依靠嫡母嫡兄长有盼头多了。
赵不逾是个成功的商人,赚钱对他而言从来不困难,自然就有慷慨的本钱。虽然庶长子的身分让他在赵家处境尴尬,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他的所有弟弟们善尽一个兄长的责任。倒不是说他对这些从小没什么机会相处的弟弟们多有兄弟之情,但花钱只是小事,若能经营起一分感情,然后又能从这些来依附的人里寻找到可用的人才,那这项投资就算是获利丰富了。
而且,对于一个商人而言,世上没有无用之人,就看你能不能将他摆在合适的位置罢了。
于是,他对所有的弟弟们敞开住宅的大门,给予最慷慨舒心的招待,亲近的相处,更便于他对每个人禀性的观察与能力的评估。只要弟弟们开口求助,他一定尽量帮忙,而大多的求助,不过是钱财上的问题而已,并不教他为难。自然而然地,他这住所,就成了庶弟们常常光临的地方,虽然碍于嫡母的脸面,不敢公开表示对兄长的忠诚,但其实大家心底都自有盘算,日后,终究要明确选边站,到时会是怎样的结果,大家其实是有数的。
赵不逾的这幢名为“鸿宾别馆”的豪宅建成于八个月前,当时打算用来当招待贵客之用,所以盖得极为用心,花费更是惊人,简直像在烧钱似的,务求每一处皆是精雕细琢而成,处处展现富贵而高雅的气息;其华丽的程度,用来当皇帝的行馆都够格了。有钱就是好办事啊,什么样的奢华得不到?
绑来赵不逾原本住的小庄园被嫡母藉口收回去,说是要当妹妹的陪嫁庄子,一时没有其它住处的赵不逾,便直接在这处贵宾招待所安居下来了。
对于这个地方,金宝生没来过几次,连这次算来,只有三次.所以对于这里的变化,一无所知,自然更不晓得这处所近来已经变成亲情联络处了。平常她有事都直接到“畅行天下”总部找赵不逾,而且从来都是只走后门,所以至今绝大多数的人都以为金宝生只是赵不逾手下的一名管事,专门代理宫女绣品事务,见到她都会叫一声“金姑姑”,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身分其实是赵不逾最核心机密的合伙人——连李伦也不知道。
李伦认得金宝生,却只当她是折扇的创意提供者,以及宫女绣品的创意开发者,当她是个外围管事兼之赵不逾的友人,时常得到赵不逾的帮助,并不晓得金宝生在赵不逾的心中地位比他能想像的还重。毕竟赵不逾帮助过的人太多了,赵不逾是个广结善缘的人,他认为雪中送炭是世上最划算的买卖,所以在游走各国时,就习惯帮助一些落魄的人,只要遇上了,就算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贩夫走卒,也能得到他一点善意。于是金宝生也被李伦归类在这些人里,而赵不逾从未对这一点加以纠正。
今天金宝生也是直接到总部找人的,却只找到赵平。如今高升为商号管事之一的赵平,见到她来,立即丢下手边的工作,亲自驾车领着她来到鸿宾招待所……话说,“招待所”这三个字还是金宝生发明的。
不过金宝生光是看到大门口停了一堆马车,就知道里面一定很热闹,随着赵平走进大门,就看到前院左方桂花树群围绕的凉亭里坐了四五个年轻男子,正在喝酒吃点心,围着赵不逾谈笑。赵平倒是将来人都认了出来,低声一一向她介绍着。
于是金宝生才知道那些人都是赵不逾的弟弟,而这些弟弟们都有着一个神奇的名字……
她在大门边站了一会,决定找个没人的地方小歇一下,就不打扰人家上演手足情深剧码了。
不过,她才正要叫赵平给她找间房间休息,就看到赵不逾朝她走来。
“怎么来了?”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她笑。“不过不急,你先忙你的,我等等没关系。”
“走吧。”赵不逾没说什么,直接领着她往右侧的一条小径走去。
“将那些人撇下,没关系吗?”
“没关系。”他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她浑不在意他没将她引见给弟弟们,便又转头领路。
金宝生耸耸肩,既然他说没关系,她当然更没有关系了,干嘛还要回头看她一眼?心思真重啊。
赵不逾将她带到“品香轩”。
“品香轩”是赵不逾平日独自赏花品茶休息的地方,建在一群假山奇石后方,地处偏僻隐蔽,被他划为私人领地,并不用来待客。除了每三天有专人过来打扫一次之外,其余时候门窗都是闭锁着的。
不过金宝生每次来都会被他带到这里,不是因为她是特别的,而是因为他们两人同是个瘾君子。这间被取了个好听名字的小雅厅,其实最切合实际的名字是——吸烟专用厅。
是的,这里是用来抽烟的房间。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了下起,以前去欧洲参观城堡,人家贵族家里也是会专设一个厅出来品酒抽烟的。不过赵不逾特设这间吸烟厅,不是为了体贴别人,不教别人吸二手烟,而是怕别人发现他有这样奇特的东西,而不愿贩售……
由于赵不逾至今还没有办法说服金宝生给出香烟配方并同意生产制造,于是他便不能将香烟公开展示于世人面前。这种不能生产却又一定会勾人上瘾的物品,当然只能躲起来享用,就跟作贼似的,但没有办法,这后果毕竟太严重了。
瞧瞧他,从来自认不被外物所惑的人,却也是不由自主地迷上了这奇特的味道,就算为此少活二十年——金宝生警语,也认了。他都如此了,何况那些总是热爱猎奇的王公贵族、富豪子弟们!若让他们知道有这种东西而不愿生产贩售,他就别想在这世上混了。
“那些是我弟弟。你介意我没有对你引见吗?”一走进品香轩,赵不逾便将每一扇窗户都打开,一阵凉风从荷花池那边吹送过来,带着点花香的味道。
“你不必替我引见任何人。”她对别人从来不感兴趣。在这个世上,她只认定赵不逾这个人,其他不过是无可无不可的泛泛存在。
将背包卸下,放在桌几上,一边从里头掏东西,一边看着桌上的紫檀木盒,问道:“上回给你的两条烟还有剩吗?”赵不逾定到桌子的另一边,正好与她相对,将紫檀木盒打开,让她看到空空如也的内在。然后道:
“我不喜欢加了甜菊的口味,下次别做了。夏日里加些薄吧倒是挺好,接下来几个月,你都供应薄吧的吧。”
“好的,下次给。”她掏出两条烟。望向他为之一亮的双眼,介绍道:“这是加了丁香口味的,另一盒是薰衣草口味的。来,先试一下这个,我觉得薰衣草口味才是夏天最需要的。”她将烟盒打开,取出两根由淡紫色棉纸卷成的香烟,一支含在嘴里,一支递给他。
“哦?怎么说?”赵不逾并没有马上叼进嘴里,而是拿在手上细细欣赏。这两年来,金宝生的制烟技术是越发精湛了。每次她带来新烟,都比上次更好更整齐,再不会有烟丝散落、烟卷松月兑的情形发生,现在每次改变的是烟的口味,有些味道还不错,有些则不敢恭维,上次加了甜菊的,以及上上次加了檀香的,还有桂香和麝香都让他觉得不搭辄,直接请她下次别再做了。
而今天,又多了两种新味道,不过更多的是,那烟卷的颜色也丰富了起来,以前都只是用深褐色的烟叶卷着,或者用白色雪棉纸卷烟,今日倒是不同了,薰衣草的烟用淡紫色的云纹纸包装,而丁香那口味,用的是浅黄色的波浪纸,看起来都精美可爱得紧,非常有卖相。
这样吸引人的物品,竟是不能当商品贩售的,真是太遗憾了。
就在赵不逾再度感到满心遗憾痛心时,金宝生已经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将烟吐出,于是淡淡的薰衣草味道,弥漫在这问小厅里。群聊的四四校对制作
“这味道,并不特别。”比起之前使用名贵香料调理香烟的味道,这次使用了薰衣草并没有值得令人注目的地方。这种长在郊外随处可见的野花,有些人会采来晒干,用来薰香衣物,但因为味道较为特别,有些人觉得香,有些人觉得臭,并不是太受欢迎的东西。
“讨厌这种味道吗?”
“不讨厌,但也不特别喜欢。”他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将烟含进嘴里,伸手去拿桌上的火柴盒。取饼之后,发现里面的火柴已经用完。
“夏天到了,你还是试着喜欢一点吧。”金宝生看着他丢开空的火柴盒,正在翻抽屉找新的火柴盒。
“哦?怎么说?”赵不逾随口漫应,发现竟然没有备用火柴了。心中对于仆人的粗心有些生气。
“这味道驱蚊,既能享受抽烟的乐趣又能驱赶蚊子,简直再美好不过了。”
“你是在说笑吧。”他觉得她只是在胡谵着玩,没放在心上。
金宝生没有多说什么,见他找火柴找得都快冒起火气了,于是笑着走近他,趁他没有防备时,双手揪住他衣领,用力将他提到面前,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很不合时宜,简直太过逾越了,所以赵不逾一时被她的动作给怔楞住了,忘了反应。
金宝生咬着嘴里的烟抵住他的烟,然后轻声道:“吸。”他下意识照做,于是,借火成功,她的烟点燃了他的烟。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烟呛到的关系,赵不逾一张白皙的俊脸火速地转为大红色,双眼像是惊又像是怒更像是尴尬地瞪着金宝生看,不由自主退了一大步!
金宝生神情倒是很自在,竟还有点恶劣地微笑打量他的脸色,评道:
“你的表情好像是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
“金、宝、生!”赵不逾恶狠狠地咬牙。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个女人啊!
啊,又生气了。金宝生在心底耸耸肩,相处两年了,还古板成这样,真是没有长进。虽然知道这样点烟是不合礼教的,不过前世她一直觉得这样点烟很帅说,如今正巧有这个机会,也就试了。嗯……还不错,够暧昧。
“给你一根烟的时间生气,生完气之后,咱们就来谈大事吧。”她很大方地说着。
这两年来被她气得很习惯的赵不逾忍下掀桌的冲动,走到窗边面对着一池荷花抽烟消火气。一边没好气地哼道:
“你会有什么大事?莫非是终于打算将香烟交给我贩售了?”
“天还亮着,怎么就作起白日梦了?我来找你当然是比那还重要的大事——也就是我的房子的事!我最多只能再待在皇宫三个月了,你帮我买下的那间老宅得抓紧时间装修啦。”
“说得好像你有多上心似的?那宅子买下大半年了,你除了交代我找人将屋子搬空、将破旧的房舍拆除掉之外,就再也没有动静。我还以为你不要那座宅子了,打算出宫之后就回老家去了。”也只有在金宝生这个女人面前,赵不逾才能无所忌惮地说话,不管多尖酸多挖苦的用语,都可以直接喷出,不必费心修饰。
金宝生见他抽完一根烟了,连忙狗腿地捧“烟灰缸”上前伺候。她这举动没有感动赵不逾,反而又造成他另一次的激动——
“这是宝岑砚!只出产在极北之国宝岑山的珍品!产量稀少,开采不易,每有出产,必定令各国争抢!全永盛王朝的宝岑砚最多不出一百个!我放在这里是为了收藏,不是用来捻烟灰的!”
“你的表情真像守财奴。”金宝生无视于他气绿了的脸色,将他手上的烟捻熄在“烟灰缸”里。“东西买来就是要使用。你既然舍不得将这个砚台拿来用于书写,那就该给它找点别的用途。你是商人,又不是文人雅士,别一副酸样。”创造出物品的最大价值或实用价值才是商人本分哪。
赵不逾知道金宝生说的对,但还是会心痛于她这种牛嚼牡丹的行为,简直是……太令人发指了!就算是最市侩的商人,偶尔也有想要风雅的时候,谁似她,彻彻底底是一个实用主义的人?!
当然,她这样是对的,可是他就是……接受不能啊!谁教他就算再会做生意,也还是个世俗人,有着最平庸的心态,偶尔会想风雅、会想让自己有气质、会希望自己就算是铜臭的商人,也可以是个儒商,博个好名头。人一旦富了之后,不是接着想要贵吗?有钱成富,有地位成贵,逐步追求,再正常不过了。
而她……不能说世俗,只能说务实,而且,现实……
她似乎从来没有更高的追求,比如说,有钱之后,就朝上流社会的阶层靠拢而去,学会一些风雅之事,把上流社会那种清贵的价值观套自己身上,成为准则,好将自己身上的铜臭味给暗自抹去……
她乐于享受,花起钱来像流水一般教人咋舌,但她却从来不想认识其他富贵人物借以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就连李伦,偶尔见上一面,也是懒懒地应付着,更别说其他人了,她一点都不想接触。
原本赵不逾就没有打算将她引进自己的交游圈,但这不表示当他发现她完全无意认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时,不会感到讶异不解。
金宝生实在是个太奇怪的人了,这个世上再也不可能出现第二个像她这样的人了,他深信。
而他,赵不逾,却是她唯一的朋友……所以活该见识到她所有毫不掩饰的恶形恶状,常常被她找麻烦、被她气个半死,当然……也从她的言谈举止里,学到了一些前所未见的经商手段……
“这是什么鬼东西?!”
而,当金宝生在书桌上层开一堆图纸,将她天马行空的居家创意呈现在赵不逾面前,兴致勃勃地加以说明时,赵不逾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再次肯定认识金宝生这个家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数!
“这是我的房子我的理想之克难版,碍于现今条件的不允许,也只能先这样应付一下了,等以后慢慢研发出好的,再修整出像样的吧。来,三个月之后完工,很简单吧?没问题吧?”好轻松地将任务交代完。
败……简单?
没……问题?!
赵不逾捏紧双拳,咬牙想着若是此刻将她掐死,该怎么毁尸灭迹,才能将自己的嫌疑给撇清……
把室内设计的图纸一古脑儿交给赵不逾之后,金宝生梦想着三个月后就能住在便利而近似现代化的豪宅里,过着快乐似神仙的日子。双手一甩,就要回宫宅着,不过,却被赵不逾拎住绑领子给揪了回来,没能溜成功……
赵不逾这两年也不是白认识金宝生的,他当然不会允许金宝生的日子过得太美好,尤其这些事情都还是她惹出来的,日后也是由她来享受着的,想甩手闪人?门儿都没有!她那些异想天开的创意,还是得由她来带领工匠们发挥最大的创造力,才有可能实现。初步的技术问题,自然需要她来克服。
没错,正如金宝生所言,如果她这些奇思妙想都能实现的话,又是一条前所未有的生财大道。光是“自来水”这个创意,就非常吸引赵不逾的注意力。但问题是,搭盖水塔容易,做个有止水功能的“水龙头”也不难克服,但,拿什么做水管?铜吗?别开玩笑了,那是贵金属!制作钱币的原料!被国家所管制,想购买必须向国家申请,写明用途,层层审核之后,才能购买到,而且数量是有限的。而,如果他敢写说买铜是用来做水管的话,官府一定会把他当胡言乱语的疯子给打出去的。
金宝生知道不能用铜之后,改而要求用铁,居然还敢苦恼于铁会生锈的问题,咕哝着说以后很难处理……赵不逾很想跟她说,在拥有这个奢侈的苦恼之前,还是先想想国家会不会因为这个离谱用途而把铁卖给她吧!
铁虽然没有管制得那么严格,但国家也不会允许这样浪费资源的。永盛王朝可不是什么产铁大国。
所以,在研究了五天——其实是争论了五天,每逃诩在拍桌瞪眼的情况下,终于决定用开阳竹充作水管。开阳竹是永盛王朝随处可见的竹种,并不是特别受欢迎的竹类,因为它产出的竹笋味道偏向苦涩,一股人是不食用的,也只有穷到三餐不继的人,才会去挖掘开阳竹的竹笋来吃,而且还不会有人跟他抢。
开阳竹原本的价值只在于它的叶面大,够坚韧,可以用来包装食物;生命力强,不必刻意栽种,便生长得遍地都是。它竹身不够硬直,不适合当竹竿使用;节少,于是文人不屑吹捧,因为无法用来引喻为气节。但用来当水管,倒是便宜好用,且值得一试的东西。
虽然有着使用长久之后会腐化的问题,但腐坏了就更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而竹与竹之间的衔接,可以用铁皮包裹,将缝隙以胶糊密合,就不用担心渗水的问题了。两人一边吵嘴一边达成共识,执行计画书很快写了一叠。
只要给赵不逾打开一个思路,他就能模索出解决方法,金宝生对赵不逾很有信心,所以才会毫不客气地丢给他各种难题,以实际举动表达出对他能力的无比推崇……虽然赵不逾一点也没有被崇拜的虚荣感。
水管问题得到初步的解决,接下来就等实际测试的数据出来,再来调整。然后,第二天,金宝生又冲上门来,要求“抽水马桶”的问题务必要尽快解决,她坚决不肯忍受茅坑这种东西存在于她的住所里!这两年她算是受够了!
“你可以不必忍受茅坑。你新宅的茅坑是给仆人使用的,会盖离主屋很远,远到你不会闻到异味。你是主人,使用的是恭房,恭房会盖得极尽豹丽,里头会有净手的藻豆,也会有各式香粉,每日都会有专人清洗恭桶,甚至可以派两个丫鬟在恭房里伺候打理,绝对一点臭味都没有——就跟我现在使用的一样。我不明白你为何坚持要制造这个叫做气抽水马桶的东西,如果都是为了干净没臭味,现下的恭房就能办到了。”赵不逾很不解地道。虽然已经很习惯金宝生给他找麻烦,但过于无理的麻烦,他还是会不客气地拒绝受理的。
金宝生当然听说过古代有钱人穷奢极欲可以到达什么地步,晋人石崇流传后世最广为人知的除了三斛珍珠买绿珠之外,不就是他那间金璧辉煌而且有十几个美婢伺候的厕所吗?!所以她是知道有钱人家的厕所想要多精致干净都办得到,但这不是她要的。
“守恒,这是不一样的。”金宝生抓了抓头发,出宫时被宫奴梳得整整齐齐的双髻已经被她抓得凌乱不已,发梢四处乱窜的毛样子,简直像是两团被猫玩乱了的毛线团,惨不忍睹。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想要干净而已?现在就已经能办到的事,何必自找麻烦?”赵不逾看着她这副模样,唇角连连抽搐,对她的毫无女性自觉再一次默哀。
金宝生才不管他哀不哀,走到书桌后面的架子边,将一堆足以被列为极机密的帐册挪到一边,帐册后方露出一只檀香木盒。
“你别在这里抽烟!”赵不逾看着她的动作,连忙起身定过去警告。
“不许抽?那你藏烟在这儿做什么?”虽然这里不是他的品香轩,但好歹也是被列为重地的私人办公室,抽个烟也不会被人看见。
“我虽然放烟在这里,但也只在夜晚无人时抽,这味道传得远,外头的人虽然进不来,但总不免感到疑惑。真要有人问起我点的是什么薰香,向我索要的话,我是没法子唬弄过去的。”金宝生同意他说的对,但已经叼了根烟在嘴里,难不成还能放回去?
所以,就抽了吧!“唰”地一声,火柴从石墙上划过,很帅气地点燃起橘黄色的火光,然后,不一会儿,带着淡淡薰衣草香的烟味在空气里散放。
“喏,也来一根?”拿了根烟讨好地递到他唇边。
“你从来不听劝。”他有些抱怨地道。然后自暴自弃地把烟头咬住。
金宝生很狗腿地为他点烟,然后才道:
“放心,这里虽是人来人往的“畅行天下”总部,然而你赵不逾的私人办公室谁敢随便闯入?又不是不想在你手下混饭吃了。”
“你怎么会突然谈话到一半想抽烟?”她很少这样的,所以赵不逾才没有坚定地阻止她。
吁出一口白烟,金宝生隔着烟雾与他的双眼对望,轻声道:
“守恒,你觉得,我是个和善的人吗?”
赵不逾想了一下,摇头。“不算。”
这个成日嘻皮笑脸不正经的女人,其实很冷漠,从她不与其他人亲近就能看出来了。她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但谁也进不了她眼中——或许除了他?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做任何事从来不是为了天下苍生打算,就算在遭灾的年月大把洒钱去救济灾民,也不过是——反正手边有钱,刚好看到别人有难,就给了吧。钱赚来了,不就是要花的吗?花钱,不就图个开心吗?我只做让我觉得开心的事,不在乎那事算不算得上良善……”
“那跟马桶有关吗?”这女人是在解释什么?撇清什么?就算只是花钱买善名,就那么令她感到羞愧吗?
“嗯……”金宝生咧嘴假笑了下。不正经地扬高眉毛道:“哎,怎么说呢?正如你所说的,如今我有钱成这样,要盖间华丽的厕所太容易不过,甚至可以安排一群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在那里轮班伺候,让厕所随时香喷喷得像千金小姐的闺房。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执着于抽水马桶呢?是吧。但是……我还是希望马桶这种东西可以创造出来。我希望一般平民也能用上抽水马桶,让卫生清洁成为全民共识,而不是看着他们依然使用臭烘烘的茅坑……”
“让天下人民都能用上干净的马桶,会让你觉得开心是吗?你……真是善良啊。”赵不逾不客气地讽刺着。“如此善良的你,日后再做什么善事,就别找借口遮掩了吧。为善不欲人知到这地步,不知道的还当你在做贼呢!”
“老实说,让全民使用马桶也不是出自什么善良的动念。”金宝生看着赵不逾不以为然的脸色,坏笑道:“若是把话摊直白了说,就怕你从此以后吃不下饭、睡不安枕,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咱们两人兄弟知交一场,我实不忍心害你啊。”
“兄弟知交?你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吗?!”赵不逾翻白眼地提醒着。
“还有,不要为了达成目的,而胡乱编造这些危言耸听的话。”
“用词不当这种小事儿,就暂且别计较了。我要说的是,你最好还是把马桶做出来的好,我无意造成你的恐慌,而是,你想想,虽然身为王子的人每天给人伺候得清清爽爽的,甚至连恭房都香气四溢。但你的仆人都在使用茅房,他们没有卫生概念,然而你的食衣住行哪一样不是由仆人打理伺候?你就没想过,你在吃厨子做成的食物时,搞不好这个厨师上完茅房没有洗手就给你煮菜了?你在穿着香喷喷的衣服时,有没有想过那名仆人可能带着满身的茅坑臭味在帮你的衣服薰香?还有你——”
“够了!”赵不逾被恶心得很彻底,完全不想再听下去,急急暍止。
“我还有很多例子可以说呢,这样就够了吗?好吧,那就不说了。”金宝生恶劣地耸耸肩,不过达到目的就好,也不必穷追猛打了。
“你这个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气得好无力。
“谢谢夸奖,诚实确实是我的美德之一。”很不要脸地接受他的崇拜。然后在赵不逾的白眼下,正色说道:“总之,把马桶做出来吧,就算不看在钱的分上,也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舒心好过啊。如果你不想推广马桶我没意见,但你家和我家最好把这东西装上,然后教育仆人做好个人清洁,务必养成良好卫生习惯。那么日后才能安心吃得下、睡得着。”说完,转头四下看了看,问:“这里没有烟灰缸吗?”
“当然没有!我已经叫人去做了,你别想再拿砚台——”
“啊,在这里。”金宝生已经看到书桌上那只“烟灰缸”了,正是赵不逾所拥有的唯二宝岑砚!而且是有在使用的。
就在金宝生打算将抽得差不多的烟给捻进砚台里时,赵不逾飞快冲了过去想要抢救价值千金的宝岑砚,两人不小心撞在一块。金宝生手上的烟蒂月兑手呈抛物线飞走,而赵不逾原本叼在嘴上的烟一时没衔好,直直落了下来,掉在金宝生手臂上,烫得金宝生下意识惊叫一声,双手乱挥,结果那烟被甩飞向赵不逾的脸面而去,金宝生反应灵敏地连忙扑救,双手合掌一拍,险险在那烟头吻上赵不逾的俊脸之前,将之拍进自己手掌里……
然后,两人在地上跌成一团!
而金宝生虽然有赵不逾当肉垫,但还是痛得哇哇大叫,主要是让手上的烟给烫的。被她压在身下的赵不逾倒还好,毕竟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他也没有碰撞到一旁的桌角椅脚之类的硬物,只是跌了下,没有太大问题……除了他身上压着一个女人……
在赵不逾还下知道该怎么对眼下这情况做出合适的反应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声音……糟!赵不逾连忙看过去,就算心底有最糟的预感,还是在看到来人真正的光临这里,并且手上拿着一只烟蒂而浑身一震,一时心绪乱得无法做出反应,只能呆呆地轻呼出来人的身分——
临川王……
临川王,当今圣上与皇后最宠爱的幼子,是皇帝的第十七子。是太子殿下最倚重的兄弟,一手掌控着皇家私库财富的经营;同时,也是赵不逾在永盛王朝的靠山……
而这个靠山,此刻正充满兴致地打量着那只烟蒂,眼中闪动着无比好奇的光芒。
小剧场之佳节
某年某元宵,全国暂不宵禁,逃诩的夜被灯海妆点得如白昼,车如流水马如龙,举国不夜欢庆申。
赵不逾从宴会里月兑身,身上虽然带着浓浓的酒气,但真正喝进嘴里的其实并不多,在谈生意的场跋,可以装醉,但绝不能真醉。把三分微醺弄成九分烂醉,这是大家都会的把戏。
应酬完那些来自国外的商人,散席时,竞也将近子时了。
走出酒楼,赵不逾就从人群里隐约听到有人在吟应景诗,侧耳倾听了几句,哼笑了出来:
“每逢佳节倍思亲……吗?哼。”
“守恒,要不要我载你一程?”李伦一一送走了大客户后,走过来他这边问着。
“不了。已经很晚了,就不耽搁你,快点回家吧。别让家里妻小担心。”赵不逾挥挥手,将好友兼合伙人打发掉。
李伦走了,赵平驾车过来了。
“大少爷,请上车吧。车上备了醒酒汤,还热着,您赶紧上车喝点。”赵不逾半靠着一棵树,见赵平要过来扶,摆摆手示意不用他扶,正要上车时,不意眼角余光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于是顿住动作。
“少爷?”赵平不明所以,轻声提醒着。
“你先等一下……算了,你回去吧,别等我了。”交代完,朝那抹身影走去。
金宝生提着一壶酒,随着人流登上废弃的古城楼上,找了一处无人的偏僻处,爬上城墙,发现上头颇为宽敞,躺在上头都可以了,只要好好坐着,就不必担心会掉下去的问题,便坐了下来。今天天气难得的算是暖和,拢紧了兔毛披风,身子也就不觉得冷了。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赵不逾带着点指责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这儿没人打扰啊。”她仰头喝了一口酒,才回头看着墙下的他。下巴一勾,招呼道:“上来啊,守恒!今天月亮好圆,我们也应该团圆的。”
见她半醉半迷茫的模样,赵不逾收起打算劝她下来的话,轻轻一跃,跳上城墙,坐在她身边。
“来,喝一口暖暖身子。”
“我今天已经喝得够多了。”虽是这么说,倒也没有拒绝,接过酒瓶,才想起刚才她是对着瓶口喝酒的,于是望着酒瓶,无语了……
金宝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哼道:
“是男人就干脆点!竟然怕脏,不像话!”
这不是脏不脏的问题好吗?!赵不逾再度对她没有女人的自觉感到无语。
“金宝生,你是个女性,而我,是个男性,你应该更注意一点——”
“守恒,在这样的好时节,你就别说教了。”她伸手抓住他衣袖,一个使力,将他给扯了过来。
赵不逾一时不防她的动作,身子不稳地朝她歪去,险险在碰到她身子之前,将自己稳住。“你——”
金宝生凑近他,在他身上深深嗅了一口。道:“酒味够重,但不够香。你喝错酒了,所以才会愈喝愈正经,这样是不对的。”粗鲁拿过他手中的酒瓶,趁他不防,对准他的嘴就灌了过去。“喝一口你就知道差多少了,这可是买来之后加工蒸馏,又加入果香味的果酒呢,这种又香又醇还带着点甘甜味的,世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是朋友才跟你分享的。”
赵不逾在那酒朝他口鼻灌来时,为了不让那酒倒入鼻子里,只好开口承接那口酒,然后及时压下她粗鲁的手,抢过酒瓶,退离她老远,挽救自己免于遭到酒灾。
“你这个——”吞下口中的酒之后,恨恨地要骂人。
“好喝吧?”金宝生懒懒地靠着身后的墙,笑问。
被她的问话截住了一肚子火,赵不逾咂了咂嘴里残留的味道,是满特别的,于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只迟疑了一下,便仰头又喝了口,这回记得慢慢品味,发现确实是从来没喝过的口感,很醇厚、很特别,而且容易醉……他觉得头有点晕了……
“坐过来。”她朝他招手,下巴高扬得很女王。
“不。”他不客气地拒绝。
“那我过去好了。”说着,就要摇摇蔽晃地站起来。
“你别动!”赵不逾可没忘记他们此刻待的地方是城墙之上的一处平台,左右都没有护栏,要是往外跌了下去,绝对会摔死人的!所以警觉地上前扶住她的手。
“好,我不动。坐!”扯着他乎,硬将他拉坐到身边。为防止他逃走,不仅双手像蛇一样缠住他左臂,一颗发沉的头也靠在他肩膀上,打定主意要让他好好在这里陪他过节。
他想,他是醉了,才会顺从地挨着她坐,才会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完全忘记男女之防。
“元宵节,是个团圆的日子呢,守恒。”
赵不逾不语,由于被她缠得紧,能自由活动的只有右手,便于喝酒;还有头,可以抬起望月。所以他就只做着这两样动作了,懒得理地。
“我真高兴你在这里,守恒。不然我都要消失了……”
消失?什么意思?
“今天,这颗心很浮躁。”她伸手指着左胸口。“很想家,很想哭,我能感觉到金宝生的难过,然后我有点心软了,觉得消失也无所谓,反正我在这儿没有什么牵挂……”
“你不就是金宝生?”赵不逾对她的胡言醉语翻白眼。
“差点就不是了。如果你没出现的话,也许,就不是了。”她面颊贴着他肩膀摩挲着,双眼发困,努力想要振作。
“哼。”他永远不习惯金宝生在表达上的直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后来,你来了。我才想起,你是我的牵挂啊。在这儿,我没有那么孤单。这是一直以来都很清楚的事,怎么在今天就忘了呢?”她吸吸鼻子。
“……”还是无言以对,但脸不知怎么的,就红了。一定是酒喝多了吧?!
“所以,都是月亮惹的祸!”金宝生举头望明月,差点对月亮比出修长的中指,但那实在太不优雅了,于是改为亮拳头示威!
又关月亮什么事了?赵不逾暗自唾弃。却没有跟她斗嘴,一切由着她去。
她醉了,她心情不好,她想家,她想哭……
在这样的时节,阖家欢庆的日子,只要是孑然一身的人,都会有些难受吧?
当然,他没有。他是不会有这样软弱的时候的!
一小傍酒,就在你一口我一口之下,很快没有了。
“守恒……”她的声音很飘忽。
“什么?”他语气也有点茫。
“元宵节快乐。”
“有什么好快乐的?”明明借酒浇愁了大半夜。
“有啊,见到你就快乐了。”
他轻哼。唇角在暗夜里微勾。
“所以在月园又恰逢佳节的时候,我们都该相聚,就算没能相聚,也要想念。记得哦……”
酒喝完了,月亮还在;话说完了,人也还在。
两颗头颅不知何时抵在一块,两双带着醉意的眼傻傻地望着天上的满月,就这么依偎坐到了天明。
然后,往后的元宵、中秋……甚至是中元,就算没能相聚,他也会在抬头看到圆月时,自然而然地兴起一抹想念,像是被制约了要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