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闵斯珣走进铺子的时候,古芸媚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他竟然真的亲自前来。
“请问店主人在吗?”他一走进铺子,就指名要找古芸媚的老爹,她完全无法反应。
“怎么回事?”闵斯珣环视这间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铺子,墙壁斑驳到处月兑漆便罢,就连店铺最重要的门板,也多有伤痕,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没有拿乔的本事。
迸芸媚还是说不出话,像具人偶似地呆立在柜台的后头,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难道就没有人可以——”闵斯珣本想就算店面再怎么小,也该有个顾店的,不期然看见柜台后面站着的娇小人影,瞬间被她那张清丽的脸庞吸引住。
这个女孩子怎么说呢?
太美了。
心形的轮廓,两颊匀称丰满,比传统的瓜子脸还要来得短一些。一张一个巴掌就足以覆盖的脸庞,上面镶嵌着一双极媚的眼睛,说是凤眼又不像凤眼,不如说是一潭浮在空中的池水。宛如秋湖的两眼之间,小巧鼻梁挺立其中,紧接着是一对丰匀小巧的嘴唇,如同飘落的桃花瓣被长短适中的下巴托在距离鼻梁最适当的位置,每一处五官只要移动一寸,就会破坏她这张上天刻意雕琢出来的容颜,真的是太完美了。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两人同时屏住棒吸,不敢出声。
闵斯珣不敢出声是害怕她是幻影,他只要一呼吸就会把她吹走。古芸媚则是因为太意外忘了呼吸,任她跌破头也想不到,他居然会亲自找上门来,这下该怎么着?
怦怦!
怦怦!
两颗心同时飞快地跳跃着,朝同一个方向迈进。
他们两人都明白该有人先说话,但又同时说不出话,对他们来说彼此都是幻影,只是一个欣喜,一个巴不得对方快消失掉。
懊吧,只有豁出去了。
迸芸媚决定先攻,大步往前一跨,突然想起她先前在总管面前的淑女表现,又急急缩脚,柔荑揽着罗帕,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行。
“请问您找哪一位?”她莲步轻移,一向大剌剌的双腿差点因此打结,做淑女可真难啊!
闵斯珣似乎到这个时候才清醒,急忙撇过头轻咳一声,再回头面对。
“抱歉,姑娘,在不想见店主人一面,可否请他出来相见?”他越看古芸媚,越觉得她那双眼睛真是不可思议,仿佛能引人陷进去一样。
“请问您是……”她故意请教他的姓名,小巧丰腴的红唇微微开启,引人无限遐思。
“在下姓闵名斯珣,是闵氏商号的少东家。”他报上名,她则装傻。
“闵公子……?”她装出一副您有何贵干的迷惑样,他急忙解释。
“昨日总管已先行登门拜访,但听说你坚持必须本人前来,我只好亲自来一趟。”他话说得客气,腔调也满好听的,但仍可以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他的不满。
“这是家规,没有办法,还请您多多包涵。”尽避不满,混蛋,最好教不满给撑死!
迸芸媚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揽在心口的手帕增添了几分无力感,似乎真的很为如此不合理的规矩抱歉。
“这也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请姑娘下必在意。”闵斯珣意外发现她笑起来还有梨涡,益发觉得上天不公平,所有最好的条件都落在她身上。
精致的五官,甜美的笑容,和一双美到难以形容的大眼。她身上每一个部分都吸引人,特别她的举止又非常合宜端庄,典雅大方的气质活像个官家千金,让人难以相信她是市井出身。
“闵公子真明理,希望您不会误会小女子是在刁难您才好。”古芸媚又道,羞涩的表情令人着迷,闵斯珣不可避免地被迷住了。
“一点也不会。”他只会觉得她真美。“但是可否请店主人出来见上一面?我有事情想拜托他。”
“闵公子是想请家父打锁吧!”
原来她就是店主人的女儿,虽然先前早已怀疑过这个可能,但亲耳听她证实,仍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的,在下正想请令尊打锁。”区区一名锁匠之女居然有如此出众的气质,太令人吃惊了。
“我想你多少也有听到风声,闵府已经遭小偷闻入金库好几回,在下这次前来,正是来求锁。”一把真正的好锁。
“但是我听说那偷儿什么都没偷走,就只开锁。”说这话的时候,她必须用力压住胸口,才能忍住不笑,甚至做出不解的表情。
“是这么回事没错。”闵斯珣脸上的表情极为尴尬。“这个行径怪异的小偷,虽然没偷走金库内任何东西,但却把在下的面子都偷光了,我非得阻止他再继续嚣张下去才行。”毕竟现在闵氏是由他当家,他若不在这件事上有所作为,他这个当家的位子很有可能会被撤换掉,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我懂了,闵公子。”可怜哦,堂堂一位男子汉竟然拿她没辙。“但是恐怕要令您失望了,家父恰巧出城,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她这可不是撒谎,她爹确实不在城内,真的是很不巧。
“什么?”闵斯珣愣住。“令尊不在城内?”
“昨儿个一早就出城去了,我也没想到闵公子会真的亲自前来,因此没有事先知会总管,真的是很抱歉。”说着说着,她那双灵媚的大眼竟泛出水气,看得旁人十分不忍。
“没关系,古姑娘,我不会怪罪于你,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古芸媚楚楚动人的模样着实可怜,闵斯珣也不免心动了。
“谢谢闵公子,您真是一个好人。”她努力眨回眼眶中的泪水,不想在人前落泪却又止不住泪水,每一个举动都教人心疼。
“古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闵斯珣越看她的眼睛,越觉得熟悉,他一定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我们全家半年前才从外地搬到京城,除非是在街上偶遇,否则不可能见过。”古芸媚没想到她戏演得好好的,闵斯珣却突然有此一问,害她差点乱了套。
“说得也是。”闵斯珣点头。“应该是没见过。”是他多想了。
“是啊,铁定没见过。”古芸媚拿起手帕擦拭眼泪,可怜的心脏差点没因此而吓出病,这混帐真爱捉弄人。
“除了令尊之外,可还有其它人能够作主?”比如说掌柜之类……
哎呀呀,真没耐性。
“还有娘可以作主,但是她老人家身体不适,现正在后头的厢房歇着,如果闵公子坚持非得跟她老人家谈不可,我可以去请她出来……”古芸媚又使出昨儿个对付总管的绝招;谦恭有礼、端庄贤淑外加羞涩脆弱,三两下就将闵斯珣挡于门外。
“不必了,古姑娘。”闵斯珣果然摇头。“既然不便,那么在下改日再登门造访。”
“慢走。”古芸媚仍是揽条罗帕压在心口,一路送客人出门。
待闵斯珣的马车转出胡同口后,她才敢放声大笑。
“真的、真的好好玩哦!”她笑到岔气,捏着罗帕的拳头像打不痛似猛捶原本就已经龟裂的门板,直接宣告它寿终正寝。
“啊?又断了,真没用。”她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断成两半的门板,告诫自己不能再这么不知节制下去,一些零花都拿去买门板,她还想要吃糖葫芦呢!
她将劈坏的门板拆下来丢向一边,两手枕在脑后不屑地想。
所有男人都是容易上当的大傻瓜,她还以为闵斯珣有多厉害呢!惫不是照样被她骗得一愣一愣的。
她撇撇嘴,不明白端庄贤淑的女人有什么好,日子过得忒无聊。不过闵斯珣就爱这个调调,她只要一直假装下去,就能将他骗得团团转,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媚儿,你又想搞什么鬼?”燕千寻拎着包袱从后头出来,一踏进店里就瞧见古芸媚鬼祟的表情,判定她一定又在使坏心眼。
“没有啊,娘。”古芸媚笑得很甜。“我只是在烦恼又打坏了门板该怎么办?我这个月也已经没有零花可赔了。”
“上山砍柴,反正你的力气大得很,搬几块木头下山对你来说应当不是一件难事。”燕千寻想不透女儿长大后怎么会变得这么调皮,她小时候还挺可爱的,都教踏雪给宠坏了。
“娘,您一点都不疼女儿!”古芸媚跟燕千寻娇声抗议,同样记得小时候爹娘对她好温柔,现在变得好凶。
“再疼下去,你都要飞上天了。”撒娇无效,非得想办法找个人治她不可,免得到时无药可救。
“我和你爹要出城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想开店也行,不想开的话就关上店门,随你高兴。”反正她打锁的功夫几乎跟她爹一样行,肯认真赚钱的话绝对饿不死,饿死了她也没办法。
“你跟爹要上哪儿去?”虽然说他两老时常结伴云游四海,但把她一个人扔了就跑这还是第一回,况且他们还要消失一段很长的时问。
“秘密。”燕千寻瞪女儿一眼,不许她再多问,害她好委屈。
“娘啊——”
“我该走了,你爹还在城外等我。”燕子寻拿起包袱跟女儿随便挥了挥手,便赶着出城。
“娘,您和爹保重。”古芸媚追到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燕千寻的背影,只见燕千寻一笑.
总算没有白疼她这个女儿。
燕千寻哪里知道,古芸媚几乎转过身便掩嘴偷笑,喜孜孜地大喊:“我自由了!”
看来,她还是白疼了这个女儿。
******bbscn***
懊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棘手的是坏事不但传到外头,还传进他爹的耳里。
“珣儿,坐。”
惫有他那烦人的妹妹,也跟着一起来了。
“听说昨儿个夜里,咱们又遭小偷。”
闵斯珣在闵老爷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仆人随即奉上刚自江西运到的九龙茶,翠绿色的茶汤装在白瓷杯中宛如一块上等的翡翠,却无助于改善他的坏心情。
“这已经是咱们第十次遭窃了吧!”闵斯琳也跟着拿起九龙茶品尝,但她在杯底看见的却是一道好风景,难得爹会训哥。
“这茶好香。”她品尝了一口,嘴角扬起一抹恶意的笑容,闵斯珣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理都懒得理她。
“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他将注意力放回到与闵老爷的对话上,不让他妹妹有插嘴的机会。
“其实也不必这么紧张。”闵斯琳又啜一口薄茶。“反正这偷儿什么也没偷,只是纯粹跟咱们恶作剧、捉迷藏而已,不必理会也行。”
闵斯琳明知钱庄、金库、古玩铺都归闵斯珣管理,故意出言挑衅,就怕她哥哥不生气。
“江西李家那批画轴都到手了吗,你还有闲情在这里磨牙?”闵斯珣早已习惯他妹妹的挑衅,生气倒不会,只觉得很烦。
“都是些次级货,我还不屑要。”闵斯琳才不会中她哥的调虎离山之计,难得看他吃瘪,可要好好的欣赏欣赏。
闵斯珣狠狠地瞪她一眼,最不需要她这个时候还来添油加醋,让爹更生气,他这个当家的位子还没坐稳,他可不能让妹妹有机会破坏。
“珣儿,你说已经在想办法,可想到了什么办法?”闵老爷就生闵斯珣一个独生子,个性是傲慢了点儿,但对生意很有一套,也颇会处理大小事情,唯独拿这个顽皮的偷儿没辙。
“还能有什么办法?”偏偏闵斯琳就爱找碴。“八成又找新锁匠换锁.”增加再多的护院也没用,一样一粒小石子搞定,再找只是凑人数。
“你能不能闭嘴?”这回闵斯珣是真正被惹毛,他能理解她心理不平衡,但别用在他身上,特别是此刻。
“好,我闭嘴。”闵斯琳乖乖合上嘴巴,看她哥打算怎么辩解,或能想到什么了不起的方法。
“珣儿?”
“……我已经另觅一名优秀的锁匠,只是他不巧出城去,过几天才会回来。”闵斯珣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他确实别无他法。
“噗!”好好笑。
闵斯琳差点把口中的茶喷出来,闵斯珣又瞪她。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哦!”闵斯琳忙摇手澄清,她是什么都没说,但恶意的笑容比开口说话还更教人生气。
“我以为事情交给你处理就没有错,没想到你这次的效率这么差,真教我失望。”闵老爷相当以闵斯珣这个独生子自豪,他天资聪颖,人又长得一表人才,手腕强,处理任何事都明快。但自从发生夜贼第一次闯进闵府王此,已过了两个月,仍是束手无策,这让闵老爷很不高兴。
“是的,爹,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会检讨。”闵斯珣几乎是咬牙说这些话,过去爹对他只有赞赏,极少责备。
百嘿嘿。
闵靳琳见状在心里偷笑,心想:总算也被骂了吧?只挑她一个人的毛病,偶尔她哥也该挨顿刮,那才公平。
“但是光换锁有用吗?你都已经找了九名锁匠了。”闵斯琳伸出手,掐指一算——不得了,十根手指都快不够用了,难道还要让她月兑掉绣花鞋接着算吗?
“闭嘴!”闵斯珣简直忍无可忍。“你要是有空管我的闲事,不如学习怎么做女红,要不就出去跟人家寻宝、抢古董,别来碍我的事。”
“瞧你把我讲得跟个土匪似的,我可是拎着银子去跟人家抢的。”以为寻宝有这么简单呀,呋。“况且至少我抢出一片江山,不像你,连个小小的夜贼都对付不了,还敢跟人说大话。”
闵斯琳本来也想稍微削她哥两句就算,但他既然先开战,她当然也得全力以赴,免得被耻笑为孬种。
“好了好了。”闵老爷出面做和事佬。“琳儿近来确实替家里做了不少事,从皇甫家的手中抢下不少古董,这一点她倒没说错。”
闵氏商号和廊房头条的皇甫家是京城两家最大的古董商,同时也是世仇,不同的是,闵氏商号原来不涉及古董买卖,皇甫家世代则皆是从事古董交易,在闵氏还没成立古玩铺前,称霸了京城整个古玩市场,是闵氏的头号对手。
“难得爹也会说公道话。”闵斯琳得意极了。“皇甫渊那混账,一定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么大本事,抢下这么多他看中的货。”
寻宝、抢古董不仅得花费时间、金钱,还需要极好的眼力,她就有一双只消一瞥,即可明辨好坏真伪的利眼,这也是她屡屡战胜对方的利器,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一双像她一样锐利的眼睛。
“只是跟他手下的喽啰较量也这么得意,等哪天皇甫渊亲自出马,你再来得意也不迟。”闵斯珣本来没什么兴趣跟他妹妹抬杠,不过既然都已经开干了,他也下客气,也是很痛快地削回去。
“就算他亲自出马,我也不会输。”闵靳琳对自己的眼力和行动力都深具信心,也不怕她哥挑衅,倒怕她爹不公平。
“别吵了,你们两兄妹。”闵老爷头疼着呢,没见过像他们这么不和的兄妹。“珣儿说得也没有错,琳儿你确实太野了,是该收敛一点。”
才在怕她爹不公平,她爹就不公平给她看,气煞闵大小姐是也。
“爹就只会念我,干嘛不说大哥?是他把事情搞砸的。”闵斯琳噘高嘴,一点都不服气。
“我说过,我已经在想办法,不需要你多嘴。”闵斯珣冷着一张脸,非常厌恶被他妹妹抓住小辫子,让她有说天地道的机会。
“哼!”闵斯琳转过脸,不理她哥哥。
“不过珣儿,”闵老爷叹口气,很是担心。“这件事情不赶快解决也不行,咱们因为屡次被这该死的夜贼得逞,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闲话,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这恐怕才是让闵老爷发火的主要原因,毕竟城里有个死对头皇甫家在,到哪儿都不安心,做什么都要考虑面子。
“怕就怕人家已经拿这个笑话当瓜子嗑,还配上一壶上好的雨花茶给吞进肚里了。”闵斯琳这话说得轻巧,实际上的意义却很深刻,间接提醒她老爹——皇甫家已经笑翻天了,直接点中闵老爷的痛处。
“珣儿,你一定得想办法才行。”闵老爷一个拳头打在手边的黄花梨箭腿小桌上,再多一份力量便能将椅腿打碎。
闵斯珣冷冷看闵老爷气愤的表情,和他妹妹脸上的微笑,心想这对父女还真是宝,一搭一唱活像在演双簧,他都懒得回应了。
“我一定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您放心。”只是,他也有错。身为当家,却阻止不了金库遭窃,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这就好。”闵老爷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责备闵斯珣,气坏了一心找碴的闵斯琳。
今日兄妹交手的结果还是由闵斯珣胜出。
虽说这是因为裁判不公的结果,但现实就是现实,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bbscn***
无聊得可以。
桌上的落花生堆得跟座小山一样,就看见古芸媚斜坐在柜台后方的椅子上,两脚大剌剌地放在柜台上,一边啃花生,一边打哈欠。
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无聊……啊!
然后顺便伸了一个懒腰,见店铺前面毫无动静,又继续拿起花生啃。
味道真不错,这个时候要是能够来一杯小酒,就更对味了。
她张大口,不断地往空中丢花生,每一粒花生都接得准准的,技术之熟练,恐怕连江湖老前辈都自叹弗如,都要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蓦地,她瞧见有辆马车远远朝铺子驶过来,那好像是闵斯珣的马车。
他来店里做什么,该不会又要找老爹吧?
迸芸媚这才想起自己的店门没关,她这个样子要是被闵斯珣瞧见,那还得了,于是匆匆忙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桌上的花生壳通通扫到地下,将已经剥壳但来不及吃的花生统统塞进嘴里,却因此而被花生呛到。
“咳咳!”天杀的,这是什么状况,怎么刚好挑这个时候来?
眼见闪躲来不及,她干脆一面咳,一面拿门板关门,卡到最后才发现少一片,都怪她该死的蛮力,没事把门板劈成两半做什么?
“嘶——”闵斯珣的马车方在锁店的前面停妥,他便急着掀开赤色锦织门帘跳下车,欲进店铺。
“怎么,店没开?”看见紧闭的门扉,闵斯珣的脸都绿了,他以为这次一定能见到店主人,结果却赏给他一记闭门羹。
然而,最教闵斯珣挂念的还是古芸媚。他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脆弱易感的姑娘,随便一句无心的话便能引起她满心的道歉,让看得人都为她心疼。
闵斯珣其实不愿承认,自己这么急着来此,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古芸媚,他好像爱上她了。
一见钟情这种例子屡见不鲜,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他身上,真个是太奥妙了。
只是紧紧关闭的门着实扫兴,就算他想面见佳人,也被这些伤痕累累的门板挡住,无从表明心迹。
他有些失落的转身,害怕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古芸媚,和她天仙似美丽的笑容。
“咳咳!”
自门后方发出的咳嗽声瞬间阻止他离去的脚步,闵斯珣定神聆听,这声音竟然是归古芸媚所有,于是焦急地捶门板。
“古姑娘,是你吗?”他敲得可用力了。“是你在门后吗?”
门外的闵斯珣担心她是不是因为生病了才会咳得这么厉害,门后古芸媚一只手压住门板怕他闯进,另一只手抓住绊头,免得自己会被满嘴的花生噎死,简直痛苦到不知怎么办才好。
“古姑娘!”叩叩叩!她越是不出声,闵斯珣越是担心,门捶得更厉害。
拜托,不要捶了——
“咳咳咳!”她终于还是被花生噎到,只得用力捶自己的胸膛,硬把卡在喉头的花生敲进肚子里去。
“古姑娘!”他好像听见撞击的声音?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迸芸媚决定不躲了,开门打发闵斯珣走,省得真的被他害死。
“咳咳咳!”天啊,真难受,下次她绝不再碰花生。
她把门板一块一块拿下来,正要开门之际,突然想起先前的伪装,只得神色一凛,匆匆请戏神上身,和她一同欺骗人去。
“闵公子——咳咳咳!”她一方面得装端庄,一方面还得和喉头的搔痒搏斗,真个是非常辛苦。
“古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你生病了吗?”闵斯珣就怕她出事,没想到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咳得非常厉害。
“没什么要紧。”她咳到小脸发红。“只是感染了些风寒,吃点药就好。”妈的,她的喉咙痒得不得了,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样难受。
“但是……”
“闵公子是不是又来找家父?”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速战速决,然后冲进厨房找水咽。
“是。”他担心地望着古芸媚。
“家父在城外生病了,家母昨儿个出城赶去照顾他,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这回恐怕帮不了闵公子的忙,就劳烦闵公子另请高明吧!”她一边说话,眼睛一边流下豆大的泪珠,她真的恨死这些花生……
“这么说,现在店里头只有你一个人?”他打听过了,这家店主人就生她一个女儿,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是的,闵公子,就只剩我一个人。”她第一次被迫流下这么多眼泪,还是浪费在该死的花生上。
她的喉咙真的好痒……
“所以你才把店门关上。”他可以理解她为什么流泪,她一定很害怕独自一个人在家。
“嗯。”古芸媚点点头,好希望他赶快滚蛋,让她回房休息和喝水,她真的咳得好累。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你一定很害怕吧!”闵斯珣环看整间屋子,前方是铺子,后面是住家,完全是市井小民的格局。
“还、还好,不是十分害怕。”她现在最怕的是他死赖着不肯走,那才是噩耗。
“咦,那些是……”好像是花生壳,他是不是眼花?
“哪些……”她的视线跟着飘到柜台的地上,看清楚了以后大吃一惊——那些死不瞑目的花生壳!
“咳咳咳!”为了掩饰,古芸媚赶紧闪到他前面大咳特咳。
“咳咳咳!”怕演技不够逼真,她咳到双手压住胸口弯,就怕自己比不上西子。
她也许没有西施沉鱼落雁的容颜,但上等的美貌至少猎得到几只容易上当受骗的水鸟,眼前的闵斯珣很明显就是那些傻鸟之一,而且比任何人都心急。
“古姑娘,你咳得这么厉害,必定是染上了严重的风寒,是否该请大夫过来为你诊断一下?”只是傻鸟傻则傻矣,却也有意外厉害之处,随便一出手便射中红心。
“大夫?”古芸媚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字眼。
“我想请大夫过来为古姑娘诊治,确定一下你到底受寒有多严重,才会咳得如此厉害。”闵斯珣不知不觉把在下两字换成了更亲密的“我”宇,但古芸媚现在哪管得了这些,她担心的是他会不会真的去请大夫。
“我只要好好休息一晚就会恢复了,闵公子您毋须如此费心。”她试着用最客气的措词婉拒他的好意,柔弱的语气只会更加深他的决心,没有丝毫作用。
“不行,古姑娘。”他的好意不容拒绝。“令尊跟令堂皆不在家,你又如此柔弱,我必须负起看顾你的责任。”
没人要求你负责,傻蛋。
迸芸媚眼泪簌簌地流下,好想杀了自己。
她只是被花生噎到喉咙痒,和该死的风寒无关,拜托不要请大夫。
“我真的只要休息一个晚上就没事了。”别逼她吞花生壳自尽,死相会很难看。
“那好吧!”闵斯珣退让一步。
“呼!”太好了……
“我请大夫明儿个早上再过来看你。”
结果他还是坚持请大夫,只是时间早晚。
“谢、谢谢闵公子。”古芸媚有苦说不出,她没事,一点都不必看大夫……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闵斯珣虽然答应先定,总还是不放心,频频回首。
“慢走。”她攒着罗帕贴在胸口,温驯地为他送行。“慢走……你这混账,啊——”
迸芸媚气得仰天长啸,心想她怎么这么倒霉,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不管了,豁出去。
当天晚上,她一会儿洗热水,一会儿泡冷水,洗完了后故意穿着薄衣,同时还要求爷爷告女乃女乃,拜托风寒大神快点降临。
两个时辰后——
“哈……哈啾!”她可以确定,风寒大神已然光临寒舍,她染上风寒啦!
她模模额头,嗯,不错,还发烧,这下那混账可没话说了。
“哈……哈啾!”连鼻水都流下来了。
迸芸媚一面擤鼻涕,一面诅咒闵斯珣。
她跟他真是犯冲,无论十年前或十年后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