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真好喝。”有如鲜蜜般甘醇,又不会过烈过呛,有着一股非常深沉的味道,是为琼浆玉液。
“否则怎么会人人抢着要?”耿翎笑着回道。“就是因为它够好,才有这么多人想喝,不过这是不外卖的,得是有缘人才喝得到。”
换句话说他是有缘人,没想到他竟跑到这偏远小镇,跟一小瓶酒结缘。
“真希望文德此刻也在这儿。”他们就可以对饮。
“文德?”
“他也是好酒之人。”瞿殷珀笑着答道。“我敢打赌,他一定爱死了这个味道。”
他扬扬手中的空酒杯,耿翎笑笑,好高兴他提起文德。
“他是个好人。”她说。
瞿殷珀没说任何话,默认。
“也是一个最好的朋友。”她想起文德诚恳的眼神和关心的语气,那是一位真正的朋友才会有的。
“你还说你没有朋友,文德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好好珍惜他。”人的一生,能够结交到像文德这么好的朋友是何等幸运,他已经拥有如此幸运,却浑然不觉。
“……你说得对,过去我一直把文德当成一个为共同目标奋斗的伙伴——”
“但文德其实并没有这么热衷复仇。”她代替文德说出心声,瞿殷珀一脸惊讶。
“你怎么知道?”就连文德都没有亲口讲过,她竟然可以正确说出他的心事。
“文德告诉我的。”她没那么厉害,也是用听的,很认真用心聆听。“他还告诉我,他是因为担心你,才跟在你身边。”
耿翎尽可能斟酌用字,就怕不小心泄漏秘密,被他听出来文德告诉她的不止这么多。
“他都告诉你了吧!”
她那么努力隐藏终于还是以露馅收场,她只能点头,万分沮丧。
“我看你贼头贼脑的,就知道事情不单纯,你还装!”他用力点了一下她的头,她尴尬地笑了笑,承认自己很不会说谎。
“他是有大约说了一下你们过去的遭遇,不过没有说得很仔细,你不必担心。”她赶紧补充解释,就怕他怪罪文德。
“我并不担心文德。”瞿殷珀淡淡微笑。“他的口风有多紧,我比谁都清楚,他一定是觉得你有知道的必要,才告诉你的。”
确实。如果没有文德那一番话,她可能不会这么快软化,正因为她了解他内心的痛苦与寂寞,所以她才能包容。
“师父当初就曾告诫过我和文德,仇恨只会使孽缘越结越深,可我听不进去。”想起住持的谆谆教诲,他的内心竟然有一丝后悔,或许这儿太宁静了吧!才会抹去他的企图心,连重提往事都不再那么椎心刺骨。
“现在你后悔了吗?”她大胆提出潜藏在两人心中的疑问。
“不后悔,因为我如果听从师父的话,就不会遇见你了。”他摇头,一脸促狭。
“为什么?”她才想劝他回头是岸,月兑离那个恐怖的组织,他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叫她怎么劝嘛!
“因为……”他伸手捏她的鼻子。“我如果听师父的话,早就剃度变成和尚,你想跟和尚谈情说爱吗?”笨蛋!
“好痛,不要捏了!”哪有这么凶恶的和尚?
“放开我的鼻子!”她快不能呼吸。
“不放。”他要想办法把它拉高一点,太塌了。
“瞿殷珀!”她生气的大叫,他大笑,笑声在山洞里面形成巨大的回音,听起来就好像有好几个人同时笑她。
“你这坏蛋!”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哈哈哈……”
笑声多么愉快悦耳。
正当瞿殷珀以为笑声可以持续到永久之际,兄弟们却是已经决定和他摊牌。他们不能忍受待在这个无聊的小镇浪费时间,瞿殷珀若是无意开剑,他们会找别人去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兄弟们的不满,其实早有前兆。只是瞿殷珀太专注于和耿翎谈情,无暇理会兄弟们的情绪,累积至今,已经濒临渍堤边缘,马上就要大爆发了。
文德身处于这股不满情绪中,虽然尽力为瞿殷珀排解,却仍然得不到兄弟们的谅解,甚至连他也成了被排挤的对象。
这天,总舵捎来飞鸽传书,终于成了引爆这股情绪的导火线。总舵的兄弟们已经开始行动,而他们这些号称骨干的精英份子,却还卡在这座小镇动弹不得,自然会点燃他们的怒气。
于是,当瞿殷珀回到客栈,发现兄弟们全挤在他的房间等他,就知道事情不对。
“你总算回来了,玩得愉不愉快?”本来退居二线的张本生,现在成了兄弟们的头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兄弟们的心声。
瞿殷珀眯眼打量所有兄弟,发现大伙儿的脸上都写着不满,不晓得在火大什么。
他看向文德,只有他一脸担心,是他真正的好兄弟。
“我玩得很愉快,谢谢。”他用脚勾来一张空椅,一**坐下接受大家的公审,他们看起来就是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样。
“既然这么愉快,就表示你和耿翎的感情已经培养得差不多,可以开剑了吧!”
原来这就是大伙儿对他不满的原因——尚未开剑。
“咱们已经耗在这无聊的小镇将近二十天的时间,这二十天下来只有你一个人快活,你不觉得太对不起兄弟了吗?”
搞了半天,是有人不耐烦,他也太不体贴了。
“我不觉得这座小镇无聊,这里风光明媚,样样不缺,挺好的。”瞿殷珀存心和兄弟们杠上,文德非常为他担心。
“瞿殷珀,你——”
“闭嘴,让我来。”张本生决定今天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他开剑。
瞿殷珀抱胸打量张本生,看来在他忙着和耿翎培养感情的期间,他已经取代他的位子发号施令。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更早以前张本生已经是他们实质上的首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看瞿殷珀要怎么做,未料他的作为令他们失望,今日他们才会提早摊牌。
“你要说什么?”瞿殷珀和张本生素来不合,只是为了成就大事,过去还能互相容忍,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我想问你,到底有没有意思开剑?”张本生也不啰唆,一次把话讲清楚,省得又浪费时间。
“我一直都在努力。”瞿殷珀反驳。
“努力谈情说爱。”张本生冷笑。“你过去十几天的反应,让我误以为你真的喜欢耿翎。”
“我喜欢上她有那么不可思议吗?”瞿殷珀反问张本生,他早已备妥答案。
“很不可思议,因为是你让大伙儿误解,你的心全放在复仇大业上,可如今你的表现完全荒腔走板,你希望兄弟们怎么想?”
张本生一语道破瞿殷珀目前的处境,成功激起他脸上的红晕。
“当初是你热血号召大家成立『新日会』,大伙儿也都听从了你的话,想尽办法将狗皇帝赶下龙椅,甚至连寻找嗜血剑也是你的提议,你总该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组织日益庞大,再也不是当初那只有几十个人的小会,现在新日会的成员遍布整个大明,各个主要城镇几乎都有分舵,就算他不是总舵主,也是新日会的核心干部,做事不能毫无章法,更不可以任性。
“你们的意思是,我背叛了组织?”拉里拉杂说了这么一大堆,不就是想指责他没尽到领袖的责任,还说得这么义正辞严。
“如果你不肯开剑,就是背叛组织,兄弟们也不会再追随你。”张本生这算是最后警告,瞿殷珀觉得很讽刺,一向都是他威胁人,这会儿却反过来遭受威胁。
“你们非得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才甘心吗?”他早就知道兄弟们无情,但没想到会如此凶狠,超乎他的想象。
“这是被你逼的。”张本生把责任统统丢回到瞿殷珀身上,要他认清事实。
“殷珀,你变了,变得太懦弱。”过去他可以不眨眼一连杀掉十几个人,现在连要他在耿翎身上划一刀他都不肯,不是懦弱是什么?
“你说什么?!”张本生这等于是踩中了瞿殷珀的痛处,曾经是文弱书生的瞿殷珀,对这两个字相当敏感。
“我说,你是懦夫。”张本生毫不客气地再重复一次。“你曾经对着双亲的坟起誓,说一定会帮他们报仇,可如今呢?却陷在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成了一个没出息的男人,你就不怕愧对父母?”
张本生这一席话,可说是真正打击到瞿殷珀,让他脸色由红转黑。组织的成员,多半有类似遭遇才会聚在一起。大明朝接连几个皇帝,不是贪财,就是昏庸无能,对于老百姓的怨恨视而不见便罢,还宠信奸臣、残害忠良。
新曰会的成员多是忠良之后,对于历任皇帝有很深的怨念,他们的双亲很多都是被皇上赐死,或遭受莫须有的罪名抄家减族。
其中当然也有利益瓜葛,但总的来说,他们的目标就是改朝换代,因为他们坚信如果大明朝继续存在,接续的皇帝依然昏庸无能,依然会有许多跟他们双亲一样的忠良无端被杀死,所以他们一定要消减大明!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听懂我的话,接下来就看你决定怎么做了。”张本生将斩情剑丢给瞿殷珀,在它还没有开剑之前,就只是一把锋利的剑,用处不大。
瞿殷珀木然地接下斩情剑,如果叫耿翎刺他她一定不肯,看来只有逼她动手了。
“很好,看样子你已下定决心。”张本生见达到目的,露出满意的微笑。
瞿殷珀手紧握斩情剑,推开椅子站起来,往门口迈去。
“你要去哪里?”这回换做文德挡住他的去路,不让他去做傻事。
“让开。”瞿殷珀木然地答道,文德摇头,劝他三思。
“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失去耿翎。
瞿殷珀转头看文德,痛苦全写在眼里。
那是不能违背对父母承诺的痛,是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痛,是面临失去爱情的痛,这些痛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
“殷珀!”文德才不管兄弟们怎么想,他只要他快乐,难道他不懂吗?
瞿殷珀怎么会不懂?但是他身不由已,除非他想背叛组织,放弃为父母报仇,否则这件事他非做不可,他没有选择。
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瞿殷珀只得用力将文德推开,大步迈向前。
“殷珀!”
“让他去,文德,他早该这么做。”张本生平静的语调中充满得意,文德转过身狠狠瞪他一眼,低狺道。
“你们统统去死吧!”什么仁义组织,什么为民除害,都是放屁!他们真正在乎的只有利益,为了利益,他们甚至可以出卖兄弟,他不屑与他们为伍。
“文德!”张本生严厉的呼唤声带有警告意味,一旦他决定月兑离组织,就是他们的敌人。
敌人就敌人,反正他真正在乎的人只有瞿殷珀,只有他真正把瞿殷珀当兄弟看待,其它的人都是狗屁,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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